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張仿佛被歲月所遺忘的絕美的臉上露出一道清淺的笑容：“皇上日理萬機，不知道今日怎麽有時間來哀家這沁月宮？”

楚光瀚牽著瀟湘皇後的手將她輕輕引到一旁的軟榻之上做好，柔聲說道：“再過不久便是母後壽辰，兒臣得知母後一向有所信仰，特命聖威閣鐘離大人即日啟程前往交州長生觀為母後祈求靈符。”

楚光瀚話音將落，瀟湘皇後聞言眸光之中竟然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詫異，或許是楚光瀚專註於她的壽辰事宜，因此並沒有察覺到這份微妙的變化。

“皇上整日為國事而操勞，卻還對哀家如此惦念，哀家著實不勝感動。”瀟湘皇後媚眼如絲的笑道，纖柔靚麗的眼角甚至看不出一絲褶皺。

“都是兒臣應該的，兒臣小時候，每一次壽辰都是母後打點，如今兒臣已經長大成人，輪到兒臣孝敬母親了。”楚光瀚在面對瀟湘皇後的時候，眉目間展現出非比尋常的溫柔。

瀟湘皇後輕展笑顏，眼波微轉，開口便道：“皇上，哀家還有一事相求，還望皇上應允。”

楚光瀚聞言有些不悅的皺眉到道：“母後，兒臣已經說過多次，你的事就是兒臣的事，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兒臣也能夠為你摘得，母後怎得如此小心翼翼？”

瀟湘皇後笑了笑道：“哀家自然知道皇上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那羅浮山長生觀，乃是當世名剎，住持道長彌遠真人更是得道的高人。先帝在世之際，就曾經允諾過哀家，天下大定之後一定會帶著哀家親自領略一番這名勝道場，如今十餘個年頭過去，這一塊始終都是哀家的一處遺憾。借此良機，不知道皇上可否應允，讓鐘離大人陪同，哀家想要親自去長生觀禮敬上仙。”

“母後想要去長生觀？”楚光瀚一臉訝異，“母後，那長生觀就算再如何大名鼎鼎，母後乃是堂堂金玉之軀，交州距離瓊花成山高路遠，那長生觀何德何能讓母後親自動身？母後若是久仰那位彌遠真人，兒臣這便傳召欽差前往，下旨召喚彌遠真人來朝赴會。”

瀟湘皇後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明艷了幾分，音色柔和的說道：“皇上有心如此，哀家已經無比欣慰。皇上龍體為重，自然不適合長途跋涉，哀家是信道之人，禮敬上仙需得親自前往方可顯露誠意，況且有鐘離大人陪護在側，哀家自然一路順風。”

楚光瀚臉色有些為難，既不想讓瀟湘皇後勞頓，又不想拂了母後的心願，權衡之下只好說道：“既然如此，兒臣便遣大將軍司徒昊並羽林衛三千精銳沿途護送母後安然無恙抵達交州，同時遣影衛五人一路貼身暗中保護。”

瀟湘皇後皇後本是淡泊之人，這一點的性子不像是楚光瀚的個性，倒有些相似於楚瀾裳。如今聽到楚光瀚如此的興師動眾，本想委婉的回絕，楚光瀚似乎洞穿了她臉上的表情，語氣強硬的說道：“兒臣再三讓步，母後若是不依，兒臣寧死不會松口！”

瀟湘皇後一臉寵溺的笑了笑，看著昔日承歡膝下的楚光瀚，如今已經成長為位高權重的一國之君，瀟湘皇後心中除了欣慰便是自豪。她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便明白楚光瀚的決心非常強烈，就算她不同意也執拗不過自己的兒子，索性便點頭應允：“一切但憑皇上的安排。”

楚光瀚離開沁月宮之後，瀟湘皇後臉上的柔和的溫婉剎那間消失不見，神色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她緩緩移步到殿中鴻鈞老祖的金身之前，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輕聲默念著：“二十多年了，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這一次……就讓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了結吧……”

惠州，天下食府。

夕陽的餘暉漸漸隱沒，酒樓第二層依舊擁擠著形形色色的人群，此刻楚瀾裳儼然成為了眾人心目中的焦點，這個天姿國色的盲眼少女，憑借著她出眾的獨一無二的才華博得了所有人的驚艷。

馮遠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面前香氣繚繞的四道菜肴，駐足半晌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鐘離瑾月走近了馮遠雙臂環胸的問道：“怎麽樣馮老板？這裏這麽多的客人剛剛可都是聽到了，您金口一諾，應該不至於連這點承諾都做不到吧？”

