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鋒冷冷的看著秦二夫人：“你這個蠢貨，險些誤我大事，給你留個全屍算是我對你最後的恩賜了！”

秦二夫人閃爍著淚光的雙眼無聲無息的緩緩合上，靈堂之內響徹了許伯的哭聲。黎曜塵看著楊鋒，心中的悲楚接踵而至，這個人如若算起輩分，應該也是自己的舊臣了吧。忽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李棠佑的影子，都是被過去這個沈重的枷鎖牢牢綁縛的可憐之人。

楊鋒的目光充滿殺氣的看著楚瀾裳：“你這個禍亂天下的妖女，今日本將軍有要事在身，否則定然親手將你送下地獄！”

妖女二字還是深深的刺痛了楚瀾裳的內心，她知道，這世上恨她的人有很多，但是她卻是為了那些愛她的人才堅強的活下去。想到了慘死的念兒，紀懷淵的幕後黑手就是將念兒帶上覆仇之路的元兇，楚瀾裳的心中第一次充滿了如此劇烈的恨意。

“看來，當初給紀公子做後盾的遠遠不止一個人，你們的目的絕對不簡單。當年將那處窯洞封鎖也絕對不是為了給紀公子覆仇之用！”楚瀾裳的思緒在這一刻變的無比清晰，她的心中忽然突如其來一種不言而喻的驚悸，“你們真正的目的難道是……揚州？”

“你盡管去猜吧，本將軍可沒有時間在這裏陪你瘋鬧了。”楊鋒說完擡腿便要出靈堂，鐘離瑾月見狀長鞭立即招呼上去，她知道現在的事態非常嚴重，但是眼前這個人絕對不能輕易離開這裏。

楊鋒抽出腰間的軟劍和鐘離瑾月交戰在一處，就在黎曜塵伺機而動準備出手的時候，身後卻被人重重點中的穴道。黎曜塵驚訝的回眸，卻看見了隱藏在他身後的紀懷淵！再度擡眼望去，王嶷和師爺已經雙雙遭遇暗算，暈厥在地。

“黎兄！”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鐘離瑾月不禁分身，楊鋒找到一個破綻一掌擊中鐘離瑾月，鐘離瑾月吐血重傷，倒飛而出幾度暈厥。

“瑾月！”驚呼聲從蘇菀的口中溢出，鐘離瑾月之前和聶遠交戰的傷口還沒有痊愈，如今又添新傷，只覺得大腦嗡鳴視線模糊。黎曜塵渾身麻痹，看著鐘離瑾月重傷，心中的焦急不安亂作一團，然而，看著紀懷淵的目光終是不解。

楊鋒得意的笑道：“哈哈哈，楚瀾裳，你最終還是栽在了我的手中，我本應一劍殺了你，但是我忽然改變主意了，我要你親眼看著，揚州是如何在你無能為力之下一步步被我們奪過來的，我要你親眼看著你們大殷的百姓慘死在水深火熱之中！”

黎曜塵被暗算，鐘離瑾月被重傷，楚瀾裳用盡全部的力氣才保持了心中的冷靜。

“懷淵，你幹的不錯，不枉我對你一番苦心的栽培。你本就是我大明的子民，如今隨著本將軍奪回故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楊鋒大聲笑道對著紀懷淵說道，然而紀懷淵卻只是 默默的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楊鋒擡腿邁出了靈堂，楚瀾裳知道，他一定去那個窯洞獲取財寶了，就在紀懷淵邁步的剎那，楚瀾裳忽然開口：“紀懷淵！”

紀懷淵的腳步隨之頓住，卻依舊背對著楚瀾裳一句話也不說，楚瀾裳重重的喘息著，然後緩緩說道：“秦素素已經不在了，你卻一直在用那段過去折磨自己，也折磨身邊的人。我知道你的身世淒苦，你背負血債，但是，即使這樣，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在默默的等著你，哪怕在你的心中只是作為一個回憶的替身而已！”

楚瀾裳的話語，讓身旁的沐顏神色一震，她呆呆的看著楚瀾裳，淚光閃爍的雙眼漸漸萌生了一層濕意，即使卑微了這麽多年，她卻從未有過一刻，似這般心痛過。

紀懷淵一直是背對著所有人，直到楚瀾裳說完，他始終未曾回頭，忽然踏起腳步朝著楊鋒離去的方向窮追而去，楚瀾裳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看來她終究還是小覷了紀懷淵心中的恨意。

但是當務之急是鐘離瑾月的傷口，黎曜塵因為被封住穴道，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黎曜塵在試圖用內力強行沖開穴道，但是這並非易事，短時間之內也無法實現。

許伯見狀慌忙說道：“你們不要著急，我這就出去叫人，王大人的衙役都在外面！”

許伯心亂如麻的將秦二夫人的屍首放下，然後沖出去，然而剛剛邁步走出門口，黑暗之中忽然揮來索命的一刀，許伯的咽喉被剖開一道血口，頓時血流如註，頃刻之間氣絕身亡。

“啊——”蘇菀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殺人現場，更是第一次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禁捂著耳朵尖叫出聲，而這一幕驚變也讓鐘離瑾月和黎曜塵紛紛一驚，彼時滔天的殺氣已經彌漫而來，整個靈堂忽然魚貫而入數名持刀的黑衣人，身法嫻熟，訓練有素，然而手中的兵刃卻造型奇特，就算是黎曜塵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兵器。

