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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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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殤

光影閃過, 修祁瞬時揮出上千劍,劍影仿佛都帶著修祁身上凜冽、不可動搖的氣勢,密密麻麻地朝著葉天瑞攻去。

他深知這招不會對葉天瑞造成什麽傷害, 擡手放開鱗青劍, 雙手霎時掐了一個極其覆雜的手訣。

而鱗青劍則懸空立於修祁身前,隨著修祁手決變幻, 鱗青劍劍身上蒙蒙青光竟也隨之變幻, 最後一訣出鱗青劍忽然光芒大盛,整個青光如烈日昭昭, 使整個彌生谷都亮了起來。

“嗷——”

一聲似遠古而來的轟鳴自虛空深處驟然響起,彌生谷中, 被青光籠罩的天天際忽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仿佛是最隱秘的門戶被這一聲轟然推開, 竟是龍吟!

“哞嗷——”

又是一聲,如巨鼓在深淵中緩緩敲響, 不急不緩,卻聲聲帶著千鈞之力,重重敲在在場之人的上。

隨著聲音達到頂峰, 整個空間似乎都為之顫抖,周圍的空氣開始震顫、攪動形成無數個巨大的龍卷, 帶著毀天滅地的能量旋於兩人身側。

剎那間, 草木俯首、鳥獸屏息。這一刻,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唯一的、穿透人心、直擊神魂的聲音。

就算是文柏、辛為之流的大能都被這一聲叫的差點肝膽俱裂, 修為不高的弟子直接被震得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一時間, 不論是魔族還是仙門, 都被吼聲弄得人仰馬翻,狼狽不已。好在能在如此戰場廝殺活下來的人的道心都是萬裏挑一的, 很快便反應過來,訓練有素地開始自救或救人。

各大掌門見狀這才安下心來,忙將靈力灌註於眼中,才堪堪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見一條身軀如同一條巨大蜿蜒、綿延不絕的山脈的青色巨龍,從鱗青劍劍身蒸騰而起,盤旋於修祁周身。

那青色巨龍身上鱗片、龍爪清晰可見,周身更是青光縈繞,充滿了神秘和威嚴,一雙眼仿佛能透視一切虛幻,任何謊言在其面前都無法遁形。

眾人大驚,不論是凡人界還是修仙界都以神龍為尊,人間帝王更是以真龍天子自居。

可因為最後一條青龍功德圓滿“飛升上界”,無論是凡人界還是修仙界都足足有幾萬年沒再見真龍之影了。

修仙界有不少法門都和真龍有關,可以召喚出真龍虛影,但說到底只是虛影,有的學藝不精,招呼出的都是徒有其表,華而不實。

但修祁召喚出來的明顯不是虛影,青龍的形態、眼睛、鱗爪、胡須,和記錄裏的青龍一般無二!

文柏瞪大眼睛看著一幕,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辛為,你看清了嗎?”

辛為點了點頭:“那是真的青龍,是你們問悲宗無上心法青龍決無欲境界才可以施展出的仙法。”

仙法兩個字一出,周圍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文柏身上,迫切地希望他能解惑。他們不明白,就算修為再高,仙法和靈法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凡人修仙,納靈氣入體,經過境界雷劫、心魔的淬煉才能一點一點將體內靈力轉化為更加精純的仙力,但若是想憑借這點仙力動用仙法也是不可能的。

據說唯有飛升後,通過洗仙池的洗禮才能徹底褪去凡俗的身體,將最後的靈力轉為仙力,才能動用仙法。

但辛為卻說修祁這條青龍是仙法弄出來的,這怎麽能不讓他們好奇。

可惜他們的媚眼註定拋給瞎子看了,文柏沒有接受到他們的渴求的目光,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天空之上的戰局。

仙法威力確實巨大,葉天瑞在青龍威壓籠罩之下,徹底變了臉色,猩紅的眸子微瞇,下巴微微上揚看著修祁:

“沒想到你修為精進如此,也沒想到這被本尊毀了的鱗青劍居然還能在這時候,給本尊一個驚喜。”

