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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山中鷓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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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山中鷓鴣(五)

城主大人是有特殊的轉移話題的技巧的, 不過既然葉孤城並不想討論,楚星瀾也不會強迫葉孤城跟自己一起說小皇帝的壞話。

當然,楚星瀾的註意力也成功的被葉孤城轉移。

“陸小鳳的朋友, 說實話, 我現在對這幾個字快ptsd了。”楚星瀾把葉孤城塞給她的松子糖嚼得哢嚓哢嚓。

楚星瀾:哪有小松鼠不喜歡吃松子的呢(嚼嚼嚼)你說這玩意誰研究的呢(嚼嚼嚼)

楚星瀾有的時候會在口中蹦出葉孤城聽不懂的詞語,她從來都沒有對葉孤城掩飾自己的特殊,所以遇見這種自己不懂的詞匯,葉孤城要麽自己聯系上下文語境,要麽直接用略微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楚星瀾。

經過幾個月的磨合, 現在楚星瀾已經成功對接了城主大人的語言系統, 和葉孤城培養出了某種默契。

楚星瀾撓了撓腦袋, 給葉孤城細細的捋了一下:“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提劍就刺薛衣人,這人陸小鳳是認識的吧他那位殺手頭子弟弟薛笑人一直深居簡出, 卻還跟陸小鳳有過一面之緣。還有霍休, 這位就更不用說了,誰不知道他和陸小鳳是忘年交。”

停頓了一下,楚星瀾神色覆雜的總結:“所以陸小鳳平時都從哪裏交的朋友關於他朋友的成分到底是什麽這件事情真的很值得商榷。以後紅紅辦案,建議先從陸小鳳的朋友開始查。”

葉孤城看了一眼充當起了正義小衛士的楚星瀾,不得不出言打斷她:“阿瀾。”

自從上一次葉孤城叫楚星瀾“楚楚”——非常疑似“鼠鼠”——被楚星瀾發現之後, 在楚星瀾的強烈要求下,葉孤城也只能和陸小鳳一樣喚她阿瀾。

畢竟炸毛的小松鼠可是很會跑, 抓起來很費勁的, 而人的親疏遠近,也不能僅僅靠著一個名字去區分, 因此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情上,葉孤城十之八|九都是順著楚星瀾的。

打斷了楚星瀾的話, 葉孤城意味深長的看向楚星瀾,不緊不慢的提醒了她一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是他的朋友。”

所以嘲笑陸小鳳可以,但是有一定的概率是在自黑,葉孤城善意的提醒。

楚星瀾不太在意的擺了擺手:“害,我是什麽貨色,別人不知道,城主大人你還不了解麽我沒有道德不說,還每天都在法律的底線上蹦跶呢。”

想想這一路的小飛劍與小飛箭的戳戳戳戳,楚星瀾就真的覺得自己很“刑”,並且有一種經常都在法律的邊緣大鵬展翅的感覺。

葉孤城看見過很多滿口仁義道德的人,楚星瀾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自己“不是什麽好人”的還真的很不常見。不過對於葉孤城來說,他還真的有點欣賞楚星瀾這種坦蕩。

——都說“物似主人形”,他葉孤城也自詡不是什麽君子,如今楚星瀾說自己不是好人,他們兩個倒是很相配的。

相配什麽的……葉孤城眉目微閃,良久之後終於還是將這件事輕輕放下。

為時尚早,來日方長。左右現在楚星瀾在他身邊,葉孤城也沒有那麽心急。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珠光寶氣閣,而陸小鳳的那位朋友位於太原,距離這裏並不算太遠。眾人一合計,打算和陸小鳳一起拜訪朋友。

實話講,其實陸小鳳很喜歡介紹他的朋友們互相認識,只不過如果拜訪的是萬梅山莊的那位的話,就連陸小鳳心中都難免有些忐忑。

陸小鳳擺出了苦瓜臉,苦口婆心的給他的小夥伴們打預防針:“事先說明一下,我的這位朋友性子真的有些古怪,他氣人的那股勁上來,我之所以不打他,只是因為我打不過他。”

