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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魔影迷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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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言錯愕不已,殊不知多年的闊別,沈俊琪竟然變得這般陌生。直到不久前崔奕巍決定召開韶華盛典,崔婉言在一摞請柬中發現了天龍門的字樣,冰封許久的內心再度躁動,崔婉言甚至夢幻般的安慰自己,也許沈俊琪只是迫於身份的差距,權位的差距,才會在當年說出那樣的話語,如今崔奕巍公然選婿,沈俊琪應邀前來是不是證明對於自己仍舊未曾死心?

崔婉言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生命終於得到了救贖,但是正當她滿心歡喜的盼來了思念至深的那個人的時候,等來的又是什麽?

會仙臺前,他當著眾人的面,親口承諾,棄權盛典,此次前來只是為了探望安陽侯,決計沒有絲毫覬覦郡馬之位!

思及此處,崔婉言忽的淡漠一笑,幽幽說道:“那又如何,不過物是人非了罷,桃花謝了,還會再開,人若離開了,還會再回來麽?”

沈俊琪聞言之後,面色之上劃過一絲歉疚:“郡主,俊琪對你的厚愛無以為報,只是我的心中,始終只是把你當作親人,從未敢有過逾越之心。”

平靜的一番話語卻如同一根根毒針在戳刺著崔婉言的內心,崔婉言笑的淒楚而自嘲:“小時候你總是喚我言言,如今竟然連稱謂都變的如此陌生了麽……沈俊琪,我真的不明白,我們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崔婉言的聲音哽咽著,沈俊琪欲言又止,面對她的憂傷卻無計可施,甚至連一句普通的對不起都無從開口。

“郡主,我……”沈俊琪充滿傷感的神色靜靜的凝望著崔婉言。

“你早知她是女兒身對不對?”崔婉言將險些奔湧的淚水拼命的咽了回去,打斷了沈俊琪的話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喜歡上她了?”

沈俊琪的目光之中充滿了覆雜的情愫,太多太多,多到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崔婉言才能讓自己心中的罪惡感減輕一些,思忖良久之後,沈俊琪這才點頭:“郡主,俊琪自知,當初和瀾姑娘在客棧相逢的剎那,內心便已經淪陷,哪怕她的身旁早有良人相伴,俊琪亦無法克制這種感情的蔓延。”

二人的對話被景巖之後黎曜塵和楚瀾裳聽的一清二楚,當楚瀾裳聽到沈俊琪的這段告白,微微皺了皺眉頭,在黎曜塵的身邊竟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黎曜塵盡量將這段話從腦海中過濾掉,但是還是有些不自然的握緊了楚瀾裳的手。

“那我會祝福你的。”崔婉言淡淡一笑,便負手越過了他朝著不遠處桃樹下的琴臺款步走去,“這座琴臺自你走後就再也沒有移動過,我現在忽然想彈琴了。”

黎曜塵順著她的方向望過去,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座琴臺安靜的坐落在落英繽紛的桃園之間,琴臺之上還靜靜的躺著一把上好柳木的七弦琴,晶亮怡人,纖塵不染。

崔婉言端坐琴臺之前,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倘佯著眸光靜靜的撫摸著琴弦,臉上的表情時而靜謐,時而溫柔,忽然驀然一笑,笑容略帶淒苦:“依稀記得,很多年前,你我在此琴簫和鳴,如今琴弦依舊,奈何世事無常。”

說著,崔婉言輕聲一嘆,絕美的容顏再次露出一分悵惘,纖柔的玉指在琴弦之間輕輕撥弄著,素手執弦之間,悅耳的音符如韻律婉轉的潺潺流水,又似比翼花間的翩翩彩蝶,哪怕是同樣琴藝精湛的楚瀾裳,都不禁深深的沈浸下來。

如此輕柔曼妙的旋律,楚瀾裳卻聽出了她的琴聲之中蘊含的濃烈的悲傷,楚瀾裳忽然有些心疼的這個才華絕代的女子。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本是一個卑微到塵埃中的願望,卻變得難如登天。

沈俊琪就呆呆的站在琴臺之前,眼中刻印著少女撫琴的畫面,姿容絕色,芳華艷麗,她永遠都是那麽美,遍地的桃花頃刻之間仿佛淪為了陪襯,天地間的色彩都匯聚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就連琴聲仿佛都被她的美麗所裝點。

崔婉言一首曲畢,楚瀾裳似乎依舊沈浸在這悅耳的旋律之中,餘音繞梁三日絕大概就是這般的境界,只可惜這樣的傾世才華,註定要為一個人抱憾終生。

沈俊琪亦是聽出了這琴聲中的悲傷,卻不知該如何面對,沈俊琪在想,或許上天不應安排他們相遇,他本就給不了崔婉言這樣的期待,卻只能在她的心中徒留傷感而已。

崔婉言從琴臺之上緩緩起身,然後淡淡笑著對沈俊琪說道:“好多年都沒有聽到你彈琴了,不知道今日我是否有幸?”

