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黎曜塵這句話頓時讓在場的人們心中的巨石落地，鐘離瑾月胳膊肘用力的撞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能治病幹嘛不早說，你剛剛害的我們多擔心你知道嗎？”

黎曜塵微微笑道：“瑾月，你們先到城外安營等我，我在城中的百姓和官軍可能已經有很多人感染了這種瘟疫，等我留下將他們一一治好，不會用太長的時間。”

眾人紛紛送了一口氣，然而只有楚瀾裳的表情依舊還是有些沈重，蘇菀牽著她正準備帶她離開，見到緊蹙的眉頭不禁問道：“瀾裳，黎兄弟都說了他有辦法治病了，你怎麽還是悶悶不樂的啊？”

蘇菀的問話讓黎曜塵和鐘離瑾月也註意到了她，黎曜塵輕擁著她的肩頭柔聲問道：“裳兒，你怎麽了，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麽？”

楚瀾裳忽然伸手抓緊黎曜塵的手掌，黎曜塵微微一怔，楚瀾裳的手心此刻竟然如此的冰涼，這時楚瀾裳問道：“塵哥哥，你說你有把握治療這種病，此話當真？”

黎曜塵微微一楞，轉瞬笑道：“這種事情怎能開玩笑，裳兒莫不是信不過我的醫術？”

楚瀾裳壓抑住心口劇烈的跳動，低頭悶悶的說道：“我不是信不過，只是……”

楚瀾裳欲言又止，然後在他的胸前擡起頭笑道：“那我等你。”

黎曜塵輕柔的撫上她的側臉，他盡量掩飾住眼中的訣別，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點，他知道，現在這個關頭，絕對不能讓楚瀾裳感覺到任何的異常，楚瀾裳太聰明了，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洞悉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

“宋將軍，城中百姓也勞煩您組織大家有序撤離，將軍切忌，如若感染了此癥，耳垂之下會有一圈淡淡的紫青色，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出城，敢請將軍命人檢查出城中所有的病患，然後統一集中在城東的藥局，曜塵會一一為大家救治。對於那些已經身亡的人……請將軍命人立即火化，否則會加速疫情的蔓延。”黎曜塵苦口婆心的交代著，然後對瑾月和莞兒以及紀懷淵說道，“你們先行出城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請將軍相助。”

楚瀾裳望著黎曜塵的方向依依不舍，蘇菀便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瀾裳，我們走吧，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現在城中到處都是病毒，我們繼續留在這裏也很危險，交給黎兄弟吧，我們這個時候除了相信他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聞言後，楚瀾裳總算驀然的點了點頭。他們幾人離去之後，偌大的府院之中只剩下宋天霆和黎曜塵二人，而在這時，黎曜塵忽然面對宋天霆單膝跪地：“將軍，曜塵有一事相求！”

宋天霆見狀急忙上前去扶：“黎少俠這是作何，如今你是為國分憂，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黎曜塵擡起頭，卸下偽裝之後的表情充滿了沈痛，他咬緊牙關對宋天霆說道：“將軍，蛇斑疫的傳播速度過於恐怖，今夜亥時之前，如若曜塵還是思考不出破解此疫的醫方，請將軍放火燒城，就算揚州城化為一片灰燼，也遠遠搶過整個九州大陸淪為一片地獄！”

“什麽，黎少俠……你！”宋天霆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驚詫不已的看著他。

黎曜塵輕輕點頭道：“是的，我根本就沒有把握對付這種瘟疫，在溪柳村我嘗試了所有的醫方，都沒有奏效，我大致摸索出了這種病毒的特性，今夜亥時之前是我最後的機會，如果這種疫情得不到有效的根治，就會以揚州為起點進而擴散，那個時候，除了放火燒城之外別無他法。但是，剛剛那種情況下，如果我如實相告，定會引起大規模的恐慌，我只能謊言相稱我已經找到了根治之法……”

宋天霆面對黎曜塵的大義凜然，滿腔熱血都在沸騰，面前的少年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的胸懷，實在是太難得，忽然宋天霆轉念想到了關鍵的一點：“黎少俠，如果我放火燒城，那個時候，你該怎麽辦？”

黎曜塵的嘴角露出一道淒苦的笑容：“將軍，曜塵如若不能救了這蕓蕓蒼生，便是有負所托，枉費一身醫術，理應受此罹難，況且我和一眾病患相伴到那時，就算想不感染都難，於情於理，曜塵都難再茍活。”

“黎少俠……”宋天霆一生征戰，殺伐無數，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然面對一個少年濕了眼眶。

