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楚瀾裳說不離開荊州的消息，蘇菀的臉上都要樂出來一朵花了，黎曜塵和鐘離瑾月對視一眼之後，紛紛不解的看著楚瀾裳。

這時就聽到楚瀾裳緩緩說道：“揚州的案件雖然了結，但是那群制造了一連串浩劫的罪魁禍首卻隨之銷聲匿跡。紀懷淵曾經對我說過，那個傳授他陰遁九局的人是一個同我年紀相仿的少女，每逢中秋都會與他相約在萬壽寶塔的第六層相見，這也許是我們現在手上唯一的線索！”

說到這裏的時候，鐘離瑾月和黎曜塵已經知曉了楚瀾裳的用意，她要去調查萬壽寶塔，看看是否能夠有那個神秘少女留下的蛛絲馬跡。

“萬壽寶塔！”樂天派的蘇菀聽聞楚瀾裳的口中說出了一個讓她十分感興趣的地名，“瀾裳，你是說我們接下來要去萬壽寶塔！”

未等楚瀾裳回應，鐘離瑾月便已經冷冷的說道：“蘇大小姐千萬別誤會了，我們可不是去玩兒，而是去那裏查案。瞧把你高興的，難道那寶塔之中有你的相好？”

蘇菀沒好臉色的白了她一眼：“你去死！”

說罷，不等鐘離瑾月作出反應，便雙手捧心狀笑瞇瞇的看向楚瀾裳：“瀾裳，你說的莫不是三清山之上萬壽園之中的那座萬壽寶塔？”

楚瀾裳翩躚一笑：“正是，看莞兒的樣子，莫不是對這裏早已慕名許久？”

蘇菀十分開心的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然後顧不得唇角的茶漬興沖沖的對楚瀾裳說道：“不是啊，瀾裳你也應該知道吧，這萬壽園是始建於北宋的千年古跡，陛下登基之後，便將整座萬壽園賜予了護國有功的安陽侯崔奕巍，所以這萬壽園，某種意義上也可稱之為安陽侯府。”

楚瀾裳言笑晏晏的點頭道：“莞兒所言不錯，萬壽園的確是安陽侯的私有之物。”

“安陽侯？”黎曜塵不熟悉大殷的朝政，倒是對這位侯爺一無所知。

楚瀾裳聞言便笑道：“塵哥哥遠在江湖，不知道這位侯爺的事跡也是情理之中。十年之前的亂世，這荊州還不是我的大殷的國境，占據這裏劃地為王的，乃是五國之一的炎國。荊州北扼中原之咽喉，南抵川蜀之險脈，西近漢中之心腹，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漢昭烈帝和諸葛孔明聞名史冊的隆中對，就曾揚言，若取天下，則必取荊襄。所以塵哥哥可想而知，我助父皇掃六合，徐國一戰定中原，荊州自然成為緊隨其後的首當其沖，當年的這裏，也曾經被無盡的戰火埋葬過。”

每逢提及當年的戰爭，楚瀾裳的語氣中總會出現深深的悵惘和無奈的嘆息。黎曜塵不忍她總是把自己囚禁在過去，便默默的為他的茶盞中添茶。

“那想必，當年這位安陽侯定是一位功勳卓著之人，相助裳兒收覆了荊州，才會被皇上如此的賞識，不但列土封疆，還將一座價值連城的千年古剎傾心相贈。”黎曜塵猜測道，“先帝當年征戰之際，曾經敕封過五位兵馬大元帥，裳兒是其中之一，這位侯爺，難道也是其中一員？”

楚瀾裳淡淡一笑：“塵哥哥，如此，你卻猜錯了。安陽侯崔奕巍，不但並非當年追隨父皇打天下的舊臣，剛好相反，他曾經是炎國帝都白帝城二十萬禁軍統帥，武功蓋世，驍勇善戰，更有一支無往而不勝的飛影神軍，助他縱橫沙場，罕逢敵手。”

黎曜塵聞言之後卻是眸色一滯，略帶不解的問道：“如此說來，安陽侯又怎麽會在城破之後接受大殷的敕封呢？”

黎曜塵忽然想到了徐國兵馬大元帥曹萬峰的故事，便神情一頓的問道：“莫不是，城破之際，這位侯爺賣主求榮，主動獻城乞降？”

這一次，代為發言的人卻換做了鐘離瑾月，她單手叉著腰，一手捧著茶盞冷顏笑道：“荊州之戰，我曾經在父親面前略有耳聞，瀾裳收覆天下的藍圖之中，這個崔奕巍也算是罕見的攔路虎，在瀾裳面前真正堪稱對手幾乎沒幾個人，就算是瀾裳，面對崔奕巍的時候，也是皺過眉頭的，但是黎兄你剛剛的話只說中了一半。”

說著，鐘離瑾月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茶盞面對直視黎曜塵說道：“崔奕巍當年的確是開城獻降，但是，卻沒有賣主求榮。”

“哦？”鐘離瑾月的話倒是讓黎曜塵越發的好奇起來，“瑾月此話怎講，兩軍陣前，若不是畏死之心，貪生之意，又怎麽會做出這種茍且之事呢？”

