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黎曜塵輕聲開口問道，同時也打斷了楚瀾裳的思緒。

然而此時，卻忽然見到慕容煙雨眼中一抹猝然長逝的痛色。

一道極淺的苦笑流露在慕容煙雨的臉上，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之上裂開一道微微的褶痕。黎曜塵看著慕容煙雨那般的表情，心中忽然難以抑止的疼了起來。

不知為什麽，他從慕容煙雨的目光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

那位名喚澹臺煜的前輩，在師父的心中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他早就已經過世了，得了絕癥，連師父和我都無能為力的絕癥。”慕容煙雨淡淡的聲音說道，黯淡的眸光之中蘊含著深深的思念，“距離現在，恐怕都已經過了十年之久了。”

“師父也無能為力的絕癥？”黎曜塵聽到這裏的時候心中明顯的怔忡了一瞬，慕容煙雨的醫術曠古絕今，世間竟然有能夠令她都束手無策的絕癥？

慕容煙雨看著黎曜塵的目光之中融化著慈愛和溫柔，帶著長者般的姿態輕輕摸了摸黎曜塵的頭頂說道：“傻徒兒，師父又不是神，自然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人各有命，那是阿煜的命數，我們區區凡人如何奈得過天意呢？”

“姐姐可知，那究竟是什麽病呢？”楚瀾裳這時輕輕出聲問道。

慕容煙雨搖了搖頭回道：“從未見過的癥狀，我也叫不出來名字，連古籍都尚未記載過那種離奇的病癥，我至今再也沒有見過……”

苦笑著搖了搖頭，慕容煙雨便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幾個老家夥每年都會在不同的地方聚會，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在敘舊，然而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悼念阿煜，後天就是阿煜的忌日，可是想不到……墨絮竟然也……”

黎曜塵看著慕容煙雨落寞的神情，心中不忍，卻又不知如何勸慰，正措辭開口之際，慕容煙雨便起身朝著二人笑道：“好了，故事你們也聽的告一段落了，我要去桃花峪的後山轉轉了，說不定會追查到鳳凰血的線索！”

果然，黎曜塵聽到鳳凰血的字樣，整個人都激靈了起來，他的目光繼而落在楚瀾裳的臉上，對於他而言，當務之急沒有比覆明楚瀾裳的雙眼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又一想到風墨絮的慘死，黎曜塵的心中便有開始心力交瘁起來，他不忍楚瀾裳為了命案疲勞奔波，然而他更清楚，這樣的案子單憑自己一人之力根本難以告破！

楚瀾裳許是洞悉了黎曜塵心中的想法，摸索著搭上了他的手背柔聲說道：“塵哥哥不必擔心，有煙雨姐姐在，我的眼睛一定會治好的，我們當下自然還是要以調查案件真相為主！”

慕容煙雨眉目含笑的看著面前這兩位金童玉女，看著他們之間溫柔旖旎的親昵之舉，就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和澹臺煜，一面欣慰著自己的愛徒和心愛之人終成眷屬，一面也感嘆著流年已逝容顏已老的自己。

當慕容煙雨那張傾世絕美的容顏湊近楚瀾裳的時候，楚瀾裳感到鼻翼之間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比黎曜塵身上的草藥味道還要讓人感到舒適清爽。

慕容煙雨看著面前那嬌滴滴的小美人柔聲說道：“那我們就要通力合作，我負責幫你找到鳳凰血，至於墨絮的案子，就要靠你這位小神探了！”

慕容煙雨離開之後，小亭之內便又剩下了黎曜塵和楚瀾裳二人，黎曜塵看著楚瀾裳欲漸蒼白的臉色，還是有些擔心她剛剛在地窖之中染了涼氣，便著手為她號著脈心。

楚瀾裳感受到了黎曜塵的關切，心中劃過暖意，便小聲說道：“塵哥哥不要擔心了，我若真的不適定會告訴你的。”

黎曜塵便還是有些內疚的說道：“裳兒，之前是我不好，不應該同意為你服用罌粟，你體內的餘毒未清，如今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偏偏這裏又……若是我能有你這般的智慧，便能在此案之中為你分憂了！”

楚瀾裳搖了搖頭，她緊緊的握住黎曜塵的手說道：“塵哥哥莫要這麽說，若是沒有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可能裳兒連活命見到煙雨姐姐的機會都沒有了，就像姐姐說過的，人各有命，我們都是凡人，也奈不過天意，不過現在有了煙雨姐姐，我相信我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