黎曜塵從懷中默默的掏出了一個小瓷瓶然後遞給宋天霆：“將軍，如若曜塵真的無法……勞煩你代我將這瓶紫煙玄冰露交給裳兒，並為我捎一句話，就說……”

想到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黎曜塵第一次如此貪生，卻不得不做出痛不欲生的割舍，於是長籲一口氣，生死訣別般的說道：“就說……今生之誓，來生再報。”

此刻，府院一道低矮的院墻之後，楚瀾裳已經泣不成聲，她緊緊的攥緊自己的雙手，任憑雙手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皮肉，直到露出清晰的血痕，不斷垂落的淚水卻讓她的胸口窒息般的疼痛：“黎曜塵……我恨你……”

夕陽終於盡數落山，漆黑的天幕籠罩了整座揚州城。宋天霆按照黎曜塵的吩咐將所有的一切安排妥當，大營駐紮在揚州城外，城內的四處都是排隊有序離城的百姓，城東的藥局之內，黎曜塵獨居在二樓的藥房之內，明燭映襯的藥臺之上鋪滿了曬幹的草藥，還有紫銅的吊秤，呈藥的宣紙，病患的血樣，雖然繁多，卻井然有序。

明燭之下，一襲白衣的黎曜塵正在伏案鉆研，他的面前堆放著十數本藥局內的醫術，此刻他正在一目十行的瀏覽著，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他必須爭取一切可能研制出針對蛇斑蠱的藥方。

時間爭分奪秒的飛逝，黎曜塵的呼吸漸漸變得沈重，額角的冷汗開始滲出，戌時已過大半，所剩無幾的時間裏，如何才能有奇跡出現？

黎曜塵翻書的動作漸漸的變得粗暴起來，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藥局之外還等候著數百的病患，他們還在渴望著黎曜塵伸出援手，可是眼下黎曜塵卻只感到了一種茫然無力。

“可惡！”黎曜塵重重的一拳捶在桌子上，他的額頭也重重的嗑在桌面，逐漸脫力的身體讓他的意識愈發的朦朧不清，他的身上開始緩緩的發冷，眩暈，想吐……他顫抖著雙手抓過一旁銅鏡的手柄，右耳耳垂之下淡淡的紫青色告訴了他答案。

黎曜塵已經感染了，他甚至連翻書的力氣都沒有了，月光變得冰冷，似乎在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師父的面貌，不禁深深羞愧：“師父，弟子終是愧對了你的栽培，你拂袖之間就能夠抵擋的浩劫，徒兒卻束手無策……”

兩行清淚順著黎曜塵的眼瞼緩緩流淌，黎曜塵太累了，他側臥著倒在了桌子上，衣袖揮倒了一旁的藥罐，可是他實在無力去理會，此刻的他心中所想所念的，只有一個人……

模糊的意識之中，他仿佛看到了楚瀾裳的臉，淡粉的裙衫，墨發飛揚，月光點亮了她絕世的容顏，原來她那麽美。

“塵哥哥……”熟悉的呼喚響徹耳邊，直到那陣真實無比的觸覺落在了他的臉上，黎曜塵恍然從夢囈中驚醒，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楚瀾裳。

“裳兒！”黎曜塵一時激動，重重的咳出聲音，病毒已經攻入了他的五臟，黎曜塵的喉嚨之間變得幹癢以至充斥著一種血腥味，忽冷忽熱的身體已經讓他幾度失去意識。

現在的他說不出心中的感觸，長久的思念化作了淚雨，想要擁她入懷，卻被一股深深的怒氣所取代，黎曜塵第一次用這般淩厲的口氣對她吼道：“你瘋了，還回來幹什麽！”

楚瀾裳卻猛的撲進黎曜塵的懷中，早已脫離的黎曜塵經受不住她的沖擊，二人紛紛倒在地上，楚瀾裳的淚水順勢湧入了他的胸襟之內：“塵哥哥，念兒不在了，你也不要我了麽？”

短短的一句話，黎曜塵早已潰不成軍……

作者有話說：只有在面對生死離別的時候，人們才會真正的正視自己心中的情感，黎曜塵這個時候忽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對楚瀾裳的那種在乎就是一種愛，他想要和楚瀾裳一直在一起，想要保護她的那種欲望，讓黎曜塵終於看清自己的內心他想要犧牲自己來拯救這場浩劫，同時這也是黎曜塵第一次感到如此無能為力的時候，猜一猜最後是誰幫助了黎曜塵呢？絕處逢生之際黎曜塵那位活在傳說中的師父會不會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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