稍微停頓了一下,陸小鳳憋不住先笑了起來:“而且你們別看他天天不茍言笑的一副冷臉,其實年紀也不大,今年絕對不超過十六七歲。咳,其實我懷疑他沒有十五來著。”

拖長了聲音,陸小鳳假模假樣的給眾人做了一揖,怪聲怪氣的說道:“如果我的那位‘小’朋友有哪裏得罪諸位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平時陸小鳳這個人挺不客氣的,像是今天這種又是作揖,又是事先說明的情況真的很少見。陸小鳳越是這樣,楚星瀾就更加不由懷疑他的那位朋友可能性子真的有些糟糕了。

當然,應該是性格糟糕,並不是人品糟糕。

看似陸小鳳這個人是個平時總被朋友坑的大冤種,但楚星瀾知道他這人心中自有一桿秤。雖然都叫“陸小鳳的朋友”,然而朋友和朋友卻還是不同的,像是這種會介紹給其他友人認識的朋友,哪怕性子不怎麽好,但一定有可取之處。

陸小鳳越是這樣,眾人對他的那位朋友就越是好奇。

眼見著天色不早,楚星瀾聽聞他們一會兒要去的山莊有“入夜不待客”的習慣,她直接出了推了推陸小鳳的肩膀,催促了一句:“行了陸小鳳,咱們都走到這裏了,你總也不能把我們趕回去吧”

只差臨門一腳,當然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說是這樣說,陸小風長長地嘆了口氣,最後一次和眾人強調道:“你們就當他是個熊孩子,如果有哪裏惹了你們不高興,打他就可以了,不要再打我哦。”

很好,現在楚星瀾可以確認,讓陸小鳳一點面子也不要也要甩鍋的這位,和他應該是真正的有過命的交情了——但凡有點陸小鳳還殘存著一點兒與剛認識的人相處的時候的疏離與克制,也不至於成了如今這幅慫樣。

楚星瀾簡直被陸小鳳整的無語凝噎,差點以為他們要進的是什麽龍潭虎穴。

實際上,陸小鳳帶他們去的地方非但不是龍潭虎穴,反而景色非常優美。中原地區的春末夏初,並不缺少繁花盛景。他們所拜訪的山莊名喚萬梅山莊,但是萬梅山莊之中不僅僅有漫山遍野的梅花。

在這盛夏將至的時節,山莊外面的山上也有群花掩映,桃花和杜鵑開得如同瘋了一樣,恨不得將群山都渲染成連綿的粉色。

萬梅山莊日落之後就不接待訪客。陸小鳳一行人到達太原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按理說應當找個客棧就地休整一夜,明朝再前往萬梅山莊拜訪。但陸小鳳卻掃視了一眼自己的同行之人,大膽提議道:“現在上山,尋常一般走上去肯定是來不及,不若我們用輕功飛上去”

在眾人“你是不是發了什麽臆癥”的不解眼神中,陸小鳳悠悠說道:“我這位朋友平生絕不飲酒,但是他卻能釀出天下最好的酒。這樣的好酒,少喝一頓都是損失。”

