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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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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獵物

姚思宇是不可能知道手銬裏藏了東西的, 他能把寅遲忘掉的記憶“和盤托出”而不自知,說明他知道的東西也並不是很全面。

但他不知道,當時在現場的人呢?

換魂和記憶抹除, 是兩種不同的術法,就算是同時施展, 有換魂術做掩蓋, 尹茜抹除寅遲記憶的事就可以瞞天過海嗎?

那人會不會有所察覺?

他怎麽會沒有察覺?

不是長他人志氣, 是從他們第一次接觸到那人的手段開始,他似乎就是超出了常規之外的。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 尋常術師專修一門玄術就已經要費盡全力了,要想精於一道,尤其需要心無旁騖, 縱使天縱奇才, 也很難做到毫無短板。

但那人好似什麽都會。

就連尹茜被困之後,都只能隱忍到最後選擇了孤註一擲的辦法。

羅陽煦也好,葉千瑜也好,甚至是姚思宇, 他們本都不是玄術界的人, 也沒有修煉玄術的天賦, 但不管是馭鬼還是法陣,他們都可以稱得上是高手。

這些都源於他們背後的人。

甚至不僅僅是玄學術法。

方棋看了看周圍已經將他徹底籠罩的黑霧, 這些黑霧的前身, 是他的“仇人”。

他雖然不懂陣,但也知道常識, 就算是幻陣, 能出現在幻覺裏的東西,也一定是和被困陣中的人息息相關的事物, 或是心理陰影,或是放不下的某個人某件事。

但剛剛那些人,每一張面孔他都熟悉,每個人都曾經和他有過節,但於他而言,早已經是不值一提的人。

為什麽他們會出現在他的“幻覺”裏?

為什麽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麽真實,形同覆刻?

那不是他的仇恨和心理陰影,那只是他的過去。

換言之,有人利用他的過去,捏造了那些面孔。

能搜羅出那麽多和他有仇的人,那人比他自己還要更了解他。

如果只是忌憚他鬼差的身份,根本不用了解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把姚思宇接應出來,把他和寅遲引來這裏又分開,將“過去”展露在他眼前,用怨煞侵蝕他的魂體,圖的是什麽呢?

很熟悉的流程不是嗎?

方棋倏地閉上了眼。

周圍仿佛陷入了靜止,附著在他身上的怨煞帶著尖利刺耳的侮辱謾罵聲也跟著靜音,不消一會兒,空氣中的水霧沒了,幽綠色的火焰燒幹了水之後,焚開了幾乎把方棋裹成黑球的怨煞。

怨煞焚毀不了,但也阻擋不了火勢蔓延。

鬼火繼續擴展,點燃了剛剛被勾魂鎖扯裂的樹根,一觸即燃。

這只是個開始,樹根著火之後,渾厚如實質的陰氣緊隨而至,陰氣將火勢擴散,轉眼著了大半個山腰。

然而沒有烈火沖天的呼嘯,也沒有山間生物被焚燒的嘶鳴,幽冥鬼火燒得悄無聲息,方棋也沒有睜眼。

陰氣攜著鬼火,取代了山間濃霧,代替它覆蓋了整座望湖山。

忽然間,一聲如液體沸騰時的“咕嚕”聲從山頂傳來,緊跟著是器具碰撞,又有沈悶的水聲持續鉆入半山腰上的人的耳膜。

方棋猝然睜眼,腳尖一點踏出深坑,勾魂鎖扔出的瞬間,無限朝著山頂的方向拉長,山頂上有一座覆古式的建築,剎那間被泰山罩頂似的,鎖鏈在建築上方盤旋成了一個巨形球,招呼也不打,轟然砸下。

建築頃刻間坍塌,地基入地三尺。

陣外,觀景臺上悠然飲茶的兩個人,才剛剛將煮好的水倒入茶盞,還沒來得及入口,整棟茶樓就一陣劇烈搖晃,石臺上的茶具東倒西歪,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

狀元樓還完好無損,姚思宇卻臉色驟變,猛的站了起來:“他這麽快就找到陣眼了?怎麽可能?”

對面的青灰色人影也瞇了下眼,說:“全靠蠻力破陣,看來你暴露那天的臺風和雷雨確實是他的手筆。”

姚思宇:“什麽?”

他自然知道那天的臺風有異,但也沒想到臺風居然也可以“人為”?

