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塵的話語讓在場的人紛紛一驚，然而黎曜塵卻趁著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時候率先起身，目光誠懇的對著幾人說道：“諸位與曜塵相識一場，我們一路走來經歷生死坎坷，今日之事，個中緣由已經無暇多做解釋，如今曜塵有事相求，還望各位出手相助！”

一番話說的極其誠懇，在其他四人也忍不住跟著起身，柳亦楓急忙說道：“曜塵，我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有什麽事情你就直接吩咐吧，只要能救好瀾裳，什麽刀山火海我們都願意去。”

黎曜塵再次感激的看了幾人一眼，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說道：“請各位……幫我照顧好裳兒！”

一句話卻讓所有人的表情紛紛凝結在臉上，鐘離瑾月瞠目問道：“你要離開？”

黎曜塵點點頭，似是有些難言之隱一般的說道：“裳兒的病情不能再緩，現在若想要救她，只有兩個方法，要麽找到我師父，要麽找到一味傳說中的靈藥，鳳凰血。”

“鳳凰血？”對於這個名詞其餘幾人紛紛驚愕茫然，這藥名倒是通俗，然而卻從未聽人說起過，黎曜塵頷首道：“鳳凰血能夠令人起死回生，然而千百年來，卻從未有人見過，那些輝煌在史冊上的千古名醫窮盡畢生都無法尋得，甚至有人傳言，這味藥根本就不是現實之物，只是有些癡迷醫術的人杜撰而出的傳說。”

鐘離瑾月倒是想起了，當時黎曜塵曾在楚光瀚面前說道，他的方子需要湊齊五味良藥，如確已經尋得的金菩提玄冰露和七葉草和尚未尋得的龍須參，還有一味藥，當時黎曜塵並未說出名字，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鳳凰血。

“可是，那麽多人都找不到的藥，你怎麽可能找的到呢？”蘇菀不免擔心的說道。

黎曜塵輕輕嘆息一聲：“這件事情已經不能再拖延了，就算找不到，我也要走這一趟，鳳凰血也好，還是師父也好，不管找到誰，裳兒都有救，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裳兒就委托給各位了，不管事情最後的結局如何，兩個月之後，我們便在瓊花城相見。”

鐘離瑾月冷哼一聲：“黎曜塵，這個決定你當真想清楚了，這兩個月你不在瀾裳身邊，你可有想過她得知此事之後會怎樣？而且，一旦這個期間瀾裳病發，你認為我們裏面有誰能夠處理的了？”

黎曜塵道：“此事瑾月大可放心，我走之前已經將藥方備齊，足夠這兩月之用，關於瀾裳的病情我已經寫成書箋，幾位按照我書寫之流程處理即可……”

黎曜塵的話還沒說完，卻被鐘離瑾月冷冷的打斷：“你明知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就算瀾裳病發我們能夠處理，我們幾人之中，誰能在瀾裳心中取代你？相處這麽久，你比我們任何人都知道，瀾裳最渴望的就是陪伴，你離開她的身邊，讓她如何心安？”

鐘離瑾月的話語字字錐心，黎曜塵的眉心凝起一道愁緒，眼底迷蒙一層淚霧，卻再一次的感到了深深的無力，連帶著聲音都微微哽起：“我沒有選擇，我留在裳兒身邊，我便無暇分身尋藥，倘若到了存亡之時，我真的難以想象……”

“不，你有選擇！”鐘離瑾月堅定的聲音讓黎曜塵表情愕住，鐘離瑾月臉上的揚起淡笑，襯得她愈發英氣逼人，“我們都是瀾裳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既然委托我們照顧瀾裳，何不委托我們替你做你的事情呢？”

“瑾月……”黎曜塵喃喃的呼喚一聲，心頭卻逐漸的豁然開朗起來。

柳亦楓眉眼含笑的說道：“曜塵，你就算再快，終究也是一個人，而我們這麽多人，若是尋找那鳳凰血，效率豈止是你的幾倍？而且你留在瀾裳身邊，我們更加放心！”

“亦楓……”黎曜塵看著鐘離瑾月和柳亦楓和煦的面容，只覺得一陣陣的暖意在胸前洶湧，好多時候，這些朋友帶給他的溫暖和感動，讓他受寵若驚。

這時安煥溟也開口說道：“我世受皇恩，效忠的是大殷楚氏，如今殿下罹難，安煥溟萬死不辭，黎兄盡可放心，尋藥之事，也算在下一份。”

黎曜塵目光帶著感激的看著每一個人，柳亦楓親切的攀附著他的肩膀說道：“行了，感激的話等我們幾個人凱旋歸來之後再說吧！”