陸小鳳敢這般大膽開麥,公開出一些很不著調的主意,完全是仗著他們剛一到太原,葉孤城便收到了一封白雲城還密信,有一些事情需要白雲城主親自處理。

想來那應該是一封很重要的書信了,不然葉孤城也不會輕易把“帶孩子”的任務假以人手。假以人手也罷了,偏偏被托付的那個人還是陸小鳳。

作為被帶的“孩子”本孩,楚星瀾積極響應了陸小鳳的餿主意。她並不會輕功,可那有什麽緊要,她!會!飛!的!呀!。

比起飛天遁地的本事來,在場之中的有一位算一位,在氪星人的血脈力量面前都是小趴菜。

用輕功跑著去人家做客什麽的,這事太離譜,但是放在陸小鳳身上,就又覺得正常。

楚留香他們看楚星瀾不僅同意,甚至還有幾分興致勃勃,於是幾個人當即一拍即合,甚至打算就此比上一場。

天色不早,幾個人也不再耽誤,太原的鬧市一時之間之間咻咻咻閃過好幾道人影,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還以為是青天白日鬧鬼。幸好這個幾個人輕功是真的好,也很懂得分寸,不會作出踩著行人腦袋或者無辜攤位借力的缺德事,不然中原一點紅職業生涯的第二樁案子,怕不是就要緝拿陸小鳳他們幾個。

太陽的餘暉即將落下。陸小鳳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收斂它最後的光輝之前敲開了萬梅山莊的門。楚留香和陸小鳳的輕功不相上下,姬冰雁和胡鐵花也綴在了他們身後。

陸小鳳回頭看了好半天,差點以為他們一激動就丟了個人。就在陸小鳳急的直揪自己的頭發,準備回頭找楚星瀾的時候,楚留香堅定地、不容拒絕的把他的腦袋擰向了前方。

那個倚在萬梅山莊的門口,一邊嚼新摘的槐花,一邊歪著腦袋看他原地急的轉圈的人,不是楚星瀾還能是誰啊

陸小鳳提著的一口氣頓時堵在了嗓子眼,好半天才幹巴巴的說道:“呵呵,呵呵呵呵,誰沒事給她投餵這個啊,餵死了咱們用什麽賠給葉城主”

你不對勁,你用了“投餵”這個詞。楚留香看向陸小鳳的表情頓時有點兒覆雜,不過看著開開心心擼槐花吃的楚星瀾,楚留香卻莫名的覺得陸小鳳說的有點兒貼切。

楚星瀾已經在外面山莊的門口等他們很久了,以至於看有周圍的農婦孩童接伴過來摘槐花,還商議著回家是捏槐花窩窩頭,還是撒了饃饃面蒸著吃的時候,她也忍不住跟著一起摘了一把。

沒有加工過的槐花也自帶一些清甜,楚星瀾不挑,有吃的的時候,她總是會很開心。

陸小鳳終於叩響了萬梅山莊的大門,給陸小鳳來開門的是萬梅山莊的老管家。

並不是每一個照顧主人長大的忠仆,都會像是白雲城的老管家一樣和藹可親。陸小鳳也算是為數不多的經常前來拜訪萬梅山莊莊主的朋友了,而眼前的這位萬梅山莊的老管家看到了陸小鳳,只是對他微微示意,低聲喚了一聲“陸公子”,全當是打過招呼,不至於讓人覺得主人家待客不周。

陳叔一向是不搭理他的,這次居然對他打招呼了。陸小鳳習慣了萬梅山莊平日裏冷冷清清,人也是冷冰冰的樣子,這會兒僅僅是萬梅山莊的老管家陳叔的一句寒暄,陸小鳳甚至都覺出來了一點兒受寵若驚的意味來。

陳叔越過陸小鳳,稍稍對陸小鳳帶來的楚留香等人頷首示意,隨後竟徑自來到了楚星瀾面前。

萬梅山莊的老管家在楚星瀾面前站定,這位面容嚴肅,讓人看起來就只覺看見了一柄出鞘的劍一樣的的老管家,在楚星瀾面前霎時間就喜笑顏開,居然讓原本再兇幾分就是滿臉煞氣的臉上生生的多出了幾分慈祥來。

陳叔面對楚星瀾微微躬身,低聲說道:“恭迎小姐回家。老爺之前已經傳訊給了我們,說您不日將至,小少爺等候您這位長姐多時了。”

這位老管家說出的一句話,不僅嚇得陸小鳳差點一個平地摔,更是猶如一顆驚雷在楚星瀾的頭頂炸開。

好半晌,處於眾人視線中心的楚星瀾才弱弱的擠出了一句:“啊”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什麽東西怎麽肥四是我沒睡醒還是這個世界壞掉了

