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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的進階日常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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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的進階日常14

走著走著, 便回到了司監所,用晚膳的時候,蕭琞看著圓桌上的水煮魚和蒸魚, 燜大蝦和炒牛肉, 炸肉丸果子,素炒青菜, 蕭琞心頭微微松了口氣, 影甲做事還算機靈。

一旁的林大福瞥了眼蒸魚和水煮魚,又看了燜大蝦, 心頭哼了一聲, 慢吞吞的看向影甲, 影甲憨憨的笑著。

“哇, 好吃!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好吃的東西最能開心啦!”林三春眉開眼笑了。

蕭琞慢慢的剔掉水煮魚的魚刺, 將剔的幹幹凈凈的魚肉放到林三春的碗裏,一邊緩慢低沈的開口, “大人心情不好,是因為我讓沈平之離開幽山一個月這件事,讓大人深感不安。”

林三春一楞, 夾起的魚肉都忘記放進嘴裏了。

蕭琞剔掉魚刺後,又繼續慢慢的剝蝦, 一邊繼續平靜的說著,“大人覺得不安,是因為大人是個責任心極重的人, 幽山司監官雖然只是六品, 但大人擔任這個官職以來,自掏腰包, 修路,建房,買藥,治病,豐富犯人的膳食,又不刑罰犯人,大人所為,皆是因為大人認為,既然做了這個官職,既然承擔了這個責任,就要好好做事,努力做好。”

說到此處,蕭琞擡眼看向林三春,林三春已經默默的在吃魚了。

蕭琞眉眼不由的舒緩溫和了下來,“一如大人當初在東柳縣一樣,明明知道瘟疫兇險,大人也無需留在縣城裏,但大人卻是自願留下,一樣自掏腰包,遍請名醫,簽了協議,許了諾言,只要肯來東柳縣,只要肯醫治,一百金馬上就給……因為大人認為自己是東柳縣的父母官,既為父母官,就要與縣中百姓共進退!”

“我沒有你說得這麽偉大!我就是做我該做的事!”林三春終於忍不住擡眼了,憤憤的夾起蕭琞碗裏的剔掉魚刺還不夾給他的魚肉,憤憤的咬著!可惡!

“大人只是在履行責任罷了。”蕭琞配合的說著,一邊將剝好的蝦,蘸醬,放到林三春的碗裏。

“所以,今日,我的所為讓大人不安了,幽山司監官的職責之一,便是守好犯人。大人允許犯人自由行走,但必須在幽山的鎖村廣場之中,若是要離開鎖村廣場,就必須要值日官員批準簽字。而我讓沈平之離開幽山,觸犯了幽山司監官的職責之一——守好犯人。”

林三春悶悶的吃蝦,不說話。

蕭琞卻是眉眼一片舒展溫和,說話的語調緩慢又帶著不自覺的溫柔,“是我錯了,大人,你責罰我如何?”

林三春擡眼看了下蕭琞,放下筷子,從袖子裏摸出穿著小粉裙的木頭蕭蕭,碰的一下——

木頭蕭蕭面朝林三春,跪下了。

蕭琞,“……”

林三春慢吞吞的開口,“沈平之離開幽山的事,我還是之前的話,可以。”

蕭琞卻是搖頭,看向林三春,“如大人所言,幽山的人若有朝一日離開幽山,必定是光明正大。”

林三春看向蕭琞,語氣認真嚴肅,“我是說真的,蕭琞。我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但我卻不能看著大人這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蕭琞目光深深的凝視著林三春,“大人,我明日會重新擬一份神策軍巡視的協議給大人。關於沈平之的事,暫且不提了。”

林三春看著蕭琞半晌,才慢慢的點頭,“好。”

蕭琞看著木頭蕭蕭身上的粉紅裙子,帶著幾分不自覺的縱容,“大人,今日就換了這麽一件?”

“還有這個。”林三春笑瞇瞇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小盒胭脂晃了晃,“晚上我給蕭蕭畫眉,抹胭脂,塗嘴唇!”

