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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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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上京城, 白府。

沈家來人方才離去。賀素淑坐在圓桌邊,聽身側嬤嬤與管家清點單子。

沈桓玉與白茸婚期將近,沈家送來了各式聘禮, 已經堆滿了白府的三間屋子, 還在源源不斷繼續送來。沈府管家說, 是早幾年便開始籌備了的, 如今不過是送來而已。

年初沈家提出退婚,被賀素淑一口回絕,只道白茸對沈家公子情根深種,絕不反悔。那邊商榷了一陣後, 竟然也沒再堅持, 只說那便依舊按原婚期。

賀素淑手邊坐著一個粉衣姑娘,她將手搭上那姑娘的手腕,示意道, “你仔細去看看, 喜歡不喜歡。”

去年白行一因病驟然去世之後, 如今白府上下, 幾乎都是由賀素淑操持做主。

白芷垂眸低眼坐著,細聲細氣回答,“女兒都喜歡。”

她身段柔軟纖細, 模樣清秀, 瓊鼻,櫻桃小嘴,除去眼睛之外,和白茸都生得很像。白芷只比白茸大了兩月, 是白家所有姐妹中,與白茸生得最像的一個。

白茸偷偷離家出走,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找回。這事兒被賀素淑壓了下去,對外只托說四小姐身體不佳,需要在家調養。白茸原本內向,在貴族小姐的社交圈子裏露面很少,加上她婚期將近,倒是也沒有傳出什麽流言。

一想到那跑丟的白茸,賀素淑便覺得離奇。一個柔弱小姑娘,在家肩不能提手不能,就帶了一個小包袱離家出走,能跑去哪,白家私下已經派了幾輪人找了,至今依舊杳無音訊。

她沒想到白茸氣性竟然那麽大,竟然敢離家出走,那個侯爵的事情,她廢了很大力氣才平掉。

這麽久沒回來,賀素淑估摸著,可能是路上被哪個人牙子給拐了,隨意賣與哪裏了。倒是可惜了,白家養了那麽多年養出的花容月貌。

不過倒是正巧也湊上了,不至於浪費了這門與沈家的婚事。

賀素淑思忖著,將白芷嫁過去正好,到時等生米煮成了熟飯,再與沈家解釋。

沈桓玉平日久不在京,又是指腹為婚的婚約,賀素淑估摸,對他來說,娶誰也差不離,都是白家女兒,模樣也像。

此外,上京城最近傳出了一點關於沈桓玉真實身份的傳言,賀素淑不敢確定這事兒是真是假,但凡有一成真,一旦賭成功了,命運便完全不同了,賀素淑商人出身,膽大有賭性,她願意讓自己女兒去賭一把。

賀素淑戴著玉鐲的手蓋在了白芷的手上,低聲道,“你到時便機緊靈敏些,與沈公子好好相處。”

白芷瓷白的面頰浮現了一點紅,低聲說,“我都聽母親吩咐。”

她與丫鬟回房時,還在想著這一樁事情。

白茸只是一個自小沒娘的庶女,除去生得貌美些外沒有任何長處,卻遇了一樁這般好的婚事。

沈桓玉她自然不陌生。

以前白芷甚至曾撞到過一次。

在白茸住的方談園的一角,那日白芷正巧去找她。

上京貴族子弟中,沈桓玉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從來不近女色,白芷以前以為是因為他多年清修,沒興趣。如今一看,平素冷冰冰的沈桓玉,在白茸面前樣子卻極為不同。

而她那妹妹,也不覆平時膽小拘謹的模樣,竟也敢伸手回摟住男人的腰,頭埋在他懷中,不知在與他小聲說什麽。就這樣依偎在他懷中,偎了很久,兩人眼裏都只有對方,說不完的話一般。

白芷一直記得那一幕。

真是寡廉鮮恥……她還沒出嫁,便敢對男人如此。

白芷的貼身丫鬟采荷對她道,“沈公子人生得俊,還是獨子,家中沒有母親,小姐嫁過去,便可以直接當主母,還是很享福的。”

白芷輕輕笑了一聲,“確是。”

