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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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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城破

司馬玖被王戢俘獲後遭車裂, 留下幾千號皇城禁衛軍亂如散沙。

郎靈寂臨危受命,擔任了禁衛軍首領。這樣的安排很滑稽荒謬,讓瑯琊王氏的郎靈寂去打瑯琊王氏自己人。

君臣都明白局勢, 但誰也不捅破那層窗戶紙。司馬淮的目的讓王家人自相殘殺, 郎靈寂便陪著演戲,以一介文臣之身領著幾千號人去打這場勝算為零的戰役。

司馬淮手底下確實沒人了。

司馬淮很看重此戰,特意在郎靈寂的禁衛軍首領上加了一個前鋒大將軍的稱號, 賜符節,使郎靈寂大義滅親, 道:

“佞臣司馬玖賣主求榮死不足惜, 朕望瑯琊王與他不同, 打一場勝仗回來。”

這是提點郎靈寂莫要賣主求榮,倒戈追隨王戢,背叛朝廷。

王姮姬還在宮裏,若郎靈寂投靠王戢, 王姮姬必定沒有好下場。就他王戢會撕票,扣押婦孺, 難道皇帝不會嗎?

王姮姬就是最好的人質。

司馬淮深深明白王姮姬對瑯琊王氏的重要性, 正因握著王姮姬在手,他才敢放郎靈寂帶兵打仗。

朝陽映在皇宮的琉璃瓦上一片胭脂色,郎靈寂躬身道:“臣遵命。”

君臣多年的師生之情在這一刻徹底葬送了,人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上演一出虛偽扭曲至極的戲碼。

……

郎靈寂上戰場親自對戰王戢。

這場戰爭註定是慘烈的, 因為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了。

郎靈寂率領八千宮廷禁衛軍, 對陣王戢黑壓壓八十萬鐵騎。

八千禁衛軍養尊處優, 平日跟著司馬玖撈油水,腦滿腸肥, 哪堪與王戢嚴苛操練的八十萬大軍相抗。

何況王戢有艦船與呂公車,最先進的弩機、各種重型攻城武器,雙方戰力簡直是稚子與大力士的區別。

雙方短兵相接,不到片刻宮廷禁衛軍就被擊潰,丟兵棄甲,逃的逃死的死,更有甚者活活被馬蹄踐踏成泥。

郎靈寂一貫的神機妙算失去了作用,所有戰術被敵軍輕而易舉沖散。

如此情形下,只能守不能攻。

可皇宮不是梁州,門很多,漏洞百出。郎靈寂也不是岑道風,手裏有強大可供支配的軍隊和誓死守城的死士。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禁衛軍中一個能打的將士沒有,郎靈寂完全是光桿司令獨自對戰敵軍猛惡的攻勢。

事實證明術業有專攻,饒是郎靈寂也無法與王戢的八十萬大軍對抗,做不到力挽狂瀾。

郎靈寂是文臣、謀士、行政長官、中樞大臣,他的領域根本就不是真刀真槍與人肉搏,擅長的是居於幕後謀算。

八千禁衛軍付諸東流,全無戰鬥力,被王戢大軍殺得如小雞仔。死了一多半,剩下的兩三千人被俘虜。

毫無懸念,郎靈寂戰敗了。

皇帝當真昏了頭才用這些酒囊飯袋上陣,朝廷也就岑道風能打些,如今岑道風被王瑜困在梁州,還有誰能入京靖難?

王戢痛恨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宮廷禁衛軍,將他們悉數俘虜。

營帳內。

菊英墮於樽俎之中,郎靈寂素手持起,茶味飲如嚼雪。他人似宣紙,淡亦白,濃亦白,初潑白,久貯亦白。

仗打輸了,他還是他。

這場仗的輸與贏激不起他半分波瀾。

皇帝設計讓王家人自相殘殺,手段實在卑劣又幼稚。憑王戢和郎靈寂數年心照不宣的合作,根本不用預先商量,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王戢坐在主帥之位上,詢問道:“這些人如何處置,可殺否?”

