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眾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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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眾所周知
祈清和同意了小燭暫且留下聽命燈的請求。
終選開幕的時辰在明日, 祈清和將小燭送回百戲樓後，回了一趟客棧。
她推開門時，應知離枕在桌上, 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蹙著眉，睡得並不安穩。
他臉色蒼白憔悴, 頭發被冷汗浸濕, 身上好像還有一縷極淡的血腥氣。
祈清和被嚇一跳。
她幾步走上前, 坐在他身邊, 湊近了，想去搭他的脈象。
可是他枕著手臂，祈清和一時之間沒有辦法。
於是她尋來一塊手帕, 浸了水, 一點一點拭去他額間的冷汗。
這才註意到，應知離的衣服上似乎沾著很多黑白混色的毛, 和柔軟的面料挨在一起, 不細看很難察覺。
掉毛？
祈清和心中估算了一下時間, 完了，好像最近是貓科動物的掉毛季。
血腥氣該不會就是掉毛引起的吧？
她壓根沒有養雪豹的經驗，而且這只雪豹明顯還不是正常物種, 怎麽養？和普通貓類是一樣養法嗎？
求助修道論壇？還是問問同為妖類的別瀾夜？
就在祈清和左右為難，思考著應該怎麽辦的時候，應知離本來略有潮濕的的發梢忽然動了一下。
祈清和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 她目瞪口呆地看到，一雙毛茸茸的白色雪豹耳朵就這樣從發絲間探出來了。
應知離沒醒, 是無意識的。
大致呈半圓形狀，頂端漸尖, 活潑靈動地微微顫抖著，像蝴蝶翅膀。
祈清和實在沒忍住，伸出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
貓耳朵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但似乎像是察覺到戳它的人是誰，一雙茸茸耳朵很快溫順下來，隱忍著不再閃躲。
有點厚實哦。
見應知離仍舊沒醒，祈清和幹脆大著膽子，指尖探過去，輕輕捏了捏。
不小心縷下來一撮毛。
別掉了！
祈清和內心莫名心虛。
她收了手，想退後一步假裝無事發生，可剛直起身，就感覺腰間傳來一道熾熱。
不知什麽時候，應知離又長又軟的尾巴也冒了出來，輕而易舉攏在她腰間，一圈又一圈，固執地不允許她走。
雪豹有貓科中比例最長的尾巴，幾乎與其主人等長。
完了，這下等應知離醒了，該怎麽解釋。
祈清和捂臉，悄悄擡眸。
應知離仍舊沒醒。
很好，還有機會。
祈清和開始小心翼翼地去扒拉腰間的貓尾巴，企圖將自己從尾巴間解放出來。
她很難得這麽緊張過，上一次這樣小心翼翼做賊心虛，還是流浪偷渡的時候了。
雪豹尾巴的秉性非常像它主人。
固執、難纏，祈清和剛拉開一點距離，它就又繞上來，仗著自己又長又靈巧，開始肆意妄為，為非作歹。
不被允許環腰就去搭手腕，手腕也不準搭那就重新去環腰。
反正總得抱著什麽。
於是祈清和身上順利的沾惹了一身毛。
受不了了。
祈清和很久沒這麽無奈了，心中莫名其妙來了鬥志，發誓定要與這貓尾巴鬥智鬥勇一較高下。
她打算再做最後一次嘗試時，卻感覺自己手腕猛然被人抓住。
這個人的手心，全是冷汗。
祈清和心中一驚，擡眸，迎上了一雙朦朧晦暗，神色不明的眼睛。
他一怔：“你……”
你更喜歡我的尾巴麽？
但他又將這話止在了唇邊，因為聽起來，像是任性的斤斤計較。
貓尾巴嘩啦一下迅速縮了回去，裝作無事發生般安靜地躺在地上，但是尾巴尖忍不住，愉悅地一晃一晃。
就好像這場鬥智鬥勇，是它贏了似的。
祈清和臉頰微紅，盡力嚴肅：“你還好嗎？”
應知離沒有說話，面上血色更加褪去幾分。
他仍然在疼。
反噬帶來的懲戒遲遲不散，剜著骨頭割著血肉，像要將神魂撕裂，是一場精準殘忍又曠日持久的酷刑。
祈清和想起到方才進屋時察覺到的血腥氣，她推測眼前的人，或許是受了傷。
但是他衣衫整潔，沒有血跡，實在看不出哪裏有蹊蹺。
她總不能上手去扒他衣服吧。
“你身上有沒有外傷？”
