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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話說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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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話說當年

祈清和抵達百戲樓, 將從仙盟中帶出來的幾冊話本交給小燭,並詢問她是否知曉幾百年前百戲樓的舊事。

小燭翻了翻話本,感嘆道:“哇, 這些書也太久遠了,都已經是八百年前了。”

祈清和心中估算了下時間,大略是江南音還在不問都的時間。

那個時候, 自己還在不問都求學, 並且學業一塌糊塗。

小燭想了想:“百戲樓的老板換了好幾代, 能得知八百年前發生過何事的人, 或許大多都不在了。”

祈清和斂眸,果然,有些陳年舊事沒那麽好找。

“但是有個人或許知道。”小燭像是想到了什麽, 眼睛一亮, “她是這百戲樓活得最久的說書人,一定聽說過八百年前的一些趣聞軼事。”

說到這兒, 小燭站起身, 連鞋都沒來急的穿, 推開門就跑了出去,赤著腳踩在回廊闌幹上,朝著某個方向大聲嚷嚷著。

“狐姐姐!狐姐姐你有空嗎——”

樓內喧嘩鬧聲不停, 小燭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正準備扯起嗓子再喚, 卻被一道清脆如鈴的不耐打斷。

“死丫頭別叫了,我聽見了!”

緊接著, 一陣急促腳步聲踩著木質樓梯噔噔噔兩三步上來,旋即, 只見一位婉轉嫵媚的半妝美人一手提著三弦琴,另一只手拎著小燭的後頸,從門外進來。

“死丫頭你又惹什麽……”

話音未落,這位狐姑娘的目光便和祈清和碰了個正著。

“哇,這是哪兒來的小姑娘?多大啦?哎呀小燭你領回來這般好看的姑娘都不來知會我一聲。”

祈清和面不改色,客氣道:“狐姑娘過獎了,今日叨擾,是有事想麻煩狐姑娘。”

小燭從狐姑娘手中掙脫出來,委屈巴巴地講述了祈清和來此的目的。

狐姑娘笑瞇瞇抱著三弦琴坐下,思忖了好一會兒,不禁得意道。

“哼哼,那你們可是問對人了。”

“我們這一脈狐族,世代都住在鴻京,可謂最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麽了。”

坐在最遠處的應知離擡眸,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這狐族姑娘。

狐姑娘翻了翻祈清和交給她的話本:“這是八百年前鴻京最為流行的話本子,是那個時候,一位小醫仙攛掇著一位書生所寫的。”

祈清和目光一凝:“醫仙?”

狐姑娘:“對呀,那小醫仙似乎是當年某個宗門出來的弟子,每逢塾假就來鴻京游醫賺錢。”

祈清和想起這一年來自己一直緊巴巴的荷包,不由得嘆氣:“……行醫真的能攢下錢嗎。”

狐姑娘笑得很愉悅:“當然不能,所以我聽我祖宗們說,那位小醫仙還幹些在百戲樓務工的活計,後來,她不知從何處認識了位趕考的俊俏書生,攛掇著人家寫話本子然後跑來百戲樓售賣。”

祈清和敏銳捕捉到了不對:“趕考?等等,鴻京哪兒來的趕考?”

狐姑娘眨眨眼:“我不是說了嘛,八百年前啊。”

見祈清和蹙眉不解,狐姑娘嘆氣,說書般緩緩道來的,講述起了另一段舊事。

“很久前,四海十洲並不像現在這樣宗門林立,而是諸國割據而治。”

“如今的各大仙門世家,也是由以前的那些國家的簪纓貴族延續發展而來。”

狐姑娘如秋水般的眼睛轉了轉。

“那個時候,在元洲這裏,坐落著一個古國,名叫‘懷安國’,鴻京就是懷安國的國都,後來懷安國覆滅,這個稱呼沿用至今。”

這一提,祈清和才慢慢想起來,在不問都書院裏,確有這樣一段史學課業。

只是她忘記的事情太多,很不重要的,早已模糊不清了。

狐姑娘繼續講起了被中斷的故事,繪聲繪色道:“然後呀,那小醫仙和俊書生相約在月下花前,許下了一個承諾。”

祈清和追問道:“後來呢?”

狐姑娘咯咯一笑:“請聽下回分解呀。”

祈清和一時怔住,不知該如何反應。

小燭聽得正起勁,也急了,當即撲到狐姑娘身上試圖撒嬌耍賴:“好姐姐你怎麽能斷在這裏!”

狐姑娘被折騰地只得告饒,她無奈道:“是我也不知道啦,那個時候我剛出生呢,再想知道細節就得去問我族人了。”

祈清和沈默了一會兒,眉心低蹙著,笑了笑:“多謝。”

狐姑娘這輩子最見不得美人蹙眉,她好奇:“漂亮姑娘打探這麽久遠的事兒做什麽?”

祈清和眸光平緩,回答:“我想知道那位俊俏書生,當年身上發生了何事。”

她差不多能篤定,狐姑娘故事裏的書生,就是後來的封斂了。

這話說得言簡意駭,留了頗多空白,狐姑娘腦海中頓時自我補全了一場戲文裏才子佳人悲歡離合的淒美愛情,天,她突然也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

狐姑娘忽然鄭重道:“好姑娘,你先在百戲樓安頓幾天,姐姐我呢,明日就回族去幫你打探當年細節。”

小燭忽然冒一句:“可狐姐姐你下次說書的話本子還沒寫完呢。”

狐姑娘笑瞇瞇地看向祈清和:“好姑娘,我幫你尋找當年的後續,你幫我補全話本子,好不好呀?”