蕭琞,“……”

******

用完晚膳後,林三春就要去鎖村參加第一次的論辯會,走在幽山的小徑上,蕭琞伸手輕輕抓住林三春的手腕,這次林三春沒有躲,只是疑惑的看向蕭琞。

蕭琞低聲開口,“大人,天色昏暗,我牽著大人走安全些。”

林三春後頭跟著的林元財和林瀾對視一眼,兩人齊齊鄙視看向和他們一起跟隨的影甲:卑鄙無恥!這兩旁的橘子燈是擺設嗎?!

影甲憨憨傻笑。

林三春哦了一聲,也不在意,說開了,心頭舒服多了,也沒有那麽抵觸了。

“大人之前曾經說過,若是有矛盾疑惑便要馬上說出來,不可拖延隱瞞,以為是遷就,但是往往到最後便會成為兩人間的沖突的點火線。”蕭琞牽著林三春的手腕,一邊緩慢溫和的說著,“是這樣說的吧,大人?”

林三春輕咳一聲,“啊,是這樣的嘛?我不太記得了。”

“大人之前會說蕭琞不該拖延隱瞞矛盾,為何今日卻是什麽都不說?”

林三春側頭,哼了一聲,湊近蕭琞,壓低聲音,“我說了啊!你那些影什麽的,不都告訴你了嗎?”

蕭琞微微彎腰,也學著林三春湊近,壓低聲音,“可是,大人,這些事情難道不是應該面對面說清楚嗎?”

是這個理沒有錯,但是……那時候他都不知道在氣什麽!

“哦……”林三春點頭,是這個理,但是——

“我、不、高、興!”林三春一字一頓的說著,說完,仰頭一笑,很是懶散得意。

蕭琞心頭有些縱容的無奈,擡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頭發,彎腰,低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後便再多些重覆啰嗦提點大人,畢竟我年長大人十歲,是個糟老頭子。”

林三春,“……”

——男主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小氣!

*****

鎖村廣場裏,熱熱鬧鬧的。

蓋因鎖村的第一次論辯大會即將開始,論辯大會又叫“閑敲棋子落燈花”,於是,還擺了一個棋盤,一局論勝負,勝了也沒有獎勵,但卻依然圍著很多人在看,下棋坐莊的是丁老,他從晚膳後來到廣場,已經連贏七局了。

而論辯大會的擺設,一樣是中間四張桌子,擺著糕點和茶,兩旁分別是三張桌子,論辯的題目一早就貼在公告欄了。如今,報名參加論辯的兩方人正手裏捧著紙張低聲的討論著什麽。

林三春和蕭琞到的時候,廣場的眾人,紛紛起身,跪地伏首做禮。

林三春擺手示意眾人起來,轉頭見崔娘子似乎很是欣慰的看著他們,便揮揮手,咧嘴一笑。蕭琞也微微點頭,示意問好。

崔娘子就屈膝做了一個福禮。

待來到中央主位上,今晚論辯會擔任評判的範顯,陳元,鄭秋遠,裴老太太幾人都已經在等他們了。

範顯陳元等人見林三春和蕭琞兩人攜手而來,心頭都大大的松了口氣,本來聽聞似乎大人和宗主吵架了,但現在看來,還好?兩人應是和好了吧。

林三春和蕭琞落座後,範顯,陳元等人也一一入座。

隨後,沈平之和謝羽舒就上前來,再次展示今日的論題:敬人者人恒敬之

林三春再次看了眼論題,小聲對身側蕭琞說著,“你這個題真的很難辯啊。”

蕭琞低頭,將糕點挪到林三春的手邊,一邊溫和說著,“大人且看就是了,不要低估了他們,這裏可是有岳陽書院的幾位頗負盛名的,定然不會讓人失望才是。”

林三春瞅了眼坐在陳老身側的鄭秋遠,這矮瘦老頭撫著胡須,臉上的笑自信滿滿的。

今天雙方辯題成員也很有意思,一方是岳陽書院的兩人加範之虞和鄭題,另一方是盧家娘子和範慶蘭,以及範敏德和木之理。

“哎,木之理難道不是應該在那邊的嘛?”林三春瞅了眼下頭的分組,覺得很是奇怪。

坐在林三春身側的蕭琞瞥了眼笑容有些僵硬的範顯,慢慢端茶喝著。

站在林三春後頭的林元財小步上前,蹲下,小聲開口,“公子,昨兒個我看見木之理摘了後頭山坡上的野花送給了範姑娘……”

林三春眼睛一亮,哦?

