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塵低聲將所見迅速告知楚瀾裳，楚瀾裳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驚訝，還對黎曜塵說道：“塵哥哥，我要找的，也許就是這個，我們一起去看看！”

二人繞到了巨石之後，果然在地上發現了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臉部和身上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如今完全辨認不出屍體生前的樣貌。

“塵哥哥，你能不能對這具屍體簡單檢驗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屍體身上發現一些什麽。”楚瀾裳輕聲說道，黎曜塵此刻心中的好奇已經放大到極點，楚瀾裳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早就知道了這裏有一具屍體一樣。

雖然對於楚瀾裳的所作所為充滿了不理解，但是黎曜塵依舊無條件的聽從她的指示，屍體顯然是被一劍封喉，黎曜塵一點點的逐漸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楚瀾裳，然而當黎曜塵扒開屍體的外衫之時，卻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傷痕：“裳兒，這屍體之上，似乎有一片燒傷的傷痕，但是看著傷痕的痕跡，應該是很多年前的燒傷了！”

楚瀾裳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終於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就好像頃刻之間懂得了一切的那樣的表情：“燒傷，原來是這樣，原來真的是這樣……塵哥哥，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這果然只是幾十年前的那一場因果的循環！”

半個時辰之後，楚瀾裳和黎曜塵回到了竹屋中，蘇菀和柳如萱等了他們整整一天，蘇菀見到二人回來的時候忙不疊的迎了上去，聲音有些急切的問道：“瀾裳，你們去哪裏了，怎麽一整天都沒有見人……瀾裳，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蘇菀原本滿腹的疑惑在見到楚瀾裳的面色之時都化作了對好友濃濃的擔憂，楚瀾裳此刻就像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蒼白的面孔毫無血色，就像一場綿延的白雪覆蓋其上，仿佛每個呼吸都是極吃力的。

黎曜塵站在楚瀾裳的身後，臉上的表情一片陰沈，陰沈之外更多是一種莫名的悲傷，蘇菀此刻就算再笨也能夠猜得到，一定是楚瀾裳的身體病情再度惡化了。

“瀾裳，你究竟怎麽了？慕容前輩明明已經出手，難道也救治不好你的雙眼麽？”蘇菀緊緊的抓著楚瀾裳雙肩的衣襟，開口的聲音已經夾帶了濃濃的哭腔。

可是回答的卻是黎曜塵的一片沈默，他臉上的表情充斥著無法形容的憂傷，這樣的沈默帶給蘇菀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她的雙臂都在隱隱的顫抖著。楚瀾裳卻沒有絲毫的緊張感，那張臉上倘若除卻病痛折磨帶來的虛弱，那張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般的盛世美顏。

“菀兒，不要多說了，我清楚自己的身體，還要求你一件事情，我這個樣子太過憔悴，能不能幫我上妝？”楚瀾裳的聲音虛弱的不成樣子，本就被病痛折磨多日，今日為了查案，幾乎跋涉了整座桃花島，對於身體的負荷便更加慘重。

“瀾裳……”蘇菀還在猶豫著，她看了看站在身後的黎曜塵，卻見到黎曜塵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痛苦始終未曾消散。

柳如萱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蘇菀拗不過楚瀾裳，只能靜下心幫她一點點的上妝，二人相識許久，蘇菀自從加入他們的團隊之後，就一直負責貼身照顧楚瀾裳的起居，蘇菀雖然是千金小姐，但是在楚瀾裳的面前就像一位貼心的丫鬟一樣，她的生活技能幾乎無所不會，為楚瀾裳上妝不下百次，卻從未像這一次心情如此沈重。

就在蘇菀用紅梳幫楚瀾裳打理好發梢的時候，楚瀾裳虛弱的聲音淡淡開口道：“菀兒，殺你師父的兇手，我已經知道了……”

“啪”的一聲，蘇菀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蘇菀整個人僵在原地，用著一種震驚而呆滯的目光看著楚瀾裳，銅鏡中反射出那張驚世駭如的容顏，即使帶著病態的蒼白，也難以掩蓋那種渾然天成的絕色。

“瀾裳，你說的……是真的？”蘇菀的聲音帶著顫抖，師父的死就像困擾在她心中的一個夢魘，就像一個永無覆滅的詛咒，而此刻，楚瀾裳卻忽然告訴她，這個詛咒已經解開了。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所有人都被召集在了那間呈放棺槨的靈堂之內，楚瀾裳的身體格外虛弱，就連行走都需要依賴黎曜塵的攙扶，索性那樣熟悉的黃芪味道，讓楚瀾裳的心緒得到片刻的安寧。