祈清和聲音頓了頓，隨後又威脅了一句。
“不準騙我。”
應知離垂著眸光，輕著聲音道。
“沒有。”
疼，但不是傷。
也治不了。
他定了定心神，才恍然發覺身上止不住的疼淡開幾分。
應知離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僅僅只是她的存在，就足以讓他，短暫地忘了疼。
想到這兒，握著她的手不自覺一松，卻猝不及防，被祈清和反扣住了。
她輕輕笑，仿佛抓住了什麽破綻似的。
祈清和反扣住他的手腕，指尖一寸一寸向上攀，帶起一陣酥癢，隨後輕輕一扯，就將他的手，拉近了。
她微笑，安靜地聽著從指尖傳來，一息一息的跳動。
平穩、有序，還有一點點慌亂。
她在感知他的脈象。
沒有異常。
祈清和心中呼出一口氣。
差點以為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受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傷。
她松了手，頂著一身貓毛，忍不住問道：“你掉毛……是正常的對吧？不會禿吧？”
應知離楞了一下，終於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麽：“不會。”
他斂下目光裏的暗潮洶湧，耳朵抖了抖，緊接著，尾巴和耳朵，都恍若一陣雲煙，消散了。
“抱歉，沒留心，讓它們都顯形了。”
祈清和心中無聲反駁。
不，手感真的很好，很想再摸摸。
這個願望，實現的很快。
眾所周知，貓尾巴和貓主人是兩個物種。
祈清和為了省錢，客棧只定了一間房，她出錢，所以理所當然睡在床上。
應知離對睡覺地點沒什麽要求，他習性更貼近妖，一般都是坐在地上挨著床沿抱膝而睡。
於是當天晚上，祈清和被臉頰傳來一陣毛茸茸的癢意鬧騰醒了。
她恍惚中睜開眼睛，只見貓尾巴非常放肆地蹭過來，貼在她的臉頰邊，像討好，又像低頭求和。
祈清和意識不太清醒，只覺得這尾巴軟乎乎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熱度。
她想也沒想的，伸手一搭，將尾巴摟在懷裏，沈沈睡去。
於是翌日一早，不知所措心虛不已又和尾巴鬥智鬥勇的人成了應知離。
天光乍破時，祈清和揉著眼睛醒過來，看見應知離正在恍若無事發生般整理滿床貓毛。
祈清和茫然：“你這是……”
應知離很平靜：“銷毀作案現場。”
……
今日是百戲樓的酬神宴終選，鴻京南市一早就是鑼鼓齊鳴的熱鬧，人山人海游街趕集，全部湊在百戲樓前看好戲。
在修真論壇上吵得天翻地覆的有關東君的討論持續了沒幾天，很快平息下去。
畢竟東君仙逝多年，畏懼也好，敬仰也好。
都無關緊要了。
時間遲早會讓人忘記一切。
終選的場地不在樓內，而是新設了個露天戲臺，鐘鳴鼓瑟的樂聲如潺潺流水，人擠人人踩人，熱議如潮，一波趕著一波。
靈鏡上的也如油鍋炸開，祈清和在嘈雜喧鬧中，聽清了一兩句討論。
“聽說百戲樓的小燭姑娘寫了一出新戲，有關東君的，今日首演。”
“喔唷，了不得嘛，是戰神形象的東君麽？”
“……算是？但是和以前不一樣。”
祈清和跟著人潮艱難往裏擠，走到戲樓前已是傍晚了，還好應知離陪著她，有他護著，才勉強走得動路。
小燭跟著弦樂，仍是傳統的素衣幕籬扮相，用紅顏料模擬一身血汙，沒有持劍，也沒有兇獸，她在被裝飾成修羅地獄的舞臺來回走步，鈴聲輕響。
問脈施針，驅散疾病。
小燭扮演的蒼靈東君，在救助一切掙紮垂死的人類。
——我見苦海，行迷途，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她力圖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作為醫者的她。
小燭在戲臺上唱演了一整天，從早到晚，有條不紊絕不停歇，數年如一日的刻苦訓練讓她一次錯都沒有出過。
一身浴血的扮相與卻懷仁心的反差徹底讓人震撼，所有看客楞得說不出話，歡呼掌聲無止無休，雷動堪比人潮。
小燭用力全力，她試圖告訴每一位觀眾。
她從不是只知殺戮的戰神，她很好。
祈清和站在戲臺最外緣，遠遠的，目光揚著。
眾望所歸的，小燭贏得了頭籌，毫無懸念。
直至夜色落下，小燭謝幕，如海如山的人群看客才三三兩兩遲遲散去，然而關於東君故事的討論仍然居高不下，讚美、懷疑、貶低各抒己見。
