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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香繚繞,爐火氤氳。

紅彤彤的火焰舔舐著罐底,藥罐蓋微微開啟,藥汁在罐中翻滾,發出輕微的咕嚕聲。

婦人被糙漢死死地掐住脖頸,她瞳孔微微放大,喉間發出嘶啞的喘息聲,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醫者面部緊繃,站在不遠處,手臂前伸,做出制止的動作。

糙漢見醫者不為所動,厲聲吼道,“還不快寫?信不信我現在就掐死她……”

婦人雙手無力地抓住那掐住她脖頸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對方的皮膚,徒勞地掙紮著。她的身軀因極度的窒息而微微抽搐,雙肩緊繃,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對抗這股無情的束縛。喉間的窒息感使她的眼角盈出幾滴淚珠。

“我寫。”醫者提筆,緩緩舔墨,筆尖懸於紙上,未曾下筆。

“快。”隨著糙漢的一聲吼,手指的力道加重幾分,婦人嗆氣連咳幾聲。

醫者不忍看妻子痛苦的表情,筆尖落墨,墨跡在紙間暈開。

“夫君……”婦人嗆著氣,聲音顫抖地說道,“胡家少夫人對我們有恩,可不能再做對不起胡家的事兒呀!”

醫者聞言,身軀一顫。

糙漢冷笑一聲,“哼,看來是活膩了,老子送你去見閻王吧!”

糙漢因用力掐婦人脖頸而顯得面目猙獰,婦人已然眼神渙散,漸漸出現幻覺,還不停地朝醫者搖頭。

下一瞬,醫者抄起桌上的硯臺,砸向擒人的糙漢。

“嗷”一聲慘叫,那人額上的鮮血混著墨汁滾燙而下,婦人逃脫。

醫者把婦人護在身後,情急之下,把一個個滾燙的藥罐子砸向幾人。瓦片藥渣碎飛一地,濺得幾人不敢上前。

直到藥灌全然碎掉,糙漢面色一沈,眼中閃過一絲兇光,掏出匕首,寒光乍現。朝醫者捅去,婦人一聲尖叫,抽出血刃。

空氣中彌漫著藥香和血腥味兒。

糙漢手中的尖刀朝醫者高高舉起,“老子最後給你機會,開不開方?”

虛弱的醫者強撐著身體,大口喘氣,“呸,我寧願死,也不會再做多不起胡家的事兒。”

“好,那我就成全你……”糙漢高舉起手中的刀,自上而下朝醫者猛然捅去。

大門被驟然踢開,佟九沖進來,長棍把糙漢手中的刀挑飛,一腳踹向他腹部,躬身攙起地上的醫者。

醫者擡起頭,四目相對,佟九的瞳孔猛地一縮,“是你?”

楚琰緊隨其後進來,幾個糙漢已然被佟九的人綁起來。她見那人艱難地扯著佟九的衣袖,久久不肯放開。

醫者側眸看向楚琰,喘著氣,“少夫人……”

“裴常?”楚琰驚呼,裴常眼前一黑,眩暈倒地。

昏暗的廂房內

躺在床上的裴常皺了皺眉,眼皮微微顫動,仿佛在努力掙脫昏睡的束縛。他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雙手無意識地抓緊床單。

似仍在夢中,又聽得真切。

“我夫君並未坑害胡家,那幫賊人闖進醫館,非要他開假處方來坑騙胡家賠款。還,還挾持奴家,我夫君不得已才反抗,嗚嗚嗚……”

鏗鏘一聲,“當真?”

“奴家所言,句句屬實。自離開胡家後,我夫君早就洗心革面。這些天,每每有人來醫館要開處假方時,都被他打出來。為此,俺家也天天遭人威脅恐嚇……”

“裴嫂,有難處,咋不跟大哥說?”

“我夫君沒臉見您和少夫人吶!他做的一切大都是為了奴家,他想讓奴家和孩子過點好日子,才做對不住胡家的事兒,他已洗心革面,嗚嗚嗚……”

眾人未曾留意,床上的裴常眼皮輕顫,眼角垂下一滴淚,沒入耳根。

房門關上,佟九與楚琰並肩而出。

“佟大哥,從前,未聽說裴常精通醫術?”

“少夫人有所不知,從前在山寨,兄弟們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常哥兒帶著他媳婦兒采點野藤草根回來熬藥治好的。也有些兄弟因病無藥醫而離世,每每此時,常哥兒便把責任歸咎自己身上……”

楚琰看著佟九沈吟半晌。

“裴常昔日曾負胡家一回,今時今日,還能再用麽?”

佟九轉身,正式地向楚琰作揖,“裴常昔日所做之事,難辭其咎。故而,在下亦不好評說。可常哥兒本性不壞,不是受賊人挑撥,斷不會做出此等蠢事兒。”

楚琰思忖片刻,輕嘆道,“如今胡家處境亦是艱難,不乏拜高踩低之輩。常哥兒能抗拒利益誘惑,冒著生命危險,力挺胡家,實屬不易。”

佟九面露喜色,點頭說道,“同濟共贏不是少夫人您一直提倡的麽?讓常哥兒回來助您一臂之力,還他兩口子一輩子平安順遂,可好?”

