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謝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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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謝司珩
百川書院十日休沐日一到, 院門口就格外熱鬧，馬車，牛車, 驢車堵成一團, 小商小販也比往日要多一倍。
阿狗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傷, 格外引人矚目。
“我訂了牛車, 還有空位，要一起回去嗎？”周逢澤懷中抱著書，在他身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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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狗緊抿的嘴唇輕啟：“不用。”
他還要等阿魚。
周逢澤想到他來時是駕驢車來的, 反應過來他應該在等姜家那個姑娘, 於是拱手告退。
太陽東升，一直移到正當空，回家的學子已經寥寥無幾，留下的都是路途遙遠不打算回去的。
只有阿狗始終站在門前，未曾動過半步。
有馬車大老遠的駛來，停在書院門口, 許玉龍罵罵咧咧的從上面下來：“當我稀罕回去啊，哼，勞資以後就住書院了，非讓你哭著來求我…”
他大馬金刀地梗著頭就要往裏走，眼尾掃到跟個木樁似的阿狗, 硬生生轉了方向。
一把攬住他脖子：“謝庭, 你怎麽還沒走？”
“嘶。”阿狗身影搖晃。
許玉龍人高馬大, 再加上此刻他身上帶傷, 被他這麽一壓差點伸手將人推出去。
不過好在這人也不是個死莽的，擡手離開他肩膀, 連連道歉：“我忘了你受傷了，實在對不住。”
阿狗搖頭，目光始終看向一個方向。
“謝老弟，你知道嗎，我爹他又要納妾了，我娘死了十年，他就納了十個小妾，一年一個，半點也沒閑著，我這次回去，說打算棄筆從戎，還被他罵了一通，說我不學無術，整天胡搞，爛泥扶不上墻。”
許玉龍抱著胳膊半仰著頭，看著天空，惆悵中混著憤慨，“居然罵我不學無術，我再是爛泥也比不上他色欲熏心，為老不尊…”
嘴巴就像是按下了什麽開關，嘚吧嘚吧說個不聽，阿狗在這段時日被迫聽了好多次，連他家養了幾只貓，哪只貓脾氣最好，哪只貓脾氣最差不讓摸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往日只當做他在念經，可現在…他始終等不到阿魚，心中的郁氣越來越重，耳朵也被他念叨的發熱。
“你口不渴嗎？”不冷不淡的一句話已經是他婉轉的極限。
“不啊。”許玉龍一本正經道：“你怎麽還沒走，是特意等我嗎？”
要不是他爹突然派人來說有事讓他回家，今天他應該跟謝庭一起回去的。
“不是。”阿狗垂眸，“我在等人。”
“等牛車？”許玉龍胡亂猜測，“這個時間早就沒了吧，該走的都走了，要不然你坐我馬車，正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再等下去一天時間都浪費了，阿狗點頭，摸出阿魚給的錢袋，認真道：“好，多少錢？”
“說這話就是打我臉了，怎麽能收兄弟錢，走走走……”許玉龍擋回他的手，拉著少年手臂就朝馬車走去。
馬車車身造型高大浮誇，內裏鋪設柔軟的皮毛絨毯，四面皆是精美的華貴的縐紗，車架木材觸之生潤，牟釘也是黃金包裹，印刻覆雜花紋。
阿狗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一路上方便給馬夫指路。
馬車進入青水村，強有力的馬蹄聲和貴氣逼人的行頭將人們的目光引去。
村子裏上次來馬車還是桑家出事的晚上，不過來得人面上帶殺氣，沒人敢靠近。這次不一樣，青天白日，馬車前也只有一個年輕小廝。
有膽大的不遠不近地跟著，馬車緩緩駛入岔口，車簾被修長手指掀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有小孩子見了他，嘻嘻哈哈地大聲給自己大人回話，“村尾的謝庭回來啦…掃把星回來嘍…”
阿狗只當聽不見，許玉龍卻氣得不請，一把掀開車簾，站在車頭指著幾個孩子跑遠的方向罵道：“誰家孩子這麽沒大沒小，再亂說話給你扔河裏洗洗腦子。”
“左拐，走了。”阿狗淡淡道。
馬車在家門前停下，少年一躍而下。
大門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打開，許玉龍被小廝扶下車，左右查看。
“你就住這？太小了吧…”