祈清和走到後臺，小燭早就又累又倦，挨著椅子昏昏睡去。
白色雲霧無知無覺飄散在四周，輕輕將兩個人罩住。
祈清和摘下小燭的幕籬，恬淡安詳的小燭臉上的妝容微微暈開，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指尖輕輕點在小燭額間，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久以前，救過你？”
她隨手救過的人實在太多了，沒能救下的人也太多了，多到……她幾乎已經對生死麻木。
讓我看看真正的過去吧，她想，與你有關的故事。
她墜入小燭的夢境。
……
屍山血海。
祈清和睜開眼睛，映出眼簾的，是幕籬落下來的白紗，微微拂動，以及白紗後朦朧的廢墟城池。
神識中的疲憊抵擋不住，一陣一陣席卷而來，她發覺，自己正倚靠在斷壁殘垣中，腐爛的、惡心的屍臭揮之不去。
陰沈汙濁的天，飄雪夾雨，濕冷沈沈，墜在血與泥中。
祈清和將濺了血跡的白紗撩開，望著眼前一切慘狀苦難，心神微動。
這是……她與兇獸戰鬥後造成的？
祈清和撐著墻站起來，慢慢在鋪天蓋地的大雪中行走著，狼煙卷著冤死的亡魂，哀嚎嗚咽。
她垂著頭，在慘烈的狼煙裏，企圖尋到幸存的生命。
走了許久，皆是死寂。
抱歉，非常非常抱歉。
“仙人娘娘——”
淒冷的雪裏，一位胡亂紮著小辮兒，穿著破爛單薄舊衣的小女孩兒赤著腳，手挎竹籃，正仰著頭懇求地看著她。
小女孩兒的竹籃裏，放著一捆又一捆菩提香。
“仙人娘娘，您需要買一支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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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蒼白憔悴, 頭發被冷汗浸濕, 身上好像還有一縷極淡的血腥氣。
祈清和被嚇一跳。
她幾步走上前, 坐在他身邊, 湊近了，想去搭他的脈象。
可是他枕著手臂，祈清和一時之間沒有辦法。
於是她尋來一塊手帕, 浸了水, 一點一點拭去他額間的冷汗。
這才註意到，應知離的衣服上似乎沾著很多黑白混色的毛, 和柔軟的面料挨在一起, 不細看很難察覺。
掉毛？
祈清和心中估算了一下時間, 完了，好像最近是貓科動物的掉毛季。
血腥氣該不會就是掉毛引起的吧？
她壓根沒有養雪豹的經驗，而且這只雪豹明顯還不是正常物種, 怎麽養？和普通貓類是一樣養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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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清和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 她目瞪口呆地看到，一雙毛茸茸的白色雪豹耳朵就這樣從發絲間探出來了。
應知離沒醒, 是無意識的。
大致呈半圓形狀，頂端漸尖, 活潑靈動地微微顫抖著，像蝴蝶翅膀。
祈清和實在沒忍住，伸出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
貓耳朵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但似乎像是察覺到戳它的人是誰，一雙茸茸耳朵很快溫順下來，隱忍著不再閃躲。
有點厚實哦。
見應知離仍舊沒醒，祈清和幹脆大著膽子，指尖探過去，輕輕捏了捏。
不小心縷下來一撮毛。
別掉了！
祈清和內心莫名心虛。
她收了手，想退後一步假裝無事發生，可剛直起身，就感覺腰間傳來一道熾熱。
不知什麽時候，應知離又長又軟的尾巴也冒了出來，輕而易舉攏在她腰間，一圈又一圈，固執地不允許她走。
雪豹有貓科中比例最長的尾巴，幾乎與其主人等長。
