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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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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其實, 周窈窈和謝禎之間的事不覆雜,周窈窈簡單幾句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宋雲舒說清楚了。

簡而言之,也就是謝禎對周窈窈一見鐘情, 或者說, 是謝禎的見色起意,似乎更為合適些。

不過, 促成這一緣分的契機,倒是讓宋雲舒有些始料未及。

她竟是那個穿針引線者。

原來, 上元節宋雲舒落水那日, 謝禎幫了忙,送昏迷不醒的雲舒回府, 周窈窈不放心一路相隨到宋家。

也不知在哪一個瞬間,謝禎就對長相嬌艷可人、身段窈窕惹人的周窈窈動了心。

於是乎, 謝禎默默惦記了周窈窈許久。

可惜當時周窈窈有婚約在身,謝禎雖然心中對其愛慕不已,但從未有任何表露。

如今, 謝禎見周窈窈退了親, 他便想要娶她為妻。

他花費了好一番功夫, 才說服武昌侯、和侯夫人季氏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

前幾日,謝禎托了信得過的媒人, 遞了口信給周夫人,意欲向周家提親。

周夫人得了信兒後,起先不信自家女兒退了親還能找到這麽好的親事,但媒婆拿出武昌侯府的信物,周夫人驚詫過後也就不疑有他了。

自古就有男子低娶, 女子高嫁這一說,周夫人自是滿心滿眼地希望促成這門親事。

畢竟武昌侯府的門第在上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

再說了, 謝禎長得一表人才,如今又調入刑部任職,身上還有爵位,如此男兒,謝家的門檻早讓媒人踏破了。

卻難得未曾定過親。

如今,他屬意周窈窈,想要迎她進門做正妻,周夫人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周夫人其實也要私心,府裏幾房妾氏不省心,總想著壓過正室一頭,周夫人自然想借著女兒的婚事,在這些人面前徹底揚眉吐氣一回。

只是,讓周夫人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她將謝禎打算求娶的消息告知女兒時,女兒居然會斷然拒絕。

周窈窈拒絕得幹脆,連謝禎幾次私下約見,周窈窈都避而不見,她不出府,把謝禎逼得無計可施。

枉費謝禎有萬般手段,最後也無可奈何,他總不能上周大人府上堵人去。

因而,才有了今日謝禎醉酒的這一系列後續事件。

“那你是怎麽想的?”宋雲舒問周窈窈:“你也聽見了,他走前可是說明日要上你家正式提親的。你不了解謝禎,據我所知,他這個人的性子,可是說一不二的。”

“也許他剛才是說的醉話呢?”周窈窈仍然心存僥幸,“我不太想......”

不太想什麽?

宋雲舒自然明白。

無雙還在外面,宋雲舒壓低嗓音又問周窈窈:“那你有把握拒絕得了謝禎嗎?”

周窈窈雙肩一垮,一臉的頹喪,洩氣道:“沒有——”

謝禎那人生起氣來真的很可怕,周身似寒冰裹身,冷得不近人情。

全不似以往的冷靜沈穩。

方才周窈窈已經深有體會,這個男人強硬不好說話,叫他松開自己,他卻越抱越緊,早已越過男女大防。

周窈窈想起方才情緒失控、不願聽她說話的謝禎,此刻還心有餘悸,她心中恐懼,語氣是壓不住的驚慌無措:“雲舒,謝禎好兇,我怎麽辦啊?”

“可要我嫁給他,我真的——”

周窈窈心裏亂糟糟的,完全沒想過自己跟謝禎能有點什麽?而且,當初揭發鄭家想要秘密處死有孕的通房一事的也是謝禎。

她還感謝過他呢。

她那時天真的以為,謝禎是個好人。

如果讓別人知道謝禎對她早有心思,而今又打算娶她,光是想想,周窈窈都害怕,她估計能被整個上京城說閑話的婦人的泡沫星子給淹死。

退親時,周窈窈便領教過一回了,再來一遭,她不敢想。

眼見周窈窈愁眉苦臉的模樣,雲舒也有些不忍心,但她想,以她娘和武昌侯夫人的交情,以及這麽多年謝禎對她的照顧,她還是有必要替謝禎美言幾句的。

“窈窈,蘭青哥哥只是看著兇而已,他其實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對府上的幼弟幼妹都很寬厚。連我家婼婼對這個義兄也是讚不絕口,誇他面冷心熱,只是不太會哄人......”

