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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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我不會走
之前買下的宅子許久沒人住, 剛一進人灰塵四起有些嗆人，好在她們東西準備的齊全，被褥鍋碗都帶回來了, 先把房間床榻打掃出來休息。
葉麗娜和黃宸住在外廂房, 蟲賴子不進後院，拎著自己的東西住在進門左側的倒作房。
姜書予和阿狗分別住東西小院, 話是這麽說, 到了晚上休息時阿狗比她還要自然的躺在一張床上，手臂鐵一般死死箍住她的腰，前胸貼著後背不留一絲空隙。
第二日一早, 姜書予還正睡著, 黃宸就找了過來，被阿狗攔在門外。
早春多雨，淅淅瀝瀝似天幕落下的一方輕紗，兩人站在廊下，阿狗從外面剛回來，肩膀上的布料被雨水打濕,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阿魚還在睡，有事晚些時辰再說。”
“你們不怕拖得時間越久越麻煩嗎？”黃宸心中著急，她想早點離開這去隨州找林藏，但傷並沒有好透, 就像今日的這場雨。
雙腿斷裂處總是生處密密麻麻的痛癢, 好似骨頭縫裏被冷風一吹便腫脹起來, 行不了多少路。
當初為了保住自己的命, 她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馮嬸子，所以想租輛馬車走也不行, 就算能走…身邊無人相護也走不遠。
思來想去一整夜，她心中還是忐忑，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才能穩贏不輸。
她如今輸不起。
細密的雨水被風吹斜，傾入廊下，落在側臉上，可這般的雨卻不及面前人那雙清冷的眸光讓人心中發涼。
“你出現在天水縣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今天就能知曉，到底是自己人先找來，還是想殺你的人動作更快。”
少年語氣波瀾不驚，壓根沒把她當回事，甚至還有幾分嫌棄。
“你…”黃宸又氣又怕，臉色驀地一白，“你瘋了？！”
“不然你覺得應該怎麽辦？繼續藏著誰都找不到你，不清不楚的活著，然後等那些要殺你的人越來越強大，再一指頭捏死你？”阿狗冷嗤一聲，“別說你現在死不了，就算真死也該死的明白，別連累無辜。”
“給馮嬸子的那些東西有多值錢，你心裏應該清楚吧，從當鋪尋線索，找到馮嬸子一家是早晚得事，自己無能也就罷了，偏死前還要再害別人，心中無愧嗎？”
“要不是為了救馮嬸子一家，你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麽關系？”阿狗語言鋒利，無視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繼續咄咄逼人：“本就同你沒什麽交情，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秘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在遮掩不予告知好讓我們有所準備，尋出路乃人之常情，你不用一副被背叛的樣子看著我。”
“最好是盼著自己人先找來，這樣我們也能甩掉你這個麻煩，但德不配位，會有什麽下場，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以後到底要如何行事，自行掂量。”
“我不…不是故意的…”黃宸被他說得毫無反擊之力，無力後退兩步，“我當時只是想報答馮嬸子，除了那些東西…我沒別的了。”
“與我們，無關。”阿狗聽到屋內起身的動靜，耐心消耗殆盡，只冷冷的睨著她丟下一句話，“到底要不要放消息，半個時辰後告訴我。”
說完轉身推門進開了房間。
備受打擊的黃宸站在廊下好一會，反應遲鈍地仰起臉看向院中的雨幕，踉踉蹌蹌走到院中，漫天雨水落下，很快將她打濕。
“嘖，你不怕刺激過頭她記恨上你？”姜書予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正半跪在床踏上幫她穿鞋的阿狗，“我就睡個懶覺晚起一會，你怎麽這麽忍不住。”
阿狗捏了下她的腳腕，解釋道：“沒事，只要不羞憤尋死就行。”
“你早上起的好早啊。”姜書予打了個哈欠，擡手將他頭頂上的雨珠掃落，“除了傳消息還去幹嘛了？”
“給你買早飯，再不吃就涼了。”他說著起身捏著她下巴親了一口，然後松開手轉身去準備別的。
姜書予舔了下嘴唇，略帶回味的嘿嘿笑了下，又突然嗷嗚一聲暴起，“謝阿狗，你用摸過腳的手碰我臉！”
已經走到門口的阿狗腳步頓了下，壓下嘴角弧度，撚了下手指忍著笑回她：“自己的就還嫌棄？”