修祁衣袂在狂風中咧咧飛舞,面上八風不動,還以顏色道:“魔尊不知道的很多,天大雖大,最忌自大。”

葉天瑞知道修祁這是在諷刺他狂妄,但他狂妄必然有狂妄的資本。布局這麽久,他當然不會把底牌都放在自己分魂身上。

既然修祁如此不啰嗦,自己再藏著,反倒是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想到這裏,葉天瑞嗤笑一聲,擡起右手,將魔龍劍立於身前,以手輕撫劍身,聲音很輕卻能讓在場之人全部聽見。

“修祁,你可知我這柄劍為何稱之為魔龍劍?”

修祁不語,也並不給葉天瑞拖延時間的機會,縱身便要再攻,青龍毀天滅地一般,整個彌生谷都被青龍帶出的氣浪沖的離大陸更遠了一些。

眼見著青龍的威壓就要擊中葉天瑞,卻被忽然出現的結界擋住。

“怎麽回事?”

“怎麽會這樣!”

眾人驚詫,他們自然不會懷疑那青龍的威力,畢竟之前他們差點被青龍的一聲龍吟震到吐血。

然而,就是如此威力巨大的青龍卻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擋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快看!”忽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好多蝴蝶!”

只見青龍威壓前隱形的結界顯現,竟然是一只只通體夜色、翅膀上閃著銀色的神秘紋路,美得如夢如幻的蝴蝶將葉天瑞護持的密不透風。

而且,也不是他們認為的結界擋住了青龍威壓,而是青龍威壓主動停留,仿佛就算是仙法也不想驚動、毀掉這精靈一般的蝴蝶。

“夜隱蝶。”文柏面色沈靜如水,一字一句,“居然是夜隱蝶。”

思源大師驚訝了一瞬,望向文柏:“文掌門對於夜隱蝶好似十分熟悉,這蝴蝶不是已消失萬年之久了嗎。若是有夜隱蝶存在,長淵仙尊也不會受十八年神魂撕裂之苦了。”

“大師有所不知。”文柏嘆了口氣,“夜隱蝶一直在我問悲宗布障林深處,清鈞為其移植了它們最喜歡的淩茶花,細心養了許多年才有如今景色。”

“清鈞中了天蠶蠱後,知道夜隱丹可以緩解天蠶蠱之苦,但不願意因為自己去犧牲這些命運多舛的小東西,我只能由著他。”

文柏說著看向擋住葉天瑞的夜隱蝶,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又閃過一絲了然。

不解是對師弟一直友好的夜隱蝶為何去幫助葉天瑞,了然是桑無度能得到夜隱蝶青睞,有著桑無度味道的葉天瑞一樣會讓夜隱蝶喜歡。

若是再想得深一點,夜隱蝶會喜歡桑無度,是因為他是葉天瑞的分魂。

如此推理下去,葉天瑞和夜隱蝶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種聯系還很牢固,才能讓夜隱蝶不顧生死也要護住葉天瑞。

倏地,文柏苦笑一聲,引得眾人朝他看去,可他什麽都沒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局勢變化。

其實夜隱蝶的出現和青龍威壓的停下都在頃刻之間發生,此時再看過去,葉天瑞依然被夜隱蝶牢牢護持。

葉天瑞舉著魔龍劍看向就算是發生變故依舊一臉沈著的修祁,笑得有些暧昧:“別急啊,總得聽本尊把話說完不是。本尊竟沒發現,原來長淵仙尊還是個急性子。”

修祁開口,聲音冷冽:“本座知你還有底牌,用小小蝴蝶作為屏障,不知魔尊是對自己底牌不自信,還是覺得我真的不會對這些小東西下手。”

“長淵仙尊連對著自己愛人的臉都能下毒手,本尊當然不會覺得你會顧及這些小東西的性命,但是——”

葉天瑞話鋒一轉:“你還是顧及了。修祁,人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任你裝的多麽好,裝的多麽不在乎桑無度,但只需一個小小的夜隱蝶便能讓你所有偽裝盡數褪去。”

