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楓下意識的認為還是自己的這個偉大的發現提示了鐘離瑾月，因此難免心中有些小小的虛榮心，正準備在鐘離瑾月的面前毛遂自薦的誇讚一遍的時候，鐘離瑾月推開曹舒雲廂房的房門，正好一只小燕子飛落在門前。

鐘離瑾月看見小動物的時候目光之中無形中繾倦起一抹溫柔，見到鐘離瑾月停駐腳步，小燕子似乎也不怕生的落在了鐘離瑾月的肩膀，鐘離瑾月側頭眉目溫柔的看著那只小燕子，碰巧被柳亦楓看到這一幕，不禁咧嘴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小動物的。”

柳亦楓似乎習慣了鐘離瑾月一向不喜歡回應自己，聳聳肩表示被冷落也無所謂，這時他忽然註意到了那只小燕子的腳踝，上面系著一根紅色的絲線，便笑著言道：“誒，這是竹翠苑的小燕子啊，我記得去年的時候來到這裏築巢還被四叔給趕走了呢。”

“竹翠苑的燕子？”鐘離瑾月終於被成功吸引了註意力，瞪著柳亦楓一臉無辜的表情問道，“你怎麽說這時竹翠苑的燕子？”

“以前在碧螺山是沒有小燕子的，後來是月瑤有一次外出義診，回來的路上救活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燕子，那小燕子似乎有了靈性一般就一直跟著月瑤來到了瑯琊山莊，並且和月瑤一起生活在竹翠苑裏面。”柳亦楓一邊回憶著不禁想起了許多從前的往事，嘴角微微勾起，一邊繼續說道，“後來這只小燕子也不知道從哪裏招來好多只，都在竹翠苑築了巢，這些小燕子不怕人，和我們山莊的人都彼此熟稔，現在四座莊苑幾乎都有燕巢，月瑤和如萱喜歡這些小燕子，於是月瑤給每只竹翠苑的小燕子左腳幫上的紅繩，如萱給每只梅芳苑的小燕子頸部掛上紅繩。”

鐘離瑾月一邊聽著柳亦楓滔滔不絕，視線落在了這只小燕子的腳踝，一枚刺眼醒目的紅繩映入眼簾，這時小燕子親昵的啄了啄鐘離瑾月的掌心，便撲騰撲騰的飛走了，看著那只小燕子口中銜著一條枝椏飛遠的身影，鐘離瑾月的眉目之間蕩起一拳溫柔的漣漪。

柳亦楓那一瞬間仿佛看呆了，直到鐘離瑾月的腳步聲響起這才重新跟了上去。

此刻，楚瀾裳和黎曜塵便在柳如萱的引領之下來到了姜衡昌的竹翠苑，這裏並不是二人第一次到來，路過那棵老槐樹的時候，黎曜塵的腦海中清晰的浮現當初曹舒雲鮮血淋漓的屍體，被寶劍貫穿的樣子，睜著不甘的雙目含恨離開了這個世間。

如今再一次的造訪，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詢問如今供奉在瑯琊山莊祠堂裏面的那副盔甲和那柄寶劍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而有可能知道這一切的，除了守口如瓶的柳彧和姜衡昌以及離開人世的宋憲初和曹舒雲之外，姜夫人幾乎是唯一的希望。

“三嬸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過竹翠苑了，就連起居飲食也都不與我們在一起，以往的種種都是小環在打理，如今就連她也……”柳如萱邊走邊說，說著說著，語氣就傷感起來。

“聽起來如萱似乎也不常見到姜夫人？”楚瀾裳疑惑的問道。

柳如萱點了點頭：“小的時候還是有些印象，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就逐漸模糊了，至於為什麽三嬸閉門不出，這個我們這幾個小輩也不清楚，就連月瑤都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著，三人便行至姜月瑤的房門之前，柳如萱示意黎曜塵稍候，便上前叫門，叫了半天無人響應，碰巧一位家丁路過，這才探聽出姜月瑤前往中庭的靈堂之內為宋憲初和曹舒雲守靈去了。黎曜塵註意到了柳如萱神色之中劃過一抹黯淡，原本是喜慶歡樂的日子，卻因為血案的影響，整座山莊都沈浸在一片緊張悲傷的氛圍之中。

“月瑤不在，三叔應該也前往靈堂了，我們直接去求見三嬸吧。”柳如萱迅速的振作起來對著身邊的二人說道。

姜夫人住在竹翠苑的最南邊，幾乎是整座瑯琊山莊的邊緣，周圍是青色的潭水，茂密交疊的竹葉就好像輕舟蕩漾在翠色掩映的竹海之中，深幽的竹香縈繞在煙波浩渺的竹林之內，放眼望去，剛好一座別致典雅的林間小苑座落在竹林之內。

“剩喜滿天飛玉蝶，不嫌幽谷阻黃鶯，好一番曼妙悠然之景，這景中之人，想必也是極盡了高雅恬淡，方能領略這樣的風景。”黎曜塵望著四周的竹林，覺得整座竹翠苑卻不如這水潭之內的那一片竹林更兼詩情畫意。

三人越過水潭外唯一一座通向竹林深處的小橋，便同那林間的小苑愈發的接近起來，楚瀾裳隱約之間嗅到了一股類似桂花的香氣，柔香馥郁，情疏跡遠，心中倒是對那位歸園田居的姜夫人多了一絲好感和好奇。

他們很快便來到了那處別苑的庭前，柳如萱便站在庭前喚道：“三嬸，我是如萱，三嬸在屋子裏面嗎，我們可以進去嗎？”