她以前也想過很多次,為什麽這門婚事會落在白茸頭上。

如今,白茸離家出走找不回來,沈家這麽多年的年禮都收了,聘禮也早早擡了來,沒法回頭了。她原本就和白茸生得像,到時候擡上轎子,入了洞房,也無法再反悔。

之後,倘白茸再被找回來,非要嫁,也可以再嫁於沈桓玉做妾。

*

青嵐宗的宗門大比很快便開始了。

白茸第一場對上的是金陽宗那個叫做齊遠的體修。

比試開始之前,白茸正在給袖裏緋細細打磨,做最後的調整。

楚飛光這時正醒著,白茸小聲問,“師父,你以前參加過這種大比嗎?”

楚飛光思索了一番,“宗內比試似乎沒有。不過,以前好像參加過九州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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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白茸,“沒關系,你的實力不至於輸給他。”

楚飛光性情其實很細致,總是以給她寬心為主。

白茸便開心笑了笑,轉眼,卻想起那日,那個男人冷冰冰的語氣。

她面上笑意消失,抿緊了唇。

今日白茸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衣,胸口繪著青嵐劍宗的破日青劍,看起來溫溫柔柔,纖細柔軟。

對面的齊遠穿著無袖短打,他生得高大健壯,滿身肌肉,只空手戴著指套。

齊遠記得白茸,他旁觀了那日金瑜與沈長離的比試。

金瑜慘敗後,便徑直提前返回了金陽宗。齊遠那日便記住了這個漂亮少女的臉,簡直是紅顏禍水。

看臺上坐滿了人,塵無念拿了小零嘴兒,擠去戴墨雲邊上,戴墨雲道,“絨絨都要上場,你還在這吃吃吃。”說著說著,便從他兜中拿了一個醋梅幹,放進嘴裏。

塵無念,“……”他看著場內,自言自語道,“應該沒問題吧。”

這一場,來觀戰的金陽宗弟子不少,青嵐宗弟子以前都沒怎麽見過白茸,不過因為是大比開始不久,這又是青嵐宗與金陽宗比的第一場,來的弟子還是不少,白茸雖然是外門的,到底還是自己人,他們還是都支持白茸。

比試還沒開始。

齊遠瞧著她,神情不善。

他湊近了些,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譏諷,“白道友。今日,倘你敗於我手上,是不是又會回去找你男人哭訴,明日叫他來與你撐腰?”

他今日瞧著場外,並沒有看見沈長離。

自己女人參加大比,他竟都懶得出現,說明,可能也並沒有多把她放心上。

白茸方才想起,這齊遠是金陽宗弟子,估計那日也聽到了金瑜對她撒氣。

白茸抿緊了唇,一句話也沒說。

那日,沈長離明明是因為楚挽璃的事情與金瑜比試,這些人卻似把這事情都一股腦扣在了她身上。她如今習慣了替人背鍋,也不想再多解釋了。

比試開始之後,那齊遠先動,銳利的拳風徑直朝她面門而來,顯然沒怎麽留情。

白茸相當意外。她沒想到這齊遠,步伐竟會遲緩,動作看起來更是漏洞百出。

她甚至沒出袖裏緋,用身法便全躲開了他的攻擊。

不知為何,她陡然想起了以前沈長離那鬼魅一樣的身份,比起他,這齊遠簡直慢得像是沒動。

他發起的進攻全被躲開之後,齊遠驚呆了。

場上極為安靜。

少女身姿清逸,她像是一棵柔軟的蒲草,輕靈,甚至帶著有幾分仙氣。齊遠出招甚至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戴墨雲也驚了,手上果脯都掉了。“絨絨竟然如此厲害。”

她以前只看到白茸修煉相當勤奮,除去吃飯睡覺都在修煉,卻沒見她真與誰動過手,沒想到出手如此不凡。

不遠處,青嵐宗的角落,幾個內門劍修正在觀戰。

方行雲道,“我怎麽瞧著,她那身法,有點那妖孽以前的味道。”