阿狗沒搭理他，推開門，院子裏多了一張躺椅和小桌，尖叫在睡覺，墻邊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籬笆，裏面是他走時獵到的野雞。
廚房的爐子還在燃著，只是沒有人在。
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阿魚沒有走。
誰也不知道他在等不到人來時的路上有多慌張，在這世上他們兩人都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只是阿魚又與他不同，大多數時候他都覺得阿魚會隨時拋下所有然後離開。
自己壓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哪怕他已經很聽話，一切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也依舊會有這種惴惴不安的情緒。
“唔，謝老弟，你姐姐呢？”許玉龍捏著鼻子皺眉道：“要不你先帶我去看看你家地？要怎麽練？”
阿狗嫌棄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弓都拉不開，下地也沒用。”
這人長得高大，騎射課還不如他的成績。
“所以才要練啊，你別拒絕我，我很有誠意的。”許玉龍湊上來，“要不是我爹把我月例銀子停了，我還想買地跟你們學呢。”
阿狗正色看他，沒錢？那就是要白吃白喝，阿魚肯定會不高興的。
得抓緊時間打發走。
“那等你有錢了再說吧。”擡手就要趕人。
“阿…謝庭？”桑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點驚訝，“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直直將人推開，阿狗幾步走到門口，“剛到，阿魚呢？”
桑晴分了一半註意在許玉龍身上，穿著貴氣但是眼神還算清正，於是笑著舉起自己臂彎挎著的小籃子，“在山上呢，我正好要去送飯，一起去吧。”
“山上？”阿狗聲音拔高，急了，“她怎麽能去山上。”
“是後山，離村子近，沒什麽樹，她看中兩畝地，正費勁幹活呢。”桑晴笑著解釋。
許玉龍兩眼放光，湊了過來，也不管認識不認識，催促道：“走走走，別讓姐姐等急了。”
“不是你姐姐。”阿狗跟他拉開距離，糾正道：“你小心說話。”
“哎呀，知道了。”
三人趕到的時候，姜書予正在跟秦姨娘說話，翻飛的凍土就跟長了眼睛一樣，一潑又一潑地砸在秦姨娘的腿上。
土塊雖然不大，一直砸也還是會疼，秦姨娘忍著疼道：“你祖母想你，知道你最近開田辛苦，所以囑我來尋你，有空回家坐一坐，吃個飯，說會子話。”
“我忙啊，你看我跟你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姜書予一鋤頭下去，‘當啷’又是一塊石頭，掘出來扔到一邊。
陰陽怪氣道：“飯點我都吃不上飯，哪像您，這個時辰，肯定吃好了吧，不然哪有勁在這站著跟我說半天話啊。”
秦姨娘面露尷尬，“我也是從你二叔家一路找過來的，要是知道你還沒吃，定要給你帶上點什麽。”
“要不就今晚吧，我回去跟老太太說一聲，你來坐坐？”
姜書予停下動作，倚著鋤頭呼出一口氣，“您就直說吧，到底是想要銀錢啊，還是想要人？”
“看你說得什麽話。”秦姨娘被她說得冷汗直冒，揪著袖子擦了擦額角，“真的就是老太太想孫女了。”
“唔。”姜書予翻了個白眼，之前錦衣玉食的時候一年都不見她想一回，現在她剛搞成兩畝山田，這人就找上門了，打的什麽註意一目了然。
真當她傻呢。
“阿魚。”人沒到，呼喊聲已經從山下不遠處傳來。
熟悉的聲音入耳，滿身的汗珠子被風一吹，就跟自帶速冰效果似的，一下進了冰窖，冷得她後腦勺一陣酸瑟。
緊接著一道金光劃過大腦皮層，金燦燦猶如 X 光一樣帶著透視效果，把她之前的承諾——‘接你回家’四個字照得鋥光瓦亮，閃閃發光。
糟了！忘了今天是阿狗的休沐日。
信用危已！
生怕阿狗明天不願意再去書院，姜書予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把肘開秦姨娘迎了上去。
“回來啦，路上順利嗎，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嘴就跟開了倍速一樣，拋出苦情戲份以求同情分。
“看看，這都是我最近的成果，寫的可是你的名字，現在你名下可又多了兩畝山田啊…就是累得我腰酸背疼，忙的昏天黑地，頭暈眼花…”
桑晴看著突然灌了雞血似的的姜書予，笑容不尷不尬地停在臉上。
她不是中午才剛來嗎？每天也就幹不到一個時辰就回家了…
越走越近，原本還喋喋不休的話在看到阿狗臉上的傷時戛然而止。
“書院有人欺負你？”笑容倏然收起，一個箭步上前，捏著少年下巴湊到跟前仔細看。
不願意放過別的地方，拉著他的胳膊把袖子往上擼，果然很多青紫傷痕。
