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擱置在一旁，地上的泥土經過巨石的錘砸仿佛翻新過的一樣，清虛道長就這樣冷冰冰的側臥在那個深坑之中，混合著濃稠的血跡。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楚瀾裳總算可以真正的靜下心仔細思考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清虛道長死於昨夜深夜，藏經閣被毀也是昨夜深夜，而且從阮柏宇的話語中可以判斷得出，裴玉雄所謂的染病也是在昨夜深夜！

如此看來，昨晚還真的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啊！

“裳兒，我檢查過了道長的屍體，實在是太奇怪了，雖然死因多樣，但是無論從哪裏分析，都是死在這個巨石之下，可是這足足六百斤重的巨石，當世怎麽有人舉得起來？”黎曜塵怎麽也想不通，兇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駕馭一塊如此沈重的巨石當作兇器。

楚瀾裳鳳眸輕輕瞇起一道淺淺的縫隙，而後緩緩說道：“塵哥哥，此案假借母子崖的亡靈傳說，犯案手法覆雜難解，勢必是出自哪位銀衣少女的手筆。此人最擅長利用天時地利，而駕馭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現象，造成靈異環生的假象，所以我想，這次也是一樣，我們一定是遺漏了什麽重要的線索，兇手舉起巨石的方法，一定異於常理。”

黎曜塵皺眉輕聲說道：“可是這巨石四周突兀空曠，周圍的屋舍均是相距較遠，甚至就連能夠勉強借力的樹杈枝幹都蕩然無存。按照清玄道長的說法，那塊巨石應該墩放在正堂的後門附近，據此足足數丈之遙，就算那銀衣少女再如何的神通廣大，又怎麽可能設計出一個不借助任何外力拖動六百斤的巨石走出數丈之遙的辦法呢？”黎曜塵盡管對楚瀾裳的說法深信不疑，但是這次的案件確實是真的讓他的心中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面對黎曜塵的疑問，楚瀾裳卻不知如何作答，她的心中更是游離著千回百轉的疑惑，甚至，她所想的比黎曜塵更多。

從最開始的瓦哈族淪亡的傳說，到母子崖白發魔鬼的傳說，再到今天上午葬禮結束之後，清玄道長講述的關於這座廢棄宮殿過去驚人的內幕，那些莫名其妙暴斃的長生觀的弟子，最後又是安南國使團和瀟湘皇後幾乎不約而同的同時造訪長生觀。

安南國以開光儀式為名，瀟湘皇後以壽辰祈福為名，但是楚瀾裳的心中，卻認定了雙方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來到長生觀之前，楚瀾裳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會身處這樣一份疑雲重重的漩渦之中！

“裳兒，我好像在清虛道長的手上發現了什麽東西。”黎曜塵這時候忽然說道，原本他看見楚瀾裳在專註的思考著案情，本不欲打擾，便蹲下身重新檢驗清虛道長的屍首，剛剛由於黃文昊的插曲，導致驗屍工作並未完全結束，誰料想第二次的驗屍果然有了新的發現。

楚瀾裳恍然回神，心中劃過一道驚喜。她素知黎曜塵心細如絲，尤其驗屍方面，幾乎錙銖必較的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往日的案情能夠告破，很大一方面得益於黎曜塵精準無比的驗屍之術，而這一次她幾乎不假思索的肯定，黎曜塵的發現一定會對整個案情推波助瀾。

黎曜塵此刻輕輕握住清虛道長的右手指甲，為了最小限度的保存屍體原貌，黎曜塵盡可能的減少和屍體的直接接觸，所以在觀察的時候黎曜塵每一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黎曜塵捏著清虛道長的指甲輕輕翻轉過來，將其手心朝上，引起他註意的正是清虛道長手心之上的幾道黑色的小點兒。

“清虛道長的手心蔓延著一些黑色的碎屑，質感極小，可是從外觀上看去卻並不像是灰塵或者沙礫一類的東西。”黎曜塵一邊描述著自己的發現，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清虛道長手上的黑色小顆粒用指甲輕輕刮弄下來一些，然後取出隨身的白色方巾輕輕塗抹在上面，卻發現這些極其細小的黑色顆粒竟然如何墨跡一般被劃出長長的一道。

“裳兒，這些好像是什麽東西點燃之後的餘燼！”黎曜塵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是對於這個結論卻是無比肯定，隨即將沾染著餘燼的方巾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然後微微蹙眉道：“雖然很輕微，但是依稀有一些燒焦羽毛的味道……”

楚瀾裳面露疑色：“燒焦的羽毛？為什麽清虛道長的手心會有燒焦的羽毛呢？”