老管家當眾這麽說,當然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雖然在場的人都是武林高手,但是陳叔的武功更加深不可測。然而當這個老管家特意湊近楚星瀾低聲耳語幾句的時候,在場的其他人根本就聽不見絲毫的聲音。

而這位老管家其實也沒有對楚星瀾多說些什麽,他只是說了四個字,卻已經揭曉了問題的答案。

陳叔:“西方之玉。”

行吧!楚星瀾本年度的大無語事件再次發生。梅開二度,原來上回的“天降橫爹”事件居然還有續集,楚星瀾現在很有理由懷疑那一位“世界意志”玉羅剎先生還給她準備了些什麽驚喜……或者驚嚇。

要不說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楚星瀾想的一點都沒有錯。下一刻,楚星瀾就只覺得脊背發緊,周圍的空氣隨著一個人的出現都要變得凝重了。

在葉孤城身邊的這些時日,楚星瀾可是太了解這是什麽了。

這是劍意,是鋒銳無匹、一往無前的劍意。人的成長總是潛移默化的,從篤行科學,不相信有“劍意”這種非常唯心主義的東西的存在,到現在已經能夠通過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意粗粗推斷這人的脾氣並行,楚星瀾也只用了不到半年。

來人周身的劍意不曾斂藏,楚星瀾再不回過身去就有些不太禮貌了。

她猛然轉身,看見那便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人。

這個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至少比陸小鳳小四五歲的樣子——陸小鳳留兩撇小胡子本來就顯老,難怪他要懷疑人家今年不滿十六七歲。

但是這個白衣少年站在那裏,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柄劍,一時之間竟讓楚星瀾有些恍惚,差點兒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另一個葉孤城。有的人,周身散發的氣勢真的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年歲。

楚星瀾甚至可以大膽猜測,假以時日,這個少年才是天底下唯一可與城主大人相較之人。

而楚星瀾下了這個判斷的時候,其實僅僅和這少年打了一個照面,甚至根本不曾見過他出劍。

今天的白雲城主,依舊不知道他不小心錯過了什麽。

萬梅山莊的老管家待人接物與他的東家一樣,從來都是淡淡的,陸小鳳發誓,打從他認識西門吹雪開始,就從來沒見過他們家老管家有對誰這麽殷勤的時刻。

陸小鳳真的酸了,他和西門吹雪認識這麽久,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於萬梅山莊的待客熱情,因而也根本想象不到原來萬梅山莊待客熱情起來,居然可以周到成這副樣子。

雲片糕、鵝油卷、雪衣豆沙、蟹黃酥……僅僅是待客用的小點心,品種繁多到簡直就要晃花人眼。

就這樣老管家還猶覺得不夠,見楚星瀾吃不慣花生芝麻之類的擂出來的七寶茶,嘗過一口之後就擺在了一邊,他便特地讓後廚又上了一道糖蒸穌酪。只見白顫顫的穌酪上面撒了一層切開的各色堅果,又綴著甜滋滋的玫瑰蜂蜜,一口沁涼,又帶著綿長的奶香。

楚星瀾吃得搖頭晃腦,她本來就很愛吃甜的,更何況上面撒的堅果她樣樣都是很喜歡吃得。

除了這道穌酪,楚星瀾還很喜歡那一道雪衣豆沙,把雞蛋蛋白打發,再在裏面藏一團綿軟清甜的豆沙,這個時候將這樣的一團一起下鍋炸熟,一顆一顆蛋白團子在熱力的作用下就圓滾滾的蓬了起來,雖然熟了,外層卻還是雪一般的潔白,極為考驗對廚子對火候的掌握。