天殺的！哪個混蛋居然敢欺負他。
“帶我去書院！”後槽牙被咬得‘咯吱’作響，周身好似燃了一圈火焰，越來越旺，空氣越發細薄，重重吸氣卻總覺得不夠。
肺管子都疼。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少年拽住，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力道不大，卻帶著阻止的意味。
姜書予仰頭，視線被他突然柔和下來的目光占據，哪還有剛才喊她時一本正經的感覺。
“無礙，只是同窗切磋。”
“什麽同窗切磋，明明是我們被你單方面切磋，你又被武夫子單方面切磋好吧。”許玉龍一臉牙疼地湊過來。
說完笑呵呵的對著姜書予行了個禮，“姐姐還記得我嗎？”
看著比自己高不止一個頭的許玉龍，姜書予嘴角抽抽。
“姐姐？”
“我與謝庭相見恨晚，內心已經把他視為異姓兄弟，他姐姐就是我姐姐。”許玉龍嘿嘿一笑。
阿狗嫌他礙事，把他擠到一邊，將手中籃子放下，扶著她在地頭坐下，手掌貼在她後腰打圈輕柔。
“是這裏疼嗎？”
姜書予點頭，繼續問，“什麽武夫子？”
“沒什麽…”阿狗搖頭，話還沒說完又被許玉龍搶了先。
“就是院裏剛剛請來教授騎射的夫子，只是為人比較奇怪，臉上帶著面具不願意摘下，但是身手極好，對謝庭最狠……”
他嘖嘖搖頭感慨道：“那真是往死裏打，得虧謝老弟抗揍，換個人早去了半條命了。”
姜書予聽到他說面具後，心裏已經有數，看向阿狗後又得到他肯定的眼神。
證明她猜的沒錯，面具男居然變成了百川書院的武夫子，還就在阿狗身邊。
許玉龍還在絮絮叨叨，“你跟他同住一屋，他不會晚上也欺負你吧，要不然你跟監院申請調到我房間？”
“不用了。”阿狗搖頭，對上身旁人擔心的目光後，心好似被放置在雲端。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讓她放心。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你怎麽回來的？”姜書予問的有些心虛。
阿狗倒像是完全忘記這件事，淡淡道：“坐了他的馬車…”
“嗨，多大的事，順路順路。”許玉龍笑呵呵的蹲在地頭，正摳著地上的石頭。
幾人說話間，腰上的動作始終不緩不急地揉動著。
姜書予眼睛盯著少年的表情，確定他沒有生氣，已經把自己忘記接他這件事過濾掉後，這才放松滿意地瞇了瞇眼。
“這些活你還是等我回來再幹吧。”阿狗微微用了點力，“是不是還沒吃飯？”
“你不說我都忘了，要不是桑晴每天送飯，我肯定得瘦好幾斤。”姜書予見縫插針宣傳自己的可憐。
桑晴感到好笑，強忍著把飯菜端出來遞給她，“快吃吧，大忙人。”
看著唯一知道自己每天都幹了什麽的知情人，姜書予沖著桑晴眨了下眼，笑嘻嘻地接過飯菜。
還不忘再告一狀。
看著尷尬站了半天的秦姨娘道：“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從我身上榨出什麽呢？”
四雙眼睛齊齊看向她，秦姨娘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
姜書予臺詞感情雙在線，眉頭皺得老高，“總不能是姜雲驄發跡了想報仇，騙我回去，再掐一次吧？”
這話一出，身旁少年眸中慍色漸濃，面色緊繃，好似下一瞬就要躍起咬斷獵物喉管的野獸。
秦姨娘嚇得臉白如紙，嘴唇發顫，笑容支離破碎，喚她名字套近乎，“予姐兒這說得什麽話，大少爺又不是瘋了…”
“姜雲驄？”許玉龍帶著困惑和好奇道，“好熟悉啊，在哪聽過。”
他皺著眉頭拼命回想，總覺得近日才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秦姨娘現在地位就是家裏的下人，什麽臟活累活都要她幹，這傳話的事也得是她。
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這個突然改了性子的姜書予，邪性的很。
“予姐兒什麽時候想來，支會一聲，你祖母和大姐姐都念著你呢。”冤有頭債有主，一樣她這麽說了，姜書予能明白。
一秒都不願再多停留，馬上下山去。
“他們又欺負你了？”阿狗問道。
姜書予聳了聳肩，“怎麽可能，我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先吃飯吧，飯草要涼了。”
“你們吃了嗎？”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幾人坐在地頭邊說話邊吃飯，桑晴家中還有活計，略坐坐便下山去了。
姜書予淺聽阿狗說他在書院的生活，除去武夫子這個意外，其他課業在沈知季的安排下，也都算平常。
許玉龍是個閑不住的，叫嚷著要學下地，姜書予嫌他聒噪，讓他去清理碎石，跟當初教阿燦時也是同一個說法。