完了，這下等應知離醒了，該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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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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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尾巴的秉性非常像它主人。
固執、難纏，祈清和剛拉開一點距離，它就又繞上來，仗著自己又長又靈巧，開始肆意妄為，為非作歹。
不被允許環腰就去搭手腕，手腕也不準搭那就重新去環腰。
反正總得抱著什麽。
於是祈清和身上順利的沾惹了一身毛。
受不了了。
祈清和很久沒這麽無奈了，心中莫名其妙來了鬥志，發誓定要與這貓尾巴鬥智鬥勇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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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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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你……”
你更喜歡我的尾巴麽？
但他又將這話止在了唇邊，因為聽起來，像是任性的斤斤計較。
貓尾巴嘩啦一下迅速縮了回去，裝作無事發生般安靜地躺在地上，但是尾巴尖忍不住，愉悅地一晃一晃。
就好像這場鬥智鬥勇，是它贏了似的。
祈清和臉頰微紅，盡力嚴肅：“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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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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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清和想起到方才進屋時察覺到的血腥氣，她推測眼前的人，或許是受了傷。
但是他衣衫整潔，沒有血跡，實在看不出哪裏有蹊蹺。
她總不能上手去扒他衣服吧。
“你身上有沒有外傷？”
祈清和聲音頓了頓，隨後又威脅了一句。
“不準騙我。”
應知離垂著眸光，輕著聲音道。
“沒有。”
疼，但不是傷。
也治不了。
他定了定心神，才恍然發覺身上止不住的疼淡開幾分。
應知離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僅僅只是她的存在，就足以讓他，短暫地忘了疼。
想到這兒，握著她的手不自覺一松，卻猝不及防，被祈清和反扣住了。
她輕輕笑，仿佛抓住了什麽破綻似的。
祈清和反扣住他的手腕，指尖一寸一寸向上攀，帶起一陣酥癢，隨後輕輕一扯，就將他的手，拉近了。
她微笑，安靜地聽著從指尖傳來，一息一息的跳動。
平穩、有序，還有一點點慌亂。
她在感知他的脈象。
沒有異常。
祈清和心中呼出一口氣。
差點以為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受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傷。
她松了手，頂著一身貓毛，忍不住問道：“你掉毛……是正常的對吧？不會禿吧？”
應知離楞了一下，終於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麽：“不會。”
他斂下目光裏的暗潮洶湧，耳朵抖了抖，緊接著，尾巴和耳朵，都恍若一陣雲煙，消散了。
“抱歉，沒留心，讓它們都顯形了。”
祈清和心中無聲反駁。
不，手感真的很好，很想再摸摸。
這個願望，實現的很快。
眾所周知，貓尾巴和貓主人是兩個物種。
祈清和為了省錢，客棧只定了一間房，她出錢，所以理所當然睡在床上。