慕容煙雨，闞星辰，尹輕若，東伯，還有甲乙……細細數來，其實這座島上也就屈指可數的這幾人，靈堂之內的白幡輕輕飄蕩著，就像白色的幽魂，靈堂之內的奠香繚繞著，暈花了靈位上的字跡，尹輕若看著亡夫的名字，不覺悲從中來的流出淚水，其實之前一直沒有勇氣前來祭奠，就是因為無法掙脫這種過度的傷痛。

打破沈默的是闞星辰，他看向了將所有人召集到此處的柳如萱問道：“問道，如萱，你趁夜將我們召集到此，究竟是有什麽事情呢？”

柳如萱看了看師父，然後又看了看楚瀾裳便道：“師父，慕容師叔，輕若前輩，其實召喚大家並不是晚輩，而是瀾裳，瀾裳說，關於兩位前輩被殺一案，已經有所眉目！”

柳如萱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場震懾之中，此刻距離風墨絮和晏如君被殺過了才不過短短兩日，楚瀾裳竟然就破獲了案件，這傳說中的永翌公主果然高人一等。

“殿下，可是真的？”闞星辰繼而用一種近乎震驚的目光看向了楚瀾裳。

楚瀾裳輕咳兩聲，微弱的喘息著說道：“闞前輩，按照我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能夠斷定二位前輩的死亡之謎，接下來，我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說出，或許需要一段時間，請大家耐心傾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瀾裳的臉上，人們的眼中流露出期待，只有站在人後的甲乙，露出半張臉的目光帶著一種兇惡的神情，就像一頭破開囚籠的猛獸。

楚瀾裳平靜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就像敲響尾聲的鐘聲：“我們就從風前輩被殺開始說起吧，風前輩在前天夜裏被殺，也是我們來到桃花島的第一天，當晚，風前輩的死亡時間經過檢驗，是在當夜戌時之末，而當時，我們所有人幾乎都在桃花寨準備就寢了。”

闞星辰聽出了楚瀾裳語氣中的意有所指，便說道：“殿下，應該記得之前如萱說過，墨絮被殺當晚，她看見一位輕功極高之人穿越桃花寨，兇手定然就是此人，為何殿下的語氣之中，就像兇手在我們中間一樣？”

楚瀾裳被黎曜塵攙扶在懷中，應對自如的答道：“闞前輩的問題十分精妙，風前輩被殺的現場有兩處疑點，第一，是消失的兇器，風前輩死於被人用利刃穿透了心臟，可是兇器我們卻始終未曾發現！而第二，就是風前輩臉上的笑容……”

眾人尋味著楚瀾裳的話語，楚瀾裳繼續說道：“各位都能看出，瀾裳雙目失明，對於這一切都是憑借大家的語言描述得以想象出的，風前輩臉上的笑容，失蹤是困擾瀾裳的巨大疑點，風前輩武功蓋世，與幾位前輩並稱五聖，世間能奈何他的人，根本寥寥無幾，就算殊死力搏也未必會有勝算，更何況是一擊必殺……直到聽到闞前輩為瀾裳講述的那件往事之後，瀾裳才漸漸想通，風前輩也好，晏前輩也好，其實他們在死前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都是心甘情願被殺的！”

“什麽！”楚瀾裳這一段話讓在場諸人無比震驚，尹輕若險些情緒失控，對著楚瀾裳用一副近乎質問的口氣問道：“甘願受死者必有窮兇之惡，如君自問一生剛正，有何緣由能讓他甘願受死！”

蘇菀的腦海因著楚瀾裳的講述就好像融化成了一團漿糊，她呆呆的問道：“瀾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師父會甘願被殺？到底是誰殺了他？”

楚瀾裳似乎早已料到眾人的不解，不疾不徐的說道：“其實，二位前輩的心中，都曾經埋葬著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的真相，我們在座的諸位，只有闞前輩知道！”

楚瀾裳這一段話讓人們的註意力紛紛移向了闞星辰，闞星辰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態回視眾人，楚瀾裳這一次並未留給大家太多的思考時間，接著柔聲開口道：“二位前輩耗盡餘生守護的秘密，在臨終前的最後一刻，他們終於得到了解脫，所以二位前輩的臉上才都出現了相同的笑容，因為他們再也不用因為這個秘密而帶著悔恨活下去了，他們終於可以放下那一段強撐舊怨……而兇手，並非悄無聲息的暗殺，而是當著二位前輩的面，將二位早已放棄一切抵抗的前輩無情殺害的，此刻，就在我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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