祈清和怔楞:“啊?”

誰寫話本?她嗎?

狐姑娘面露期待,點點頭:“對,你幫我寫,到時我來潤色修改就可以。”

祈清和猶豫半天,可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更好辦法,只得先應下,再走一步算一步了。

於是祈清和就這樣在百戲樓暫且住下了。

小燭非常高興,拉著祈清和在百戲樓內逛了個遍,吞刀吐火等各種雜技幻術,一樣不落下。

夜色深了,四海十洲落了一場新雪。

狐姑娘哼著小調,愉快地在房間收拾行囊。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道人影一晃,從黑暗中走進來。

“誰!”

狐姑娘一個激靈,狐爪狐尾全部具現,渾身狐毛炸開,面露兇狠打量著不速之客。

來人遠遠站在房間的另一端,神色平靜,像極了窗外那熱鬧凡塵裏幕天凜冽的大雪。

“我叫應知離。”

狐姑娘先是面露困惑,倏然恍然大悟,低著聲音道。

“想起來了,我聽曾曾曾奶奶提起過你!你是行走在夢裏的……那位。”

應知離微笑:“我想借你族人的夢一用,可以嗎?”

狐姑娘警惕不減:“你幹嘛,我們族人都是仙盟登記在冊的合法好妖,你若以他們的夢去作惡,連累我們怎麽辦?”

應知離見她如此戒備,倒也不惱,只是耐心地解釋。

“你既然聽你族人提起過我,那就應該知道,我不傷人。”

他聲音很輕,卻很篤定,狐姑娘不知想到了什麽,方才警惕頓時消了大半,疑惑道。

“那你……借夢幹什麽?想重現過去?”

應知離笑意不減,狐姑娘旋即想到今日此人一直陪在那青衫姑娘身邊,忽然想通了什麽。

“你想將那段才子佳人的過去,呈現給今天的青衫姑娘看,是不是?”

以夢呈舊事,好聰明的法子。

可比她費心費力跑回族裏打探來得更快更真實。

狐姑娘頓時心念電轉,她明白了,今天那貌美的青衫姑娘,保不齊就是那段故事裏的小醫仙?

可那小醫仙卻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

提到那個人,應知離不自覺笑了笑。

這一笑,含在眼底的情愫,就再藏不住了。

狐姑娘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

“我從前只是聽族人提過你,是位不懂人間七情八苦,對一切都雲淡風輕的妖。”

“原來你這位神仙似的妖,竟也會在不知何時,動了凡心?”

狐姑娘並不反感應知離,或者說,整個妖獸族中就沒妖會去刻意難為他。

“她是當年故事裏的佳人,今日來百戲樓,是為了她那位書生才子?那你呢?你算什麽?”

“你以夢為線,是要為這位佳人作嫁衣裳嗎?”

應知離皺了皺眉,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重覆道:“八百年前的鴻京長夢,借嗎?”

簡直油鹽不進!狐姑娘氣惱,恨不得一話本子拍在他身上。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

“從古至今,神也好妖也好,只有你有控制夢境的能力,明白嗎?那姑娘的記憶就在你一念之間!”

她是妖,自然心態上不自覺會更偏幫同為妖獸的應知離。

“你只需要自私一點點,就能輕而易舉瞞下所有,你不是喜歡她嗎?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啊!”

怎麽會有人心甘情願到如此地步,狐姑娘簡直氣極反笑。

他真的動了凡心嗎?

應知離一轉眸,目光望向窗外漫天新雪,停駐片刻。

“她忘卻的,不僅僅是情愛。”

藏不住的情愫,在眼尾化作一抹笑意。

“她忘了曾行走過的萬裏山河,遼闊滂沱的春雨秋露,以及那綿延不熄的人間煙火。”

“這些本值得珍藏的記憶,我都會原封不動地尋回來。”

而在此之前。

我的喜歡,無關緊要。

狐姑娘楞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來,甚至泛出淚花。

“好吧,隨便你,夢而已,你想借就借吧。”

祈清和那天晚上,是睡在小燭房間裏的一張美人塌上的,毯子一半蓋在身上,一半落在地上,睡得不穩,因為夜間的百戲樓仍是燈火輝煌,總有鬧聲。

應知離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將毛毯的另一半拾起來,替她蓋好,動作很輕,卻仍將祈清和不小心驚醒了。

祈清和半醒半醒,撐著一線清醒,將通明的燈火,誤當成了日光。

她聲音朦朧:“是……天亮了?”

應知離又將手覆在她額間,探了探溫度,微涼。

“別醒來,再睡一會兒。”

他俯下身,額頭輕輕抵在她額間,清冽的嗓音壓低了,像夢一樣繾綣柔軟。

“晚安。”

百戲樓內雅樂仙音婉轉明亮,祈清和模模糊糊聽見小燭似乎正在演出,但自己意識卻一點一點墜入去,什麽都聽不清了。

唱的是什麽呢?

才子與佳人。

俊朗書生與小醫仙。

聽起來,是一出極為般配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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