他和沈長離差不多同時入門,對他極為熟悉,那會兒沈長離年齡還小,在宗內尚沒有如今地位,方行雲作為他的同期,日常被安排與他對練,有段時間,他甚至條件反射到,看到沈長離的臉就痛苦。

李汀竹淡淡說,“確是有點兒像,許是以前觀摩過沈師兄的劍法。”他相當尊敬沈長離。

楚挽璃在一旁看著,沒說話。她的比試沒有開始,便來這裏旁觀,她知白茸視力羸弱,原本是想來看看她出醜。

幾個回合之後,白茸瞅準了一個空子。

對面齊遠眼前一花,只見她的袖內竄出了兩道緋光,速度快到幾乎讓人看不清。

齊遠躲開了其中的一道,意識到後,他心頭一寒,迅速反身。

果然,另一道寒光已經近在眼前,他只覺得喉間冰涼。那一柄桃葉般的緋刃,已經架在了齊遠的喉嚨上。

少女清麗的面容近在眼前,她割破了齊遠的喉嚨,但是用力不重,點到為止。

白茸的劍氣沒有殺意,極為溫和。

長老已經判出勝負,“第一場,青嵐宗白茸勝。”

“師妹,你看,她的劍法。”一旁一直抱臂觀看薛懷鏡對楚挽璃挑眉,“怎麽竟有些肖似分影劍?”

楚挽璃抿著唇。

分影劍是楚家的不傳之秘,練成之後人劍皆可分身,最多可以分出八道。

白茸方才分了兩道劍影,並不完全像,可是白茸一個外門弟子,能去哪學楚家的劍法?楚挽璃眉頭緊蹙。

方行雲抱著手臂,“真是有趣,不知這位姑娘劍法到底師承誰。”

怎麽能身法像沈長離,劍法卻又似分影劍的。

“說起來,師妹你比試也快開始了吧,沈師兄沒來?“薛懷鏡問一旁的楚挽璃。

他對楚挽璃有好感,但是楚挽璃一直傾心沈長離,這是青嵐宗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因此,薛懷鏡也早早放棄了追求。沈長離給人帶來的壓力著實太大,一般男人,並不想與他去爭。

楚挽璃笑道,“哥哥今日比較忙,許是快突破了。待到決賽,他應是會來的吧。”

她看回場上白茸,神情有些覆雜。

一場結束,白茸甚至沒出多少汗。

她自己很意外,自從開始修行之後,白茸便一直對自己極度沒有信心,覺得自己似誰都比不過,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她仔細想了一遍,發現自己開始修行之後,遇到的對手便沒有過一個正常些的。

最開始遇到的是千年曼陀羅花妖,隨後是大能楚飛光曾經的配劍袖裏緋,再然後是幻妖之王槐魑,隨後越發離譜,甚至對上了妖王麾下,三妖將中的六盲蛟。而她身邊相處最多的修士是沈長離,修真界年輕一輩毫無疑問的第一人,見過最多的也是他的劍法。

如此便顯得她修為拙劣不堪,誰都打不過,弱得不行。

第一次對上同輩……她發現自己竟也還行。

齊遠擦了擦脖頸上的鮮血,從地上起來,與她互相行禮。

齊遠看她的眼神變化了很多,朝她抱拳,低聲道,“白姑娘,方才冒犯了,不該妄加揣測於你。”

“是在下技不如人。”

白茸慌慌張張,也連忙與他行禮,結結巴巴道,“沒關系的,承讓了。”

她溫和有禮貌,即使有實力差距,甚至被他出言挑釁在先,卻並沒有羞辱於他,齊遠對她的看法頓時改變了不少。

“之後,我可能還要去你們宗門交換呢。”白茸抿著唇,小心翼翼,朝著他伸出了一只手,“交個朋友,可以嗎?”