把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忽悠的一楞一楞的，迫不及待拎著鋤頭就自己去忙活。
“沈先生沒同你一起回來嗎？”
阿狗搖頭，“有人邀他去府中授課，不在院中。”
“這麽厲害，還能被外聘。”姜書予把最後一塊白菜咽下，“我幫你把那個花老太婆收拾了，還有這兩畝山田，只是名字寫了你的，但是以後你要還給我啊。”
“嗯好。”
只要跟錢，地，等一切有價值的東西沾邊，姜書予總是會不厭其煩的強調歸屬權。
阿狗在這種事情上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
只是這次提出了一個要求，少年歪著頭認真看她，眸中清清楚楚倒影著她的身影。
“下次你能接我回家嗎？”
他很少會有這麽強烈的渴望，唯有跟她相關的一切，才會讓他輕而易舉地失控。
兩人距離很近，姜書予甚至都能聽到他突然變得綿長的呼吸聲，謹慎又緊張，猶如晨起路邊一株野草枝葉上不起眼的露珠，欲掉不掉，等待最後塵埃落定的時刻…
目光與他對上，姜書予用與之相同的認真，語速緩慢且清晰。
“能，不止下次，我保證，以後每次都接到你。”
少年嘴角上翹，眼尾發紅的傷痕似乎都變得柔軟，綻放暈開。
“那我永遠都等阿魚。”
“傻樣吧。”姜書予被他感染，笑得歡快，一把揉上他的腦袋。
不過就是再相信一次，現在不是末世，阿狗更不是那些沒有人性的畜生。
他的心思比誰都幹凈。
地裏有人在忙活，姜書予就不急了，伸個懶腰轉向另一邊，後背靠在阿狗身上。
問道：“你買茶具了嗎？不會還是用我給你拿的碗喝水吧。”
“嗯。”阿狗本來想點頭的，又怕幅度太大會晃到她，於是開口道：“很方便。”
“嘿嘿嘿，那等會回去我給你個驚喜。”
那天在鎮上閑逛的時候，看到一套茶具，黑巖質感的茶具莫名就讓她想起阿狗，所以…在猶豫了半柱香後，還是忍著肉疼買下來了。
“好。”
“我想起來是誰了！”
許玉龍的驚呼直接把阿狗的聲音壓了下去，扛著鋤頭朝著他們一路狂奔。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地頭上的兩人起身，“你在哪見過他？”
許玉龍搖頭，“不是，不是我，我沒見過，但是我聽我爹說過。”
“你爹？”姜書予詫異，“貴府是做什麽的？”
“我家也沒做什麽，祖上傳下來的糧鋪和莊子，不過也就快被我爹敗完了。”許玉龍一點也不顧及自己親爹的面子。
就連自己也沒放過，“我爹要是早死沒敗完，到我手裏也得完蛋。”
畢竟他們父子倆，沒一個會經商的，倒是吃喝玩樂研究得最為透徹。
姜書予難得露出尷尬神情，有些搞不明白這人的腦回路。
略過他與他爹的恩怨，問道：“那你爹跟姜雲驄又是什麽關系？”
“之前趙家在的時候，我爹說自己臥薪嘗膽，給他家當孫子才保住了家產…”
許玉龍把鋤頭往地裏一插，下巴抵在把頭上，侃侃而談，“就上一個月吧，說是要介紹個人到我家當賬房，我爹說趙三這是打算對我家下手的前兆，當時帶過來的賬房就是姜雲驄。”
“賬房？”姜書予皺眉，繼續問道：“那他現在在你家做賬房？”
“哪能啊。”許玉龍頭搖得飛快，“趙家沒了以後他倒是找上門來過，不過被我爹給忽悠走了。”
他嘿嘿一笑，“我是事後聽到我爹罵他不要臉，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罵得可難聽，要不然我也記不住這名字。”
姜書予又想起前段時間許清秋說過，姜雲驄最近在走縣令的路子，想去做縣丞。
於是多問了一嘴，“那他應該也跟著趙三見過縣令了吧？”
“應該是，不過這個千縣令滑溜的要命，我爹最近也罵過他兩次，為要好處卡我家商隊好幾次了。”許玉龍回憶道，“按著他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趙家不在了，姜雲驄不見得能再跟他搭上。”
姜書予默了默，突然發現，這位仁兄的所有消息都是從他爹在家發洩罵人時聽到的…
也是挺…別出心裁的…
姜書予試探性問道：“那你，聽沒聽過另一個名字…”
“什麽名字？”
“謝司珩。”
她表情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嚴肅，連帶這三個字也被鍍上神秘的色彩。
“謝司珩…”許玉龍低聲重覆，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似乎沒什麽痕跡。
可是在看到謝庭的目光始終盯著姜書予後，他突然反問道：“姓謝，是謝庭的親人嗎？”
“額…”姜書予有些猶豫。
“好像沒什麽印象，你要是想知道，我往後幫你留意便是。”許玉龍揮揮手，又說了一遍‘謝司珩’這個名字，加深自己的記憶。
“那就多謝了。”姜書予沒有拒絕，畢竟她在青水村消息閉塞，想要早點找到人，那就勢必要找人幫忙。
“小事情小事情。”許玉龍哈哈一笑，掂量了一下鋤頭，重重感慨，“你說的果然沒錯，下地確實很練力氣，我現在就覺得自己手臂力氣變大不少，今日先到此為止。”