“然後呢?”林三春轉頭,眼睛亮亮的問著蹲著的林元財。

林元財偷偷的瞅了眼僵硬的範顯,小小聲的開口,“範姑娘拒絕了。範姑娘說她已經和阿福管事在議親了。”

“啊?!”林三春瞪大了眼睛,我靠!他這個公子怎麽都不知道!

“公子,阿福真的和範姑娘議親?”林元財疑惑的小聲問著。他怎麽都沒有聽公子提過?

“那當然是——”林三春差點脫口而出說沒有。

“咳咳!”蕭琞一旁突兀的咳嗽兩聲。

林三春猛然把“沒有”兩個字咽了回去。

“不能告訴你!”林三春生硬的帶著兇巴巴的開口,“這件事不許外傳了!聽見沒!”

林元財茫然又覺得疑惑,但還是乖乖應下,站了回去。

林三春轉頭過來,看向蕭琞,蕭琞只是倒茶,溫和開口,“大人,快開始了。我們看吧。”

林三春,“……”他現在還能看得下去嗎?範慶蘭和阿福哎!這議親是怎麽回事啊!

林三春忍不住側頭看向坐在他另一邊的範顯,但範顯只是笑呵呵的端茶敬意,只是這笑容看著有些僵硬。

“大人,開始了。”蕭琞擡手微微握住林三春的手腕,溫和示意,一邊壓低聲音繼續說著,“回去後問問就知道一二了。”

林三春點頭,深吸一口氣,端起茶慢慢的喝著。

下頭的論辯非常精彩,嗯,一開始,範之虞和木之理等人還能保持理智,有來有往,遣詞用典都非常不錯,上頭坐著的鄭秋遠和範顯陳元都十分滿意,但是慢慢的,雙方陷入了無差別攻擊!——

“木之理你這個齷齪小人!你你你就是小人!小人!”

“哈哈哈!敬人者人恒敬之!範之虞!你現在就是我們的最好證據!”

“小人!偽君子!”

“範之虞你就是一只臭魚!臭魚!”

……

林三春托腮,嘆氣,還是太嫩了啊。罵人都罵得這麽幼稚……

於是第一次論辯會無疾而終,當晚參加論辯的雙方都被學習屋的兩位掌事人留了下來,痛罵了一頓,外加罰抄書本,學習屋學習三天!

林三春和蕭琞回了司監所,天色已經暗沈了下來。

林三春回去後立即叫了林元財和林大福過來,林大福正在後廚看著燉湯的火。

林大福疑惑的躬身拱手,“公子,怎麽了?”

此時的林三春和蕭琞坐在前堂回廊下,蕭琞在煮水泡藥茶。

“阿福,你和範姑娘是怎麽回事啊。你們……好上了?”林三春疑惑問著。

林大福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正色拱手,“公子,沒有的事,我與範姑娘之間清清白白,範姑娘聰慧溫柔,大方又開朗,是個好姑娘!那些個閑言碎語定然有人傳出來,企圖玷汙範姑娘的名節!”

“哎!阿福,是我親耳聽到的!那個木之理給範姑娘送花,範姑娘拒絕了!範姑娘說她已經和你在議親了!”一旁的林元財跳腳嚷嚷道。

林大福臉色又變了變,轉頭狠狠的瞪了林元財一眼。

林三春接過蕭琞端來的藥茶,一邊慢慢的喝著,一邊嘆氣,“阿福,是不是範姑娘對你說過了什麽了,然後,你拒絕了範姑娘?”