“那也不行！”姜書予獰著臉朝他沖過來，一頭撞在他腹部，瘋狂捶打，“讓你笑！！”
阿狗被她生氣的樣子逗笑，兩人打打鬧鬧出了房間，突然發現院子裏正在自虐淋雨的黃宸。
“這…被你刺激瘋了？”姜書予擡起的拳頭停在半空中，猶豫一會喚了她一聲，“阿晨姑娘？”
被淋了個透心涼的黃宸睜開眼，規規矩矩的回了姜書予的招呼，然後移開視線看向阿狗，堅定道：“既然你們不怕，那就按你說的來，我等著他們。”
擡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又說道：“不管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麽救我，都要多謝你們提點，既然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那我也應該把自己的身份如實告知。”
姜書予心裏激動不已，藏在身後的手用力掐著阿狗的手臂，面上笑得溫和謙良，“阿晨姑娘想開就好，先換身衣服再詳談吧，生病就不好了。”
把人支走，姜書予興奮的一把抱住阿狗，眨著一雙星星眼看他，“你的激將法奏效了，她要跟我們坦白身份了！”
身份過了明路，一切就都好辦了。姜書予越想越開心，把剛才兩人打鬧的事也忘在腦後。
推開身前的某人，也不用被伺候了，自己麻利的換好衣服，吃完早飯，老老實實的坐在正廳等著黃宸來。
陰雨連綿不斷，四方的院子罩入其中，廊沿下的雨鏈一直作響，讓人不由得有些焦躁。
黃宸來時換回了男裝，頭發被束起，因剛剛淋了雨嘴唇還有些發紫，手中拎著一個暗黃色的小包袱。
眉頭微微隆起，還有些猶疑，不停的到處看。
“葉姐和小蟲子都在前面清理院子，除了我們兩個沒有旁的人。”姜書予安慰她，“你若是還沒想清楚…”
“想清楚了。”黃宸坐下後打斷她的話，堅定道：“如今我身邊無人可用，只有你們願意幫我，既如此就要打消我們之間的疑慮。”
暗黃色的包袱被打開，露出一個漆紅印記的方盒，她緊張的舔了下嘴唇，緩緩打開盒子，露出裏面青玉的方形印璽，上雕五龍，四面刻印雲紋。
玉璽被黃宸拿在手中，露出下方‘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八個蟲鳥字。
“我乃大周天子。”
廳內一片寂靜，姜書予猶豫了會，終究還是小聲問了出來，“我們…要跪嗎？”
玉璽不是被姜雲驄不知道給送哪裏去了嗎，那她手上的這個很有可能是就假的…
黃宸本以為亮出自己的身份，會得到不一樣的反應，可面前兩人一個還是一日既往的面無表情，一個假笑中多了幾分尷尬。
無論哪一個反應都不對。
勉強維持住表情，黃宸拿著玉璽的手都有些不自信了，挽尊道：“你們是朕的救命恩人，就…不用跪了。”
“只是我的身份需要保密，女扮男裝也是迫不得已…”看著他們波瀾不驚的表情，突然有點後悔…可已經坦白，也就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父皇晚年精力不豐…兩位皇兄強勢殘暴…”原先想好的解釋這會也顯得幹幹巴巴。
好在姜書予及時打斷她的話，“天子就是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改變，反正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所以無論理由是什麽都無所謂，你以後慢慢想就成。”
“只是我有一個冒昧的問題，你是天子，帶著玉璽身處北境，那如今王都裏的那個是誰？”
畢竟在她昏睡的時候，天子可是親自寫旨給林牧年，賞了許多東西。
舉著玉璽的手無力垂下，黃宸有些萎靡的收好東西，嘆了口氣，“朕是收到蘇將軍密信而來，他說林家似有反心，與裏戎開戰這麽久一直沒有結束，想要傭兵自重。”
“蘇將軍？”姜書予好奇道：“是蘇茂蘇將軍嗎？”
“不是他還能是誰。”黃宸的手搭在木盒上摩挲兩下，愁然道：“不瞞你們，玉璽之前並不在朕手中，登基之初就丟了，此事一直被朕和母後瞞下，也是蘇將軍密信中說他找到了玉璽，不知如何處理…”
“那你就帶著阿晉一起來了？”
“也不是…”黃宸明顯有些心虛，眼神閃躲道：“勇毅候雖助我登基有功，但我更信任他堂哥，也就是現在的隨州都尉林藏，微服私訪前我曾暗中問過他北境的情況，他的說法與蘇茂相差無幾，我這才相信。”
“帶了一隊人，路上折損許多，最後也只剩下我和阿晉。”她收回手，在膝蓋上微微用力按了下，還能感受到傷口深處的撕裂痛感，“我們二人反其道行之，先來了北境，想等安全些後再去找林藏，但是…”
“你們先被發現了。”阿狗語氣涼颼颼的，姜書予甚至能聽出他話中深藏的滿滿的嫌棄和無語。
“是。與蘇將軍見面順利拿回玉璽…他派人來保護我，本以為會沒事。”黃宸頭低的更深了，她知道自己天真了，想著有林藏接應她，才會想要親手拿回玉璽。
沒成想是自投羅網，“誰知道那些人就是來時路上刺殺我的人，阿晉為了保護我掉下懸崖，王都那邊母後稱病，還有人冒充我上朝…”