“啊？”這才吃個飯的功夫。
許玉龍整理了下衣袖，一臉真誠，“我有些餓了，家中有茶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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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訂了牛車, 還有空位，要一起回去嗎？”周逢澤懷中抱著書，在他身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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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狗緊抿的嘴唇輕啟：“不用。”
他還要等阿魚。
周逢澤想到他來時是駕驢車來的, 反應過來他應該在等姜家那個姑娘, 於是拱手告退。
太陽東升，一直移到正當空，回家的學子已經寥寥無幾，留下的都是路途遙遠不打算回去的。
只有阿狗始終站在門前，未曾動過半步。
有馬車大老遠的駛來，停在書院門口, 許玉龍罵罵咧咧的從上面下來：“當我稀罕回去啊，哼，勞資以後就住書院了，非讓你哭著來求我…”
他大馬金刀地梗著頭就要往裏走，眼尾掃到跟個木樁似的阿狗, 硬生生轉了方向。
一把攬住他脖子：“謝庭, 你怎麽還沒走？”
“嘶。”阿狗身影搖晃。
許玉龍人高馬大, 再加上此刻他身上帶傷, 被他這麽一壓差點伸手將人推出去。
不過好在這人也不是個死莽的，擡手離開他肩膀, 連連道歉：“我忘了你受傷了，實在對不住。”
阿狗搖頭，目光始終看向一個方向。
“謝老弟，你知道嗎，我爹他又要納妾了，我娘死了十年，他就納了十個小妾，一年一個，半點也沒閑著，我這次回去，說打算棄筆從戎，還被他罵了一通，說我不學無術，整天胡搞，爛泥扶不上墻。”
許玉龍抱著胳膊半仰著頭，看著天空，惆悵中混著憤慨，“居然罵我不學無術，我再是爛泥也比不上他色欲熏心，為老不尊…”
嘴巴就像是按下了什麽開關，嘚吧嘚吧說個不聽，阿狗在這段時日被迫聽了好多次，連他家養了幾只貓，哪只貓脾氣最好，哪只貓脾氣最差不讓摸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往日只當做他在念經，可現在…他始終等不到阿魚，心中的郁氣越來越重，耳朵也被他念叨的發熱。
“你口不渴嗎？”不冷不淡的一句話已經是他婉轉的極限。
“不啊。”許玉龍一本正經道：“你怎麽還沒走，是特意等我嗎？”
要不是他爹突然派人來說有事讓他回家，今天他應該跟謝庭一起回去的。
“不是。”阿狗垂眸，“我在等人。”
“等牛車？”許玉龍胡亂猜測，“這個時間早就沒了吧，該走的都走了，要不然你坐我馬車，正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再等下去一天時間都浪費了，阿狗點頭，摸出阿魚給的錢袋，認真道：“好，多少錢？”
“說這話就是打我臉了，怎麽能收兄弟錢，走走走……”許玉龍擋回他的手，拉著少年手臂就朝馬車走去。
馬車車身造型高大浮誇，內裏鋪設柔軟的皮毛絨毯，四面皆是精美的華貴的縐紗，車架木材觸之生潤，牟釘也是黃金包裹，印刻覆雜花紋。
阿狗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一路上方便給馬夫指路。
馬車進入青水村，強有力的馬蹄聲和貴氣逼人的行頭將人們的目光引去。
村子裏上次來馬車還是桑家出事的晚上，不過來得人面上帶殺氣，沒人敢靠近。這次不一樣，青天白日，馬車前也只有一個年輕小廝。
有膽大的不遠不近地跟著，馬車緩緩駛入岔口，車簾被修長手指掀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有小孩子見了他，嘻嘻哈哈地大聲給自己大人回話，“村尾的謝庭回來啦…掃把星回來嘍…”
阿狗只當聽不見，許玉龍卻氣得不請，一把掀開車簾，站在車頭指著幾個孩子跑遠的方向罵道：“誰家孩子這麽沒大沒小，再亂說話給你扔河裏洗洗腦子。”
“左拐，走了。”阿狗淡淡道。
馬車在家門前停下，少年一躍而下。
大門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打開，許玉龍被小廝扶下車，左右查看。
“你就住這？太小了吧…”
阿狗沒搭理他，推開門，院子裏多了一張躺椅和小桌，尖叫在睡覺，墻邊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籬笆，裏面是他走時獵到的野雞。
廚房的爐子還在燃著，只是沒有人在。
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阿魚沒有走。