她膽子小,是第一次做出這樣主動的嘗試。

齊遠神情變化了一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只覺得這姑娘的手又小又軟,柔若無骨,都不像是劍修的手。齊遠粗枝大葉,從沒碰過女人的手,眼下臉都有點紅,咧嘴笑道,“到時候,歡迎你來我們宗玩。”

白茸袖袋裏那片銀鱗,卻在這時候陡然發熱,貼在了她手腕上,燙得白茸嘶了一聲,又冷又熱的奇怪感覺。

白茸回了青嵐宗陣地時,戴墨雲幾人都已經在等著她了,紛紛誇她厲害。

她於是也就忘了這件事了。

晚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天傍晚,她方才想起這件事情。

夜晚,梳洗過後,白茸穿著中衣,盤腿坐在榻上,從袖袋裏拿出了那片銀鱗。

依舊流光溢彩,像是月光碎片般美麗的銀色。

她輕輕摸了摸,還是冰涼涼的,昨天會忽然發燙呢?

看了又看,白茸竟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她將那鱗片放進了嘴裏,用雪白細潤的牙不輕不重咬了幾下……壓根咬不動,鱗片絲毫沒有變化。

她看到一側袖裏緋,屈起手指,輕輕在它劍身上敲了一敲。

這是她與楚飛光的聯系方式。

約莫一刻鐘後,楚飛光醒了。他瞧她這模樣,又瞧了瞧窗外,笑道,“如今幾時了,竟還沒睡?”

白茸說,“有些睡不著。”

“師父,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她舉起手中鱗片,問楚飛光。

楚飛光仔細看了一下,“你這是哪裏來的?”

“漆靈山溪水中撿的。”白茸說,“是不是哪條魚掉的呀?”

“……”

“……更像是某種龍的心鱗。”楚飛光說,“不過我也從沒有親眼見過。”

龍?

白茸歪著腦袋,實在離她太遙遠,她都有些難以想象。

“妖獸的禮物不能隨便收,很多時候,都是用於求偶的。”楚飛光道,“若是公龍的鱗片,指不準,你拿了這個,以後便要與人結親了。”這並不奇怪,山中狐娶的傳說便是如此,妖獸對伴侶的占有欲極強而且不講道理,又奉行弱肉強食的法則,強搶簡直司空見慣。

不過漆靈山溪水裏怎麽可能會有龍鱗,楚飛光想都覺得奇怪。

白茸驚呆了。

那男人果然很壞,不但不阻攔她拿著,還要她隨身帶著,估計又是想害她之後被哪條龍給纏上。

白茸想起自己身上六盲蛟的印記,頓時覺得手裏鱗片都不漂亮了。她迅速把鱗片扔在櫃子上,預備哪日找個地方扔了。

楚飛光朝她笑,“昨天比試表現不錯。“

“都多虧師父指導。”白茸笑得很甜。

楚飛光道,“對了,那日,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

“你以前,是否有過道侶?”楚飛光想起她體內那股奇怪的詭異強大的力量,氣息竟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感受到過。

白茸面上笑意緩緩消失,她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有過一個……或許算。”

白茸不知道沈長離是不是和其他女修都會如此。只是,在她的觀念裏,那種親密的事情,都是只會與伴侶做的。

她說,“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楚飛光劍眉微揚,見她神情,卻沒有再繼續發問。

他很少在自己這弟子面上見到這種神情。

小蒼山頂。

青年忽然睜了眼,神情異樣了一瞬,隨即又平覆了。

小蒼山頂烏雲密閉,雪停了,雲霧之中,竟似有淡淡金影,悶雷陣陣,小蒼山的殘夕出現了紫金色的淡影,日月虛影同現。

青年白衣烏發被呼嘯的風卷起。

渡劫期,想要突破到大乘境界登仙,需要歷經四十八道天雷,隨後,便登雲梯,上仙界,成為新神。

沈長離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並未有什麽特殊準備,就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天。他竟預備強行突破。

隨著青年纖長的手指微微一動,天上流雲凝成了冰,他身後隱約浮現了巨大的銀色虛影。

可是,雷劫並沒有來,雲層中的金色逐漸變淡。最後緩緩消失,

天地異相都恢覆了原樣。

沈長離很神情平靜,沒有懊惱,也沒有失望。

灼霜問,“主人,和上京城中龍脈紊亂有關嗎?”