姜書予眼皮微微抽了一下，心中對自己能不能靠她解決林牧年突然沒了信心，以女兒身坐上皇位的人怎麽會這麽天真……
她重重閉上眼深吸一口，看來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不然真怕她又做出什麽驚人的蠢事出來。
“往事我們管不著，但是以我們掌握的消息來看，你這個玉璽應該是假的。”毫不留情的撕碎她的所有認知，姜書予的表情已經跟阿狗如出一轍了。
“怎麽可能！我見過父皇的玉璽，跟這個一樣！”黃宸驚詫起身，把玉璽摟在懷裏，目露警惕的看著他們。
姜書予嘆氣，“你都說了，蘇茂派人殺你，那他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把玉璽給你呢，本來就是引你上鉤的誘餌，他沒必要用真的冒險，懂了嗎？”
姜書予只帶過兩個孩子，一個是自己弟弟，聰明嘴甜一點就通，還有一個就是阿狗，能力更是不用說，過目不忘的記憶，以一擋百的武力，生活上更是把她照顧的很好。
實在沒帶過這麽笨的孩子，不由得有些頭疼。
眼看著黃宸神情破碎，阿狗再次發出冷笑，“怪不得勇毅候要擁你上皇位……”
姜書予一把捂住他的嘴，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你最近有點猖狂過頭了，老實點。”
瞎說什麽大實話。
“他說的對。”黃宸跌坐下，神情恍惚，“我太笨了，什麽都不懂，所以勇毅候才選了我，因為最好拿捏…”
姜書予瞪了阿狗一眼，繼續捂著他的嘴，別過頭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先消化一下，我們晚點再聊？”
“不用了，你說吧。”黃宸認命的擺擺手，仰起臉淚花再眼眶裏打轉，“ 我可以承受。”
姜書予盯著她看了一會，很快妥協，從空間內拿出上次在蘇茂書房搜出來的書信，謊話張嘴就來，“我們是本地糧商，被蘇茂手下的人搶了糧，偷入他府中想要找手令的時候偷聽到一些不該聽的話，拿到了這些書信。”
黃宸一目三行的快速看完幾封信，咬著牙根氣的臉都紅了，一掌拍在桌上，“他們兩個早就勾結在一起圖謀皇位！”
“這些書信就是證據。”她緩了口氣，垂下眸子，“所以你們早就知道蘇茂和林牧年狼子野心。”
“是。”姜書予點頭應下，“不為你，為我們自己也必須把他們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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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璽應該也在蘇茂那。”姜書予想到那天沒能拉出來的手環，結合蘇茂以玉璽設陷阱的手段，應該沒錯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我們要怎麽辦？”他手中只有林藏一個可信之人。
阿狗再次開口，“等。”
雨過天晴，天空似水洗過的亮，風吹過雲層飄動露出一半太陽，水霧升騰間，一道彩虹躍然空中。
幾人合力打掃，終於在晚上把宅子全都清理幹凈，在殺了幾個想要翻進來打探消息的蘇府探子後，終於迎來了女主光環的眷顧。
再次翻墻進來的，是掉下懸崖失蹤已久的阿晉。
在房中說了會的話，主仆二人抱頭痛哭許久才一起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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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晉比上次要瘦許多，左邊側臉多了一道傷疤，自鼻梁處一直橫到耳後，貫徹半張臉，將他原本清冷淡漠的臉襯出幾分兇狠。
“多謝姜姑娘的救命之恩。”剛一見面，噗通一聲直接跪下。
姜書予都替他膝蓋疼，齜著牙讓他趕緊起來。
“我掉下懸崖後在山中獵戶家養了一個多月的傷，因尋不到主子就去了隨州找林都尉，剛到天水縣就聽到消息，所以馬上趕來。”
阿狗捏了下姜書予的手，問道：“只有你自己？”
“不，我帶著林都尉的人已經暗中把將軍府圍了，這次前來還為二位帶了一個熟人。”
“誰？”姜書予有些好奇，他們居然還有互相都認識的人？
阿晉沈聲道：“沈知季沈先生。”
他們已經許久未曾聯系，猛然聽到這個名字都是一怔。
“沈先生現在就在北邊的一處安全之所等謝公子。”阿晉轉而對阿狗躬身行禮，“還請謝公子隨府外的侍從前去相見。”
“好。”阿狗拉著姜書予就要走。
“沈先生說他只見您一人，姜姑娘就不必了。”
兩人腳步皆是一頓，姜書予趕在阿狗發作前松開他的手，順勢一推，“去吧，我在家裏等你。”
