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嵐繚繞的山谷之內，奇花異草遍布著人們的每一道足跡，遠遠就能聽到蟲鳴鳥叫的聲音交響一片，如若拋開一切世俗雜念，游走在這樣的山野之間，倒是頗有幾分暢游仙境的意味。

黎曜塵和柳亦楓順著山路在山中前行，柳亦楓一邊走一邊輕輕吹起了口哨，引得周圍傳出一陣百靈鳥呼應的聲音。

黎曜塵淡淡一笑：“身臨如此奇案之中，亦楓還能有這樣的心境，看來我是要跟你多學一些了。”

柳亦楓呵呵傻笑兩聲說道：“人吧，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往往當你很在意一件事情的時候，偏偏讓你焦頭爛額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忽然之間你安靜下來不去想，過一會兒沒準兒答案就自己跳出來了，唐季安的死看起來就像厲鬼殺人一樣，就憑我的腦袋就算想到改朝換代那一天我估計我也想不出，那樣的話為什麽我還要折磨自己不可呢？”

黎曜塵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好一個，己所不欲，勿施於己，瑾月若是能有你一般的心性，可能會遠比此刻快樂許多……其實，無論是瑾月還是裳兒，都是心事太重的人，反觀你和莞兒，如此豁達，令人艷羨，若是恩師在此，定會稱讚晏前輩收了兩名得意弟子。”

柳亦楓呵呵的小聲改為了哈哈的大笑：“曜塵，你可不要再捧我了，我這個人其實一點都不禁誇……”說著，還美滋滋的拿出了扇子扇了起來。

扇了幾下之後，柳亦楓的神色漸漸鄭重了起來，然後側目著黎曜塵一本正經的問道：“曜塵，其實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並不適合我去追問，但是我們作為朋友，我覺得我應該關心一下……曜塵，你以後是怎麽打算的呢？”

“打算？你指什麽？”黎曜塵明眸淡淡掃過他的臉龐柔聲問道。

山中的霧霭不知不覺之間漸漸加重了，柳亦楓輕嘆一聲便道：“曜塵，你可知，和楚瀾裳在一起，你們的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麽嗎？”

黎曜塵神色微微一瞬的錯愕，繼而是長久的沈默，二人前後一致的步履踩踏在山路間的雜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柳亦楓再嘆一聲又道：“你是一介布衣，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依舊無法彌補你和楚瀾裳的地位之間的天塹鴻溝，而且……就算皇帝再如何的賞識你，就算你真的有成為駙馬的命運，皇室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唯獨楚瀾裳……”

頓了頓之後，柳亦楓一雙劍眉微微皺起，翕動雙唇輕聲道：“楚瀾裳對於大殷來說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這就像她的命運，從她出生就被烙印下來的，你們會有未來麽？”

你們會有未來麽……

這短短的幾個字就像是刀刃一樣劃過黎曜塵的心頭，就算今日柳亦楓不曾說起，黎曜塵也不止一次的思考過這個問題，柳亦楓只知道楚瀾裳是大殷的公主，倘若他知道自己曾經是大明的太子，是不是擠破頭皮都會反對他和楚瀾裳在一起呢？

如果有可能，黎曜塵多麽希望自己只是普通的一介布衣？

黎曜塵知道，楚光瀚對於霸權是怎樣的野心勃勃，楚光瀚就是想要統治楚瀾裳為她效命，震懾四方諸侯，就像柳亦楓說的那樣，這就像是一個烙印，從楚瀾裳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亦楓，這世上最不易，便是遇到那個出現以後就再也沒走過的人。”黎曜塵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劃過楚瀾裳的面孔，他整個表情都溫柔了下來，“如果這真的是裳兒的宿命，我願不惜任何代價去扭轉，如果最終都未能如願，我依舊不會後悔今日的抉擇。”

柳亦楓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曜塵啊黎曜塵，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我，你放心，我們之間既然有如此深厚的淵源，我就是你的人脈，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黎曜塵由衷的感謝道。

柳亦楓賊兮兮的笑了笑：“那以後瑾月打我的時候，你也要站在我這邊！”

黎曜塵臉上笑容瞬間僵掉，一臉謝絕的神色道：“這點我恐怕愛莫能助了，不過你的輕功遠勝於瑾月，就算打不過，至少跑得過啊，這點我倒不擔心。”

“你說得輕松！”柳亦楓橫眉道，“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嗎？我又不能躲一輩子！”

聞言後黎曜塵依舊一臉的雲淡風輕：“那你就讓人家打幾下唄，總不至於重傷致殘什麽的……”

