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夥伴
關燈
小
中
大
第127章 夥伴
秦錚不回軍營, 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好不容易死裏?逃生撿回來一條命, 哪有還要?往裏?面鉆這?一說。若是秦錚還同?從前一般孤家寡人，那葉老爹絕不會多言一句，但他已經和自己?的女兒成了家, 要?顧慮考量的可就多了去了。萬幸他的想法同?其他人一樣，這?才讓葉老爹心裏?好受些。
聽?到他說不走，葉瀾面上只輕描淡寫地“哦”了一句, 實?際扭頭就笑了出來。秦錚掰著她?的肩膀將人擰過來，明知故問道，“我不走, 你就這?麽高興？”
“當然高興啊，又?多一個人幫我賺銀子了！”葉瀾心情好，願意給他一點甜頭, 便踮腳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這?些菜夠不夠？要?不要?多做一道？嬸子釀的酒都給我們喝得?差不多沒了, 這?些是我在鎮上買的, 比較烈，今日你們喝個盡興。”
好歹薛晉和牛大壯幫他們做了好幾天的活，如今他拂了人家勸他回軍營的好意, 自然是要?好酒好菜招待一番的。秦錚看著竈臺，已經有了五道菜, 再來三個人吃都沒問題，“喝起酒來就沒什麽肚子吃飯了, 阿瀾你做的未免太多了些。”
村中?有人辦喪不宜吃酒，這?頓飯一直等過了葉阿奶的頭七才吃上。秦錚這?回是真槍實?彈地喝, 他給自己?倒了滿滿當當一碗，一口氣全幹了。喝得?太快，有一股順著脖子流進衣襟裏?，浸濕了一片，他扣碗以示自己?已經喝幹，“招待不周，還請兩位兄弟莫要?見怪。”
人各有志，秦錚已經成了家，牛大壯對於他想守著家的決定也能理解。他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碰碗之後痛快喝下，“有這?好菜好肉，還有這?等好酒，哪裏?算招待不周，秦兄妄言，今日定要?不醉不歸！”
言罷攥起酒壇就給另外兩人滿上，“薛小兄弟可別拘著，男人喝酒就得?大大方方的，喝到身心肺腑都痛快才行?。”
“那是自然，能結識兩位大哥是我薛某有幸，這?碗敬你們二人。”
三人你敬我我勸你，硬是喝了三巡才開始吃飯。牛大壯痛痛快快吃著肉，開始讚嘆起這?小小院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能娶一妻兒操持家裏?，院裏?再跑上這?麽三五個孩子，人生若能得?此，也算是幸福美滿。我牛某在此真心祝福大哥，日後的日子一定闔家團圓！”
“日後到了軍營，莫要?再像從前那般處事莽撞，刀劍不長眼，若是傷著了也不要?鉆牛角尖，保重?身體為?重?。”
“小弟記下了！今日我們兄弟相聚，不說這?些傷事，喝個痛快才是！”
三壇酒全部見了底，牛大壯最先倒下，薛晉也好不到哪去，整張臉都是紅的，還留一點清醒的神智。他從菜渣裏?翻出一顆地豆，邊掰開邊問秦錚，“家中?妻兒就這?麽讓人留戀嗎？”
“當然，你若是娶了個真心相看的娘子，那便覺得?日子都有了盼頭。”秦錚喝得?腦袋暈乎，但還是竭力撐著眼皮回答他，“我不走也不全是因為?兒女情長，那戰場上可謂是最冷的地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個接一個弟兄倒在你面前，你卻連他們的屍骨都帶不走，甚至連他們走了的消息都帶不回去。”
秦錚還想再喝，左右沒尋見有酒的壇子，於是只能作罷，“苦啊。”