她也正好跟這位即將反擊的天子要點好處，總不能是白幫忙。
阿狗猶豫了會，但想到林牧年如今還活著，臉色又沈了下去，視線落在姜書予身上許久，溫聲細語道：“我很快就回來。”
“嗯呢，去吧去吧。”姜書予完全沒有留戀，歡快的對他揮了揮手，立刻轉過身湊到黃宸跟前去。
姜書予知道他在看自己，兩人自從醒來後除了睡覺就沒有怎麽離開過對方視線，分離焦慮就這麽養出來的。
她忍著沒回頭，直到衣袍翻抉的聲音在墻頭響起，她才松了口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笑呵呵的對黃宸開條件。
“要知道，用一個下午散播你的行蹤消息是很有技術要求的，而且還要頂著被滅門的風險，我這也算是立功了吧？”
原本還沈浸在後續該如何行事思緒中的黃宸被她問得一楞，稍一思忖，明白了她的意思。
“當然，你救了我兩次，功不可沒，待我回到王都，你想要什麽賞賜。”阿晉在身邊，她身上的猶疑和焦躁好了不少。
“嘿嘿。其實我要的也不多，就是希望您能幫我即將開業的鋪子題匾賜墨寶，還有就是…未來的皇商，介不介意多加我一家呢？”
少女諂媚討好的樣子特別浮於表面，眸中明明就跟之前打擊她時一樣的澄凈。
“你就要這些？”不要官，不要財，只要名聲和機會。
“就這些，我和謝庭都只想做生意賺許多的錢，對官場權力不感興趣。”她又想了想，說不得這人回去後變聰明了，發現她和阿狗的身份就糟了。
於是她斂起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問道：“能不能再加一個免死金牌？”
“你，曾犯過錯？”不然怎麽會需要這種東西，黃宸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姜書予訕笑道：“這不是家人觸犯條律會被連坐嗎？畢竟我就是這麽來的北境。”
她把原身父親幹的蠢事說了一通，也算提前在她面前打了預防針，以後若是查出玉璽的事，那也跟她這個被牽連的小庶女沒關系。
黃宸了然的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因你家人做的錯事遷怒於你，若你還是心中不安，就依你所言。”
她剛答應下來，旁邊的阿晉手指在腰間劍柄上摩挲了一下，猶豫片刻開口道：“當初清算時，第一冊名單上好似並沒有姜柏舟，是下降罪聖旨時突然多出來的。”
姜書予眉心突的一跳，還好自己先說了，不然就被動了，“瞧，說不得就是被陷害的，我要免罪金牌實在是太有必要了。”
“嗯，你放心，我回去就翻閱卷宗，若是被陷害，定會為你們姜家翻案。”
她說得斬釘截鐵，姜書予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心中不由的暗爽，查吧查吧，最好是把姜柏舟私下幹的烏糟事全查出來，這樣姜家不死也得脫層皮，反正她已經脫離姜家，與她無關。
“雖說要求有點過分，但是，咱們還是立下字據比較好哈哈哈…”姜書予邊說邊去翻找筆墨，麻利的放在桌上。
黃宸和阿晉被她的效率驚呆了，也是第一次被人催促寫憑據，“啊這…好，好吧。”
“多謝陛下。”姜書予滿臉笑容的接過字據，拎在半空中吹了吹，笑呵呵道：“天色不早了，阿晉你早點帶陛下去休息吧，剩下的事等謝庭和沈先生商議好了再說。”
說完敷衍的行了個禮屁顛屁顛的回了院子。
回去時特意交代了蟲賴子留了燈，等人實在無聊，姜書予支開窗，趴在窗邊仰頭看星空，水洗過的天空格外幹凈，泛著水光點綴幾顆小星。
風吹過略帶著點潮意，吹得人昏昏欲睡，不知怎麽就趴著睡著了。
臉頰被溫熱柔軟的掌心撫過，突然有種失重感，姜書予迷迷糊糊睜開眼，自下而上，阿狗的臉和點點燈光恍惚重疊在一起。
被他抱在懷裏，下意識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懷中，嗚嗚囔囔道：“回來了…”
“嗯，回來了。”阿狗低聲回道。
從正門到院子，一路亮著的燈盞，窗邊倚靠等待他歸家的阿魚，每一幕都讓他心好似泡在蜜水中，甜得發漲塞滿整個胸膛。
“怎麽不回床上睡，晚上風很冷，生病可是要吃藥的。”抱著人坐在床邊，也不松手，用自己的體溫幫她回暖。
“等你呀。”姜書予打了哈欠，眼都沒睜懶懶道：“怎麽這麽晚，聊好了？”
“都說好了，接下來他們知道該怎麽做。”阿狗嘴角始終噙笑，低頭落下輕吻，蜻蜓點水般，很快分開，“林牧年交給我，鋪子就要交給阿魚了。”
“沈先生沒讓你跟他一起走？”姜書予強撐著最後一點精神，“你會走嗎？”
如今他攀上林都尉，以後定會是天子近臣，她才不信這個老東西不動阿狗的心思。
阿狗無聲笑笑，沈先生確實跟阿魚猜的一樣，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收拾東西，一起回王都。
但他做不到。
“阿魚在這，我不會走。”阿狗手掌在她脊背後處，像是安撫焦躁的小貓。
