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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的奮起之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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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的奮起之路7

夜色降臨的時候, 馮典也醒了。

林三春搬來一張凳子,坐在馮典的床榻旁,蕭琞站在林三春的背後。

“這個……不是我想瞞著你, 是覺得說了,你會難過……”林三春認真開口說著。

馮典點頭,聲音還有些虛弱, “大人是為我好, 我明白的。”

林三春微微籲出一口氣, 便繼續開口說著,“你娘,是明正峰唯一的嫡女。明家有個破規矩,每隔三十年,就要開啟一場內鬥, 誰贏了,誰就是明家接下來三十年的嫡系正房。然後,明正峰輸了,他輸了, 且是在戰場上,他當時在帶兵對抗北地的夷族, 明家那個二房就是選在這個時候, 斷了他的糧草,讓他輸在了戰場上,他帶著殘餘的三千兵, 遁入了昆侖,然後……他瘋了, 不記得你娘,也不記得明家了, 他就記得他是帶兵作戰的將軍……”

說到這裏,林三春頓了頓,嚴肅開口,“他即便瘋了,也依然在北地,帶著兵,對抗夷族,時不時的給夷族制造些麻煩,我覺得,在這點上,他值得敬佩。”

馮典垂下眼,沒有說話。

“可他忘記了你娘,你娘被明家二房陷害,被扔入了幽山。這點,他虧欠了你娘,也虧欠了你。”

“我娘,是逃入幽山的。”馮典突兀的啞聲開口。

林三春一楞,啊?

馮典的聲音有些顫抖沙啞,“除了我和我爹,沒人知道……明家,要將我娘送去窯子,我娘是逃出來了的,她不知道能夠去哪裏,慌亂中逃入了黑林,被我爹救了,可救起來的時候,我娘已經中了瘴氣,那時候……幽山沒有孫太一,幽山的司監官又是個極為暴戾貪婪的人,我爹怕我娘被發現會被趕出幽山,就偷偷將我娘藏入女犯中……後來,他們成親,生了我,可我娘因為瘴氣,因為幽山的這極惡之地……我娘死了……”

說到這裏,馮典聲音顫抖得無法成句,斷斷續續的,“我爹後來去找明家……是想求著明家看能不能讓我娘去外頭治病……可是沒有用!我爹死前告訴我這一切……讓我不要去找明家,明家對我娘來說,就是兇手!殺人兇手!”

林三春聽著,默然,半晌才認真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你現在就是馮典。”

馮典聲音還有些沙啞,顫抖,“多謝,多謝大人,多謝蕭公子……多謝……”他現在還沒法起身,只能費力的擡手,慢慢的鄭重的做了一個拱手禮。

——他知道,他能夠從明家活著出來,是因為大人,因為蕭公子,雖然不知道大人和蕭公子做了什麽,但是,他都知道,若不是大人和蕭公子……他怕是早就無聲無息的死在了明家祖祠的後屋……如同他的娘親……無聲無息的死在了幽山……

蕭琞微微點頭,開口說道,“好好休息。”

林三春站起,示意馮典好好休息,便和蕭琞一起走出這間偏房。

轉到前堂回廊下,蕭琞煮水準備泡著藥茶,林三春坐在躺椅上,看著天空的星星,“蕭琞……”

“嗯?”

“天越黑,星星越亮。有時候啊,我覺得我真的運氣好好啊。”林三春嘆了口氣,馮典也是滿心藏著恨啊。

蕭琞將藥茶遞給林三春,語氣輕淡的開口,“大人,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林三春側頭看向蕭琞,接過藥茶,得意一笑,“那是,我實力雄厚!”

蕭琞彎了彎嘴角。

“昨天晚上我們走了一圈上京,明家還有謝家他們會找到我們幽山嗎?”林三春轉開話題問著,將喝光的藥茶遞給蕭琞。

蕭琞接過,微微搖頭,“不會,他們會懷疑的是,李太妃終於和文家聯手,而明家內訌是常有的事,明昌華素來叛逆,而至於肅親王,畢竟江州平親王差點被海寇殺了一事,誰人不知?而江州是明家的地盤,眾人皆知。此外,我們昨晚去尋的那些人,都會嚴密的保守我們的消息,他們也不會來幽山,他們會等。且彼此之間絕不勾連。”

說到此處,蕭琞將泡好的第二杯藥茶遞給林三春,眉梢微微彎著,聲音低沈柔和,“即便他們來探訪幽山,大人也無需擔心。”