修祁抿嘴不語,葉天瑞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他笑的猖狂:“修祁啊修祁,本尊之前還真當你郎心似鐵,真的不在乎桑無度了。你之前所說的話,可知桑無度是多麽傷心呢。”

修祁目光微動,隨即又是一副冷若冰雪的表情:“無度早就被你吞噬不覆存在,如何能傷心。”

“此言差矣,”葉天瑞輕輕晃了晃腦袋,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由他做出來,風情無限,“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所以我能感覺到他在傷心。”

“休要胡言!”修祁眼神一厲,鱗青劍握於手中,青龍似乎察覺到了修祁內心波動,驟然昂首吟鳴。

在龍吟聲中,修祁聲音穿金裂石一般鑿在眾人心中:“無度是為了這個天下,才甘願和你融合,用自身性命解除四海九州的圍困。也是因為他,本座才得以恢覆,才有今天這一戰。”

“這是他拼盡性命為天下、為本座的到來的機會,本座不會因為的三言兩語心軟。還有——”

修祁聲音一頓,目光從葉天瑞的臉上掃過落在仙門眾人連上,再度開口:“你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被修祁目光一掃,心思各異的眾人心中一凜,他們知道這是修祁的警告,警告他們不要再對桑無度不敬。

有的人聽了低下頭認真思考,有的人則是嗤笑一聲,不以為然。桑無度本來就是魔頭,他們為什麽不能說。

思源大師見狀,搖了搖頭,道了一句阿彌陀佛,朗聲道:“無度小施主大義,我佛家講輪回既是新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無度小施主未曾拿起屠刀便已經舍生成仁,我神聖谷上下感念無度小施主的大恩。”

此話一出,原本不屑之人也不敢再說什麽,低下頭掩飾自己眼中的神色。

半空之中的修祁亦聽到了思源大師的話,他看向葉天瑞,忽然笑了。

修祁長相極其優秀,俊美的五官加上通身的貴氣和一股從骨子裏彌漫出的冷冽氣息,讓他平時看起來如巍峨高山一樣不可侵犯,但這一笑柔和他冷峻的五官,竟如三月桃花一般——燦爛、漂亮!

這一笑,原本聚集在葉天瑞身前的夜隱蝶轟然散開,翩翩飛舞落在修祁周身。

修祁偏頭看著翅膀上微光粼粼的夜隱蝶,又是一聲輕笑,低沈、動聽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如流水一般滑過眾人耳朵。

巨龍在側,鱗蝶夜舞,輕笑的修祁在此刻仿佛天神降臨一般聖潔、高貴。

葉天瑞仿若被這一抹笑意晃花了眼睛,就聽到修祁聲音含著笑:“你看,就算你是魔尊、你是夜隱蝶之皇又如何,就算你被他人懼怕、被他人恭敬又如何,還是無人愛你。”

修祁看向葉天瑞,淡棕色的眼睛裏帶著說不出的憐憫之意:“葉天瑞,你還真是可憐。”

葉天瑞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修祁,胸口的起伏逐漸變大,握住魔龍劍的手也青筋暴起。

修祁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居然再也不看他,而是用手去輕輕觸摸圍繞在自己身邊飛舞的夜隱蝶,口中喃喃道:“你們那麽喜歡無度,能讓我看看他記憶中的我是什麽樣子的嗎?”

似乎聽懂了修祁的話,一只夜隱蝶翩翩而上,當著葉天瑞的面,將自己小小的觸角搭在了修祁瑩潤的指尖。

一個畫面當即出現在修祁腦海之中,那是桑無度第一次見修祁的畫面。修祁嘴角翹起,又一只夜隱蝶落在修祁指尖……

如此往覆,看得不明所以的眾人面面相覷。

藍掌門脾氣直,他蹭到文柏身邊:“文掌門,長淵仙尊這是何意?”

文柏搖了搖頭:“不知,但葉天瑞好像被激怒了。”

藍掌門望向兩人,就見之前還氣定神閑的葉天瑞,此時面無表情,周身湧動的氣流都不穩定了。

藍掌門恍然大悟:“還是長淵仙尊高明,他一怒,就會失去理智,對付起來也更加容——”

易字還沒出口,風雲驟變!