做弟子的沒什麽遠大志向，只好辛苦師父自己親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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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書予和阿狗分別住東西小院, 話是這麽說, 到了晚上休息時阿狗比她還要自然的躺在一張床上，手臂鐵一般死死箍住她的腰，前胸貼著後背不留一絲空隙。
第二日一早, 姜書予還正睡著, 黃宸就找了過來，被阿狗攔在門外。
早春多雨，淅淅瀝瀝似天幕落下的一方輕紗，兩人站在廊下，阿狗從外面剛回來，肩膀上的布料被雨水打濕,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阿魚還在睡，有事晚些時辰再說。”
“你們不怕拖得時間越久越麻煩嗎？”黃宸心中著急，她想早點離開這去隨州找林藏，但傷並沒有好透, 就像今日的這場雨。
雙腿斷裂處總是生處密密麻麻的痛癢, 好似骨頭縫裏被冷風一吹便腫脹起來, 行不了多少路。
當初為了保住自己的命, 她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馮嬸子，所以想租輛馬車走也不行, 就算能走…身邊無人相護也走不遠。
思來想去一整夜，她心中還是忐忑，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才能穩贏不輸。
她如今輸不起。
細密的雨水被風吹斜，傾入廊下，落在側臉上，可這般的雨卻不及面前人那雙清冷的眸光讓人心中發涼。
“你出現在天水縣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今天就能知曉，到底是自己人先找來，還是想殺你的人動作更快。”
少年語氣波瀾不驚，壓根沒把她當回事，甚至還有幾分嫌棄。
“你…”黃宸又氣又怕，臉色驀地一白，“你瘋了？！”
“不然你覺得應該怎麽辦？繼續藏著誰都找不到你，不清不楚的活著，然後等那些要殺你的人越來越強大，再一指頭捏死你？”阿狗冷嗤一聲，“別說你現在死不了，就算真死也該死的明白，別連累無辜。”
“給馮嬸子的那些東西有多值錢，你心裏應該清楚吧，從當鋪尋線索，找到馮嬸子一家是早晚得事，自己無能也就罷了，偏死前還要再害別人，心中無愧嗎？”
“要不是為了救馮嬸子一家，你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麽關系？”阿狗語言鋒利，無視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繼續咄咄逼人：“本就同你沒什麽交情，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秘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在遮掩不予告知好讓我們有所準備，尋出路乃人之常情，你不用一副被背叛的樣子看著我。”
“最好是盼著自己人先找來，這樣我們也能甩掉你這個麻煩，但德不配位，會有什麽下場，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以後到底要如何行事，自行掂量。”
“我不…不是故意的…”黃宸被他說得毫無反擊之力，無力後退兩步，“我當時只是想報答馮嬸子，除了那些東西…我沒別的了。”
“與我們，無關。”阿狗聽到屋內起身的動靜，耐心消耗殆盡，只冷冷的睨著她丟下一句話，“到底要不要放消息，半個時辰後告訴我。”
說完轉身推門進開了房間。
備受打擊的黃宸站在廊下好一會，反應遲鈍地仰起臉看向院中的雨幕，踉踉蹌蹌走到院中，漫天雨水落下，很快將她打濕。
“嘖，你不怕刺激過頭她記恨上你？”姜書予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正半跪在床踏上幫她穿鞋的阿狗，“我就睡個懶覺晚起一會，你怎麽這麽忍不住。”
阿狗捏了下她的腳腕，解釋道：“沒事，只要不羞憤尋死就行。”
“你早上起的好早啊。”姜書予打了個哈欠，擡手將他頭頂上的雨珠掃落，“除了傳消息還去幹嘛了？”
“給你買早飯，再不吃就涼了。”他說著起身捏著她下巴親了一口，然後松開手轉身去準備別的。
姜書予舔了下嘴唇，略帶回味的嘿嘿笑了下，又突然嗷嗚一聲暴起，“謝阿狗，你用摸過腳的手碰我臉！”
已經走到門口的阿狗腳步頓了下，壓下嘴角弧度，撚了下手指忍著笑回她：“自己的就還嫌棄？”
“那也不行！”姜書予獰著臉朝他沖過來，一頭撞在他腹部，瘋狂捶打，“讓你笑！！”
阿狗被她生氣的樣子逗笑，兩人打打鬧鬧出了房間，突然發現院子裏正在自虐淋雨的黃宸。