沈長離沒說話。

龍氣紊亂或許有影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更多是他心境的原因。

他心裏有雜念,即使在斬斷塵緣之後。

行此道,亂其心者不可留。

劍刃清光如雪,映照出青年英俊清冷的面容。

灼霜問,“是因為白姑娘嗎?”

它作為劍靈,對人世間的事情並不了解,為人處世大部分都是在模仿沈長離。

它也不懂人類覆雜的心情。於他而言,飛升是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必須完成的使命。她既會阻礙飛升,那麽,為何不索性除掉?一了百了,這才是沈長離的行事風格。

灼霜問,“漆靈山那日,主人明明是想殺了白姑娘的,卻為何沒有動手?”

灼霜不解。

那時,他明明抽了情絲,完全不記得白茸了。以他冷淡高傲的性情,灼霜無法想象,他能接受自己在野外與陌生女人發生那種事情。可是,沈長離依舊沒有動手。

現在殺其實也並不遲。這段時間,他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輕易殺掉白茸。

他清絕的眉眼越發冷淡了下去。

沈長離此前關於白茸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對她最初的印象,便是那日在漆靈山,她淚光瑩瑩,看他那覆雜的一眼。

他看向天邊殘夕,淡淡道,“我遲早會殺了她。”

夜間,多日未見的心魔又如約而至。

沈長離睜開眼。

黑發白膚的少女蜷縮在臥榻上,仰目看著他。

他冷淡看著她。

一只修長冰涼的大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逐漸收緊。

少女絲毫沒有反抗,眸光瑩瑩看著他,也並不害怕。

她在賭,他不會殺她。

因為她知道,沈桓玉很愛白茸,愛到願意隨時為她去死,愛到可以默默守護很久,珍惜地一點都不觸碰,只等著娶她長相廝守。愛到白茸不理他,多看一眼別的男人,他便會嫉妒得發瘋。

“夫君,你遲遲不能飛升,其實是因為絨絨吧。”她輕聲說。

“因為放不下,即使忘了絨絨,也還是舍不得。”

他一言未發。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又變成糾纏。

青年背脊筆挺,面容冰冷,似絲毫未有動容。

他握住她的下頜,輕輕道,“我的心魔不是你。”

“哪個女人,對我而言,都可以。”龍骨回到體內後,他也不再是之前的沈桓玉了。

“真的麽。”少女顯然毫不在意,她含著笑,藕節般的玉臂環上青年勁瘦的腰。他的身體遠比他誠實,真的對所有女人都能到這般?

輕紗帳幕被晚風卷起,室內人影若隱若現。

男人清越的身形獨坐於月下。

*

白茸的大比之路極為順利。

第一天,戰勝了齊遠,第二天,又贏過了兩個青嵐宗的劍修,那兩個劍修的劍,……比起她以前體驗過的沈長離的劍氣,毫無壓迫感。紫玉仙府來的音修吳婉,擅長用幻術,她的幻術,比起那槐魑與六盲蛟的幻術,簡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白茸甚至連心劍也沒用,靠自己便著掙脫了幻境。

她一路勢如破竹,很快進了東陣的決賽。

白茸呼出了一口氣,離開比試臺時,竟見對面走來了幾個人。

方行雲朝她笑道,“白道友,大比表現很好啊。”

“之後進了內門,有沒有興趣來當我的人呀?”

她已經鎖定了前三席位,進入內門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方行雲生著一張娃娃臉,極有親和力。

近看越發覺得她很漂亮,身上又有種讓人憐惜的氣質。

白茸呆呆楞楞的,結巴道,“……你,你是……”

“別嚇著她了。”身後,一個白衣劍修說。他微微彎了腰,與她解釋,“我們是內門天榜前十的弟子,之後,待你結束比賽進了內門,可以從我們中挑選一個指導。”

李汀竹生得高挑頎長,他眉尾生著一顆淡淡的小痣,氣質冷淡清和,身上很有少年氣。

方行雲笑嘻嘻的,“對對,可以先認識一下,我叫方行雲,目前天榜排行第十。”