“天吶，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柳亦楓驚呼道，轉而一臉諂媚的神色湊近了黎曜塵幾分，“曜塵啊，要不然你教我幾招男子防身術什麽的，能破解瑾月那三板斧就成，至少讓我能夠跟她斡旋幾個回合啊！”

“醒醒吧，瑾月的鞭法高深莫測，可不止三板斧。”黎曜塵淺笑道，“而且，我根本就不懂什麽男子防身術，聽都沒聽說過，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嘗試去無中生有的創造一下，也許還能因此開宗立派名垂青史……”

“停停停！你這簡直越說越離譜，我師父都沒有開宗立派，我怎麽能夠悖逆恩師？”柳亦楓撇撇嘴，一臉傷感的說道，“我時常在幻想，倘若瑾月有你的裳兒一半兒那麽溫柔該有多好，我將來要是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學武功，或者只允許她學輕功，能防身還不傷人那該多好……曜塵，你在聽我說話嗎？”

說著說著，柳亦楓發現黎曜塵的目光左顧右盼，似乎正在專註著觀察著周圍，經過這一路，此刻他們已經深處在大霧的深處，四周可見的都是一些崢嶸的樹木，葳蕤的枝葉在乳白色的霧霭中若隱若現，樹叢之間還聳立著嶙峋的怪石，就像一只只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

“亦楓，我怎麽感覺，我們已經迷失了方向了？”黎曜塵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錯覺，看著周圍的景物就像是剛剛剛經歷過一次一樣。

柳亦楓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聳了聳肩道：“你的感覺一點錯都沒有，我們現在就在八陣圖之中，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裏應該是四奇之一的虎翼陣。”

黎曜塵的表情劃過一道錯愕，剛剛還是行走在平淡無奇的山路之中，眨眼之間竟然已經身處八陣圖之內？最為驚奇的是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這上古奇陣果真如此名不虛傳。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剛剛霧氣忽然加重的那段時間，我們就已經步入了八陣圖的範圍之內，現在你能看到的周圍這些怪石，其實都是八陣圖之中的石壘。”柳亦楓手中拿著柳葉扇一下下的敲打著掌心望著周圍的巨石說道。

“既如此，那我們此刻便去尋劍。”黎曜塵望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然後問道，“這虎翼陣可有什麽奧妙，我們現在又該如何行進呢？”

柳亦楓尋到一處石壁，上去敲了敲，確定是貨真價實的巨石之後，便輕輕倚在上面小憩道：“這八陣圖乃是上古兵陣，從軒轅戰蚩尤時期，便由風後所創五行握機陣，後來到了武王伐紂之時便由姜尚演化成了太公陣，春秋戰國之時，管仲和孫武都曾推衍過此陣，從太公陣所化八卦陣，是為當代一時的奇兵陣術，直到東漢末年，三國鼎立時期，才由蜀相諸葛亮加以最終的完善，成就了如今的八陣圖。”

黎曜塵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八陣圖之內勢必奧妙無窮，博大精深了。”

柳亦楓搖頭晃腦的說道：“想當年，諸葛亮就是憑借這幾塊破石頭阻擋了東吳的數萬大軍，簡直就成為了上古神話，如今就算這區區八陣圖遺址，恐怕當今世上也無人能破。這八陣圖取材於奇門之術，有天地風雲四正，配龍虎鳥蛇四奇，八陣之中又分六十四小陣，奇亦為正之正，正亦為奇之奇，彼此相窮，循環無窮。”

黎曜塵望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若隱若現的巨石將這裏化作成一片與世隔絕的迷宮，從柳亦楓的話中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八陣圖的博大精深：“也就是說……如若在此陣之中盲目前行，就會永遠在陣中徘徊，永無出頭之日？”

“沒錯，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是這樣的，對於我而言，這小小的虎翼陣還不足以困住盜聖的弟子！”柳亦楓一臉得意洋洋的說道，“破陣之法早已熟記我心，曜塵只需記得，我們不要去管東南西北，只需徑直前行，如遇沙面的巨石便右轉，如遇滑面的巨石則左轉，如此反覆達到十六次即可。”

柳亦楓的話讓黎曜塵心中一陣激動，笑道：“原來如此，柳兄不愧為盜聖弟子，這一輪的競技全靠柳兄承蒙，曜塵敬佩之至。”

被黎曜塵這麽忽然一誇，柳亦楓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兩下，然後低頭憨笑道：“略懂略懂，曜塵，我們還是趕快尋劍回去交付侯爺吧。”

二人對視點頭，便一同邁向了霧霭的深處，也許是周圍的霧氣太過於濃重，他們並沒有發現，此刻就在身後的一處巨石之後，安煥溟雙手環著一柄長劍於胸前，冰冷的雙眼一直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被大霧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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