“這…被你刺激瘋了？”姜書予擡起的拳頭停在半空中，猶豫一會喚了她一聲，“阿晨姑娘？”
被淋了個透心涼的黃宸睜開眼，規規矩矩的回了姜書予的招呼，然後移開視線看向阿狗，堅定道：“既然你們不怕，那就按你說的來，我等著他們。”
擡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又說道：“不管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麽救我，都要多謝你們提點，既然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那我也應該把自己的身份如實告知。”
姜書予心裏激動不已，藏在身後的手用力掐著阿狗的手臂，面上笑得溫和謙良，“阿晨姑娘想開就好，先換身衣服再詳談吧，生病就不好了。”
把人支走，姜書予興奮的一把抱住阿狗，眨著一雙星星眼看他，“你的激將法奏效了，她要跟我們坦白身份了！”
身份過了明路，一切就都好辦了。姜書予越想越開心，把剛才兩人打鬧的事也忘在腦後。
推開身前的某人，也不用被伺候了，自己麻利的換好衣服，吃完早飯，老老實實的坐在正廳等著黃宸來。
陰雨連綿不斷，四方的院子罩入其中，廊沿下的雨鏈一直作響，讓人不由得有些焦躁。
黃宸來時換回了男裝，頭發被束起，因剛剛淋了雨嘴唇還有些發紫，手中拎著一個暗黃色的小包袱。
眉頭微微隆起，還有些猶疑，不停的到處看。
“葉姐和小蟲子都在前面清理院子，除了我們兩個沒有旁的人。”姜書予安慰她，“你若是還沒想清楚…”
“想清楚了。”黃宸坐下後打斷她的話，堅定道：“如今我身邊無人可用，只有你們願意幫我，既如此就要打消我們之間的疑慮。”
暗黃色的包袱被打開，露出一個漆紅印記的方盒，她緊張的舔了下嘴唇，緩緩打開盒子，露出裏面青玉的方形印璽，上雕五龍，四面刻印雲紋。
玉璽被黃宸拿在手中，露出下方‘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八個蟲鳥字。
“我乃大周天子。”
廳內一片寂靜，姜書予猶豫了會，終究還是小聲問了出來，“我們…要跪嗎？”
玉璽不是被姜雲驄不知道給送哪裏去了嗎，那她手上的這個很有可能是就假的…
黃宸本以為亮出自己的身份，會得到不一樣的反應，可面前兩人一個還是一日既往的面無表情，一個假笑中多了幾分尷尬。
無論哪一個反應都不對。
勉強維持住表情，黃宸拿著玉璽的手都有些不自信了，挽尊道：“你們是朕的救命恩人，就…不用跪了。”
“只是我的身份需要保密，女扮男裝也是迫不得已…”看著他們波瀾不驚的表情，突然有點後悔…可已經坦白，也就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父皇晚年精力不豐…兩位皇兄強勢殘暴…”原先想好的解釋這會也顯得幹幹巴巴。
好在姜書予及時打斷她的話，“天子就是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改變，反正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所以無論理由是什麽都無所謂，你以後慢慢想就成。”
“只是我有一個冒昧的問題，你是天子，帶著玉璽身處北境，那如今王都裏的那個是誰？”
畢竟在她昏睡的時候，天子可是親自寫旨給林牧年，賞了許多東西。
舉著玉璽的手無力垂下，黃宸有些萎靡的收好東西，嘆了口氣，“朕是收到蘇將軍密信而來，他說林家似有反心，與裏戎開戰這麽久一直沒有結束，想要傭兵自重。”
“蘇將軍？”姜書予好奇道：“是蘇茂蘇將軍嗎？”
“不是他還能是誰。”黃宸的手搭在木盒上摩挲兩下，愁然道：“不瞞你們，玉璽之前並不在朕手中，登基之初就丟了，此事一直被朕和母後瞞下，也是蘇將軍密信中說他找到了玉璽，不知如何處理…”
“那你就帶著阿晉一起來了？”
“也不是…”黃宸明顯有些心虛，眼神閃躲道：“勇毅候雖助我登基有功，但我更信任他堂哥，也就是現在的隨州都尉林藏，微服私訪前我曾暗中問過他北境的情況，他的說法與蘇茂相差無幾，我這才相信。”
“帶了一隊人，路上折損許多，最後也只剩下我和阿晉。”她收回手，在膝蓋上微微用力按了下，還能感受到傷口深處的撕裂痛感，“我們二人反其道行之，先來了北境，想等安全些後再去找林藏，但是…”
“你們先被發現了。”阿狗語氣涼颼颼的，姜書予甚至能聽出他話中深藏的滿滿的嫌棄和無語。
“是。與蘇將軍見面順利拿回玉璽…他派人來保護我，本以為會沒事。”黃宸頭低的更深了，她知道自己天真了，想著有林藏接應她，才會想要親手拿回玉璽。
沒成想是自投羅網，“誰知道那些人就是來時路上刺殺我的人，阿晉為了保護我掉下懸崖，王都那邊母後稱病，還有人冒充我上朝…”
姜書予眼皮微微抽了一下，心中對自己能不能靠她解決林牧年突然沒了信心，以女兒身坐上皇位的人怎麽會這麽天真……