鐘離瑾月從座位上緩緩起身，然後雙手環胸的繞著方桌邊走邊道：“黎兄如此相問，要想解釋起來，就不得不提到炎國的政治內幕了。黎兄有所不知，當年先帝為什麽要率領仁義之師攻伐其他四國？一直以來相敬如賓的五國，又為什麽會被後世稱之為亂世呢？”

“瑾月真是見笑了，曜塵不過山野鄙人，哪裏清楚這般國家大事？”黎曜塵謙和的笑道。

鐘離瑾月側目緩緩說道：“明國的國君，輸在庸，徐國的國君輸在昏，而炎國的國君，則是輸在了美人關！國君的無能，自然牽連了百姓，饑荒，匪患，貪官，汙吏，讓這些國家民不聊生，長此以往，一旦外僵入侵，華夏危矣，所以先帝洞悉秋毫，他知道，九州如若想要強盛，就必須要經過這一場戰爭，只有統一之後，才能組建一個更強大的國家。”

黎曜塵靜默無言的傾聽著，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個日月城戰火紛飛的夜晚，無情的鐵騎踐踏著他家鄉的每一寸土地，到處都是人們的慘叫聲，鮮血幾乎遮蔽了那晚的月光。

也許鐘離瑾月說得對，他的父皇沈迷詩詞歌賦，如果作為一名父親或者丈夫，父皇溫柔謙恭，上善若水，足以成為他一生永恒的榜樣。但是如果作為一名君主，他也清楚，那不是一個父皇能夠駕馭的位置，他貴為太子，就算當時年幼無力理會朝政，但是一些風言風語也曾流入過他的耳畔，其實父皇的全力，早就已經被朝中的幾名元老大臣所架空，父皇也不過是一具在那些人面前的傀儡而已。

“所以，炎國的百姓因為這個無能的君主，魚米之鄉竟然連年顆粒無收，旱澇和災荒讓這個國家的難民每天都在成百上千倍的增加著，但是這個昏庸的皇帝卻依舊只顧著取悅懷中的家人為樂。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朝中奸佞一手遮天，國力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變得虧空，當時整個炎國的國庫都不足以支撐一支萬人軍隊的軍餉，這樣的國家，哪來的餘力反敗為勝？”

鐘離瑾月的話語讓黎曜塵頭腦一陣嗡鳴，然而鐘離瑾月的話語再次響起，她負手迎著小窗投映而來的月光，背對著小方桌緩緩說道：“據傳，當時的炎國，曾經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妃子，是炎國國君摯愛的寵妃，為了滿足她的要求，他曾經在長江之地，花費巨資勞民傷財的督造了一座水晶宮，供這位愛妃游玩享樂之用。國君被這個女人迷惑的喪失了心智，無心政治而沈迷酒色，忠良拼死進諫，可是國君絲毫不予理睬，有人在朝堂之上公然破罵那個女人是禍國殃民的妲己妖妃，結果被炎國國君關在充滿沸水的銅鼎之中活活烹死，而且這位國君還任用奸臣，朝綱禍亂，百姓流離失所。所以，安陽侯當年獻城乞降，不是為了賣主求榮，而是對這個昏庸的帝王心灰意冷，不願意再見兩軍交戰生靈塗炭，更是為了炎國的百姓，能夠早日解脫。”

黎曜塵萬萬想不到這荊州城竟然發生過如此悲壯的故事，心中倒是對那位炎國國君頗有微辭：“天下竟有這樣的君主，這與夏桀商紂，還有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又有什麽區別……那後來呢，這個君主和他的那位寵妃，後來的結局呢？”

鐘離瑾月彼時已經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盞中茶水已經涼卻了許久，她端起茶壺默默的填滿，然後聳肩說道：“對於這樣的人，黎兄認為他們還有活著的必要麽？”

黎曜塵錯愕的瞬息，鐘離瑾月淺酌茶碗，繼而緩緩說道：“炎國的國君帶著那位愛妃還有十餘殘卒逃到了三清山，最後被殷軍圍堵在萬壽寶塔之內，國君知道覆國無望，便縱身躍下了寶塔，當場墜亡，身邊的殘卒也是死傷殆盡，最後生還的幾人，也看心灰意冷般紛紛歸降。”

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黎曜塵的心頭，不知道為什麽，黎曜塵在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哪怕那個昏君身死，他卻沒有一點的開朗之色，反而心中倍感壓抑，彌漫著一股沈重的悲傷。

黎曜塵仿佛身不由己般的問道：“那……那位妃子後來呢？”

鐘離瑾月有些楞楞的看著黎曜塵，她也有些奇怪，黎曜塵一向淡泊，這世間除了醫術和楚瀾裳之外，便再無令他執著的人或事，今日卻是怎麽了，竟一再的追問那個已經化為歷史長河之中一縷細沙的女人？

“這個……倒是沒有什麽明確的記載，不過，說法卻很多，有人說那個女人是懂得妖術的不祥之人，被殷軍活捉之後，先帝將其帶到一個隱秘之地秘密的處決了，也有人說，或許當時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雖國君來到萬壽寶塔，早在白帝城城破的時候就被崔奕巍以勤王的名義所殺，不過具體是如何的，恐怕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鐘離瑾月長嘆一聲然後問道：“對了，瀾裳，荊州不是你所收覆的嗎，黎兄的這個問題也就只有你能給出答案了，這麽一說我也好奇了，當初那個將炎國國君迷的神魂顛倒的女人後來究竟怎麽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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