“這……”沈俊琪面對崔婉言的要求竟然一時之間猶豫起來。

崔婉言自嘲的一笑:“罷了,是我逾矩了,你若不便,我絕不強求。”

崔婉言說完正要離開這桃林之際,沈俊琪忽然將崔婉言叫住:“郡主……若不棄,俊琪願為郡主獻奏一曲。”

位置交換,沈俊琪坐在了剛剛崔婉言的位置上,望著年輪遍布的古琴,沈俊琪某種的情愫說不出的覆雜,千回百轉終是化作了一聲嘆息,雙眼微微緊閉,片刻之後再度睜開,雙手已經觸在弦上,隨著他的動作,曼妙的琴聲悠然的響起。

沈俊琪的曲風截然不同於崔婉言,崔婉言的輾轉柔美,輕易就會勾起人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而沈俊琪卻是蕩氣回腸,琴瑟之間凝聚著一種浩然之氣,仿佛高山流水般連綿不盡。就連黎曜塵都不禁詫異,想不到沈俊琪竟然深藏著如此高超的琴藝。

楚瀾裳聽著沈俊琪的琴聲,眉頭卻微微蹙起,這樣的琴聲讓楚瀾裳的仿佛想到了什麽,但是具體是什麽,楚瀾裳又說不清楚。

彈著彈著,琴聲漸歇,沈俊琪似是無法克制住心中某種情愫的湧動,略帶歉疚的望著崔婉言:“郡主,俊琪釋手多年,對這琴瑟之功早已生疏,在演奏下去,恐怕也只是醜態百出,熱郡主貽笑,”

崔婉言幽幽轉身便朝著桃林之外走去,同時頭也不回的說道:“沈俊琪,你生疏的可不單單只是琴藝。”

沈俊琪坐在琴臺之上,望著崔婉言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眼中的惆悵卻依舊未曾消逝,不知多久之後,才緩緩從琴臺起身,最後深深的望了這把古琴一眼,便抽身離去。

直到二人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桃林之中,景巖之後的二人才緩緩現身,剛剛二人所有的對話他們聽的一清二楚,楚瀾裳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卻也依稀能夠感受到身邊黎曜塵情緒的變化,她自知黎曜塵的慍色皆是由沈俊琪那一番告白引起,思索之間卻不知如何開口。

楚瀾裳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有些懦懦的問道:“塵哥哥是在置氣麽?”

黎曜塵低頭便看見了小心翼翼的楚瀾裳,其實黎曜塵也說不清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麽,只是聽到沈俊琪剛剛那番刻骨銘心的話語,心中總覺的如鯁在喉,特別不自在。

楚瀾裳許久得不到黎曜塵的回應,不免有些心慌,一時便急道:“旁人的思想我如何能夠左右,又不是我逼著他喜歡我的,塵哥哥氣的好沒道理!”

“我……”黎曜塵聞言之後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忙道:“裳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

黎曜塵一時失語,便不由分說的將她獨攬在懷,然後心平氣和的說道:“我不是生氣,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無論是之前在錦繡鎮的秦穹還是如今在萬壽園的沈俊琪,我不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麽人,我這一生都了無牽掛,無論是何物與人分享或是贈予他人,不過在我一念之間,然而……然而唯獨裳兒你,讓我這般執著,恨不得將你融入骨血,讓旁人再也不得念想。”

黎曜塵這一道聞聲軟語在楚瀾裳聽來卻比服了蜜還要甜,楚瀾裳美眸含笑的乖乖趴伏在他的懷中,柔聲說道:“塵哥哥何故多慮,裳兒的心中,早已將你放在獨一無二的位置。”

黎曜塵心頭一暖,旋即將她抱的更緊,同時卻有些不著痕跡的問道:“裳兒,假如有一天,我做了一件很傷害你的事情,你還會不會這般對我?”

“傷害我的事情?”楚瀾裳有些錯愕的擡頭望著他,旋即噗哧一笑,根本未將這個問題放在心上,便答道:“塵哥哥怎麽會這麽問,你怎麽可能傷害我呢?”

黎曜塵也隨著她的感染笑了出來,笑容背後卻是一陣無奈的惆悵,他是大明太子,楚瀾裳還不曾知曉,刑瑛暗地裏舉旗謀反,她亦不曾知曉,她的母妃曾經被人下毒謀害,以至於她先天失明,幽深宮闈之中的爾虞我詐,她同樣不曾知曉。

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連串無邊的噩夢,時常縈繞在黎曜塵的身邊,曾幾何時,黎曜塵也想過對她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哪怕她從此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也總好過一直活在這般自欺欺人的陰影之中苦受折磨。

但是這一切又太過殘酷,楚瀾裳值得被疼愛,被呵護,他卻再也不想看見她被困擾。

黎曜塵在心中想著,所有的一切,如果有可能,全部都由他自己來承受,終會給楚瀾裳一個交代,而楚瀾裳,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一切,永遠活在她的夢幻中,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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