事不宜遲，他們當即決定明早出發，安煥溟循隴右，鐘離瑾月循淮南，柳亦楓循江南，三線同行，一定要找到關於鳳凰血的下落。而蘇菀絲毫不懂武功，楚瀾裳的身邊又不能缺少女伴，否則有些事情黎曜塵照顧起來定然不便，於是便決定讓蘇菀留下來照顧楚瀾裳。

黎曜塵帶著無限的感懷之心看著每一個人，他有生之年能夠結識這麽多的好朋友，實屬萬幸，如若他與裳兒能夠同時成功度過此劫，定要加倍的珍惜這幾人。

夜色已深，寂靜的山嶺就像一潑漆黑的墨，黎曜塵獨行月下，雪色的白衣渲染在月光之中，仿佛帶著一層寒意，連帶著夜風都染上了一層冰霜，襯著黎曜塵的表情。

黎曜塵的腦海中回蕩著的，是許久之前雪兒在他的耳邊低附的話語：“黎曜塵，我知道鳳凰血的秘密，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次？我可以讓你的瀾裳完全康覆，連帶雙眼都能覆明，然而，你若選擇相信了我，你和楚瀾裳便永遠都不能在一起！”

山風搖曳著孤寂的寒意，黎曜塵獨自一人矗立在山岡之上，淒迷的月色仿佛染花的淚光，他的背影勾勒著從未有過的孤獨和憂傷，在他的手中，拿著一枚淡黃色的紙筒，黑色的引線在風中飄蕩著，就像黎曜塵此刻搖擺不定的心情。

那是一枚煙火，一旦拉響，就意味再也無法回頭……

這件事黎曜塵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包括楚瀾裳也是，原本黎曜塵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可是楚瀾裳在交州的病發卻摧毀了他所有的意志，他從未如此惶恐過，他太害怕失去楚瀾裳，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會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選擇，就像是這一刻的黎曜塵。

緩緩的，他顫抖著的雙手一點點的摸上了那道引線的線頭，往昔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憶放映著，楚瀾裳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晰，失落傷懷的她，笑逐顏開的她，心碎哭泣的她，揮斥方遒的她，濃濃的愛意早已深入骨髓。

她的每一道笑容，每一滴淚水，這一世，再也無人可以替代。

“裳兒，對不起，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能讓你有事……”黎曜塵哽咽著自語，然後緩緩拉動了手中的引線，煙火升入夜空，一朵璀璨的牡丹悄然綻放，望著那繽紛的顏色，黎曜塵卻只感到了一股深入到骨子裏的冰冷。

蕭索的牧笛聲忽然在耳畔響起，回蕩在這樣空曠的深山之間，就像那傳說中的女妖的吟唱，是黎曜塵最為熟悉的旋律《冬青諺》，黎曜塵擡眼望著山林的深處，面無表情的循著笛聲走了過去。

隨著笛聲越發的清晰洪亮，黎曜塵的視野盡頭逐漸出現了那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一株青松之下，銀色的衣衫背對著她，巨大的兜帽罩住少女的後腦，只能依稀見到幾縷發絲飄蕩在月色之中。

“你終於還是來了，黎曜塵，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雪兒放下手中的竹笛，緩緩的轉過身，兜帽遮住了她的雙眼，這樣的距離只能看到她嬌艷飽滿的雙唇在輕輕的嚅動著。

黎曜塵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周身都散發著冷的徹骨的寒意：“你該兌現自己的承諾。”

雪兒忽地笑了：“你那幾位朋友都為你兩肋插刀，你卻還來找我，叫他們知道了，還以為是你信不過他們的能力，黎曜塵，其實你早就準備找我了對麽，你原本只是想背著他們，只不過機緣流轉，反倒將這幾人支開。”

黎曜塵握緊了雙拳，他承認自己最初目的不純，也難以避免的對幾位朋友湧起愧疚之心，可是他不能冒險，楚瀾裳最多剩下兩個月的命，他不敢賭，他輸不起。

雪兒微微仰起頭，臉上的笑容和煦的仿佛要融化一般，如若不是被兜帽遮住了容顏，那驚世的容貌，恐怕連著白璧般的月色都會被驚艷。

“曜塵啊，你也知道了對麽，這世間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我們無力扭轉的，一個人就算再如和強大，也終究敵不過命運的牽引，世間之事，一旦註定了，就像一個枷鎖，凡人是解不開的。”雪兒聲音妖冶的說道，還露出了一連串詭異幽森的長笑。

“你究竟想要什麽？”黎曜塵咬著下唇瞪著雪兒。

“呵，我想要什麽……”雪兒忽的自嘲的一笑，黎曜塵身上的黃芪清香隔著二人之間的距離緩緩飄來，卻讓雪兒心中的怒火募地的點燃，她的語氣變得更加冷酷，“我想要這個王朝的覆滅，我想要所有該付出代價的人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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