尋常雪衣豆沙難免有些金黃顏色,萬梅山莊這道卻像是真的是雪捏出來一般,讓楚星瀾嘆為觀止。

“我就弱弱的問一句,今天晚上咱們是只有點心,沒有晚膳了嗎”陸小鳳看著眼前誇張的南北點心,還沒有吃,就已經覺得開始有些飽了。

他當然知道萬梅山莊的點心滋味絕佳,可是……講真,點心什麽的,它也不下酒啊。陸小鳳可沒有忘記自己頂著被葉孤城死亡凝視的風險,帶著楚星瀾和其他小夥伴們用輕功飛到萬梅山莊的真正意圖。

陳叔瞪著陸小鳳一眼,頗有些為自家主人挽尊的意思:“我們小姐第一次回家,晚膳自然要豐富些,只不過陸公子這次來的突然,還帶回了我家小姐,我們這些下人們準備起來需要些時間。”

陳叔這話裏話外,就是有些責怪陸小鳳直接殺過來的意思了。

不過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陸小鳳了,陳叔也知道他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脫性子,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板回來的。比起責備陸小鳳,陳叔更喜歡自家教主在楚星瀾面前刷好感度。

陳博暗自記下了楚星瀾用過兩塊以上的點心,繼而溫聲說道:“小姐,這些點心是老爺親自研制的,每一道都精心改良過,特地做出來給小姐品嘗一二,權做他一腔愛子之心。”

夾……夾起來了。陸小鳳聽著萬梅山莊老管家那跟剛才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截然不同的語調,目光下意識的落在陳叔的脖子上,懷疑他用了什麽特殊的功法或者藥丸。

陸小鳳認識西門吹雪也快有五六個年頭了。這些年來,萬梅山莊從來只有西門吹雪和他的這位管家,以至於陸小鳳忽略了一件事,西門吹雪未及弱冠,雖然下人們從他很小開始就喚他“莊主”,但是在萬梅山莊之中,西門吹雪其實只算是少爺。

少爺之上,自然還有一位老爺的。

陸小鳳現在真的很想為自己的失禮去對他的朋友道歉,他錯了,他真的不該一開始就先入為主,自動給西門吹雪按上“父母雙亡”人設的,現在看來,西門吹雪不僅有一個不曾露面的爹,還有一個神秘兮兮的長姐,甚至未來還能多一個身為“南海群劍之首”的姐夫。

當然,這最後一條,為了保證自己不會被多方追殺,在他們兩個修成正果之前,陸小鳳保證三緘其口,從來都只是在心裏偷偷腹誹,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好好好,那西門平時一副清冷孤絕、苦大愁深的樣子其實只是自己給自己安上的設定是吧虧他還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自己小夥伴的心靈傷口。

原來是自己腦補太過,陸小鳳感覺心塞塞的,但是也有一些為自己的朋友而感到高興。無論如何,家人朋友在側都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現在西門還未及弱冠,陸小鳳之所以總來鬧他,也是希望這小孩兒多點兒人氣,別真的把自己修煉成沒有感情的劍才好。

玉羅剎親自研究的點心配方也沒有讓楚星瀾對他多上一些好感。糕點雖然美味,但是現在楚星瀾最想做的就是抓住玉羅剎問清楚。講真,他這個所謂的“天道爹”楚星瀾還沒認呢,為什麽憑空又給她塞了一個弟弟

那麽大的一只弟弟,看著未及弱冠,十六七歲,卻已經比她高了大半頭的西門吹雪,楚星瀾就是感覺到了一種腳趾摳地的尷尬。

這個時候她甚至還能不著四六的胡思亂想——那她算是婚生子還是私生子她和這個少年異父異母,這樣也能成為親姐弟嗎

楚星瀾幾乎要被這個倫|理的問題鬧的滿頭漿糊。此刻唯一慶幸的就是還有陸小鳳他們這些朋友在。

坐在楚星瀾對面的白衣少年雖然總是很隱晦的時不時打斷他,但是好歹沒有當眾詢問她和玉羅山到底是什麽關系

如果他問的話,楚星瀾也只能說,她跟玉羅剎關系就是……沒!關!系!啊!

