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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欲放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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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欲放手(一)

1、

“什麽意思啊?”

“走了, 是什麽意思?”

我緊張兮兮,也顧不得再喊疼了,輕聲問他, “許桑衡,不要我了嗎?”

“是你不要他的。”

烏朔嘆息一聲, “妙妙寶, 放下他罷。他傷你至深,是你不願再同他在一起的,以後,我會在你身邊陪伴你, 照顧你,我定會比他對你更好。”

“你胡說!”

我瘋狂地落著淚, 聲音卻能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保持平靜,“許桑衡他死了對不對?他的身體不好,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他定是死了!否則他怎麽會離開我!”

就算我不要他,他也不舍得離開我的,舍不得不見我的,所以,許桑衡定是已經死了的。

他死了。

莫大的劇痛在心間激蕩, 一陣天旋地轉後, 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許桑衡獨自在雪中自戕的畫面。

他身影伶仃地坐在枯草叢中,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至被天窗外飄進牢房的漫天風雪遮蓋住了他的眼睫和臉龐。

緊接著, 他顫著手, 將什麽東西深深地紮進了自己的胸口,紅色的鮮血自他的身上蔓延而出, 甚至染透了將化的白雪。

許桑衡終於無力地倒下,漸漸失去氣息。

而便是在臨死彌留之際,他的手心仍緊握著那個刺進他胸口的利器。

我終於看清了,那是一支極為用心雕刻的…梨木簪。

2、

我已經不用吃藥了。

因為我體內的熱癥和心疾都已經痊愈了。

烏朔找來大夫給我看病,那大夫道,我身體康健,並無大病,只是憂思太重,需要好好休息調養才是。

大夫走後,烏朔來到我的床榻邊,低頭看我。

我有些懨懨然地將手縮回被裏,並不理他。

烏朔端詳了我一會兒,索性蹲下來,平視向我,“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給你做。”

我搖著頭。

烏朔又道,“想不想騎馬玩,草場結了層厚冰,我們北狄人常在這個時節騎馬打冰球,我帶你去玩如何?”

我依舊搖著頭。

烏朔就沒有再逼我了,只喊了幾個從北燕買來的仆人過來我跟前,用心伺候著。

他現在是北狄的將軍,軍務繁忙,常要領兵打仗。

那幾個北燕仆人告訴我,此前,同北燕對峙的大宣軍主帥重病,無法再領兵作戰,而大宣的新帝在登基之後,便另調來一撥兵馬,不惜代價攻打北燕。

北燕雖極力抵抗,但到底敵不過大宣百萬大軍,已經沒有了。

從前的北燕王許章馳戰死,北燕城鎮被新帝下令屠城,很多北燕人都死了,只有少部分人,在北燕將軍許桑衡的帶領下,逃來北狄,僥幸生還,直至北狄出面,這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才終至結束。

我聽得有些畏懼,就往被裏縮了縮身子,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原來,我一直都在北狄邊境啊。

是有人在邊境為我建了一座王府,還費盡心機地找來了很多從前的仆人,甚至讓人易容成許章馳的樣子,讓我能夠在治病期間,安安心心地過了三個月無憂無慮的日子。

當我在這個假的北燕王府裏成日玩耍,樂不可支時,這個人卻要一邊獨自承受著喪父之痛,一邊竭盡所能地去保護剩下的北燕人。

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我啪嗒啪嗒地,又掉了眼淚。

濕濕的淚水浸滿了我的眼眶,又澀又痛,我只好用手背抹了抹,咬著牙關將哭聲用力地憋回去。

“其實大宣也並不好,本來大宣雖然人多,也未必就能打過北燕的,更何況,大宣軍以前的那個主帥聽說還病死了。說是那新帝…”

那幾個仆人也目露畏色,“新帝聽聞主帥死了之後,犯了瘋病一樣,命人將大宣士兵的家眷婦孺統統抓住,責令全軍將士必須攻下北燕,一日沒有攻下,他便一日多殺一人,所以,大宣兵士才會勇猛至此,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一個個跟不要了命似的,哪怕被砍斷了手都要用牙咬住刀鋒,紮進敵人的心臟,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這還不夠,新帝又下令讓他們攻打北狄,甚至自己也親自去了前線…真不敢想這場仗要打到何時才結束…唉,為什麽非要打仗呢?”

是啊,為什麽呢?