“我可不擔心,有你呢。”林三春說著,將喝完的第二杯藥茶遞給蕭琞,晃了晃搖椅。

蕭琞聽著,眉眼舒展,嘴角微勾,倒了最後一杯藥茶遞給林三春,“大人,喝完了就去睡吧。”

“哦。”

洗漱完畢,躺床上,有蕭琞一旁扇著扇子,沒過多久,林三春就沈沈入睡了。蕭琞看著,擡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額頭,沒有發燒,還好,可精氣神方面還是不足,如孫太一所說,還是需要慢慢的養回來。昨晚奔波了一夜,對大人來說還是非常疲乏,本來他一個人去也好,可大人固執,責任心又重,馮典是他的下屬,他就必定要去救回……

外頭輕輕響起了聲音,蕭琞側頭看去,林瀾悄然打開了房門,微微拱手,蕭琞便放下扇子,將被子輕輕拉了一下,以免蓋得太高,大人又會嫌熱踢開。

走出廂房,蕭琞看了眼,影乙恭敬跪地伏首,低聲稟報,“主子,西南急報,已經證實芳國苗國都拿到了昆侖山失竊的禁藥藥方!苗國公主似乎發現自己身上的毒不是致死的毒藥,最近正在聯絡謝蘊,影甲請示,是否要斬斷聯系?”

蕭琞微微點頭,“讓影甲註意安全,告知影甲,將五年前謝蘊的小孫子的死亡真相告知謝蘊即可,其他不必多做。”

“是!”

蕭琞說罷,看向一旁抱著劍靠在廊柱上的林瀾,“若是大人醒來尋我,就告知大人我去尋明正德了。”

林瀾拱手應下。

*****

幽山牌坊下,高大的老者蹲著,沈默的看著牌坊。

幽山……地獄幽冥之所,外頭的人都說幽山的可怖,但卻沒有人能夠說清幽山裏頭到底是什麽樣的,司監官……雖然五年一任,但聽聞都是沒有什麽背景的,也是,幽山司監官五年不得離開幽山,且出了幽山後,仕途基本也就是沒有希望了。

那些野心之輩,怎麽會選幽山,若是不幸落到幽山的,也是想盡辦法離開……

沒想到,破局之處,竟然就在幽山。

十年前被扔入幽山天牢的那位……果然是絕處逢生了啊。

“你該離開了。”低沈淡漠的聲音響起。

老者擡頭看去,幽山的牌坊之下,身著深藍色布袍的男人沒有戴著面具,一張臉,半邊俊美若謫仙,半邊猙獰如惡鬼。

老者慢慢的站起,躬身拱手,啞聲開口,“殿下,請準許我進入幽山。”

“想見馮典?”男人問道

“是,也是想贖罪。”老者低聲說著。

男人嗤笑一聲,“馮典今晚醒來時已經言明,他是馮典,他不是明家的誰。而你若是想贖罪,進入幽山便是贖罪了嗎?”

老者一顫。

男人繼續冷厲平靜的開口,“幽山,不是你有資格進入的地方。”說罷,男人轉身,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老者呆呆的看著男人消失的背影,擡眼看著那幽山老舊的黑色牌坊,呆了好一會兒,撲通,跪下了。

*****

廂房裏,林三春已經坐起,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拉扯著裏衣,他有些茫然,啊,他那涼涼的清風呢?怎麽沒了?

“大人?”蕭琞瞬間出現在廂房裏,擡手關上房門,看著林三春已經將裏衣扯開了,忙上前,皺著眉,一邊將林三春的裏衣拉好,那露出來的白皙的皮膚已經讓他的心思開始沸騰了,一邊深吸一口氣平穩心緒,一邊拿過扇子扇著風,“大人睡吧,我回來了。”

林三春一邊躺下,一邊帶著幾分茫然的開口,“你去哪了?”

“去幽山入口。大人,睡吧,明日再說。”蕭琞說著,將被子拉過來,輕輕蓋上,一邊繼續扇風。

林三春茫然點頭,隨後習慣性的抓來蕭琞的另一只手握著,慢慢的閉上眼睛,涼涼的清風徐徐吹來,熱意漸漸散去,他昏昏沈沈的睡著。

蕭琞眼底柔軟了下來,笑意彌漫。

蕭琞慢慢的扇著扇子,凝視著側躺著面向他的林三春,慢慢的俯身,垂下眼,輕輕的觸碰著林三春的額頭,如蜻蜓點水,應是無滋無味,可……不夠……想要更多……蕭琞又輕輕觸碰了一下,這次停留的時間長了一些……,直至因為不自覺的停止扇風了,被他觸碰的人有些不滿的囈語了一聲,他才恍然驚醒,忙繼續扇風。

看著握緊他的手,習慣性的蹭了蹭的林三春,蕭琞眼底的墨色無邊幽深,但又似乎沸騰了什麽,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壓制了下來,看著林三春眉眼舒展開來,握著他粗糙猙獰醜陋的手,卻很是安心的沈沈睡著的模樣,蕭琞想,大人這是終於習慣了嗎?