誰也不知道他在等不到人來時的路上有多慌張，在這世上他們兩人都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只是阿魚又與他不同，大多數時候他都覺得阿魚會隨時拋下所有然後離開。
自己壓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哪怕他已經很聽話，一切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也依舊會有這種惴惴不安的情緒。
“唔，謝老弟，你姐姐呢？”許玉龍捏著鼻子皺眉道：“要不你先帶我去看看你家地？要怎麽練？”
阿狗嫌棄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弓都拉不開，下地也沒用。”
這人長得高大，騎射課還不如他的成績。
“所以才要練啊，你別拒絕我，我很有誠意的。”許玉龍湊上來，“要不是我爹把我月例銀子停了，我還想買地跟你們學呢。”
阿狗正色看他，沒錢？那就是要白吃白喝，阿魚肯定會不高興的。
得抓緊時間打發走。
“那等你有錢了再說吧。”擡手就要趕人。
“阿…謝庭？”桑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點驚訝，“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直直將人推開，阿狗幾步走到門口，“剛到，阿魚呢？”
桑晴分了一半註意在許玉龍身上，穿著貴氣但是眼神還算清正，於是笑著舉起自己臂彎挎著的小籃子，“在山上呢，我正好要去送飯，一起去吧。”
“山上？”阿狗聲音拔高，急了，“她怎麽能去山上。”
“是後山，離村子近，沒什麽樹，她看中兩畝地，正費勁幹活呢。”桑晴笑著解釋。
許玉龍兩眼放光，湊了過來，也不管認識不認識，催促道：“走走走，別讓姐姐等急了。”
“不是你姐姐。”阿狗跟他拉開距離，糾正道：“你小心說話。”
“哎呀，知道了。”
三人趕到的時候，姜書予正在跟秦姨娘說話，翻飛的凍土就跟長了眼睛一樣，一潑又一潑地砸在秦姨娘的腿上。
土塊雖然不大，一直砸也還是會疼，秦姨娘忍著疼道：“你祖母想你，知道你最近開田辛苦，所以囑我來尋你，有空回家坐一坐，吃個飯，說會子話。”
“我忙啊，你看我跟你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姜書予一鋤頭下去，‘當啷’又是一塊石頭，掘出來扔到一邊。
陰陽怪氣道：“飯點我都吃不上飯，哪像您，這個時辰，肯定吃好了吧，不然哪有勁在這站著跟我說半天話啊。”
秦姨娘面露尷尬，“我也是從你二叔家一路找過來的，要是知道你還沒吃，定要給你帶上點什麽。”
“要不就今晚吧，我回去跟老太太說一聲，你來坐坐？”
姜書予停下動作，倚著鋤頭呼出一口氣，“您就直說吧，到底是想要銀錢啊，還是想要人？”
“看你說得什麽話。”秦姨娘被她說得冷汗直冒，揪著袖子擦了擦額角，“真的就是老太太想孫女了。”
“唔。”姜書予翻了個白眼，之前錦衣玉食的時候一年都不見她想一回，現在她剛搞成兩畝山田，這人就找上門了，打的什麽註意一目了然。
真當她傻呢。
“阿魚。”人沒到，呼喊聲已經從山下不遠處傳來。
熟悉的聲音入耳，滿身的汗珠子被風一吹，就跟自帶速冰效果似的，一下進了冰窖，冷得她後腦勺一陣酸瑟。
緊接著一道金光劃過大腦皮層，金燦燦猶如 X 光一樣帶著透視效果，把她之前的承諾——‘接你回家’四個字照得鋥光瓦亮，閃閃發光。
糟了！忘了今天是阿狗的休沐日。
信用危已！
生怕阿狗明天不願意再去書院，姜書予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把肘開秦姨娘迎了上去。
“回來啦，路上順利嗎，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嘴就跟開了倍速一樣，拋出苦情戲份以求同情分。
“看看，這都是我最近的成果，寫的可是你的名字，現在你名下可又多了兩畝山田啊…就是累得我腰酸背疼，忙的昏天黑地，頭暈眼花…”
桑晴看著突然灌了雞血似的的姜書予，笑容不尷不尬地停在臉上。
她不是中午才剛來嗎？每天也就幹不到一個時辰就回家了…
越走越近，原本還喋喋不休的話在看到阿狗臉上的傷時戛然而止。
“書院有人欺負你？”笑容倏然收起，一個箭步上前，捏著少年下巴湊到跟前仔細看。
不願意放過別的地方，拉著他的胳膊把袖子往上擼，果然很多青紫傷痕。
天殺的！哪個混蛋居然敢欺負他。
“帶我去書院！”後槽牙被咬得‘咯吱’作響，周身好似燃了一圈火焰，越來越旺，空氣越發細薄，重重吸氣卻總覺得不夠。
肺管子都疼。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少年拽住，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力道不大，卻帶著阻止的意味。
