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張濤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但這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依舊被徐佳敏銳地捕捉到。

“你確定沒有看到秦柒言，拿著刀，刺向翟臨是嗎？”徐佳再次確認。

“是的。”

張濤看著徐佳刀芒一般銳利的雙眼，咽了咽口水，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只是普通的問話，張濤卻從眼前的人身上感覺到無窮的壓力。

“那你只是看見秦柒言拿著刀，並沒有看見他真的動手殺人，是不是。”

“是....是的......”

“你只是看到秦柒言拿著刀子，為什麽斷言他殺人。”

“我沒有斷言他殺人。”

“你是沒有斷言，但是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指向秦柒言，讓所有人都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就是兇手。”

“我沒有！”張濤憤怒地站起來，“我也希望他是清白的，但是我看到的就是這些，我只能把我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我能怎麽辦！”

“那好，那你就少說那些廢話，繼續把你看到的，詳詳細細地全部告訴我。”

“你懷疑我？”

沈倩使勁扯了扯徐佳的衣服“徐佳，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這也是為了救秦柒言。”

“我看到他的時候，秦柒言的臉上、身上全是鮮血，手上拿著刀發著呆。我看見躺在地上的翟臨，一動不動，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好，馬上撥通了急救和報警的電話。那個時候，秦柒言恰好也發現了我，開始的時候他好像有些恍惚，幾秒鐘後，秦柒言似乎才醒轉過來，瘋狂地跟我說，不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秦柒言當時的情緒有些失控，當他用帶血的手抓著我的時候，血腥味直直地沖著我的腦門，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也很慌亂，只有稀裏糊塗地給翟臨做了些緊急措施，再後來，翟臨被急救車送走，我和秦柒言也被警察一起分別帶走了。”

張濤話止於此，三人相顧無言。

沈倩聽得異常認真且揪心，時不時投來關切的眼神，而徐佳則頂著一張萬年撲克臉，叫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你們了，我只知道這麽多。就算你再這樣看著我，我也沒法再說出其他的條條道道來了。”張濤見徐佳依舊瞪著他，心中很不舒適，又礙於沈倩的面子不好發作，只能當她是無理取鬧。

“是沒法說，還是不想說。”

“你！”張濤即是再三忍耐，也有些憤怒了，“我告訴你，不要以為自己情感高尚，就去貶低他人情感卑劣。”

徐佳一笑，道：“我可從來沒有貶低你，如果戳到你的痛處了，抱歉，沈倩我們走吧。”

沈倩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兩人莫名其妙地開始吵架，又莫名奇妙地離開，“徐佳，怎麽回事，我們還有時間啊，這麽快就走了嗎？”

出了門，沈倩甩開徐佳的手。她好心帶徐佳來，但徐佳卻像審犯人一樣對待張濤。

“夠了，已經問出很多東西了。”

“我怎麽不知道，聽張濤說的，秦柒言是不是中邪了。或者被人施了蠱。”沈倩猜測。

“真有這種奇術，還輪不到秦柒言頭上。”徐佳打斷沈倩的臆想，“一個人說話的內容可以改變，但是說話的表情、眼神、動作卻會不經意地表達出他內心的想法。”

沈倩越聽越不對勁，道“徐佳，你什麽意思，你這是在懷疑張濤嗎？”

“懷疑，當然懷疑。”關於審訊逼問，徐佳算是半個行家，即便不能動手動腳，她也不是一只能輕易被蒙蔽的小白兔。

“我不信張濤會騙我。”沈倩堅持道。

“張濤未必會騙你，但是欺騙也未必需要說謊。有時，只說一半的真話比謊話更加歹毒。”

徐佳說話十分直接，沈倩微微有些慍怒，“徐佳，你根本不懂張濤。他雖然口舌花花，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如果真的有一天，張濤和秦柒言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擇誰。”

看見沈倩變臉徐佳也就不再多說，對於這個朋友她也只有言盡於此了。沈倩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一會兒，又追了上來，即不明說，心中也有了答案。

“徐佳，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盯好秦柒言，剩下的，等我消息。”

入夜，徐佳拿出手機，想了許久，還是給那個陌生的號碼發去了消息。

第二天，秦柒言成了殺人犯的消息像插了翅膀的風箏飛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有人說他為兄弟兩肋插刀，仗義；有人說他心理變態，鄙視。有人願說，有人願聽，他人的事情，無論好壞，只要成了話題，總有人津津樂道，那些秦柒言的朋友此時此刻也紛紛啞了火，本以為攀上了棵大樹。可現在樹將倒，猢猻散，也是人之常情。