一聲驚天巨吼響起,全身縈繞黑灰色魔氣的魔龍從葉天瑞身後竄出,瞬時朝青色巨龍撕咬而去。

青色巨龍怎麽可能容忍魔龍侵犯自己威嚴,在魔龍咬過來的時候,也咬了上去。兩條龐然大物在修祁和葉天瑞頭頂纏繞翻滾,嘶吼聲震得整個彌生谷都跟著不斷震顫。

修祁目光平靜看著葉天瑞:“該我們了。”

話音落下,一青一紅身影霎時動了。這次兩人不再試探對方,步步殺招,兩人身上逐漸掛彩,戰況也越來越激烈。

觀戰之人也越來越緊張,金烏東升西落,不知過了多久,轟然一聲巨響,兩條巨龍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中化為水汽消失在天地間。

隨著巨龍消失,修祁和葉天瑞兩人都像是遭到了重創,同時倒飛出去撞在巖壁上口吐鮮血!

修祁半跪在低聲,鱗青劍倒插在地面撐著他的身體,垂著的頭顱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文柏有心上前,卻被文柏拉住。兩大高手幾天幾夜奮戰的戰場上,全是亂竄的靈力、仙力和魔力,如同第二個仙魔戰場。

貿然上去非但幫不了修祁,還可能被亂竄的氣流重傷,被魔族撿了便宜。

魔族那邊可沒有仙門這麽好心,看著同樣半跪在地上的葉天瑞,已經開始萌生退意。

要知道就算十八年前葉天瑞被修祁封印之前的那場大戰,葉天瑞也沒有像現在受這麽重的傷。

他們好不容易從鱗青結界出來,是想跟著葉天瑞吃香的,喝辣的,而不是想跟著他一起送死。

想到這,一些魔頭開始撤退。

有心思狡詐不忠心的,就有忠心的。

葉天瑞座下十二護法看著自家尊上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不顧戰場上亂竄的氣流,抓起一個個小魔頭扔想戰場,用小魔頭的身體開路將他們帶到葉天瑞身邊。

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

無數血肉之軀爆裂之聲混合著淒厲慘叫響起,看得仙門眾人眉頭緊鎖。

“還真是殘忍啊。”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仙門中議論聲起。

“這不是他們一向做派嗎?有什麽稀奇的。”

“魔頭就是魔頭沒有人性的。”

“那他們都上去了幫魔尊了,長淵仙尊怎麽辦?”

對啊,修祁怎麽辦?

文柏焦急地看著戰場中心,眼見著十二護法已經到了葉天瑞身邊,再也無法旁觀,縱身就往修祁身邊而去。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接觸戰場外圍,就被修祁擡起的一掌送回觀戰區。

緊接著,一道青色閃著森白雷電的結界生成,將所有人都牢牢擋在戰場之外。

竟然是混沌萬雷結界!

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只能由施法人解除、或施法人死去才能解除的結界。

文柏急了,使勁拍著結界,不顧被結界上雷電灼傷的手心,驚聲嘶吼:“清鈞!清鈞你將結界打開,打開!”

修祁的清冽的聲音響起:“師兄,問悲宗一切都交給你了,青鸞峰的峰主我已交給鳳鳴,你幫我看顧他。”

微微一笑,修祁繼續道:“師兄,十八年前我失敗過一次,這次我不能讓任何人阻止我。但你知道,葉天瑞死了,無度也就沒了,我得去陪他。”

“師兄不知道,無度怕黑,每次都要有夜明珠,或是我在他身邊,他才能睡著。我知道無度想讓我活著,我會活著,“活著”去陪無度……”

文柏怔了,師弟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去陪無度,什麽叫“活著”去陪無度?

“清、清鈞,你究竟想做什麽?你把結界打開,師兄進去幫你,師兄知道你疼……”文柏聲音顫抖,語無倫次,祈求地看著修祁,“你、你聽師兄的,不要去做傻事!”