郎靈寂道:“自定。”

王戢遂命人將俘虜的禁衛軍綁成一排,挨個砍頭。哭嚎求饒聲一浪壓過一浪,血水流淌發出濃重的腥臭味。

王戢殺完了人,清理完畢戰場,又問:“多日不見公主和九妹她們都好吧?”

郎靈寂道:“不太好,被囚在宮。”

王戢算著期限公主這幾日便要臨盆了,司馬淮作為公主的弟弟,竟將她囚在宮中當人質,她孤身一人心裏多苦?

王戢想起愛妻便心意慌亂,暴起的青筋順著拳頭蜿蜒爬行,口幹舌燥,恨不得扭下皇帝的腦袋。

他之前一直運用郎靈寂的“閃電”戰術,想早點進宮營救愛妻,陪她分娩。

“我欲速取皇宮救公主殿下和九妹她們出來,威懾龍椅上的司馬淮,如何?”

王戢下意識瞥向郎靈寂,見斯人並無反駁之意,便放心大膽行事,叫麾下士兵準備呂公車破城門。

郎靈寂與王戢一同來到麾前,瞭望建康局勢。皇帝明擺著沒有抵抗之力,一塊任人宰割的肉,生死皆由王家決定。

王戢計劃燒宮。

……

郎靈寂的戰敗成為壓垮王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太極殿,司馬淮頹然伏在禦案上,死死捂住嘴,顫抖的聲音封在手掌中。

戰敗了……戰敗了……

郎靈寂果然與王戢勾結,意圖顛覆皇位,明目張膽倒戈向了敵軍。

戰場連連失利,硝煙蔓延至皇宮。王戢的部分士兵已湧進來,在皇宮中燒殺搶掠,數座宮殿燃起熊熊大火。

王戢已取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原本沒必要燒宮的,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個:羞辱皇帝,報覆皇帝。

這是瑯琊王氏對於皇帝連月來打壓的一場最心黑手硬的反治。

大火的焦糊味順著二月春風吹到了太極殿,彌漫著地獄般恐怖的氣息。

王家軍隊的鐵蹄錚錚鏗鏘,掃蕩一切,昔日莊嚴神聖的皇宮變成人間煉獄,烈火好似地獄的紅蓮業火。

“請陛下更衣。”老太監的公鴨嗓透著哭腔,淚流滿面,將太監服呈給司馬淮。

王戢殺人如麻,留下就是等死,皇帝唯有舍棄皇宮暫時逃走避難。

司馬淮枯瘦的手顫抖地撫上那藏藍色骯臟低劣的太監服,何等屈辱,何等窩囊,堂堂皇帝竟像野狗一樣敗走。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失敗。

離開這座皇宮,他便再也回不來了,司馬氏祖先的基業將毀於一旦。

“朕不穿!”

司馬淮咬牙將衣裳打翻。

即便是死,他作為司馬氏的子孫也得穿著這身龍袍風風光光地死。

王戢永遠是篡逆的亂臣賊子,會在史書上遺臭萬年,罪孽被後人批判!

“陛下啊……!”唯一忠心的老太監失態跪倒在司馬淮面前。

“您不要再固執了,剛剛接到噩耗,尚書令孫壽大人和外甥女張貴妃雙雙被捕了。”

王戢大軍壓城,朝中大臣死的死逃的逃的,尚書令孫壽為了給陛下爭取逃跑時間被王戢活捉。

司馬淮雙目暴睜:“什麽?”

他明明給孫壽準備了隱蔽的逃跑路線,仍被王戢捉個正著。原因無它,王戢身邊有郎靈寂,而郎靈寂熟知皇宮情況,精準算計好了孫壽逃跑的路線。

可以說現在郎靈寂叫王戢打哪兒,王戢就打哪兒;想殺誰,就殺誰。

司馬淮捶足頓胸,面色痛苦猙獰。他真是瘋了才想出那種昏招兒,讓郎靈寂打瑯琊王氏,完全是給王戢送去了幫手。

他們非但沒自相殘殺,力量反而匯成了一股,武功智囊應有盡有,不打勝仗才怪!

“朕錯了,朕錯了!”