——但只是習慣還不夠。

蕭琞輕輕的扇著風,靜靜的凝視著沈沈睡著的林三春。

****

翌日醒來的時候,林三春從範顯那裏知道了幽山牌坊下跪著的一個人,嗯,那個明正德!

“他就不能換個地方跪著?”林三春翻了翻白眼,對範顯說著,

此時林三春正站在田埂上,看著陸春山嘿咻嘿咻的挖著東西,實驗田裏貌似長什麽有趣東西出來了。

“明正德是個很古怪的人,脾氣執拗非常,大人,以老朽對他的認知,他大概可能會在那裏跪上好久。”範顯苦笑說道。

“隨他!愛跪不跪!他這個就是訛詐!要挾!屁!當初明家把馮典的娘親賤賣的時候,他怎麽不出來跪?哦,現在發現明家有麻煩了,就跑來跪了?還說什麽贖罪!他要真想贖罪!那明城玉,那明貴妃怎麽不去收拾!腦子都拎不清的混蛋!他以為他跪了,我們就會感動!?”林三春劈裏啪啦的一頓憤憤不平!

範顯忙一旁訕笑安撫,“大人別氣,別氣到自己,您剛好,別氣別氣……”

林三春哼了一聲,想到馮典……皺眉對範顯說道,“範老,你還得去跟馮典說一下,別被那臭老頭給騙了!”

範顯一楞,隨即點頭,他是覺得不必,馮典也不是蠢笨之人,但既然大人吩咐了,他也就照做了。範顯眼睛餘光瞥見林大福來了,便放心下來,拱手告辭。

一大早,宗主去訓練場的時候,特別交代過他和沈平之,這幾日,林大福沒有回來前,要隨時候在大人身邊,以免大人忘記吃藥了。

“公子!”林大福快步走來,躬身拱手恭敬做禮。

“辛苦了。”林三春說著,遞過去一小袋紙包,帶著幾分神秘的開口,“來,吃一個。”

林大福有些疑惑,但還是接過,打開一看,楞了一下,是……小兔子形狀的糕點,額,這個是……

“吃吧。我今早去廣場溜達的時候,範姑娘送我的,說是她早上做的,很新鮮。”林三春嘿嘿笑著,帶著幾分意味不明,“她手藝真不錯。”

林大福默默拈起一塊吃了,隨後恭敬將紙包遞給林三春,低聲開口,“範姑娘的手藝極好。”

林三春嘿嘿一笑,也不多說,蕭琞說了,這事別插手,讓裴家老太太和範顯操心去就好。

他也就是偶爾打趣兩句,林三春轉開話題,“說吧,都聽到了那些有趣的事了?”

“……昨□□堂上的事一波三折,瞬息變化,先是吏部尚書文鼎上折子說點墨金的事,說是戶部最近查各地各部庫銀,查到了吏部的部銀數目,繼而吏部自查,查出了點墨金的事,吏部尚書文鼎就說,這點墨金也好,各地庫銀也罷,都是朝堂的錢,都是皇帝的錢!絕不可姑息,同時文鼎也上了一份折子陳述自己的歲俸幾何的賬目……之後李家人突然出來哭訴說是平親王差點就死在了渭河江州了,還呈上了證據等等……緊跟著明昌華也出來跪拜求皇帝給三十年前失蹤的明正峰做主,說是被害了,等等,明家那邊的人就出來各種喊冤,朝堂吵鬧不已……皇帝大發脾氣,砸了幾杯茶,之後,肅親王出來了……說是謀害皇室血親絕對不能容忍……明貴妃就從後宮跑出來跪了!謝蘊出來和稀泥……之後,皇帝就下令,退朝,一切待調查。”

林三春眉梢微挑,“嗯,那麽今天呢?”

“……今天皇帝大發脾氣了。降了明貴妃的妃位,嚴查點墨金一事,還罵了文鼎,說文鼎擔任吏部尚書這麽多年,居然由著人侵占點墨金!”林大福說到此處,也是頗為無語,“可文鼎是今年剛剛擔任吏部尚書的啊。”

林三春一笑,“皇帝只知道有人偷了他的錢,他生氣這個呢。”

林大福一楞,隨即有些覺得不可思議,“可,可是每年的千秋節?那皇帝不都知道嗎?”