我也沒想明白。

我只是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是瘋子。

3、

軍營很是無聊。

我在床上又躺了三日,總算是坐不住了,就換上了北狄人的衣服,打算出去。

我不吃藥之後,記憶力就開始慢慢恢覆了,但很多東西依然想不起來,我問烏朔這是怎麽回事。

烏朔跟我說,是因為我的潛意識,不想讓我想起來。

還說,我想不起來的,都是不好的事情,無須在意的。

我很是懷疑他的話,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別別扭扭的承認了。

我也沒有再向烏朔提過許桑衡的事了。

因為我能看得出來,烏朔很喜歡我,所以,他不喜歡許桑衡,他現在又是北狄的將軍,位高權重,我很怕我說得多了,烏朔會不高興,去傷害許桑衡。

是的,我不相信許桑衡死了。

雖然我夢到過許桑衡自戕,夢到過許桑衡身死,但直覺告訴我,許桑衡定是沒有死。

北燕發生了這麽多的變故,他應該是躲起來了。

他怕連累我,所以才會避著我,還讓喜歡我又很強大的烏朔來我身邊保護我。

他為我做了這麽多的事,我願意等他。

他一年不露面,我就等一年,他三年不露面,我就等三年,若他一輩子都不露面了,我便就一直等下去。

我抹了抹眼淚,在營帳裏翻了一會兒,拿走了那些烏朔給我買的,用來討好我的金玉飾品,藏在兜裏,躡手躡腳地跑出了營帳,向軍營營口跑去。

可我還沒出軍營呢,就被人給逮住了。

這是個北狄人,但會說中原話,他瞥了眼我塞得鼓鼓囊囊的衣兜,頗為無奈地對我道,“這裏是軍營,離集市很遠的,你帶的這些東西無處可用。”

這人見我不吭聲,只得好聲好氣地向我解釋,“你若想逛集市,就叫烏將軍騎馬帶你去,現在北狄正在和大宣交戰,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危險,你一個人不能隨便出去的。”

“我不出去了!”

我氣鼓鼓地兇了他一句,轉身就朝營帳走。

那人看我聽話回去了,便也放松警惕去旁的地方忙軍務去了,正巧,營前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人在召集士兵們集合,我見狀,便偷摸地從另一個無人看守的營口溜了出去。

我打算回一趟那個假的燕王府。把小顧卓接走。

我除夕那晚不告而別,顧卓定是嚇壞了,他還在院中等著我找到許桑衡跟他一起放炮仗呢,他是許桑衡的表弟,也是我的表弟,我有責任去找到他,照顧他。

4、

假北燕王府離軍營其實不算遠,也屬於北狄人的軍事範圍。

畢竟我在那裏生活了很久,烏朔他們為了我的安全,須將我放在眼皮子底下保護起來。

所以,就在一座臨近北狄和北燕接壤的廢城裏建起來了這麽一座府邸。

我依稀還能記得一點路的,走了約摸半柱香的功夫,就瞧見了假王府的牌匾。

“小卓!小卓你在哪裏啊!”

但我沒想到,才短短十數日,這府邸竟已就人去樓空,我推開府門,望著空蕩蕩的庭院府宅,一時有些發怔。

顧卓也不在了,自然沒有回應我。

周遭十分安靜。

而面前這個全無一人的空宅,雖也有花有草,卻毫無生機,像是一處幻境裏的鬼宅,充斥著怪誕與不安。

我望之十分生懼,腳下開始發顫。

我扭頭想要跑出去,可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極小,極細微的悶哼聲。

雖然很小,但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還是顯得格外刺耳。



這裏還有人?

“誰啊?”

我壯著膽子喊了一聲。

那悶哼聲很快就消失了,周遭又恢覆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狐疑地重新邁入王府。

方才那個聲音,若沒有猜錯,是從許桑衡書房的方向傳來的,莫非許桑衡藏在裏面?

可我除夕那晚明明去他的書房找過他,沒有找到啊,難道許桑衡是這段時間偷偷回來的?他要幹嘛啊?

我再顧不得害怕了,無數費解的念頭,以及想要快點見到許桑衡的心情推著我,朝他的書房走去。

“阿衡,是你嗎?”

他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我屏息推開,結果卻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許桑衡。

書房裏依然空無一人,甚至於,因為很久沒有人在,書桌和椅背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和蛛網。

我無比失望,連書房的小隔間都看過了,仍是沒有任何人影,便想,難道方才我聽到的那聲悶哼是幻覺嗎?

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我越想越怕,剛才鼓起的勇氣陡然消失,我趕緊朝書房外跑,結果因為動作太急,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放著的一塊東西。

“叮…當…”

那東西砸在地面,發出一聲脆響,我瞪大眼睛,發現那居然是一塊鐵質的面具,面具冰冰冷冷,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我猛地回頭,看到桌上除了這塊面具,還有金屬手套和護腕,甚至於,桌底下還有一套黑色的輕甲勁服。

這些東西…好生熟悉…

我拾起那塊面具,腦子裏突然蹦出兩個字。

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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