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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吞噬之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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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見底的湖底洞府之內,刑瑛面容慵散的坐在六角石桌的一角,對面的人竟然穿著和當今聖上一模一樣的龍袍,晦暗的燭火晃動著,連同那道詭異的身影倒映在墻上不斷的顫抖著,耳畔隱隱約約還能劃過四周流水的聲音。

“楚瀾裳到哪裏了?”身穿龍袍的人開口問道。

刑瑛手肘停駐在石桌之上對著璧玉的琉璃茶盞兀自斟酌,聞言之後便笑意懶散的道:“現在已經到達揚州了,自封禪之後,足下的第二次行動又和楚瀾裳不期而遇了……這還真是,緣分呢!”

“揚州?”龍袍男子一雙吊梢的鳳眸危險的瞇起,聲音冷漠的說道,“那就前往揚州增派些人手,這次的計劃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畢竟這關系到我們未來的前景!”

“嘖嘖嘖!”刑瑛的笑聲之中充滿諷意,“看起來無所不能的你,在內心深處竟也如此這般深深畏懼著楚瀾裳,倘若如此,為何不派我前去將其滅口,豈不是一了百了?”

龍袍人冷哼一聲:“你現在才知道楚瀾裳對我的威脅麽?也不想想是誰造就了這一切,明君當初托孤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直接將李堯晨一把掐死?留他到現在到底還是成為了我們的禍患,他和楚瀾裳那丫頭暗生情愫,如今寸步不離的堅守在旁,就算你親自出手,你有把握戰勝黎曜塵手中的滄海琉璃劍?別忘了當初教他武功的人是誰?”

刑瑛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帶著幾分痞氣的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然後朝著一側的那道一直以來沈默不語的身影努了努唇:“你可不要怪罪我,那時候軍師大人不是也同意了嗎,將黎曜塵控制在我們的手中,只要黎曜塵或者,我們就有討伐楚光瀚的名義,至於霸業之後……黎曜塵自然就失去了自己的利用價值。”

龍袍人鋒利的目光掃向了那道身影,銀色的衣袍包括著她纖弱瑩潤不盈一握的嬌軀,幾縷細膩的發絲從兜帽之內散落出來,昏黃的燭火之下,她默默的低著頭,似乎這二人所討論的事情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此刻唯一能夠吸引她註意力的,就是手中的那個玉琵琶。

“你怎麽看?”龍袍男子冷冷的問道。

銀衣少女眉頭都沒有擡一下,冷淡的聲音自口中徐徐流出:“計劃照舊……”

屋舍之內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之下是黎曜塵纖塵不染聖潔清冽的身影,此刻的他正坐在床邊對著病床上面色羸弱的少年把控脈象,身邊守候的婦人正是剛剛求那位少女辟邪的婦人,病床上的少年則是婦人口中高燒久久不退的兒子。

剛剛金大師的騙局被拆穿之後,鐘離瑾月和一眾百姓將其押送至官府深夜升堂會審,而黎曜塵和楚瀾裳則隨著婦人來到家中治病救人。這婦人所居的村鎮名為溪柳村,和揚州城並不算太遠,馬車只需少頃片刻,村中不過百戶人家,倒也是一片祥和盛景。

婦人緊張的守候在身側以備不時之需,見黎曜塵握著少年的脈心久久未曾撒手,一時間有些略微心急,黎曜塵拿捏著脈象,心中忽然沒來由的一怔,然而他將自己的神色控制的很好,婦人並未察覺出異常。

把脈過後,黎曜塵將少年的手臂悉心的塞回到被褥之下,然後長籲一口氣,婦人見狀急忙上前問道:“公子,我兒子的病情如何,到底是什麽原因遲遲不曾退燒啊?”

黎曜塵習慣性的淡淡一笑,然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的同時,輕聲對婦人說道:“病人在休息,請夫人借一步說話。”

婦人隨著黎曜塵來到了外室,等候已久的楚瀾裳聽聞他們的腳步聲便也從座位上起身,黎曜塵取過筆墨,一邊書寫一邊對著婦人笑道:“夫人不必擔心,令郎的病情不過是夏熱傷風,突發瘧疾,之所以高燒反覆,皆是由於病癥所致,正所謂人與陰爭,陰實陽虛,已致惡寒顫栗;陽盛陰虛,以至壯熱頭痛。《肘後備急方》有載:青蒿一臥,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同時兼以柴胡,黃芩,黨參,烏梅,甘草,生姜,邪癥可治。”

那婦人聽的頭頭是道,黎曜塵繼續說道:“如今天色已晚,明晨抓藥不遲,夫人只需燒好熱水,浸濕毛巾之後反覆替換,待我施以懸針刺絡,便可熬過今夜。”

婦人聞言之後簡直就是一副面對天神一樣的目光面對黎曜塵,於是按照黎曜塵所言開始下去籌備這一切,偌大的外室轉瞬之間便只剩黎曜塵和楚瀾裳二人。

楚瀾裳的心中仔細斟酌黎曜塵剛剛那一番話,神色不禁微微有些凝重起來,便對黎曜塵開口道:“塵哥哥,可是遇到了什麽疑難雜癥?”