“這位,是薛懷鏡薛師兄,第七,這位是顧萱顧師姐,目前第五。”方行雲給她一一介紹。

“剛才與你說話那位,叫李汀竹,是我們中排行最前的,排第三。”

薛懷鏡穿著一身紫衣,氣質有點陰沈。顧萱樣貌冷艷,氣場很颯爽。

內門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團隊,之後下山,除妖,接任務,大部分都是團隊行動。

“師妹,可以隨我。”方行雲道,“保準之後吃香喝辣,最近弟子質量太差,我這很久沒來新人了。”

薛懷鏡朝她笑了一下,陰沈的五官舒展了些,“見你術訣施得不錯,可以來我這。”

顧萱道,“師妹若選我,我最近得空,可以親自帶師妹。”

四人之中,只有李汀竹話最少,除去最開始那句與她解釋的話外,便再沒開口。

見白茸看向他,他輕聲說,“我只會一些劍法。師妹若想學,我可以盡力傳授於你。”

白茸沈默了片刻,朝他一笑,“好……謝謝師兄。”

見她依舊有些舉棋不定,見她這樣子,方行雲笑道,“沒關系,現在不用立刻決定,可以等明日比完再說。”

白茸思索了一下到底選誰。按理說,她選擇顧萱會比較好,都是女子,溝通起來會比較方便。

“你不如選李汀竹吧,和你那前道侶,氣質挺像的還。”袖裏緋冷不丁傳音道,“你不是就是喜歡這款,長得好,話少,冷淡,用劍的男人。”

白茸,“閉嘴。”

袖裏緋得意得很,“哦喲喲,你是不是惱羞成怒啊你。”

白茸冷靜道,“你的劍穗沒了。”

袖裏緋,“?”

它沒說完,已經被白茸掐斷了傳音。

前三甲已經都確定了,楚挽璃鎖定了一個席位,白茸一個。另外兩人明日再比一場爭奪第三名。

“反正,到時候楚師妹定會選跟沈長離。”顧萱道,“今年,我們很可能要顆粒無收咯。”

聽到這個名字,白茸面上笑意消散了些。

“說起來,楚師妹今天也有比試啊。”方行雲笑道,“不知沈師兄來了嗎?

顧萱道,“那自是來了,喏。”

今天是個和煦的春日,日光溫暖。

白茸下意識順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高臺上高大的青年,白衣烏發,清冷安靜。

他周圍空出了一大片,大家都下意識離他遠了一些,看向他的目光憧憬敬畏。

沈長離雖然年輕,可是實力早與他們不是同一個層次,他是青嵐宗的代表,青州的負雪劍仙,願意親自過來看這種大比,是參比弟子的榮幸。

他身側坐著一個白衣姑娘,巧笑倩兮。她在說什麽,他安靜地閉目養神,似有似無聽著。

楚挽璃小心翼翼問,“哥哥,我已經進入決賽啦。明日便要擇人指導了,我可以選你嗎?”

這麽多年,沈長離從未指導過誰。楚挽璃想要這一層名分,如此她便可以經常名正言順上葭月臺找他了。

沈長離沒說話。

不知感覺到了什麽,男人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

白茸正巧仰起臉,少女瓷白的面頰,被陽光渡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影子,兩人視線相觸。

他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像在看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比起在漆靈山時甚至更為漠然。

他對楚挽璃說,“可以。”

高臺上兩人挨得很近,皆著白衣,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白茸咬著唇,很平靜,也再也不看他。

李汀竹正在身側,白茸便轉過臉問他,“汀竹師兄,等明日,我可以選你指導嗎?”

李汀竹顯然很意外。不過,他性子平和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他垂睫看著她,“你確定麽?這是很重要的選擇。”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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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解釋,“大比後,我馬上即將下山,去往上京除妖,有一段時間不會在宗內,怕耽擱了師妹。”

上京。白茸有些恍然,於她而言,這個詞,似乎都已經成為了陌生的詞匯。

“沒關系。”她仰臉看著他,朝他露出一個笑,“到時,我與師兄一起。”

“我正是上京人士,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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