雖然玉羅剎一見面就自稱是她爹,但是她最多算是他從別的位面“抱養”的吧。

玉羅剎屬於主運行程序的一部分,而她算是程序衍生出來的bug,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玉羅剎自稱她爹好像也沒啥毛病。楚星瀾想到了玉羅剎從她眉心之中引出的那一小段紅色代碼,又想起了玉羅剎自己渾身纏繞的白色代碼,忽然就覺得也沒什麽底氣和玉羅剎撇清關系了。

現在陸小鳳就像是一只在瓜田裏亂竄的猹。但是他不僅拔劍四顧心茫然,不知道這瓜該從何吃起,而且有一種吃瓜吃到了自家頭上的錯覺。

一個是他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朋友,一個是他肝膽相照的兄弟——當然,前者指的是西門吹雪,後者指的才是楚星瀾。現在陸小鳳感覺自己真的快要被憋死了。

西門也就罷了,陸小鳳之前也沒覺得楚星瀾是這種悶葫蘆的性子呀,難為楚星瀾居然還能憋得住。他又看了一眼低頭吃東西的胡鐵花,姬冰雁和楚留香,陸小鳳才不相信他們如同面上所見的那樣平靜。

陸小鳳懷疑那三位有什麽特殊的溝通技巧,在背後蛐蛐到飛起。

只能說,這種時候,陸小鳳的直覺真是準的可怕。

“陸小鳳,沒有想到你半路遇見的朋友居然是另一位朋友的親姐姐。該說不說,你和他們姐弟還真是有緣分呢。”胡鐵花的話在沈默吃飯的一群人中顯得有些突兀。

忽然被cue的陸小鳳忍不住看了一眼胡鐵花,發現他面前的酒壇已經空了。陸小鳳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萬梅山莊的陳釀味道甘甜,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西門吹雪的惡趣味,這甜甜的酒水總是很烈,讓人不知不覺就會喝多。

胡鐵花能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顯然是已經醉了。

楚留香一把就捂住了蝴蝶花的嘴,尷尬的眾人笑一笑:“他喝醉了,他喝醉了。”

而這個時候,西門吹雪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他看向楚星瀾,視線尤為凝固在楚星瀾藏著的袖劍上。

西門吹雪問楚星瀾道:“你也用劍。”

楚星瀾點了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也就三四個月前開始學的,說是用劍,倒是也能用,但是用得終歸不好,不能與你們十幾年不避寒暑的練習相比。”

勾起了一抹笑意,楚星瀾繼續道:“相比之下,我更擅長射箭。”

她虛空比出了一個開弓拉弦的姿勢。只見楚星瀾的指尖空無一物,但是一道破空聲還是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十米之外墜在枝頭的一枝杏花倏忽墜地。

這哪裏是人間的箭法在座的都是楚星瀾的朋友,卻都要被她這一手弄得呆住了。

別人呆住不呆住,楚星瀾根本不在意的好麽,她只是沖著西門吹雪揚了揚眉——好吧,其實更重要的是,要仰著腦袋。楚星瀾沖著西門吹雪問道:“怎麽樣夠不夠資格當你姐姐的呀”

西門吹雪默然半晌,拂開一片落在自己衣袖上的花瓣,這才道:“你很想當他的女兒”

楚星瀾偷偷的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其實這丟人的一幕已經被西門吹雪看得真切。她學著葉孤城擺出了冷漠漠的一張臉:“其實也沒有那麽想。”

“所以”西門吹雪有點兒不解。

楚星瀾沈默半晌,看了看那一大桌子的菜,好半天才斂眉說道:“總覺得,該給他一個名分的。”

怎麽說呢,也不是楚星瀾這個人被一口吃的就能收買,只是她對別人的善意與惡意總是分外敏感。玉羅剎從見面開始就一直對楚星瀾釋放善意,無論是作為世界意志去收留她這樣的一個不安定分子,還是如今真的把自己當成她的父親,為她準備好一大桌子好吃的。

楚星瀾覺得,對於這種善意,她總是要回饋他一二才是。

只不過,她這句話的歧意那可是太大了。

好家夥,這是什麽現實版的“小|媽”文學這涉及到純純的倫|理的問題了吧!