“窈窈,也不是我非要替蘭青哥哥辯駁,但我與他自幼相識,他這個人品性極好,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既然說心悅你,必定是真的上心了。”

“你千萬別因為他這次行事魯莽,就全盤否定他——”

周窈窈了解雲舒,知道她輕易不誇人,謝禎能得她如此高的評價定然是個好的,但好男人謝禎,周窈窈並不想嫁。

自周窈窈記事起,她便常被人說不夠聰慧,周窈窈從不否認。她確實資質平平,甚至還不如幾個庶妹在父親面前得臉,但周窈窈愚人貴在自知。

她清楚自己與謝禎之間的不合適。

周窈窈一直想要嫁給文質彬彬的男子,因而幼時父母做主替她定下同鄭家的親事她也是歡喜的,只不過命運弄人她沒能如願。

哪怕退了親,周窈窈想要嫁的仍然是書香門第、文官之子,如謝禎這般出生武將世家的兒郎,從來不再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再則,母親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全然忘了兩家家世懸殊過大,她如果真嫁給謝禎屬於高攀。

武昌侯府那樣的顯赫門第,謝禎以後又要承襲爵位,掌管偌大的一個侯府,周窈窈自覺自己應付不來。

周窈窈也怕男人圖一時新鮮,更怕自己以後萬劫不覆。

她從小就受夠了府上妻妾爭寵的戲碼,只想嫁給跟周家差不多的人家,如此一來,若是她以後在夫家受了委屈,好歹爹娘還能幫襯著些。

可謝禎這樣的身份,以後就算他想納十個八個的妾氏,她恐怕連個“不”字都不能提。

更別論,她若是真的婚後不如意,她爹娘就算想上門幫她討公道,都夠不上身份。

畢竟,哪怕作為翁婿,國子監祭酒見到身有爵位的侯爺也得主動行禮。

“雲舒,我跟謝禎,我們真的不合適,無關乎他好與不好?只是我們的身份擺在那裏,本就不是對等的關系,又何苦非要強求呢?”

周窈窈嘆了嘆氣,忽而直視雲舒的雙眼,很認真地說道:“我爹娘先前因為鄭家的事對我心懷愧疚,所以這次放了話,再議親會尊重我的意願。”

“雲舒,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我不想再選錯了......”

周窈窈的神色很平淡,並沒有過於起伏的情緒,雲舒卻讀懂了,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嫁給謝禎。

可謝禎離開前說的話那般狠絕,雲舒也不知道他會怎麽做?難道真的要強求一段姻緣嗎?

窈窈不願意。

謝禎會放棄嗎?

此刻,雲舒竟然也勸說不下去了。

**

宋雲舒先將周窈窈送回周府,分別時特意叮囑她別多想,隨後自己才轉身往丞相府走。

無雙雙手抱臂,手中握劍,奉命送雲舒回去,無聲無息地跟在雲舒身後,二人中間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

雲舒心裏悶悶的,也沒心情說話。

然而,無雙更是,她是暗衛,性子在暗衛營裏出了名的寡淡,除了先前同顧衍說了一句話,便再也沒有開過口,沈默得就像個啞巴。

不熟的兩人踏著夜色,一前一後緩步朝前走著,偶爾能碰上那麽一兩個形色匆匆的百姓。

沿街商鋪未打烊,屋檐下懸掛著一排的燈籠,燭火投射下來的光影昏黃,不太能照得清腳下的路。

青磚鋪就的街道,雪化之後整個路面濕濕漉漉,宋雲舒的裙擺過長,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漬。

她也無心理會,任由它們繼續托曳在地。

先前佇立在巷口吹的冷風,後勁到這會兒才體現,宋雲舒吸溜著鼻中清涕,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受寒了。

她的手帕早在替周窈窈擦眼淚時便弄臟了,而今只能時不時地吸溜幾下。

很像是在哭。

跟在雲舒身後的無雙聽覺異常靈敏,聽到她吸鼻涕的聲音眉頭下意識的緊蹙。

無雙雖是女子,但平時幾乎沒怎麽跟姑娘家相處過,身邊全是粗狂不羈的男人,前頭的嬌滴滴的貴女走著走著居然莫名“哭了”。

要不是世子爺說了要送宋雲舒回府,無雙真的很想立馬將她撇下就走。

心思各異的兩個人,就這麽一路無話地走到了宋府。

---

杏雨早抱著披風等在角門處,她心裏記掛著自家小姐,晌午飯都沒吃就回了宋府。

一直等到酉時還不見雲舒回來,急得都快要哭了。

濕冷的空氣起了霧,包裹住四周的夜色,杏雨瞧不見太遠的地方。

直到,瞧見身穿翠色衣裙的雲舒穿破層層霧色出現在視野裏,杏雨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她快步奔到雲舒身邊,將披風抖開披在她身上,“小姐,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奴婢都擔心死了。”

雲舒甫一見到杏雨,沈悶的心情,頃刻間便好上了幾分,她將披風往身上攏了攏,朝杏雨笑道:“去見阿玖了,他病得厲害,我耽擱了會兒。”

“沒事兒啊。”

整理系帶時,杏雨不小心碰到雲舒的指尖兒,發現涼得驚人,“小姐,你手怎麽這麽涼?暖爐呢?”