他臉上的詫異未斂,忽覺一陣陰冷的氣息襲來,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一條鎖鏈從他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破空而出,他瞳孔驟縮,又被一陣巨力拉扯,倉皇避開了抵在他眉心的勾魂鎖,卻依舊被刺得隱隱生痛。

他下意識閉緊了眼,再睜開時,鬼差已經站在了他們對面。

方棋神色冷然,一句話沒說,陰氣化無窮劍雨,密不透風地直沖對面的人而去,姚思宇被那人扯到了身後,同色不同源的能量在他們身前撐開了防護。

陰冷至極,怨煞四溢。

方棋在劍雨攻勢下一口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冉祿。”

離開看守所之前,他們從喻明忠那裏拿到了姚思宇“關系親近的人”的調查資料。

姚思宇確實出身豪門,但他沒有跟著他父母長大,他的父母感情不和,長期兩地分居,十歲以前,他跟著他爺爺生活,爺爺去世之後,他就被扔給了保姆。

出生在一個利益為首的家庭,孩子就是一種門面,該有的教育不會少,十一歲那年,他因成績跟不上同齡的其他繼承人,父母給他安排了一個家教,就是現在站在他身前的人。

一名家教在一個人的生活當中算不上什麽重要成分,還不如一個初高中班主任來的重要,甚至可能因為被占用了玩樂的時間而心生排斥,不敵視就不錯了。

但對於一個從小缺少陪伴,還是正處於一個沒有人陪伴的時間段裏的人來說,是極易產生依賴和付出信賴的。

他們最初開始形成利益共同體時,大概也沒想過功還沒成就會被逼到絕境,所以在結束家教生活之後的那幾年,他們保持頻繁的聯系沒有做過掩飾,被偵查身份信息的民警連同從小照顧姚思宇的管家保姆一起劃分到了“親近的人”裏。

方棋一目十行地瞄了一眼,也沒想到真的能讓他遇到可以對號入座的臉。

姚思宇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就變了臉色,趁著方棋與另一人對抗,他想偷襲出手,被他身前的人攔住了。

他不解地轉頭:“老師?”

方棋目光一刻都沒有挪向姚思宇,但那人知道,姚思宇那點實力,對剛破了他的幻陣的人構不成威脅。

方棋確實沒把姚思宇放在眼裏,他看著冉祿周身不停翻湧的怨煞之力,沈聲且篤定道:“你的目標是我?”

冉祿一手擋住他的劍雨,另一只手背在身後,閑適地說:“你比我想得要聰明。”

方棋同樣收著力。

這裏已然是陣外,經不起他在陣中那樣肆意破壞。

賠不起。

他也沒回應那句商業吹捧似的誇讚。

弄清楚了前因後果,他們的目的並不難猜。

他們用擁有特殊體質的人煉魂,為的是煉出一具不死不滅的身體,能承載怨煞之力的極陰之體太少,普通人的意志又很難扛過怨煞的侵蝕,很容易被異化成失敗品。

包括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冉祿。

這和他們在輪回鏡映照出的記憶裏看到的是同一個人嗎?不一定。

他們只是有著同一個靈魂。

那人抗住他的劍雨動用的是他體內的怨煞之力,在黑霧狂躁地掀動他青灰色的衣擺時,他周身還隱隱可見純白色的光亮。

那是他不知道從哪裏偷來的,方棋曾經在方鐸身上看到過信念之力。

只是他身上的光亮忽明忽滅,並不像方鐸身上的那樣完整,在信念之力弱化時,有怨魂似的東西拼命想從他體內沖出,又被更濃郁的怨煞重新封印回去。

“冉祿”這具身體,快承受不住他陰暗的靈魂了。

所以他急需新的身體。

方棋不確定他們在林江市這十幾年的經營有沒有給他煉出一具新的可用的身體,但自從寅遲出現之後,他們顯然有了更好的選擇。

他本以為,他們盯上的是寅遲體內的力量,和他特殊的體質。

只盯上了寅遲而已。

但他們又遲遲沒有動手,因為忌憚他們親手造就的作品。

他忽視了一件事,比起寅遲這塊難啃的骨頭,他們還有一個選擇。

一個顯而易見,已經替他們完成了一半流程,能最大限度承受他力量的身體——屬於地府辦事處的鬼差的身體。

和那人貪婪瘋狂的靈魂相比,作為一副軀殼的冉祿,看著方棋的目光堪稱平和,他甚至笑著道:“沒猜錯的話,你應該進過煉魂塔吧?”

方棋面不改色,心道果然。

因為他進過煉魂塔,他的“煉魂”已經完成,他的身體被他的靈魂同化,或許已經成了他們追尋已久的,和寅遲同樣的體質。

“煉魂”之後,便是“奪取”。

一場針對他和方鐸的挑撥離間,圖的不僅是方鐸身上的信念之力,還有他這具意外發現的軀體。

如果挑撥成功,他和方鐸都對彼此生出怨念且不死不休,那他們就可以一舉兩得。

他和寅遲一樣,是早已經被盯上的獵物。

今天的目標或許是寅遲,也或許是他,又或許,是考慮到有可能失敗,所以做了兩手準備。

不管目標是誰,方棋劍雨不停的同時,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山外。

只是一個幻陣而已,寅遲怎麽還沒出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分神,冉祿周身的怨煞更加翻湧,黑霧幾乎染上了血色,趁機反撲,同時說:“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投胎。”

血色的煞氣像要吞噬血肉的猛獸,方棋卻早有預料似的,又一股氣浪掀起,壓住了撲面而來的血腥,八風不動地說:“反正是別人不要的東西,所以你就惦記上了?怎麽?你生來就是個撿破爛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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