她重重閉上眼深吸一口，看來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不然真怕她又做出什麽驚人的蠢事出來。
“往事我們管不著，但是以我們掌握的消息來看，你這個玉璽應該是假的。”毫不留情的撕碎她的所有認知，姜書予的表情已經跟阿狗如出一轍了。
“怎麽可能！我見過父皇的玉璽，跟這個一樣！”黃宸驚詫起身，把玉璽摟在懷裏，目露警惕的看著他們。
姜書予嘆氣，“你都說了，蘇茂派人殺你，那他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把玉璽給你呢，本來就是引你上鉤的誘餌，他沒必要用真的冒險，懂了嗎？”
姜書予只帶過兩個孩子，一個是自己弟弟，聰明嘴甜一點就通，還有一個就是阿狗，能力更是不用說，過目不忘的記憶，以一擋百的武力，生活上更是把她照顧的很好。
實在沒帶過這麽笨的孩子，不由得有些頭疼。
眼看著黃宸神情破碎，阿狗再次發出冷笑，“怪不得勇毅候要擁你上皇位……”
姜書予一把捂住他的嘴，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你最近有點猖狂過頭了，老實點。”
瞎說什麽大實話。
“他說的對。”黃宸跌坐下，神情恍惚，“我太笨了，什麽都不懂，所以勇毅候才選了我，因為最好拿捏…”
姜書予瞪了阿狗一眼，繼續捂著他的嘴，別過頭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先消化一下，我們晚點再聊？”
“不用了，你說吧。”黃宸認命的擺擺手，仰起臉淚花再眼眶裏打轉，“ 我可以承受。”
姜書予盯著她看了一會，很快妥協，從空間內拿出上次在蘇茂書房搜出來的書信，謊話張嘴就來，“我們是本地糧商，被蘇茂手下的人搶了糧，偷入他府中想要找手令的時候偷聽到一些不該聽的話，拿到了這些書信。”
黃宸一目三行的快速看完幾封信，咬著牙根氣的臉都紅了，一掌拍在桌上，“他們兩個早就勾結在一起圖謀皇位！”
“這些書信就是證據。”她緩了口氣，垂下眸子，“所以你們早就知道蘇茂和林牧年狼子野心。”
“是。”姜書予點頭應下，“不為你，為我們自己也必須把他們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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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璽應該也在蘇茂那。”姜書予想到那天沒能拉出來的手環，結合蘇茂以玉璽設陷阱的手段，應該沒錯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我們要怎麽辦？”他手中只有林藏一個可信之人。
阿狗再次開口，“等。”
雨過天晴，天空似水洗過的亮，風吹過雲層飄動露出一半太陽，水霧升騰間，一道彩虹躍然空中。
幾人合力打掃，終於在晚上把宅子全都清理幹凈，在殺了幾個想要翻進來打探消息的蘇府探子後，終於迎來了女主光環的眷顧。
再次翻墻進來的，是掉下懸崖失蹤已久的阿晉。
在房中說了會的話，主仆二人抱頭痛哭許久才一起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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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晉比上次要瘦許多，左邊側臉多了一道傷疤，自鼻梁處一直橫到耳後，貫徹半張臉，將他原本清冷淡漠的臉襯出幾分兇狠。
“多謝姜姑娘的救命之恩。”剛一見面，噗通一聲直接跪下。
姜書予都替他膝蓋疼，齜著牙讓他趕緊起來。
“我掉下懸崖後在山中獵戶家養了一個多月的傷，因尋不到主子就去了隨州找林都尉，剛到天水縣就聽到消息，所以馬上趕來。”
阿狗捏了下姜書予的手，問道：“只有你自己？”
“不，我帶著林都尉的人已經暗中把將軍府圍了，這次前來還為二位帶了一個熟人。”
“誰？”姜書予有些好奇，他們居然還有互相都認識的人？
阿晉沈聲道：“沈知季沈先生。”
他們已經許久未曾聯系，猛然聽到這個名字都是一怔。
“沈先生現在就在北邊的一處安全之所等謝公子。”阿晉轉而對阿狗躬身行禮，“還請謝公子隨府外的侍從前去相見。”
“好。”阿狗拉著姜書予就要走。
“沈先生說他只見您一人，姜姑娘就不必了。”
兩人腳步皆是一頓，姜書予趕在阿狗發作前松開他的手，順勢一推，“去吧，我在家裏等你。”
她也正好跟這位即將反擊的天子要點好處，總不能是白幫忙。
阿狗猶豫了會，但想到林牧年如今還活著，臉色又沈了下去，視線落在姜書予身上許久，溫聲細語道：“我很快就回來。”
“嗯呢，去吧去吧。”姜書予完全沒有留戀，歡快的對他揮了揮手，立刻轉過身湊到黃宸跟前去。
