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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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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雲舒說完, 便帶著輕快的笑意退開了,而顧衍則像被施了定身法術一般,傻楞楞的, 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若不是他那雙清亮的眸子, 一直落在雲舒身上,雲舒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人攝走了魂魄。

不然怎會跟個提線木偶似的, 肢體僵硬、不協調到惹人發笑。

“舒舒,你真的, 真的對我......”

顧衍灼灼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雲舒, 男人難得說話支支吾吾,這副不自信的樣子, 與他平日展現出來的從容自信大相徑庭。

雲舒饒有興致地看了男人片刻,俄而, 露出一個燦然的笑,“真的,真的喜歡。”

雖然喜歡你還不夠多, 但是喜歡你這件事是真的。雲舒默默在心裏補上這句。

聞言, 顧衍先是滿臉不可置信, 繼而嘴角又按耐不住欣喜,而隱隱上揚。

那張向來清冷疏離的臉, 霎時附著上灼人的暖意,神情也變得異常溫柔。

**

鹽霜似的雪粒陡然間由小變大,不甚寬敞的油紙傘檐下,是兩個心意逐漸相通的人。

一把傘,遮不住撲簌而下的鵝毛大雪。

“舒舒,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 走吧。”

顧衍將懷中尚有餘溫的栗子放到雲舒懷裏,喜笑顏開的重新牽住雲舒的手。

顧衍的手掌寬厚,溫熱,冷白的手背肌膚上顯出幾道淡青色的脈線。

這雙手,說不出的好看。

雲舒不動聲色地甩動了一下手腕,垂眸打量顧衍那瑩白如羊脂玉般纖細、修長的手指。

她與他,在寬袖的遮掩下,十指緊扣,徐徐向坪埕巷中最大的那座宅子走去。

**

梁宅,臥房內。

梁玖這次傷得極重,連太醫都斷言,他這身傷至少得休養三月才能下地。

若想要恢覆成往常那般,行走自如,沒個半年是不行的。

但他也算因禍得福,趕上黃老大夫的關門弟子裴旸還未離京。

這位裴大夫,不但施針將傷勢危重的梁玖給救了回來,還順手將他之前體內剩餘的寒毒給解了。

待傷勢一好,以後每年冬日,他便不會再難熬了。

裴大夫年不及弱冠,卻醫術精湛,他立志游歷四方,懸壺濟世,並不長居上京。

裴旸常年行蹤不定,只有每年師傅忌日這段時間才會回京。

這次因為要替梁玖診治,為著方便,裴旸這兩日都歇在梁玖的府上。

梁宅雖大,但仆從甚少。

庭院深深,房屋比人還多,時常讓人覺得空寂。

雲舒他們回去時,房門未關,恰好碰上裴旸躬身站在床邊,將梁玖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收回。

阿七不知為何沒在房間裏伺候。此刻,房裏只剩大夫和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病人。

裴旸背對著雲舒他們,邊收拾針包,邊說道:“梁公子,你作為我的病患,裴某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提醒梁公子一二。”

“裴大夫醫者仁心。”梁玖態度誠懇地誇道 ,忍著疼,將臉轉向裴旸,眼神示意,“您請說。”

“這兩日關於梁公子的事,裴某也略有耳聞,昨日只顧關心梁公子傷勢,有些話便未曾提起。如今,你已沒有性命之憂,有些醫囑,便需得告知你才好。”

“梁公子,你的脈像沈細無力、面色蒼白、神情倦怠,此乃腎虛、精│血虧空的表現。”

“裴某想提醒梁公子,此後半年內,梁公子切忌,不能再有任何房事,包括自瀆,否則,你的身子便要徹底壞下去了。”

“我......”,梁玖臉都燒起來了,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天地良心,對於這件事,他也不想的,當時感官壓過了理智,他和她全憑本能行事。

因而,做過了頭。

嚴重傷及根本。

“那對方會不會——”梁玖強忍羞恥問道。

裴旸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低眸,睨了床榻上的人一眼,“梁公子聽過牛犁地的故事嗎?”

“牛犁地?”

“這是什麽故事?”

梁玖一臉茫然,看樣子是真不知道。

裴旸嘴角的笑意頓時繃不住了,先是手握成拳,抵唇,假意咳嗽一聲。

“喀,喀喀!”

他好心替梁玖解惑,“男人好比一頭牛,而女人就是一塊地,你說,是地會被耕壞掉,還是牛會被累死?”

梁玖:“......”

不是,大夫怎麽這麽不正經啊?

門外,

雲舒訕訕地摸著鼻子,腳下進退兩難,聽見這種事,可真叫人難為情。

她下意識轉頭去瞧身邊的顧衍,發現這人已經臉紅到脖子根│兒了,跟滾過沸水的蝦似的。

整個人,熟透了。

——

還不等梁玖消化完,屋裏的裴旸又再度開口,這次語氣正肅了許多。

“梁公子,你先前中過帳中香,此香性烈,如何解的藥,想必梁公子比在下更清楚。”

“梁公子可知,這香除了用於男女之間助興,還有何功效?”

被刻意塵封在記憶深處之事,又重新盤踞在腦中,榻上的男人已然面頰通紅。

那玉白的耳珠,紅得滴血。

醫者無畏,這種事他們見多了,裴旸一派淡然。

梁玖努力平息不自在,作為病患,不敢隱瞞,“在下不知,還請裴大夫明言。”

“此香是宮中流傳了幾十年的秘藥,原是妃嬪為了固寵所用,經過數次改良,裏頭加了許多助孕之藥,裴某只想告訴梁公子,普通的避子湯對此香無效。”

普通避子湯無效。

這句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被震懾住的不單單是臥在床榻上的男人,還有站在門外,正欲跨門而入的的宋雲舒和顧衍。

兩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梁玖,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皆是說不出的凝重。

若是雅瑩郡主因此有孕,那該如何是好?