沒人再接話，他撐起腦袋看了一眼，連薛晉都倒了下去。
葉瀾去別家串門回來，院子裏?就剩下一桌的狼藉，還有獨自在酒桌邊昏昏欲睡的秦錚。
“這?麽多酒都喝沒了？你們是水牛嗎？”葉瀾每個酒罐子都拎了一把，連水聲都聽?不見。她?欲上前走到秦錚身邊，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皺眉，連呼吸都要?屏住，“怎麽就剩你一個了？其他兩個呢？”
聽?見熟悉的聲音，秦錚艱難掀起眼皮坐起來，“鏢局來人接走了，薛晉……大牛他明日要?啟程。”
“要?啟程還喝這?麽多。”葉瀾嘀咕一句，看到秦錚點腦袋的樣子便推了推他的肩膀，“要?睡就進屋睡，我拖不動你，自己?站起來。別睡在主屋，臭死了。”
秦錚不動彈，不知他聽?見沒有。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喝了這?麽多酒，別說臉上像個猴屁股，就連扯開衣襟後，底下的皮膚都是透著紅的。別看他臉上曬成了麥色，實?際白著呢，分界處色徑分明。
葉瀾一扯他衣裳秦錚就醒了，不清醒的眼眸難得出現幾分警惕。見到是葉瀾，他很快卸下防備，靜默了幾秒，隨後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裏?面，“現?在不行?……”
她?覺得?他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什麽不行?？”
“下邊……起不來，不能和你……”
“你怎麽滿腦子都是些黃色廢料？”葉瀾忍俊不禁，想起自己?還沒走時聽?見牛大壯說的一句話，於是將懷裏那顆腦袋擡起來，“我問你啊，你以後想要?幾個孩子？”
“什麽孩子？”秦錚不明所以，“誰生孩子？”
葉瀾簡直要?被氣笑，她?擰著秦錚的耳朵，咬牙切齒道，“當然是跟我，不然你還想跟誰生？”
她?沒用多少力，秦錚不覺得?痛，不過意識卻是清醒了一點，“隨你，我都可以。一個也行?，五個也行?。是男孩女孩都可以，只要?是你生的娃娃我都喜歡。”
“你以為小孩是捏出來的啊？想生幾個生幾個，生得?醜了還能一巴掌拍扁重?新捏？”葉瀾直接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被他說的話取悅到一些，“但是我還不想生小孩，我現?在還有事要?做，等我做完再考慮。”
是考慮，不是一定。這?兒的醫療條件這?麽差，葉瀾沒把握把自己?的命搭在生孩子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秦錚雖不提生孩子的事，但她?還是提一下的好。
“我都聽?你的。”秦錚又?把腦袋埋進她?懷裏?，“沒有孩子我們就自己?過日子。”
葉瀾開心了也滿意了，管他現?在是清醒是糊塗，反正她?的態度就是這?樣。好不容易抽身，葉瀾提了茶壺過來，給秦錚連著餵了小半壺解酒，這?才把人連牽帶拖地送進了側屋，“好好睡吧，酒味沒散透的話不許進我的屋，早上記得?把碗筷給洗了。”
她?已經好心做了飯，哪有讓她?收拾爛攤子的道理。
秦錚這?一睡就睡到了後半夜，頭倒不怎麽痛，只是口幹舌燥像是要?冒煙一樣。桌上放了一壺茶，他一口氣咕嘟了一半才緩過來。他沒有斷片的毛病，因此還記得?葉瀾跟他說的那些話，最擔心的卻不是孩子的事，而?是這?一身的酒味遭人嫌棄。
洗碗收桌，沐浴凈口，他這?才趁黑摸進了房裏?，抱著葉瀾繼續睡。
秦錚雖宿醉，但清晨起得?比葉瀾還早。那點子醉意早散了，他打算趁著天涼去地裏?做些活，誰知一出門就和趙芙蓉對上了。