姜書予仰頭，視線被他突然柔和下來的目光占據，哪還有剛才喊她時一本正經的感覺。
“無礙，只是同窗切磋。”
“什麽同窗切磋，明明是我們被你單方面切磋，你又被武夫子單方面切磋好吧。”許玉龍一臉牙疼地湊過來。
說完笑呵呵的對著姜書予行了個禮，“姐姐還記得我嗎？”
看著比自己高不止一個頭的許玉龍，姜書予嘴角抽抽。
“姐姐？”
“我與謝庭相見恨晚，內心已經把他視為異姓兄弟，他姐姐就是我姐姐。”許玉龍嘿嘿一笑。
阿狗嫌他礙事，把他擠到一邊，將手中籃子放下，扶著她在地頭坐下，手掌貼在她後腰打圈輕柔。
“是這裏疼嗎？”
姜書予點頭，繼續問，“什麽武夫子？”
“沒什麽…”阿狗搖頭，話還沒說完又被許玉龍搶了先。
“就是院裏剛剛請來教授騎射的夫子，只是為人比較奇怪，臉上帶著面具不願意摘下，但是身手極好，對謝庭最狠……”
他嘖嘖搖頭感慨道：“那真是往死裏打，得虧謝老弟抗揍，換個人早去了半條命了。”
姜書予聽到他說面具後，心裏已經有數，看向阿狗後又得到他肯定的眼神。
證明她猜的沒錯，面具男居然變成了百川書院的武夫子，還就在阿狗身邊。
許玉龍還在絮絮叨叨，“你跟他同住一屋，他不會晚上也欺負你吧，要不然你跟監院申請調到我房間？”
“不用了。”阿狗搖頭，對上身旁人擔心的目光後，心好似被放置在雲端。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讓她放心。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你怎麽回來的？”姜書予問的有些心虛。
阿狗倒像是完全忘記這件事，淡淡道：“坐了他的馬車…”
“嗨，多大的事，順路順路。”許玉龍笑呵呵的蹲在地頭，正摳著地上的石頭。
幾人說話間，腰上的動作始終不緩不急地揉動著。
姜書予眼睛盯著少年的表情，確定他沒有生氣，已經把自己忘記接他這件事過濾掉後，這才放松滿意地瞇了瞇眼。
“這些活你還是等我回來再幹吧。”阿狗微微用了點力，“是不是還沒吃飯？”
“你不說我都忘了，要不是桑晴每天送飯，我肯定得瘦好幾斤。”姜書予見縫插針宣傳自己的可憐。
桑晴感到好笑，強忍著把飯菜端出來遞給她，“快吃吧，大忙人。”
看著唯一知道自己每天都幹了什麽的知情人，姜書予沖著桑晴眨了下眼，笑嘻嘻地接過飯菜。
還不忘再告一狀。
看著尷尬站了半天的秦姨娘道：“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從我身上榨出什麽呢？”
四雙眼睛齊齊看向她，秦姨娘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
姜書予臺詞感情雙在線，眉頭皺得老高，“總不能是姜雲驄發跡了想報仇，騙我回去，再掐一次吧？”
這話一出，身旁少年眸中慍色漸濃，面色緊繃，好似下一瞬就要躍起咬斷獵物喉管的野獸。
秦姨娘嚇得臉白如紙，嘴唇發顫，笑容支離破碎，喚她名字套近乎，“予姐兒這說得什麽話，大少爺又不是瘋了…”
“姜雲驄？”許玉龍帶著困惑和好奇道，“好熟悉啊，在哪聽過。”
他皺著眉頭拼命回想，總覺得近日才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秦姨娘現在地位就是家裏的下人，什麽臟活累活都要她幹，這傳話的事也得是她。
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這個突然改了性子的姜書予，邪性的很。
“予姐兒什麽時候想來，支會一聲，你祖母和大姐姐都念著你呢。”冤有頭債有主，一樣她這麽說了，姜書予能明白。
一秒都不願再多停留，馬上下山去。
“他們又欺負你了？”阿狗問道。
姜書予聳了聳肩，“怎麽可能，我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先吃飯吧，飯草要涼了。”
“你們吃了嗎？”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幾人坐在地頭邊說話邊吃飯，桑晴家中還有活計，略坐坐便下山去了。
姜書予淺聽阿狗說他在書院的生活，除去武夫子這個意外，其他課業在沈知季的安排下，也都算平常。
許玉龍是個閑不住的，叫嚷著要學下地，姜書予嫌他聒噪，讓他去清理碎石，跟當初教阿燦時也是同一個說法。
把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忽悠的一楞一楞的，迫不及待拎著鋤頭就自己去忙活。
“沈先生沒同你一起回來嗎？”
阿狗搖頭，“有人邀他去府中授課，不在院中。”
“這麽厲害，還能被外聘。”姜書予把最後一塊白菜咽下，“我幫你把那個花老太婆收拾了，還有這兩畝山田，只是名字寫了你的，但是以後你要還給我啊。”