楚星瀾這一句話說出口不要緊,嚇得陸小鳳和楚留香直接一口酒噴了出去,就連已經醉的迷迷糊糊的胡鐵花的呼吸都輕了幾分,姬冰雁也周身僵硬,一副隨時準備見勢不妙就跑路的樣子。

真是感天動地兄弟情,就是這種時候,姬冰雁居然還能記得拎住醉倒的胡鐵花的領子,準備跑的時候帶上他。

作為事件的相關人員,西門吹雪反倒是最淡定的一個,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楚星瀾,甚至還有閑暇功夫確認一眼楚星瀾面前擺著的只有那一碗糖蒸酥酪,而不是什麽他親自釀制的梅酒。

即使楚星瀾再三保證自己其實是能喝一點兒的,但是在她的監護人來之前,陸小鳳和楚留香不敢給她喝一滴酒。

楚星瀾剛才也是眼睜睜的看著陸小鳳和楚留香噴出了一口酒,她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說了什麽才讓他們驚訝成了這樣,頓時嫌棄的想要扔掉這幾個不著調的小夥伴。

咱就是說,思想骯臟的人,看什麽都是骯臟是吧楚星瀾忍不住皺眉,名分這種東西又不僅僅存在於男女之間,父女之間難道就沒有這麽一說嗎

楚星瀾和玉羅剎就是真的有什麽親緣關系,那親緣也不存在在血緣上,而更加近似於玄妙的量子糾纏。真的拉他們倆去滴血驗親——雖然楚星瀾對這種離譜的驗親方法表示反對——玉羅剎恐怕也沒有辦法從血緣上證明他是楚星瀾的親爹。

身為一段主代碼,玉羅剎看起來又是真的很想認下她這個bug的樣子。玉羅剎對楚星瀾的興趣和執著其實並不難理解,因為楚星瀾大概是唯一觸摸到世界本質,可以站在宇宙的高度和玉羅剎交流的人。

總覺得“關愛孤寡老人,人人有責”,一時之間,楚星瀾還真的有一些猶豫。她決定聽聽西門吹雪的意見。

西門吹雪冷漠臉,毫無起伏的說道:“我沒見過生我的女人。”

他沒有用“娘親”,而是用“生下他的女人”這個詞來表達。他沒有見過那個女人,因為她生下他之後就去世了。

西門吹雪只是聽說,那個女人和玉羅剎之間只是交易,玉羅剎幫她報滅門之仇,她作為工具,為他延續血脈。

西門吹雪平靜地說出這一段玉羅剎的舊事,也是絕對的他自己的私事。

楚星瀾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玉羅剎的瓜,好半晌才又“啊”了一句。

她今天啊的次數有點太多了,再這樣下去,很容易顯得很不聰明的樣子,破壞了她好不容易在弟弟面前樹立起來的長姐威嚴。

西門吹雪:……本來也沒什麽威嚴。

西門吹雪很少說這麽多話,不過對於楚星瀾,他倒是更多了幾分耐心。比如現在這會兒,他沒有選擇拂袖離去,而是耐著性子說道:“他們二人之間並非明媒正娶,不存在誰被誰背棄,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不知為何,楚星瀾總感覺西門吹雪對她說這些話是在向她解釋些什麽。不過,他到底在解釋些什麽呢

西門吹雪的話給楚星瀾的感覺,就像是隔著一層紗看風景,影影綽綽的能夠看到一點兒,但是終歸看不真切。

楚星瀾實在是有些太好懂了,疑惑全都寫在臉上,西門吹雪抿了抿唇,終於說道:“你看起來長我一些年歲。”

西門吹雪停頓了一下,楚星瀾非常有眼色的接口道:“我今年十九,馬上快要二十。”