梁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這麽心慌無措過,他已經傷害過那個女子一回了。

若是,

若是她......

梁玖不敢深想,只恨不得當日沒有去那場賞梅宴才好,或者他當時能再克制些,及時撤出......

只可惜,如今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裴旸走到在圓桌邊坐下,註意到雲舒和顧衍進來,也只是微微點頭寒暄,既然他與梁玖的談話內容已被這二人聽到,也沒什麽好避諱的。

裴旸不日便會離京,有些話,他覺得自己身為大夫,有必要提醒自己的病人。

隨即,裴旸提起桌上放置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潤過嗓,又繼續剛才未聊完的話題,他語氣淡淡道:

“裴某只是想提醒梁公子,若那女子是你的夫人倒是無礙,若不是,這避子湯還是用裴某手中這張為好。”

說著,裴旸掏出懷中那張,自己今早寫好的方子遞給雲舒,示意她拿去給梁玖瞧瞧。

雲舒接過那張字跡張揚飄逸的藥方,垂眸,極快地掃了一眼,這些字她倒是每個都認識,但此藥方中的各味藥材所治病癥,她卻是一竅不通。

雲舒走到床榻邊,將藥方轉交給梁玖。

這事兒,她和顧衍沒有立場插手。

裴旸解釋道:“此方溫和,對女子的傷害較小,服用一次即可......”

梁玖身子不便,不能起身,只偏頭道:“多謝裴大夫贈方,您費心了。”

“既無事,裴某先回去了。”裴旸起身,收拾好藥箱欲走,臨出門前,又覺不放心,轉身交代了雲舒幾句換藥事宜,要她待會跟服侍梁玖的陳嬤嬤講一聲。

老人家記性不好,濕敷的藥膏雖然見效快,但藥性猛烈能去腐肉,需得兩個時辰換一回,不然容易將皮膚灼傷。

說完,他這才拿過放在門邊的竹傘,不帶遲疑地走了出去。

——

房內只剩他們三人,顧衍本就少言,平日又與梁玖沒什麽交集,他留在這兒,純粹是為了陪雲舒。

如今,他搬回定國公府住,離宋府只有一街之隔,眼下天色尚早,他們並不著急回去。

梁玖捏著那張藥方,心頭百轉千回,跟亂作一團的絲線似的,半晌都理不出一條清晰的思緒出來。

如今,這藥方要如何送進鎮國公府,倒成了一道難題。

再麻煩雲舒也不可能。

罷了,他自己想辦法吧,總之是不能再讓那個無辜的姑娘再遭罪了。

“阿玖,信我替你送到了。”雲舒挪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打算陪梁玖說會兒話,再回宋府去。

她將懷裏抱了一路的匣子放到梁玖枕頭邊,沖他笑道:“阿玖,你生辰那日,我不便再過來了,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十九歲生辰禮物。”

梁玖將手中的藥方放在一旁,墊了個引枕在腦後,取過匣子,打開。

這是一套,由白色陶土燒制而成的彩色人偶。

——梁玖和他的姐姐,以及他過世多年的母親。

白瓷很薄,人偶的神態憨態可掬,全部帶著笑,是雲舒記憶裏他們母子三人在一起時的樣子。

她先前買過一只陶瓷貓咪送給母親,結果母親收到後很是喜歡,經常拿在手中把玩。

所以那之後,雲舒便萌生了也送陶瓷人偶給梁玖的念頭。

她知道,他想念他的母親。

因為繼母善妒,他母親的小像,一張都未能保留下來。

好在,雲舒少時見過梁母。

對她印象極為深刻。

那可真真是個,溫柔可親的人兒。

只是這次的禮物,雲舒花了許多心思,人偶的手稿是她自己畫的,找了好幾家賣陶瓷的店,全部失敗了。

直到機緣巧合下,尋到的這家,嘗試了幾輪,才燒制成功。

奇珍異寶,梁玖有許多,這種花不了幾個錢,但見誠意的小玩意兒,他幾乎沒有得到過。

梁玖愛不釋手地將它們攏在手裏,摩挲著,端詳著,直到眼睛開始發酸。

梁玖那雙漆黑又迷人的桃花眼,再度擡起時,已經氤氳滿水汽,他用略帶哽咽的嗓音,說道:“雲舒,謝謝你,禮物很用心,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雲舒剝了一顆糖炒栗子,餵到梁玖嘴邊,“阿玖,你與雅瑩郡主的事,順其自然吧,我今日過去,見她那樣兒,毫無生氣,不吃不喝的,很是可憐......”

“大家都勸她接受這件事,讓她嫁給你,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卻無處伸冤,你就別再逼她了,緣分的事,不可強求。”

“同樣,我也不想你因為責任,因為愧疚,而犧牲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阿玖,你與雅瑩一樣,是無辜的,不要有負擔,好嗎?”

“好,”梁玖點點頭,嘴角漾起一抹笑,輕聲道:“你別擔心,我明白的。”

糖炒栗子需得趁熱才好吃。

雲舒又剝了幾顆栗子,放到身後靜默坐著,已經無聊到摳手指的顧衍手裏,“你吃。”

顧衍沒接,問她:“你不吃嗎?”

雲舒搖頭,挑眉一笑:“我在外面吃過了,甜的,你忘了?”

顧衍:“......”

梁玖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倆,驚訝於如今兩人之間如此和諧的氛圍。

雖是天家賜婚,但顧衍對雲舒的心思,連他這個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兩日,顧衍寸步不離地守在雲舒身邊,既安撫惶惶不安的她,也救了他的命。

梁玖承認,他對顧衍已然改觀。

他深信,雲舒會比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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