……

陽光透過窗柩灑進來,映照在滿是卷宗的桌面上,衙役們在院中來回奔走,傳遞各種文書與信件,氣氛忙碌而緊張。

齊煊正襟端坐於書案前處理公務,時而擡眸看向窗外,神思不定。

師爺踱步至齊煊身邊,目光深邃,透出一絲隱憂,似有千言萬語難以啟齒,輕聲道:“齊大人,近日朝廷接連幾份奏折都督促催辦保險經營權一事,意欲早做定奪,還望大人三思。”

齊煊看了眼師爺擺案上如小山高的奏折,擡手推倒角落。

“保險經營權關系到百姓民生,不得不慎重對待。”齊煊眼中閃過一絲堅決。

師爺見狀,稍作停頓,旋即緩緩說道:“大人,此事雖慎重處理,但胡家的經營狀況舉步維艱,恐無力回天。若大人執意讓胡家參加經營權的評選,恐會招來非議。為保大人清譽,能避則避,不負朝廷信任,何樂不為?”

齊煊看向師爺,眼神灼灼,“保險經營權一事,本官絕不偏袒。作為父母官,不是為了積攢官譽、巴結權勢。”

“哎,齊大人為民請命、清明高遠,實乃萬民之福。”師爺不敢多言,沈默半晌。

此時,士兵前來報道,“齊大人,朱元乾求見。”

“不見。保險經營權評選的關鍵時刻,本官誰也不見。”眾人能隱隱地察覺他的不悅,紛紛噤聲。

片刻肅靜,齊煊覆又擡頭問道,“醫館鬧事的幾個人審了嗎?”

師爺拱手道,“回稟大人,審過了,只是普通的傷人案……”

“重審。”齊煊一聲令下,下屬無不膽顫。

“齊大人,胡夫人求見……”

衛兵的稟告之聲未落,齊煊擡腳往外走去,“快快有請。”

師爺和小廝見狀,茫然地彼此對視。

小廝側頭,不解地問道,“齊大人才剛說,保險經營權評選絕不偏袒?還說,關鍵時刻誰也不見,可為何胡夫人求見就……”

師爺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趕緊尾隨齊煊走出內堂。

齊煊大步走出大門,唇齒微張,額覆薄汗。

楚琰倚在門前,夏風徐徐,拂起那碧荷般的紗裙。

數日未見,楚琰衣帶漸寬,面容略顯疲態,秋水般的眼眸中滿是憂慮與期盼。因近日來的變故,她日夜不得安寧,茶飯不思,已然消瘦許多。昔日柔媚的身姿,如今顯得纖細削弱,宛如一枝風中搖曳的柳絮。

見齊煊出來,她主動迎了上去,福身行禮,“齊大人,我們已制定好安康堂的整改方案,請大人過目。”

齊煊接過案卷,徐徐展開。

“齊大人,之前民婦設計的災後重建險出現了嚴重的紕漏,歸根結底問題出在沒有設置完備的監管和評測……”

楚琰跟剛才的狀態判若兩人,神采覆返,人也變得靈動了許多。一顰一笑,恰似春風吹拂,柳枝輕舞。

齊煊唇角輕擡,“如何解決?”

“針對醫療險和意外險的銷售,我們將於官府認定的正規醫館合作,病人需到指定醫館就醫出證明,再經安康堂的大夫診查無誤後方可理賠。”

“甚好。”齊煊眼中掩飾不住對她的讚賞。

“同時,安康堂內也設立便民醫館,若買了我們醫療險和意外險的病人可直接到便民醫館就診,在賠付範圍內,免掉診金。”

“好,那麽銀錢借貸險的問題如何解決?”齊煊緊接著問道。

楚琰靈動的水眸,朝齊煊砸吧砸吧眼睛,齊煊被微微熏紅,“胡夫人不妨直說。”

楚琰恭敬禮貌地拱手請求,“至於購買銀錢借貸險的資質審核,還得仰仗官府,往齊大人恩準。”

“哦?此事如何經辦?”齊煊聞言,來了興致。

“縱觀整個烙城,只有在縣衙才能徹查清楚,百姓是否有不良記錄或者惹過官司什麽的,如若百姓想購置銀錢借貸險,須先從縣衙開出‘無不良記錄證明’到安康堂才會受保。”

楚琰邊說,邊留意著齊煊的表情。

她這是給朝廷命官出難題,給政府部門增加工作量。

能不戰戰兢兢嗎?

齊煊尋思片刻,一言未發。

師爺此時發話,“胡夫人,身為商賈,當對官府治下安守本分。你,你竟敢給官府派活……”

“照辦。”齊煊的聲音如定海神針般,楚琰欣喜若狂,師爺和身邊的小廝衛兵均目瞪口呆。

本朝自開創以來,從未有商賈人家竟敢指示安排官府做事,這還不算奇。縣官大人竟還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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