暖爐是今早杏雨出門前塞給雲舒的,留給了梁玖,雲舒怕她念叨,忙轉移話題。

“對了杏雨,我發現一家特別好吃的羊肉湯,我跟窈窈吃了兩大碗,這會兒還唇齒留香呢,趕明兒我帶你過去嘗嘗鮮!”

宋雲舒不想提及周窈窈的事,但她跟杏雨很親,這大半年來,她和杏雨幾乎沒有分開過。

之前雲舒病了,為了照顧她,杏雨連家都很少回,哪怕回去一趟,待不到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讓宋雲舒很依賴杏雨的陪伴,一整天沒見到杏雨,雲舒很想跟她說說話。

雲舒隨口問起:“爺爺還好嗎?天兒冷,他老人家的老寒腿沒事兒吧?”

“嗯,謝謝小姐的關心。爺爺很好,用了小姐給的藥膏腿也不咋疼了。”

杏雨扶著雲舒邁上石階,“爺爺還讓我給小姐帶了些茯苓糕回來。”

杏雨的爺爺靠賣茯苓糕、松花糕這些小食掙些糊口錢,先前杏雨沒在雲舒身邊伺候,做粗使丫鬟的月錢很少,還了父親生前欠下的藥錢,爺孫倆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雲舒看杏雨攢銀子辛苦,索性拿了銀子徹底幫她還了家裏的欠債,並且拒絕了杏雨以欠銀抵月銀的提議。

如今,年逾古稀的老人家無債一身輕,為了給孫女攢嫁妝,仍是沒有把多年的營生給丟棄。

雷打不動的日日出攤。

宋雲舒偶爾也會前去光顧,對那位有些駝背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印象很好。

杏雨和爺爺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明白像雲舒這樣體恤下人的主子難遇。

為此,杏雨每回回去,老人家都要催著她趕緊回來。

待要進門,雲舒才想起身後跟了一路的無雙。

“你回去吧。”雲舒突然轉頭,看了身後的無雙一眼,見她仍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雲舒也沒什麽好跟她交代的。

哪怕要道謝也該是向她的主子顧衍,暗衛奉命行事,實在沒必要她屈尊降貴。

“我平安到了,你可以回去覆命了。”說完,雲舒一腳便要跨進門內。

“是。”

無雙不帶遲疑,轉身就走。

“小姐,她是誰啊?怎麽冷冰冰的?”杏雨作勢要關門,不料,去而覆返的無雙一掌拍在門上,她力道有些大,震得杏雨差點沒站穩。

“你幹嘛啊?”杏雨不悅地看著高出她許多的無雙,一雙眸子集聚起怒意。

杏雨暗自腹誹:這人怎麽這樣?眼瞅著是個女兒身,行事卻與男子無異,手勁兒也忒大了些。

剛才若是她家小姐站在這兒,只怕都摔了。

無雙不回話,將懷裏的東西掏出來,放到杏雨懷裏,“世子爺叫我給宋小姐的。”

語畢,不待杏雨反應,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唉,這人怎麽這樣啊?”杏雨抱著一團油紙包著的東西,單手將門栓給推上。

“怎麽了?”

已經走出幾步的宋雲舒倏然回頭,見到杏雨懷裏貿然多出來的東西,忙問道:“你抱的是什麽東西?”

杏雨搖搖頭,表示不知,走到雲舒身邊,“剛才那人說是世子爺給小姐的,是顧世子嗎?”

上京城不止顧衍這一個世子爺,鎮國公府的沈垣也是府上請封的世子,連謝禎也是武昌侯府的世子。

這些人,將來都要承襲府上的爵位。

不過為了區分顧衍和謝禎這一對好友,大家都喚謝禎為“小侯爺”。

雲舒掀開層層包裹的油紙,赫然看見幾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她擡眸看到杏雨亮閃閃的眸子,突然就笑了。

“是啊,是顧衍。”

雲舒拿起一串,遞到杏雨嘴邊,“吃吧,你不是也愛吃這個,這個時節,怪難得的,剩下的給婼婼和嫂嫂留著吧。”

說完,雲舒不再管她,擡步往自己院子走。

落後雲舒半步的杏雨註意到,似乎小姐的心情較進門時輕快了不少。

杏雨嘴裏咬著冰糖葫蘆,吶吶問道:“世子爺怎麽突然對小姐這麽上心了?”

“又是安排暗衛護送,又是給送吃的。”

走在前頭的宋雲舒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見,直至回到海棠院都未對杏雨所提之問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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