聞言之後黎曜塵便解釋道：“裳兒誤會了，我說的是這些餘燼殘留的味道和羽毛燒焦的味道很像，但是並不能確定就是羽毛的餘燼，很多動物的皮毛燒焦之後也會有這樣類似的味道，不過具體到底是什麽，或許就無從知曉了。”

“也就是說，清虛道長的手心殘留著許多某種動物皮毛燒焦後的碎屑？”楚瀾行最終確認性的問道，得到了黎曜塵肯定的答案之後，不禁陷入了更深的沈思之中，這個細節和清虛道長被殺之間到底連帶著怎樣的聯系呢？

這時，黎曜塵忽然又見到了清虛道長的屍首之旁，攤落著他隨身的拂塵，此刻也是血跡斑斑，但是在染血的拂塵絨絲之間，似乎夾帶著一些燙烙的痕跡，紅色中夾帶著一抹淺棕色。

黎曜塵立即將這個發現又告訴了楚瀾裳，楚瀾裳在心中默默記下，而後不禁疑惑的自語道：“手心上殘留著餘燼，拂塵上殘留著烙印，這些跡象綜合起來，難道清虛道長死的時候身邊還有什麽火器麽？”

黎曜塵對此渾然無解，楚瀾裳輕輕點戳著手中的玉杖在巨石之前來回踱步沈思，黎曜塵默契的靜候一旁，繼續對那塊作為兇器的巨石開始仔細盤查起來。

這塊巨石表面縱橫嶙峋，陰面常年潮濕已經布滿一層細密的青苔，陽面已經開始有表皮皸裂脫落，從質地上看應該是一塊天然的花崗巖，這塊巨石的作用之前清玄道長也曾經做過解釋，誰曾料想，原本只是為了超度亡靈而用的巨靈石，如今竟然成為了沾滿鮮血的兇器！

沒有捆綁過的痕跡，沒有撬動的痕跡，沒有翻滾的痕跡……找不出任何的破綻，似乎真的有一個人把這塊巨石直接拿起來朝著清虛道長砸了過去。

這時，楚瀾裳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對黎曜塵說道：“塵哥哥，其實我們到了現在為止，一直都有一個問題沒有想通，而且是一個和關鍵的問題！”

周旋在巨石旁邊的黎曜塵聞言擡起頭望向了楚瀾裳：“很關鍵的問題？”

楚瀾裳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緩緩說道：“兇手殺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楚瀾裳提出的這個問題就像一個晴天霹靂，讓沈迷在案情中德黎曜塵瞬間驚醒！他們一直都在專註於兇手殺人的詭計，但是卻忽略了兇手殺人的動機。清幽道長和清虛道長不過只是長生觀中的道士，他們的身上難道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清幽道長人到中年，清虛道長不過是而立之年，按理來講他們之間如果沒有什麽血緣關系的話，很難再有其他的交集了。

這時楚瀾裳幽幽說道：“塵哥哥可還記得，昨晚在母子崖，清虛道長在所有人離開之後又獨自一人回來在懸崖邊祭奠清幽道長，那個時候清虛道長給我們講述了一些關於清幽道長從前的事情。”

黎曜塵點了點頭：“是的，我記得當時清虛道長說清幽道長從前似乎是在官府當差，俗家姓名叫做蕭天虎，另外，清幽道長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會外出一段時間，卻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裏去做什麽。”

“是的，塵哥哥說的，就是所謂的關鍵！”楚瀾裳柔亮的眸心深邃了幾分，“清幽道長每年外出的緣由，和他被殺的緣由之間會不會有所聯系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清虛道長的死因同樣如此！”

隨著楚瀾裳的剖析，黎曜塵心中也逐漸了明了方向，輕輕擊掌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調查清楚清幽道長每年外出到底去了哪裏去做什麽！”

然而，黎曜塵的心中剛剛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很快就隕落的一幹二凈，溫柔的面孔不禁染上一絲失落，輕聲嘆道：“清虛道長和清幽道長一向交好，尚且不知清幽道長每年外出所謂何事，如今清虛道長慘遭殺害，我們僅有的線索都沒有了，這個問題就如大海撈針一般了。”

不同於黎曜塵的心中的隱患，楚瀾裳的臉上卻漾出淺淺的笑容：“塵哥哥，你知道嗎，每個人生前都有不為人知的東西，而在死後往往都會流傳出來，因為每個人死後都會在這個世上留下兩個最珍貴的證據，一個是他的屍體，另一個……是他的遺物！”

“遺物？”黎曜塵豁然開朗，對啊，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他怎麽忽略了，明明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們還在清幽道長的房間仔細搜查過！

想到這裏，黎曜塵的神色忽然頓住：“裳兒，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我們在清幽道長的房間整理他的遺物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我剛想喚你來看的時候，你的眼痛癥便發作了，如此才將這個細節耽擱至今，如今回想，那很有可能就是整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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