應知離對睡覺地點沒什麽要求，他習性更貼近妖，一般都是坐在地上挨著床沿抱膝而睡。
於是當天晚上，祈清和被臉頰傳來一陣毛茸茸的癢意鬧騰醒了。
她恍惚中睜開眼睛，只見貓尾巴非常放肆地蹭過來，貼在她的臉頰邊，像討好，又像低頭求和。
祈清和意識不太清醒，只覺得這尾巴軟乎乎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熱度。
她想也沒想的，伸手一搭，將尾巴摟在懷裏，沈沈睡去。
於是翌日一早，不知所措心虛不已又和尾巴鬥智鬥勇的人成了應知離。
天光乍破時，祈清和揉著眼睛醒過來，看見應知離正在恍若無事發生般整理滿床貓毛。
祈清和茫然：“你這是……”
應知離很平靜：“銷毀作案現場。”
……
今日是百戲樓的酬神宴終選，鴻京南市一早就是鑼鼓齊鳴的熱鬧，人山人海游街趕集，全部湊在百戲樓前看好戲。
在修真論壇上吵得天翻地覆的有關東君的討論持續了沒幾天，很快平息下去。
畢竟東君仙逝多年，畏懼也好，敬仰也好。
都無關緊要了。
時間遲早會讓人忘記一切。
終選的場地不在樓內，而是新設了個露天戲臺，鐘鳴鼓瑟的樂聲如潺潺流水，人擠人人踩人，熱議如潮，一波趕著一波。
靈鏡上的也如油鍋炸開，祈清和在嘈雜喧鬧中，聽清了一兩句討論。
“聽說百戲樓的小燭姑娘寫了一出新戲，有關東君的，今日首演。”
“喔唷，了不得嘛，是戰神形象的東君麽？”
“……算是？但是和以前不一樣。”
祈清和跟著人潮艱難往裏擠，走到戲樓前已是傍晚了，還好應知離陪著她，有他護著，才勉強走得動路。
小燭跟著弦樂，仍是傳統的素衣幕籬扮相，用紅顏料模擬一身血汙，沒有持劍，也沒有兇獸，她在被裝飾成修羅地獄的舞臺來回走步，鈴聲輕響。
問脈施針，驅散疾病。
小燭扮演的蒼靈東君，在救助一切掙紮垂死的人類。
——我見苦海，行迷途，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她力圖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作為醫者的她。
小燭在戲臺上唱演了一整天，從早到晚，有條不紊絕不停歇，數年如一日的刻苦訓練讓她一次錯都沒有出過。
一身浴血的扮相與卻懷仁心的反差徹底讓人震撼，所有看客楞得說不出話，歡呼掌聲無止無休，雷動堪比人潮。
小燭用力全力，她試圖告訴每一位觀眾。
她從不是只知殺戮的戰神，她很好。
祈清和站在戲臺最外緣，遠遠的，目光揚著。
眾望所歸的，小燭贏得了頭籌，毫無懸念。
直至夜色落下，小燭謝幕，如海如山的人群看客才三三兩兩遲遲散去，然而關於東君故事的討論仍然居高不下，讚美、懷疑、貶低各抒己見。
祈清和走到後臺，小燭早就又累又倦，挨著椅子昏昏睡去。
白色雲霧無知無覺飄散在四周，輕輕將兩個人罩住。
祈清和摘下小燭的幕籬，恬淡安詳的小燭臉上的妝容微微暈開，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指尖輕輕點在小燭額間，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久以前，救過你？”
她隨手救過的人實在太多了，沒能救下的人也太多了，多到……她幾乎已經對生死麻木。
讓我看看真正的過去吧，她想，與你有關的故事。
她墜入小燭的夢境。
……
屍山血海。
祈清和睜開眼睛，映出眼簾的，是幕籬落下來的白紗，微微拂動，以及白紗後朦朧的廢墟城池。
神識中的疲憊抵擋不住，一陣一陣席卷而來，她發覺，自己正倚靠在斷壁殘垣中，腐爛的、惡心的屍臭揮之不去。
陰沈汙濁的天，飄雪夾雨，濕冷沈沈，墜在血與泥中。
祈清和將濺了血跡的白紗撩開，望著眼前一切慘狀苦難，心神微動。
這是……她與兇獸戰鬥後造成的？
祈清和撐著墻站起來，慢慢在鋪天蓋地的大雪中行走著，狼煙卷著冤死的亡魂，哀嚎嗚咽。
她垂著頭，在慘烈的狼煙裏，企圖尋到幸存的生命。
走了許久，皆是死寂。
抱歉，非常非常抱歉。
“仙人娘娘——”
淒冷的雪裏，一位胡亂紮著小辮兒，穿著破爛單薄舊衣的小女孩兒赤著腳，手挎竹籃，正仰著頭懇求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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