西門吹雪:“你比我大四歲。”

隨即,西門吹雪的面色冷了幾分,半晌才道:“是因為他嫌棄你是女孩”

哦豁!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楚星瀾終於明白西門吹雪兜了一大圈子,到底要表達什麽。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yi

這個白衣持劍的少年近乎拋棄自己的驕傲,向楚星瀾解釋他的出身。按照年歲來說,楚星瀾為長,他為幼,西門吹雪合理推斷,即使玉羅剎與人締結鴛盟,那也應該是楚星瀾的母親在前。

西門吹雪不在意上一輩的糾葛,不然也不能那麽輕松的說出自己的身世。只不過他這將“外室生子”的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扣得也太幹脆了一些。

也不怪西門吹雪會有這樣的誤會,誰讓玉羅剎有了他這個兒子之後,就把他在別莊藏了起來。如果不是玉羅剎偶爾過來探望,西門吹雪幾乎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一位父親。

——這樣的風格很像是在養外室的孩子,只能說西門吹雪早就對自己的身世,或者說對玉羅剎的人品有所懷疑,如今見到楚星瀾,也算是做實了他的懷疑罷了。

如果玉羅剎知道西門吹雪是這樣想,他一定會勸他的冤種兒子放棄練劍。練什麽劍啊還練劍,有這想象力,他應該去寫書才對。

孩子這種東西,只能說是玉羅剎未曾踏碎虛空時候的產物,那個時候玉羅剎就秉承著“有一個就行”的理念,他不挑是男是女,也不挑資質如何。

資質好有資質好的養法,資質差有資質差的養法,玉羅剎完全主打一個別人有的,他也要有。

不過孩子出生了就得對他負責,玉羅剎這點兒責任心還是有的。正好那個時候西方魔教的內部有了一點小小的動蕩,玉羅剎就順勢將剛出生的兒子送出去。

他將還在繈褓之中的西門吹雪送到了萬梅山莊,選擇了自己最忠心的屬下陪著兒子成長。西門吹雪的成長環境當然非常優渥,不僅吃穿用度無不精細,他喜歡習劍,玉羅剎也幫他尋找天底下最好的劍法,還陸陸續續網羅了不少名師過來教導。

平心而論,玉羅剎養西門吹雪,除了沒有一般家庭之中的父慈子孝之外,也算是盡到了責任。不過從情感上來說,這個一出生就被自己送走的兒子,的確還沒有楚星瀾給玉羅剎的感覺親切。

玉羅剎執著的想要當楚星瀾的爹,是因為他受到了本源力量的吸引。那一段玉羅剎從楚星瀾體內引出的紅色代碼,讓玉羅剎感覺到了一絲本源之力。

這樣的力量和他同根同源,比俗世意義上的血脈之情更讓他感覺到親切。很離譜,自己的兒子今年十五六歲,玉羅剎卻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到了血脈相連的感覺,而且還是在別人身上。

玉羅剎想要成為楚星瀾的父親,也並不是一時玩笑,而是很認真。若非如此,玉羅剎也不會放任楚星瀾和西門吹雪接觸。

只不過如果玉羅剎知道自己一時興起,介紹他們姐弟倆認識,居然讓西門吹雪對他自己的身世產生了那麽大的誤解,他這個當爹的恐怕就要不遠萬裏的殺過來,立刻過來給西門吹雪上一課了。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媽……嗯,我是說我娘親,她和那位根本就不熟”楚星瀾弱弱的試圖對西門吹雪解釋。

楚星瀾的解釋顯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下一刻,便見西門吹雪面色一凜,提劍欲走。

楚星瀾連忙攔著他:“弟弟,害!你要幹嘛”

西門吹雪並沒有駁斥楚星瀾對他的稱呼,他只是冷聲道:“奸|淫迫害婦女者,當誅。”

好家夥,現在直接跳轉到了弒|父劇情是吧

玉羅剎:從天而降好大的一口鍋。看到沒,兒子親手扣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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