盡管如此，仍有些人守著這搖搖欲墜的大樹，比如徐佳，需要救這棵樹，她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助。

“徐佳，我建議你還是別趟這渾水了。”

林霜白昨夜收到徐佳的邀約，不用想也知道徐佳找他做什麽。

“可是我已經趟了。”

“我有我的立場。”

即便林霜白對徐佳抱有特殊的情感，但他歸根結底還是帝家的人。

“我也不為難你，我只想這件事是不是帝家做的。”

“我不能告訴你，但是，如果你要找帝家的麻煩，現在的我只能站在你的對立面上。”

看見林霜白左右為難，徐佳心中有些不忍，這些牽扯，林霜白無法選擇。命運讓他生而低人一等，死也必須死於人前。

“那我也要查下去。”

不管是過去的零還是現在的徐佳，堅定的事，就絕對不會放棄。

“哪怕是站在與我敵對的一方。”林霜白的聲音低到冰點。

“不，我是站在真相的那一方。”

徐佳看著林霜白那副冷冰冰而拒人千裏的樣子極度不爽，氣上心頭“啪”的一把猛然拽住林霜白的衣領。林霜白那高冷的腦袋一下子被拉到了徐佳的面前，他瞪著一對受驚的大眼睛，被迫直楞楞地對視著霸道的徐佳。

徐佳沖著林霜白惡狠狠道：“如果你真心情願要做我的影子，我便一定會讓你活得磊落光明。”

她的臉忽然逼近林霜白，幾近霸道的一番宣言，像炮彈一樣砸在林霜白臉上，讓林霜白脆弱的面具瞬間土崩瓦解。

“等等等等。”林霜白一把推開徐佳，用手臂擋著臉，臉頰的寒意覆蓋上了一層紅暈，“這裏人多眼雜，若是被帝天雲的人看見了，我不好交代。”

徐佳有些失望地轉身，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若是林霜白仍然堅持不幫助她，她也不打算再去威脅他。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會強迫於你，我自己查就是。”

“翟雪。”徐佳將要離開之時，林霜白最終還是開了口，說出了一個名字。

翟雪，不過時隔一天，徐佳當然不會忘了這個名字，受害人翟臨的妹妹。昨天在翟臨身邊，攔著翟臨不讓他打張濤，溫順得像一個小綿羊的女生。

當然這只是徐佳的第一印象，當時她也沒有對這個女生上心。不過林霜白此刻說出這個名字，顯然這個女生應該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表面功夫嗎？徐佳心道，若是一個註重表面功夫，或是帶著心機的女生，這個時候應該出現在哪兒，如此一來，答案顯而易見。

翟臨昨日被刺後出了大量的血，不過幸運的是他搶救及時，而且傷口也未及要害，竟然幸運地脫離了生命危險。而壞消息則是他一直處於昏迷，一直都未醒來。

翟雪作為翟臨最寵愛的好妹妹，多半是要鞍前馬後，守著病床之前。

Y大是聲譽在外的名校，出了這樣的惡性事件領導自然是十二分的重視，勢必立刻把這件事的輿論影響控制到最小。翟臨班的班主任在得知翟臨脫離生命危險的第一時間，就組織班裏的學生去翟臨所在的醫院探望。

翟臨在學生中間又小有名氣，徐佳這一路順藤摸瓜，不費吹灰之力就摸到了翟臨住院的地址。翟雪果不其然一直寸步不離地陪在翟臨身邊。

翟臨久未醒轉，來看望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對所有來看望翟臨的人，翟雪都是面帶微笑，彬彬有禮的作態，對翟臨的照顧更加無微不至，體貼倍加。徐佳相信，即便是翟臨這樣的大男人，醒了之後一定會對翟雪感激涕零的。

徐佳借著探望的隊伍混進去了兩趟，可楞是看不出什麽名堂，而且她也找不到機會和翟雪單獨相處，這樣來去幾次都是無功而返，時間緊迫，饒是她也有些郁悶了。

難道林霜白為了給帝天雲打掩護，故意給了她假消息。

這個念頭在她腦中也只不過是一閃而過，徐佳能完全信任的人，林霜白已經是為數不多幾人之一。

信任便是堅持。

接連兩天與翟雪的接觸失敗，徐佳也漸漸不再圍著翟臨的病房轉悠了。在病房周圍出現得過於頻繁難免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就這樣直到第三天深夜，翟臨的好妹妹翟雪終於有了意料之外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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