“嗯好。”
只要跟錢，地，等一切有價值的東西沾邊，姜書予總是會不厭其煩的強調歸屬權。
阿狗在這種事情上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
只是這次提出了一個要求，少年歪著頭認真看她，眸中清清楚楚倒影著她的身影。
“下次你能接我回家嗎？”
他很少會有這麽強烈的渴望，唯有跟她相關的一切，才會讓他輕而易舉地失控。
兩人距離很近，姜書予甚至都能聽到他突然變得綿長的呼吸聲，謹慎又緊張，猶如晨起路邊一株野草枝葉上不起眼的露珠，欲掉不掉，等待最後塵埃落定的時刻…
目光與他對上，姜書予用與之相同的認真，語速緩慢且清晰。
“能，不止下次，我保證，以後每次都接到你。”
少年嘴角上翹，眼尾發紅的傷痕似乎都變得柔軟，綻放暈開。
“那我永遠都等阿魚。”
“傻樣吧。”姜書予被他感染，笑得歡快，一把揉上他的腦袋。
不過就是再相信一次，現在不是末世，阿狗更不是那些沒有人性的畜生。
他的心思比誰都幹凈。
地裏有人在忙活，姜書予就不急了，伸個懶腰轉向另一邊，後背靠在阿狗身上。
問道：“你買茶具了嗎？不會還是用我給你拿的碗喝水吧。”
“嗯。”阿狗本來想點頭的，又怕幅度太大會晃到她，於是開口道：“很方便。”
“嘿嘿嘿，那等會回去我給你個驚喜。”
那天在鎮上閑逛的時候，看到一套茶具，黑巖質感的茶具莫名就讓她想起阿狗，所以…在猶豫了半柱香後，還是忍著肉疼買下來了。
“好。”
“我想起來是誰了！”
許玉龍的驚呼直接把阿狗的聲音壓了下去，扛著鋤頭朝著他們一路狂奔。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地頭上的兩人起身，“你在哪見過他？”
許玉龍搖頭，“不是，不是我，我沒見過，但是我聽我爹說過。”
“你爹？”姜書予詫異，“貴府是做什麽的？”
“我家也沒做什麽，祖上傳下來的糧鋪和莊子，不過也就快被我爹敗完了。”許玉龍一點也不顧及自己親爹的面子。
就連自己也沒放過，“我爹要是早死沒敗完，到我手裏也得完蛋。”
畢竟他們父子倆，沒一個會經商的，倒是吃喝玩樂研究得最為透徹。
姜書予難得露出尷尬神情，有些搞不明白這人的腦回路。
略過他與他爹的恩怨，問道：“那你爹跟姜雲驄又是什麽關系？”
“之前趙家在的時候，我爹說自己臥薪嘗膽，給他家當孫子才保住了家產…”
許玉龍把鋤頭往地裏一插，下巴抵在把頭上，侃侃而談，“就上一個月吧，說是要介紹個人到我家當賬房，我爹說趙三這是打算對我家下手的前兆，當時帶過來的賬房就是姜雲驄。”
“賬房？”姜書予皺眉，繼續問道：“那他現在在你家做賬房？”
“哪能啊。”許玉龍頭搖得飛快，“趙家沒了以後他倒是找上門來過，不過被我爹給忽悠走了。”
他嘿嘿一笑，“我是事後聽到我爹罵他不要臉，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罵得可難聽，要不然我也記不住這名字。”
姜書予又想起前段時間許清秋說過，姜雲驄最近在走縣令的路子，想去做縣丞。
於是多問了一嘴，“那他應該也跟著趙三見過縣令了吧？”
“應該是，不過這個千縣令滑溜的要命，我爹最近也罵過他兩次，為要好處卡我家商隊好幾次了。”許玉龍回憶道，“按著他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趙家不在了，姜雲驄不見得能再跟他搭上。”
姜書予默了默，突然發現，這位仁兄的所有消息都是從他爹在家發洩罵人時聽到的…
也是挺…別出心裁的…
姜書予試探性問道：“那你，聽沒聽過另一個名字…”
“什麽名字？”
“謝司珩。”
她表情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嚴肅，連帶這三個字也被鍍上神秘的色彩。
“謝司珩…”許玉龍低聲重覆，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似乎沒什麽痕跡。
可是在看到謝庭的目光始終盯著姜書予後，他突然反問道：“姓謝，是謝庭的親人嗎？”
“額…”姜書予有些猶豫。
“好像沒什麽印象，你要是想知道，我往後幫你留意便是。”許玉龍揮揮手，又說了一遍‘謝司珩’這個名字，加深自己的記憶。
“那就多謝了。”姜書予沒有拒絕，畢竟她在青水村消息閉塞，想要早點找到人，那就勢必要找人幫忙。
“小事情小事情。”許玉龍哈哈一笑，掂量了一下鋤頭，重重感慨，“你說的果然沒錯，下地確實很練力氣，我現在就覺得自己手臂力氣變大不少，今日先到此為止。”
“啊？”這才吃個飯的功夫。
許玉龍整理了下衣袖，一臉真誠，“我有些餓了，家中有茶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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