此刻鐘離瑾月的話語對馮遠來說簡直就是字字錐心，馮遠怒目而視，偏偏絲毫不占理，面對鐘離瑾月的冷嘲熱諷說不出半句反駁，最後只能默默飲恨，洩憤般的瞪著桌子上的菜！

這其中最為興奮自然就是理想得以實現的馮雨涵，小丫頭原本一張糾結到一處的苦臉此刻盡顯眉飛色舞，就差手舞足蹈引吭高歌了，馮雨涵不由自主的離開馮遠的身後，興高采烈的跑到楚瀾裳的身旁面露喜色的歡呼道：“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們素不相識，你竟然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都不知道如何報答你！”

楚瀾裳臉上依舊是平淡的笑容，對馮雨涵的激動和欣喜也受到了微微的感染，於是便柔聲說道：“小妹妹，人生當有夢想，你的路沒有錯，雖然我不知道令尊為何對女子習武有如此大的偏見，但是只要你誠心實意的追逐著夢想，我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楚瀾裳的話語引來周圍食客的一片叫好聲，人們不禁欽佩楚瀾裳的才華，更是深深折服於她的人品，相對此刻天下食府中眾人歡愉的氣氛，馮遠臉上僵硬而失落的表情剛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馮遠唉聲嘆氣心煩氣躁的時候，鼻翼之間忽然飄過一縷淡淡的黃芪清香，馮遠下意識的擡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黎曜塵清漣般淡雅的笑容：“馮先生，您貴為一府掌櫃，在惠州城之中更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按理而言，您的胸襟應該比我想象的更為廣闊。太祖初定天下，號召的國策便是崇尚理想和自由，令愛熱愛武學，晚輩並不覺得有傷大雅。”

馮遠一臉推搡的揉了揉鬢角，然後哀聲嘆息著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雨涵幼時我曾經帶她前往長生觀拜謁，當時求得的靈符之中千叮萬囑，雨涵若想平安度過此生，便終生不得習武，否則就會有災厄於不久後降臨。”

黎曜塵終於聽到了馮遠的避諱，微微詫異之時，又是鐘離瑾月站出說道：“誒，你說說你，手中執掌著這麽大的一座酒樓，怎麽也和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見識，這樣的迷信根本不可取，說不定你女兒還是未來中原武林的明日之星呢，將來開宗立派，為你馮家光宗耀祖呢！”

“爹，我不管，你剛剛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做出了承諾，你要是不讓我習武，我們現在就斷絕父女關系！”馮雨涵聞言之後從楚瀾裳身旁竄出來，言辭鑿鑿目光堅定的對馮遠說道。

馮遠當即怒火中燒：“逆女，你竟然敢以此要挾為父？”

就在氣氛再一次陷入電光火石之際的剎那，黎曜塵的寧神靜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同樣面對著馮遠開口：“馮先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的未來，自己是無法預測的，可是有一點晚輩卻深知，先生為人父母，一時半刻不在話下，十年五載也綽綽有餘，但是……先生能夠保證這一生都陪伴在馮小姐身邊麽？”

“這……”馮遠一時語塞，一口悶氣憋得脖子都紅了，然後哼哼唧唧的說道：“自然是不能的！”

黎曜塵淡淡一笑：“所以，有的時候，您雖然出發點也是好意，但是您安排的路並不一定是最適合馮小姐的。晚輩不才，對武功之事略同一二，白日的時候我曾見過馮小姐舞劍，憑借晚輩初次的觀摩，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先生，馮小姐是一個劍術造詣之上的天縱奇才，而且深得高人指點，未來在劍術之上的成就將不可限量！”

“嘶——”黎曜塵的話語再度引來一大片驚嘆之聲，剛剛黎曜塵一招制服十數位彪形大漢的畫面眾人紛紛歷歷在目，就算對武功一竅不通的人也能看出來黎曜塵是一個絕頂高手，如今馮雨涵竟然能夠得到一個這樣的人如此盛讚，可見馮雨涵確實根骨驚奇！

“馮老板，你就同意了吧！”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高聲勸道，緊接著，勸諫的聲音就像綿延的海浪一樣響徹整個酒樓的第二層，馮遠臉色蒼白的看著民心所向的馮雨涵，他知道，現今這場博弈，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發表意見的看法和立場了，楚瀾裳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僅憑這一點，馮遠就已經輸了。

“爹，我習武絕對不會白學，我一定會有所成就的！”馮雨涵這時忽然義正言辭的立下誓言。

馮遠既是心疼又是無奈的望著女兒，最終長嘆一聲，心中思慮著，或許真的如黎曜塵所言，自己給女兒的安排並不一定是最好的，畢竟未來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測。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馮遠輕嘆道，“雨涵，為父不需要你光耀門楣，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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