同樣的感覺，讓楚瀾裳回憶起了曾經的泰山行宮，傲徠峰之上，當時險些取走她和皇兄性命的，也是這樣的一群黑衣人。

“楊鋒和紀懷淵都是被利用的，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楚瀾裳默念著，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然而此刻等待著他們的，卻是一望無際的殺戮。

三名黑衣人朝著楚瀾裳和蘇菀的所在一步步逼近，黎曜塵站在不遠處驚惶無措的看著這一切，他咬著牙拼命的運功，卻無濟於事，穴道的酸麻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僵硬無比，鐘離瑾月掙紮著準備起身，但是剛剛楊鋒那一掌實在太重，她幾番掙紮，等來的卻是口吐鮮血。

為首的一人高高揚起雙手，瞄準楚瀾裳手起刀落，黎曜塵目光欲裂，一顆心臟幾乎就要跳出，千鈞一發之際，靈堂之內卻回蕩起了黑衣人悲痛欲絕的慘叫聲，隨著一陣血肉離體的身影，黑衣人的手臂已經被整條卸下，迸濺的鮮血甚至落在了蘇菀的臉上。

沐顏的身影緩緩的抵擋在楚瀾裳的面前，手中的長劍，劍刃還在不斷的滴血，黎曜塵和鐘離瑾月驚訝的看著這一幕，楚瀾裳想不到，沐顏竟然隱藏著如此高深的武藝，更想不到的是，沐顏竟然會在危難關頭出手相助。

“裳兒，謝謝你，謝謝你幫我找到了我自己。”沐顏溫柔的聲音之中滿是感懷。

“沐顏……”楚瀾裳望著沐顏背影的方向，眼眶漸漸的濕潤了，鐘離瑾月和黎曜塵則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其餘的黑衣人見狀紛紛一驚，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數人紛紛持刀井然有序的對沐顏展開圍攻，沐顏手持長劍如一道踏著祥雲的長虹一般斡旋在數人之間，一時之間雙方竟然難分高下。

鐘離瑾月看著這些黑衣人的刀法，只覺得怪異非常，甚至看不出是出自何門何派的武功路數，但是漸漸的沐顏也有些不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背後一人突然冷槍襲來，鐘離瑾月驚呼：“小心身後！”

然而似乎已經晚了，沐顏同前面的敵人膠著在一起，根本無暇布置防禦，就在尖刀即將貫穿沐顏的時候，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猶如雪蓮盛放一般乍現在眾人眼前。

黎曜塵一襲白衣和沐顏背對背面對著眾多殺手圍攻的陣勢，原來剛剛沐顏爭取的這段時間，黎曜塵已經沖開了穴道，鐘離瑾月見到黎曜塵助戰，心中頓時托底，蘇菀也仿佛看見了救星。黎曜塵輕聲對沐顏說道：“救命之恩，曜塵甘當湧泉。”

沐顏莞爾帶過，嘴角輕輕勾起：“她也是我的朋友。”

黎曜塵知道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便對蘇菀說道：“莞兒，接下來的這一幕，還望你閉上眼睛，我不想讓你看到這樣子的我。”

黎曜塵的聲音宛轉溫柔，蘇菀卻一臉呆傻相，她還想一睹黎曜塵的風采看他如何教訓這幫壞人呢，怎麽黎曜塵忽然提出了這樣一個無理的要求呢？

鐘離瑾月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黎曜塵，明明還是那張純摯無邪的容顏，還是那副溫柔明媚的面孔，還是那件淩陳勝雪的白衣，多出來的，卻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殺氣。

就連和黎曜塵背對背的沐顏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股顫栗，這般磅礴的殺氣似乎從未體現過，黎曜塵手中提著白玉般剔透的寶劍，寒芒驟閃的劍刃卻夾帶著嗜血的渴望。黎曜塵的心中清晰的回顧著剛剛的那一幕，如若沒有沐顏在關鍵時刻出手相救，那楚瀾裳……他根本不敢去想。

黎曜塵最大的心願，就是忘卻凡塵，和自己所在乎的人去度過那一個又一個風輕雲淡的漫漫長夜。他憐憫蒼生，從不嗜殺，但是，當自己最在乎的人曾經被人威脅在生死一瞬之間，他的心中翻湧起的那股滔天的怒火，卻是無法遮掩的。

在別人心中，楚瀾裳無情的奪去了大明的江山，他貴為前朝太子，本應和楚瀾裳有不共戴天之仇，每逢長夜漫漫輾轉難眠之時，他的耳畔總會響起刑瑛的聲音，這一趟尋藥之旅，他要做的，就是潛伏在楚瀾裳的身邊，禁錮著她的一舉一動。

可是在他的心中，楚瀾裳只是一個和自己一樣，被綁上皇室的枷鎖，蒼生的重擔，用盡一切去渴望一片理想的世界，到頭來卻將所有的仇恨都湮沒在自己身上的可憐人，她同自己一樣，不想要這花花江山，不想要這大千世界，不想要名垂青史，想要的，只是一個能夠在同一屋檐下和自己呼吸同一片空氣的人，而已。

所以，既然躲不過，那就只有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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