黎曜塵對於師父的能力自然也是百般放心，然而想到剛剛慕容煙雨那道蒼白而落寞的容顏，他的心中便劃過一陣濃濃的心疼。

“塵哥哥，煙雨姐姐說了這麽多，裳兒現在想聽聽你對此案的看法。”楚瀾裳和黎曜塵朝夕相處，雖然目不視物，卻有著異於常人的心有靈犀，從呼吸吐納之間，就能感受得到黎曜塵低落的心情，於是楚瀾裳便將案件的話題牽扯出來，想著多少分散一些黎曜塵的註意力。

“那位澹臺前輩？”黎曜塵英眉微微皺起，“從師父的描述之中，或許是能夠在劍術上和風前輩一爭高下的唯一一人了，可是明明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之前如萱見到的那人縱然不會是澹臺前輩！”

楚瀾裳也點點頭說道：“風前輩被掌力重創之後，被利器貫穿心口從而擊殺，兇手無論從正面交鋒還是背後偷襲的角度，從武功的造詣上都需要有相當的成就，這是一次難度極高的擊殺！”

楚瀾裳正說道這裏的時候，就聽到遠處一陣大大咧咧的聲音傳入耳畔：“黎曜塵，瀾裳，原來你們在這裏卿卿我我呢？我說到處都找不到你們！”

原本還蒼白的面色在聽到蘇菀的嗔笑之後立即浮上一層粉霞般的紅潤，就連一向泰然穩重的黎曜塵都微微羞赧了側臉，楚瀾裳皺著眉朝著蘇菀走過來的方向怨懟道：“菀兒，你胡說什麽，什麽卿卿……我我？”

蘇菀自然而然的落座在了楚瀾裳的身側，嘖嘖嘖的調笑了幾聲，然後說道：“瀾裳你還害羞什麽，你和黎曜塵都成雙成對這麽久了，該看見的場面我都已經見慣了，你們還跟未出閣的小姑娘一樣呢？”

“菀兒！”楚瀾裳伶牙俐齒，偏偏面對巧舌如簧的蘇菀之時不堪一擊，這個丫頭還真的是她命中的克星，楚瀾裳不禁深深懷念起了鐘離瑾月，之前瑾月在身邊的時候，雖然吵吵鬧鬧的，但是蘇菀調戲的對象一般都是她和柳亦楓多一些，自己多半就是一個旁聽的，現在可到好，他們都不在身邊了，蘇菀就把矛頭指向了自己，楚瀾裳還真是欲哭無淚。

“好了不取笑你了，我來找你們是有事情跟你們說！”蘇菀一改嬉笑的面龐，面色鄭重的說道，“瀾裳，你之前不是讓我去師父那裏套話嗎？你才怎麽著？”

楚瀾裳皺了皺眉，她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從蘇菀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詭異，莫非蘇菀在晏如君的口中得到了什麽驚人的消息？

於是楚瀾裳便試探性的猜測道：“莫非晏前輩告知了菀兒一個無比驚人的真相！”

蘇菀搖了搖頭說道：“恰恰相反，師父非但沒有對我透露關於五聖最後一位前輩的只言片語，反而對我重重斥責了一頓！瀾裳，你知道麽，師父對我的疼愛一點都不亞於我爹，從小到大，無論我怎麽闖禍，師父都從來舍不得罵我一句的，然而就在今天，卻因為我的一個問題，對我流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兇神惡煞的表情，甚至說，那樣的表情已經不是怒火了，而是殺氣！”

蘇菀煞有其事的語氣卻讓旁聽的黎曜塵和楚瀾裳紛紛一怔，黎曜塵便疑惑的問道：“晏師叔個性灑落，對你寵愛有加，能讓他如此性情大變，竟然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除非……這個問題是晏前輩心中的一個逆鱗……”楚瀾裳喃喃的說道，然而又有些不解，“可是究竟怎樣的逆鱗能夠讓人的性情發生如此的劇變呢？”

黎曜塵恍恍惚惚的說道：“難道，這一切真的跟那位澹臺前輩有關？”

蘇菀聞言之後卻微微一楞，轉而看著黎曜塵說道：“澹臺前輩？你說的是誰？”

黎曜塵便將從慕容煙雨那裏聽到的一切都如實轉述給了蘇菀，蘇菀聽的大驚失色：“我從未在師父和師娘的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原來這就是五聖的最後一位前輩？可是也沒道理啊，慕容師伯說的，澹臺前輩只是因為絕癥逝世，為什麽師父這麽多年對這個人諱莫如深，甚至連我側面打聽一下都會如此大發雷霆呢？”

楚瀾裳的眸光在思索之中逐漸便的深邃，腦海中開始浮現起了慕容煙雨剛剛說的每一個字，忽然，心中一道一閃而逝的靈感將她的心頭滿滿占據，楚瀾裳心中塵埃落定般的說道：“除非……煙雨姐姐還有什麽瞞著我們，或者說……晏前輩心中，藏著一個連煙雨姐姐都瞞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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