然後,修祁只是笑著對文柏搖了搖頭,便不再看照顧了自己多年的師兄,收起笑意冷然地看向已經被十二護法護在身後的葉天瑞:

“葉天瑞,本座知你本事不止於此,也讓你的十二護法進來為你送了補給,這次我必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魔族大護法勃然大怒,指著修祁罵道:“修祁小兒休要胡言,你已然喪家之犬,待我主恢覆,必然——”

下一瞬,他一句話都沒說完,就感覺周身魔力從頭頂急速湧出。魔族大護法艱難擡頭,便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睛。

臨死前,魔族大護法看見其餘十一個護法全都漂浮在葉天瑞身邊露出痛苦之色,而葉天瑞身上的傷勢肉眼可見地恢覆。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魔族大護法只來得說一句“好狠的心”就化為一句幹屍,被戰場上亂竄的靈力攪碎,和其餘護法一樣,連一絲屍骨都沒留下。

靜,全場一片靜默。

任誰都沒想到魔尊居然會用跟隨他上千、乃至上萬年的十二護法做爐鼎恢覆自身。

霎時間,一股寒意從眾人背脊直接竄入腦海,讓眾人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但接著,他們關註的重點就不在葉天瑞身上了,而是落在了一身傷痕仍然掩蓋不住風采的修祁身上。

看著他撐著劍站直身體,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傷勢盡覆的葉天瑞走去,看著他淡定從容地走向死亡。

事已至此,沒人會覺得傷重的長淵仙尊會是剛剛采補過、修為恢覆的魔尊的對手,包括葉天瑞也是這麽認為的。

葉天瑞的臉上再次掛上氣定神閑的笑容,語氣暧昧:“修祁,雖不知你是怎麽知道混沌萬雷結界的,但你覺得一個混沌萬雷結界就能困得住本尊嗎?”

“就算不能殺你,但本尊只要廢了你的修為,再輔以秘法,與你相連的混沌萬雷結界便會不攻自破。”

修祁沈默不語,他繼續走到葉天瑞面前,淡淡扔出一句:“你可以試試。”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將葉天瑞這麽多天裏感受到的事態失控、無法被其掌握的怒意全部勾了起來。

他不知道怎麽了,自己心中無名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千百世兩人宿命相殺,自己此次和修祁同歸於盡的畫面縈繞在腦海中……

等葉天瑞從往事、憤怒中回過神之時,他已經憤然出手,十成十的魔力灌註的一掌劈向修祁的天靈蓋。

“清鈞!”

“長淵仙尊!”

就在眾人呼喊著,以為精彩艷絕、仙門第一人會就此隕落之時,葉天瑞一只眼睛猩紅之色急速褪去,被溫潤的黑色占據。

與此同時,大風驟起。狂風之中,如墨劫雲頃刻間籠罩整個彌生谷,劫雷在所與人都反應不及之時,重重劈在了葉天瑞身上!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慘叫聲響徹雲霄,頃刻間雲消霧散,眾人只看到跪在修祁面前疼得抱頭嘶吼著為什麽的葉天瑞,以及完好地站在原地頭微微仰著,兩行清淚滑落的長淵仙尊。

哭了,長淵仙尊竟然哭了。

眾人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味兒來,混沌萬雷結界也在天雷的巨大能量之下破了。

天雷不止帶走了結界,也帶走了戰場中亂竄的氣流。

文柏飛身上前扶住修祁,擔憂地看著淚流滿面的修祁,顫聲道:“師弟……”

修祁沒有說話,他垂眸看向已經疼得不住翻滾,眼睛一會猩紅,一會漆黑的葉天瑞,終於忍不住將葉天瑞一把拉起狠狠抱在懷裏。

炙熱的淚滴入嘶吼著的葉天瑞的脖頸處,一直掙紮的葉天瑞竟然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虛弱沙啞聲音響起:“師尊,還是我贏了。”

“無度……”一聲師尊,讓修祁抱得更緊。

懷中人也笑著伸出手緊緊抱住修祁的腰,將自己埋進修祁肩頭,小聲說:“師尊,無度厲害吧。葉天瑞到死也想不到,從他決定將我送到你身邊時,就註定天道站在了我們這邊。”