柳如萱發話以後，久久得不到回應，柳如萱探究性的目光征求了一下黎曜塵的意見，黎曜塵便點了點頭，柳如萱邁步上前直接奔向院門處，同時高聲喚著：“三嬸，那我們先進來了啊，我有兩位朋友想見一見您，也請您行個方便。”

說話間，別苑的大門已經被柳如萱從門縫中間推開，院內的陽光順著逐漸擴散的門縫脫穎而出，三人順著階梯和門內的蜿蜒交錯的小路行進十幾步遠的時候，就看見水井邊的葡萄藤下面，一位兩鬢風霜的婦人似乎正在研磨著一個紫金的缽盂，裏面也不知道是些什麽。

柳如萱見到那位婦人之後便躬身上前柔聲問候道：“三嬸好，如萱來了。”

“二位朋友各自如何稱呼？”婦人一邊研磨著缽盂中的物什，一邊頭也不擡的問道，這一幕卻是令黎曜塵有些微訝，就好像這位姜夫人早早就知道他們要來提前等候在這裏一樣。

柳如萱看著二人，黎曜塵率先拱手說道：“晚輩黎曜塵，見過夫人。”

近距離打量這位夫人，烏黑的秀發從中間分開，溫潤的眉眼鑲嵌在略顯紅潤的臉龐之上，林下風致之間盡顯嫻雅淑柔，粉妝淡施的容顏依稀可見年輕之時的傾國之貌，只是眉宇之間那一抹淡淡的憂傷讓人心生顧憐，這位美麗的貴婦給黎曜塵的感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僅僅是這般的氣場，就讓他覺得這位貴婦決計不是尋常之人。

楚瀾裳繼而謙恭有禮的說道：“晚輩瀾裳，見過夫人。”

“二位既是山莊的貴客，便也知道，老身已經足足七年沒有邁出過這道潭水一步，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靜靜的生活在這裏，這麽多年唯一陪伴我的人……只有小環。”姜夫人說道小環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中多了一絲傷感，看來小環的死訊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楚瀾裳微抿的雙唇聞言後便輕柔的舒展，溫潤動聽的聲音說道：“我們無意叨擾夫人的清修，只是如今山莊之中的一些事情夫人必定有所耳聞，今日，就算我們不說，夫人想必也會清楚我們此行的來意。”

姜夫人換了另一只手操作手中的玉杵，搗撚著物什的頻率始終都維持著同一個速度，整個心境都沒有受到黎曜塵和楚瀾裳突兀造訪的影響，一邊搗著手上的動作，一邊似是自言自語：“我早就知道，沒有人能夠逃的掉的，他以為躲進碧螺山就萬事大吉了……呵呵！”

姜夫人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在楚瀾裳的心中造成了無與倫比的觸動，這一番意有所指的話語之中，楚瀾裳最起碼確認了兩件事情，第一，案件的背後必定隱藏著某些和這個山莊有關聯的秘密，第二……姜夫人或多或少會知道一些柳如萱姜月瑤她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黎曜塵和柳如萱對視一眼，看來這一次想必會不虛此行，至少能夠從姜夫人的口中獲取一些有價值的信息，這時楚瀾裳便緩緩開口詢問道：“晚輩今日前來，只是源於一件事情想要向夫人您進行一番求證，夫人倘若知道，晚輩懇請夫人予以賜教……關於山莊之內的那座恢宏鐫麗的祠堂，為什麽裏面連四位莊主的祖先牌位都沒有，卻唯獨有一件不知從何而來的盔甲和一柄幾次三番作為殺人兇器的寶劍呢？”

“你為什麽要問這些？”姜夫人這次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了頭，黎曜塵的目光之中便很快映現一位風華猶存的優雅貴婦，長發飄然，姿容風韻，可見年輕時也必是美極一時的大家閨秀，腦海中忽然浮現姜月瑤的影子，這母女二人如若加以比較，眉目間那一份從容和寂靜倒是頗有幾分神似。

姜夫人在看見了楚瀾裳的面容之際，開口的語氣忽然多了一層惋惜和悲嘆：“小小年紀，失去了雙目，你的身世想必也經歷過一番挫折與坎坷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來到瑯琊山莊，但是如果是為了尋求治療眼疾的藥引，碧螺山的金菩提不失為一個絕佳之選。”

姜夫人一席話就連黎曜塵都能覺得有些驚訝，這位夫人僅僅憑借望聞問切中的“望”字就能夠推測出如此多的關於楚瀾裳的狀況，忽然想到姜月瑤也是醫學出身，姜莊主又喜歡栽種藥材，看來這姜夫人的醫術造詣早已遠遠在那二人之上。

“關於那副盔甲……”姜夫人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默默的搖了搖頭嘆息道：“唉，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無法挽回的，始終都已經淪為過去……姑娘，你我既然有緣相識，我送給你的只有一句話，那就是盡快治好你的雙眼。”

“小環已經被殺了！”楚瀾裳聞言之後不禁上前一步再次提高了聲音問道，“夫人應該清楚，所有的一切，我只是希望從此以後不再有人受到傷害。”

姜夫人的目光微微楞怔了剎那，旋即面色淒苦的一笑：“也罷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帶進棺材裏面就能說了算的，如萱，去屋子裏面端茶出來給二位。”

柳如萱照做的離身，姜夫人又再度將精力放在手中的缽盂之上，黎曜塵和楚瀾裳便耐心的等下來，他們知道，姜夫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一定非常的重要，瑯琊山莊究竟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有沒有和這一連串的兇案之間有著某種直接或間接的聯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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