司馬淮手下能人耗盡,除了郎靈寂外根本沒有出戰的將軍。

站在他的角度,他別無選擇。

如今世家紛紛倒戈向瑯琊王氏,禦史臺的張鷗也背叛皇室,投靠了王戢的陣營。裴銹、桓思遠……更是早早與王戢內外勾結,墻倒眾人推,共同造反。

司馬淮可算體會到了眾叛親離的滋味。

但他是皇帝,他不能死,不能死。傷害皇帝會使瑯琊王氏站在風口浪尖上被天下唾罵,擔萬古罵名。

他做不好皇帝,王家人未必做得好。

“來人!”

司馬淮大吼道。

周圍除了那送衣裳的老太監別無他人。

司馬淮憤怒激動地沖出宮殿,徑直往王姮姬所在的臥房去。慌裏慌張打開門鎖,王姮姬一臉驚疑。

“陛下……”

“蘅妹,城破了,快跟朕走!”

司馬淮不由分說過去攥住了王姮姬的手,王姮姬頓時如觸電般激靈靈,痛苦地捂住胸口,承受情蠱嚙心之苦。

“陛下,求您別碰我。”

如影隨形的情蠱具有強烈的排斥效應,她無法和陌生男人有肌膚之親。

司馬淮一怔,都什麽時候了她還顧忌所謂貞潔?若在平時他就放開了,此刻萬萬不能,反而愈加攥緊了她,道:

“皇宮已然淪陷,你必須和朕走!”

狠心將她挾持出了太極殿。

攻占皇宮的叛軍是王家人,王姮姬是最大的一張護身符。有王姮姬挾在手,王戢絕不敢輕舉妄動冒犯他這皇帝。

王姮姬被迫跟在皇帝後面,情蠱在體內濃烈的反噬使她整個人跌跌撞撞,走不穩路。

司馬淮再怎麽說也是男人,力量是壓制性的,她一介病弱女無法抗衡。

大火燒得越來越烈,焚毀皇宮的雕梁畫棟,空氣中散發刺鼻的焦糊味和惡臭,閻羅索命的腳步咄咄逼近。

兵荒馬亂,皇宮喪失了原本的秩序,到處都是逃命的宮女太監和見人就殺的士兵,以及倒在血泊中還沒涼的屍體。

司馬淮本來指望岑道風救駕,看這形勢完全落空了。

“蘅妹,別磨蹭,快些!”

王姮姬被司馬淮牢牢攥住手腕,被迫跟他一塊逃命。她血液中的情蠱漸漸開始凍結,昏天黑地,行動能力越來越差。

恰好此時馮嬤嬤急匆匆奔走在宮中尋找禦醫,原來襄城公主要生了。

“主母!”

馮嬤嬤遠遠見到王姮姬,驚喜大喊。

王姮姬面色如紙蒼白,摔倒在地上,沾了滿身泥濘。馮嬤嬤要過來攙扶,司馬淮挾持王姮姬,叫道:“別過來!”

馮嬤嬤被嚇得一唬,怔怔停在了原地。

“陛下您冷靜些,別傷害我們主母!”

司馬淮獨自攙扶王姮姬,見她身上情蠱發作得實在太厲害,蹲下身子,將虛弱的她背了起來。

“蘅妹你別怕,有朕在誰也不能接近你。”

皇宮危如累卵再無半寸容身之地,司馬淮背著王姮姬試圖逃出宮去,皇宮個個出口皆被王戢大軍堵死。

儼然呈甕中捉鱉之勢。

司馬淮不能沖出去送死,背著王姮姬無路可逃,只得躲入冷宮中。

這裏面平時關的是皇宮一些瘋魔妃子,偏僻少人,暫時沒有起火。

司馬淮找了個隱蔽的側殿,將氣若游絲的王姮姬放下,為她倒了點水。

王姮姬手臂經絡間升起一條金線,奄奄一息,情蠱的威力極為猛惡。

“蘅妹,蘅妹!”司馬淮連聲呼喚,急喪欲死。

王姮姬睜開一條眼縫兒,牙齒格格顫抖,像被丟到了風雪中冷凍。

與此同時聽外面一陣“轟”的巨大破碎聲,呂公車將皇城攻破。

王戢的大軍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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