林三春摸著下巴,笑道,“皇帝的想法,就是我給你們錢,反正每年千秋節花樣多,又有美人,他願意花這個錢,但是,必須是他自己願意的,現在有人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侵占了他的錢,那他肯定就不高興了!”

說到這裏,林三春嘖一聲,“蕭琞要去找文鼎,我那時候還想不明白文鼎和馮典的事有什麽關聯,現在我明白了,原來關聯是這個啊。上任吏部尚書可是明貴妃的弟弟!”

林大福也很是敬服的拱手,“蕭公子真的很厲害。公子也很厲害。”

林三春翻了一個白眼,“你佩服蕭琞就好,我就算了吧。我也是在事後琢磨的時候才看出來的。”

林大福一笑,才不是如此,範顯他們幾人常常感嘆說這世間能夠跟得上蕭公子的沒幾個,公子就是其中之一,且公子年歲尚小,才二十歲,又是素來懶散於朝堂政事,若是認真起來的話,公子的成就定然是不低的。

“不過……公子,這些事,您問蕭公子的話,他定然是會告訴您的……”林大福笑後又不解的問道。

“我才不要問他,一問他,他就可以把邸報折子都給我搬過來,然後一件一件的從頭給我梳理到尾,我聽都聽累了!”林三春沒好氣的說著。那個人就巴不得他趕緊的入局,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半只腳入局了……

林大福啞然失笑了,想起上次老祖宗來信罵岳陽書院的書生迂腐死了,居然不如林家的管事,連淮南河堤到底是怎麽倒塌的貓膩都搞不懂,然後公子就也疑惑,問了蕭公子,結果蕭公子從淮南的天災,河堤一開始的修建,期間的更疊問題,從午後一直說到了晚上……

“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還有沒有其他的?”林三春興致勃勃的問道。

“有,有三件小的覺得必須說的事,一件就是長春鎮和赤霞鎮都有關於麒麟神仙現世的傳聞,……額,大概是蕭公子和您坐麒麟的時候被百姓給看到了……現在傳得挺熱鬧的……”林大福有些覺得好笑。

林三春費解,“麒麟那麽大,他們不害怕?”

“公子,他們豈會害怕,傳說中的麒麟啊,而且,這個麒麟會飛天,麒麟上還坐著兩位看不清面容的翩翩公子,他們怎麽會害怕?”

林三春嘴角微抽,面容都看不清,還說什麽翩翩公子……這些人也真會瞎掰!

“那第二件事呢?”林三春擺手轉開話題。

“陶皇後的嫡子,皇三子在月下坊和白家的搶美人,被……咳,傷到了那個……”林大福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說著。

林三春睜大了眼睛,嗖的一下眼睛亮了起來,“哇哦!真的傷到了?!以後不是男人了?!陶皇後就他一個兒子?!等等,這事你給我細說一下,這是怎麽傷到的啊?”

林大福頓時糾結了,怎麽傷到的?這要讓他怎麽說啊。

“時不時在辦那種事情的時候傷到的?”林三春眼睛亮亮的問著,問完又驚奇了起來,“哇塞,白家也忒厲害了,他都敢在這個時候沖進去?對方好歹是皇子哎!”

“對了,月下坊的美人到底怎麽個美法啊?哇靠,這下厲害了!一個皇子,一個世家貴子,爭搶美人大打出手,然後就,就傷到了那個?”

“什麽那個的?”突兀的,低沈好聽的聲音響起。

糾結尷尬的林大福松了口氣,忙躬身拱手做禮,“蕭公子安好。”

“哎,阿福,你繼續說啊!”林三春繼續興致勃勃的催促著。

蕭琞微微凝眉,難道是在說月下坊皇三子的那事?那事有點汙糟了!

林大福尷尬的小聲開口,“這,這就是那樣啊。從娘子說月下坊的美人不像美人的。”

“月下坊的,的確不算是人。”蕭琞一旁開口,語調平和,輕淡,“大人,此事不好聽,就別聽了。”

“哪裏不好聽了?”林三春斜睨了蕭琞一眼,“說的你好像聖人一樣不近美色!”

蕭琞,“……”

林大福默默縮頭,悄悄後退兩步。

“大人……蕭琞自然不是聖人。”蕭琞聲音緩慢低沈,他微微靠近林三春,在林三春的耳畔,低沈好聽的聲音似乎刻意壓制著什麽一樣開口,“但蕭琞唯一想近的美色,只有大人一個,大人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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