此時正在隨身的針袋裏面挑選銀針的黎曜塵聞言之後背影徒然一僵,回過頭便看見楚瀾裳一動不動的站在自己身後看著自己的方向,黎曜塵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稀松平常一些:“裳兒為什麽會這麽說?”

楚瀾裳櫻唇翕動,柔聲回道:“我雖不懂醫道,但是塵哥哥剛剛的藥方卻十分的奇怪,只有處方卻沒有劑量,塵哥哥以往診病從來不會給人這樣的藥方,而且剛剛塵哥哥說話的語氣明顯帶著一絲牽強的情緒在其中。給我的感覺,你開這樣的方子僅僅只是為了穩住患者當前的病情不再惡化,而並沒有完全治愈的把握,所以我猜,一定是遇到了難以攻克的病癥,包括你剛剛對那位夫人的一席話也僅僅只是安撫之用!”

聽著楚瀾裳有條不紊的分析,黎曜塵一聲輕嘆:“裳兒,你心細如絲,聰慧過人,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事實上……”

黎曜塵終於道出了實情,然而說著說著,就連他自己似乎都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從黎曜塵的反應中楚瀾裳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便加重了幾分語氣近一步問道:“塵哥哥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黎曜塵恍然回神,然後對楚瀾裳問道:“裳兒,剛剛我在內室診病,你自己在這裏等我的時候,除了坐在座位上,有沒有觸碰過這個屋子裏面其他的東西?”

楚瀾裳帶著幾分茫然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塵哥哥為什麽這麽問?”

黎曜塵反覆幾度深呼吸之後,便扶著楚瀾裳的雙肩柔聲說道:“裳兒,不是我有意瞞你,實在是這一切的發生極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訴說,我剛剛的診治之中,患者皮表滾燙,下顎伴有紅疹,眼白外凸,舌尖反卷,靜脈淩亂,紅熱濕冷交替且吐納之間濁氣橫生,尋常的郎中很容易誤診為夏季的熱傷風,然而事實卻是……瘟疫!”

楚瀾裳握著玉杖的手突然一抖,腦海中片刻的嗡鳴之後,竟然有些不敢相信黎曜塵的話語,雙唇輕顫著重覆問了一遍:“塵哥哥,你說……什麽?”

瘟疫這兩個字就像兩道驚雷在楚瀾裳的心中炸裂,沒有戰爭那般血腥殘酷,沒有天災那樣的民不聊生,但是這兩個字的存在,足以帶著毀滅性的力量,而且消息一旦擴散,會引起一片大規模的地域恐慌,其後果不堪設想。

“怎麽會這樣?”楚瀾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曜塵醫術博古通今,他的話自然就是權威,但是楚瀾裳難以置信,“揚州風光秀麗,人傑地靈,溪柳村水土肥沃,花草繁茂,大疫多出現在戰亂或災荒之後,值此繁華時節,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黎曜塵面色有些頹然的搖了搖頭,他知道楚瀾裳悲天憫人心系蒼生的執念,不想讓她因此過於焦慮,便將她扶到一旁的座位上重新坐好,然後柔聲細語的勸慰道:“裳兒,你聽我說,現在看來,這位患者應該是首例感染者。正如你所言,瘟疫多出現在天災戰亂之後,然而這個時候出現瘟疫,我能夠聯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水源!”

“水源?”楚瀾裳並未想通其中的關聯。

黎曜塵耐心解釋:“水是生命之源,一旦遭受汙染,對於任何的村鎮州縣來說都將遭受滅頂之災,而這裏瘟疫的始作俑者,最開始的時候,一定將目標鎖定在了溪柳村的水源之內,野獸的腐肉之中就會出現散播痢疾的蠅蟲,包括一些潰爛的植被,有些非自然死亡的動物,體內的血肉本身就帶有汙染源,這些因素團團綜合在一起,就會將這裏的水源徹底破壞,人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飲用了這樣的水源,自然遭受傳染!”

“到底是什麽人這麽狠毒!”楚瀾裳緊緊咬著下唇,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慍色,但是多年的戰爭經歷鍛造出了楚瀾裳一種堅韌沈著的個性,即使面對這樣的緊急情況,她的腦海中依舊不曾放棄思考,“溪柳村是距離揚州城最大的村鎮……莫非元兇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裏,而是……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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