姜書予知道他在看自己，兩人自從醒來後除了睡覺就沒有怎麽離開過對方視線，分離焦慮就這麽養出來的。
她忍著沒回頭，直到衣袍翻抉的聲音在墻頭響起，她才松了口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笑呵呵的對黃宸開條件。
“要知道，用一個下午散播你的行蹤消息是很有技術要求的，而且還要頂著被滅門的風險，我這也算是立功了吧？”
原本還沈浸在後續該如何行事思緒中的黃宸被她問得一楞，稍一思忖，明白了她的意思。
“當然，你救了我兩次，功不可沒，待我回到王都，你想要什麽賞賜。”阿晉在身邊，她身上的猶疑和焦躁好了不少。
“嘿嘿。其實我要的也不多，就是希望您能幫我即將開業的鋪子題匾賜墨寶，還有就是…未來的皇商，介不介意多加我一家呢？”
少女諂媚討好的樣子特別浮於表面，眸中明明就跟之前打擊她時一樣的澄凈。
“你就要這些？”不要官，不要財，只要名聲和機會。
“就這些，我和謝庭都只想做生意賺許多的錢，對官場權力不感興趣。”她又想了想，說不得這人回去後變聰明了，發現她和阿狗的身份就糟了。
於是她斂起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問道：“能不能再加一個免死金牌？”
“你，曾犯過錯？”不然怎麽會需要這種東西，黃宸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姜書予訕笑道：“這不是家人觸犯條律會被連坐嗎？畢竟我就是這麽來的北境。”
她把原身父親幹的蠢事說了一通，也算提前在她面前打了預防針，以後若是查出玉璽的事，那也跟她這個被牽連的小庶女沒關系。
黃宸了然的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因你家人做的錯事遷怒於你，若你還是心中不安，就依你所言。”
她剛答應下來，旁邊的阿晉手指在腰間劍柄上摩挲了一下，猶豫片刻開口道：“當初清算時，第一冊名單上好似並沒有姜柏舟，是下降罪聖旨時突然多出來的。”
姜書予眉心突的一跳，還好自己先說了，不然就被動了，“瞧，說不得就是被陷害的，我要免罪金牌實在是太有必要了。”
“嗯，你放心，我回去就翻閱卷宗，若是被陷害，定會為你們姜家翻案。”
她說得斬釘截鐵，姜書予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心中不由的暗爽，查吧查吧，最好是把姜柏舟私下幹的烏糟事全查出來，這樣姜家不死也得脫層皮，反正她已經脫離姜家，與她無關。
“雖說要求有點過分，但是，咱們還是立下字據比較好哈哈哈…”姜書予邊說邊去翻找筆墨，麻利的放在桌上。
黃宸和阿晉被她的效率驚呆了，也是第一次被人催促寫憑據，“啊這…好，好吧。”
“多謝陛下。”姜書予滿臉笑容的接過字據，拎在半空中吹了吹，笑呵呵道：“天色不早了，阿晉你早點帶陛下去休息吧，剩下的事等謝庭和沈先生商議好了再說。”
說完敷衍的行了個禮屁顛屁顛的回了院子。
回去時特意交代了蟲賴子留了燈，等人實在無聊，姜書予支開窗，趴在窗邊仰頭看星空，水洗過的天空格外幹凈，泛著水光點綴幾顆小星。
風吹過略帶著點潮意，吹得人昏昏欲睡，不知怎麽就趴著睡著了。
臉頰被溫熱柔軟的掌心撫過，突然有種失重感，姜書予迷迷糊糊睜開眼，自下而上，阿狗的臉和點點燈光恍惚重疊在一起。
被他抱在懷裏，下意識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懷中，嗚嗚囔囔道：“回來了…”
“嗯，回來了。”阿狗低聲回道。
從正門到院子，一路亮著的燈盞，窗邊倚靠等待他歸家的阿魚，每一幕都讓他心好似泡在蜜水中，甜得發漲塞滿整個胸膛。
“怎麽不回床上睡，晚上風很冷，生病可是要吃藥的。”抱著人坐在床邊，也不松手，用自己的體溫幫她回暖。
“等你呀。”姜書予打了哈欠，眼都沒睜懶懶道：“怎麽這麽晚，聊好了？”
“都說好了，接下來他們知道該怎麽做。”阿狗嘴角始終噙笑，低頭落下輕吻，蜻蜓點水般，很快分開，“林牧年交給我，鋪子就要交給阿魚了。”
“沈先生沒讓你跟他一起走？”姜書予強撐著最後一點精神，“你會走嗎？”
如今他攀上林都尉，以後定會是天子近臣，她才不信這個老東西不動阿狗的心思。
阿狗無聲笑笑，沈先生確實跟阿魚猜的一樣，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收拾東西，一起回王都。
但他做不到。
“阿魚在這，我不會走。”阿狗手掌在她脊背後處，像是安撫焦躁的小貓。
做弟子的沒什麽遠大志向，只好辛苦師父自己親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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