“心魔誓,天雷閃,”桑無度輕笑一聲,“既然他那麽執意覺得我們是同一個人,便讓這心魔誓帶走他吧。”

“無度,不要說了,師尊帶你回小竹樓,你會沒事的。”感受到懷中人體溫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修祁將人抱起,強撐著祭出鱗青劍,想要禦劍回問悲宗。

可他也是強弩之末了,若不是文柏,他恐怕會帶著桑無度直接摔死。即便如此,修祁依然牢牢將桑無度抱在懷裏。

“師尊,沒用的,你知道的。”桑無度輕輕吻了吻修祁的側臉,“放我下來吧,我們好好說說話,最後的時間無度只想和你度過。”

修祁不想答應,可他知道天意難違,只能忍痛應了下來。

文柏見狀,強忍著心痛,帶人去追擊因為魔尊死亡四散的魔族,只留下嚴鳳鳴候在不遠處。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

桑無度半躺在修祁懷裏,輕輕拭去修祁臉上的血跡,聲音微弱:“師尊……最好看了,無度最喜歡你了。”

修祁俯身一吻落在桑無度額頭,嘴唇翕動:“師、師尊也最喜歡無度了。”

桑無度聽著修祁顫抖的聲音,嘴角揚了揚,一抹幸福的笑意掛在臉上,他說:“師尊,不、不要哭,還記得無度跟你說過的那個秘密嗎?”

“嗯,”修祁哽咽,“記得。”

桑無度聲音漸漸流暢了起來:“師尊,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好。”修祁意識到怎麽回事,忍著心臟仿佛被攪碎般的劇痛,聲音輕顫,“師尊聽著呢。”

桑無度看著狼狽的修祁,眼神逐漸放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我從最開始就知道師尊你,還有問悲宗的大家,以及葉天瑞。”

“師尊,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聽過吧,你們的故事在我的世界裏就是一本書中的故事。書中你同樣是高潔的長淵仙尊,但因為天媚之體的桎梏,你不小心和大師兄發生了關系。”

說到這時,桑無度鼻子皺了皺,聲音有些氣憤:“你那麽好,大師兄居然不喜歡你,還虐你。”

“那你呢?”修祁小心地問。

“我啊——”桑無度抿嘴笑了一下,“當然有我了,書中我沒有變聰明,但卻是師尊身邊最忠誠的小徒弟,可惜最後還是死在魔尊手裏。”

桑無度似乎累了,喘了一口氣,接著說:“我來了之後,就想改變這個故事的走向,可惜——”

修祁心一顫,他知道桑無度沒有說謊,夜隱蝶能攝取他人記憶,桑無度那不能言說的記憶他已全然知曉。

雖然他並沒有什麽天媚之體,也從不喜歡嚴鳳鳴,但看著小徒弟皺起的鼻尖,還是哄著問了一句:“所以,膳堂裏你想用強力膠讓鳳鳴出醜?”

桑無度蒼白的臉倏地紅了,小聲嗯了一聲,才道:“我不想你們單獨相處。”

桑無度完全沒意識到修祁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用強力膠整蠱嚴鳳鳴的事情,自顧自地說:“先前,我只是想阻止你們相戀,但師尊太美好了,我自己喜歡了。”

說著,桑無度努力拉住修祁衣襟,迫使修祁低頭,然後吻了上去。

這一吻並不甜美,血腥的鐵銹味、眼淚的苦澀味從唇瓣傳至舌尖,讓兩人心底全都忍不住苦澀起來。

“師尊,”桑無度沒有離開修祁的唇,他閉著眼睛,不想讓修祁看見自己眼神渙散的樣子,低聲道,“等我十年,若是無度回不來,你可以去喜歡大師兄……”

“畢竟……你們、才是原配……”桑無度聲音越來越低,手也慢慢滑落,在修祁驚恐的眼神裏,徹底沒了聲息。

修祁握緊桑無度冰冷的手,許久,一聲壓抑、悲傷到極致的嘶吼聲傳遍天際。

“啊——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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