林大福低著頭,沈默了。

林三春看著林大福這樣子,想說什麽,又抓了抓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一直母胎單的林三春最怕遇到這種事了。

“阿福,我也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麽好,總之,就是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你,別後悔就是了。”林三春說完,就接過蕭琞遞過來的藥茶一飲而盡,轉身就慢步走向後頭的廂房了,林元財忙跟了上去。

林大福沈默的躬身拱手。

蕭琞慢慢的喝著最後一杯的藥茶,站起身時,淡淡開口說了一句,“範姑娘勇氣可嘉。”說罷,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縮在一旁的影甲。

影甲會意,恭敬躬身拱手。

待蕭琞走後,影甲上前收拾茶杯茶壺,轉頭看著還低著頭站著的林大福,低聲說著,“要不去後廚,我陪你喝兩杯?”

林大福擡頭,臉色有些木然的點頭。

廂房裏,林三春趴在床上,抓著蕭琞的手一下一下的戳著那些疤痕。

蕭琞斜靠著大抱枕,微微低頭看著林三春,眉眼不自覺的柔和。

“阿福真是固執。”林三春一邊戳著,一邊嘆氣。

“影甲說過,說阿福比他能幹。”蕭琞慢慢的握住林三春戳著他手掌的手指,一邊輕輕摩挲,一邊低沈開口,“你說阿福固執,可是因為他曾經的身世?”

“他當初是會考第一,在越州的時候,他鄉試,會試都是第一。然後,他家發生了一件事。”林三春坐直,神色帶著幾分認真的低聲開口,“他家發生的事很是可憐。”

“什麽事?”蕭琞坐直,拉過一旁的披風給林三春披上,一邊溫和問著。

“他是庶長子,他的嫡母所生的女兒殺了他的生母,蓋因他的生母在他會試第一後,在家中猖狂,又在他父親耳邊讒言,欲將他嫡母所生之女下嫁給生母娘家的表哥,而他父親似乎有了這個意思。那天,他嫡母所生的女兒一把刀刺死了他的生母,隨後自殺,留下血書一篇,他的嫡母就癲狂而瘋,當晚也懸梁自盡。他會友歸來,看到種種,當天晚上,他就將他的父親綁縛送進了州府,將他父親貪汙的證據以及家中慘案一一講來,當堂述說他父親的三大罪狀——”

說到這裏,林三春又嘆了口氣。

蕭琞擡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臉頰,低聲問著,“是哪三大罪狀?”

“為夫不專,為父不仁,為官不忠!”

蕭琞沈默了一下。

“……然後,那天他也自請革去功名,當天晚上,他就跳進越江,大概是他命不該絕,碰上我的船了……我就跟他說,既然他死了一次了,現在他的命就是我的了,我不死,他也不能死。”林三春說著,彎了彎嘴角,“他大概是後來想通了,主動告知了他在越州發生的事,也跟我講明,他今後就是我的管事侍從,我就給他起名,叫林大福了。”

蕭琞眉眼一片柔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三春重重點頭,隨即又嘆氣苦惱的說著,“他不願娶親成家,他說他不配,額,這個我是沒有辦法理解了,但我也不想逼他,這人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又不是非得成家立業才能活著,所以我一直都隨著他,我爹我娘他們後來都知道了越州那邊的事,也沒有逼過他。就是我娘偶爾愛逗逗他而已。”

蕭琞微微點頭,“既然大人不想逼他,也不願意勉強他的意願,那麽他和範姑娘的事,大人就順其自然吧。”

林三春點頭,但又繼續苦著臉,“可是我看阿福好像也不是不喜歡範姑娘啊,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挺難受的。”

“明明在意,但卻不敢觸碰,這種心情的確不好受,需要十分強大的忍耐和克制。”蕭琞微微垂下眼說著。

林三春眨了眨,忽然湊到蕭琞的跟前,眼睛亮閃閃的,帶著幾分好奇,“蕭琞,聽你這句話,你好像頗有心得哎!以前,還是現在,你看上哪家姑娘啦?”

蕭琞默然的看著林三春半晌,才帶著幾分無奈的低沈沙啞開口,“大人,時候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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