“秦大哥，你這?是要?出門？”
扛著鋤頭背著籮筐，意圖再明顯不過。若不是不怎麽想和她?搭話，不然秦錚定要?問一句她?眼睛可還好。他低低“嗯”了一聲，誰成想對方反而?起勁，問他何時要?動身，好歹是同?村，村裏?人也好給他送別。
“我應當去何處？我怎麽不知我要?走？若是無事就快些走吧，我還有事要?做。”言罷他也不多與她?周旋，提著步子就走，浪費一點時間還行?，要?是把葉瀾吵醒了，再叫她?看見這?一幕可就百口莫辯了。
趙芙蓉眼睛都快掉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不回軍營了？趙芙蓉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一時之間竟直直楞在了原地。
如若他不回軍營，那豈不是與前世?完全亂了套，自己?又?從何而?來翻身的機會？
趙芙蓉狠狠盯著緊閉的秦家大門，定是那該死的女人壞了原本的事。她?不敢再拖，就這?樣邊咬唇邊走到了村口，而?後一鼓作氣，直朝鎮子跑去。
淫.亂的小室，兩道交纏的身影初初分開。賴豪衣衫淩亂，上邊粘的酒漬和水漬摻雜一起，他吊兒郎當跟著小廝來到後街，見到來人就掛起一個痞笑，伸出被煙浸黃的手指勾來人的下巴，“小娘子，來找哥哥作甚？”
“大庭廣眾之下，別動手動腳。”趙芙蓉皺眉拍開他的手，顯然不悅。
“你還神氣上了。”賴豪嗤笑一聲，不怒反笑，他隨意瞥了一眼，直接靠到了墻上，“說吧，找我作甚，不說我走了，你自命清高，裏?邊還有妹妹等著哥哥呢。”
見他真的要?走，趙芙蓉趕緊抓住他的胳膊，不情不願地出聲攔下。如今她?能在他面前唯一的資本就是他對於自己?的興趣和這?具清白的身子，“上回讓你同?葉瀾接觸，你怎的……”
“那老娘們也就長得?好看，旁的有什好玩的，無趣得?很，哪有你這?個妹妹可人。”賴豪的眼神在她?身子上下打量，尤其停留在胸脯的時間最久。
“哪裏?夠！她?現?在還在得?意！”趙芙蓉氣得?臉都歪了，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賴豪全然不察她?說了什麽，只覺得?噬心的癢往耳裏?鉆，他重?重?將人攬在懷裏?，手在她?身上好一頓揉搓，“我幫你弄那有夫之婦，你又?要?如何補償哥哥。”
被討了好一陣的便宜，趙芙蓉直接被抽幹了力氣。賴豪在她?脖頸間狠狠吸了一口氣，掐著她?的腰道，“到底什麽仇什麽怨，你這?女人惡毒的很。”
趙芙蓉但笑不語，她?朝男人呵了一口氣，半真半假道，“若是此事成了，那哥哥想要?的妹妹一定滿足。”
秋涼葉黃，風裏?已經有了蕭瑟之意。踏著這?股涼風，葉家兄弟攜手住到了鎮子上。
葉阿奶一走，照顧葉壯的任務固然落到了葉實?身上。他要?在鎮上做工，不便在村子和鎮子之間來回折騰。葉壯定是不能留在家中?的，十歲的孩子，洗衣做飯雖不在話下，但一人在家難免受人口舌，葉實?做哥哥的也放不下心，便把村裏?的幾畝薄田租給了同?村，自己?帶著弟弟到了鎮上來。
然而?如何安置弟弟又?成了問題。他住的地方都是男人，平日裏?不當值便是煙酒都來，室裏?煙霧繚繞，瓜皮碎屑掉一地，這?樣的環境，不是孩子待的好去處。
也不能將人放在葉瀾的鋪子裏?，他二人已經給秦家添了不少忙，不能再添亂，多一個孩子多一份事，再者鋪子也不是葉瀾一人的，眾口難調，其他人還不一定樂意。思來想去，葉實?還是將葉壯送進了書院裏?，就同?從前的秦時予一樣。
葉壯在書院待的第一晚，葉實?親自給他鋪了床，稻草硬是疊了兩寸，就連棉被都是厚重?的。他看了眼床上打鬧的葉壯和秦時予，略帶歉意地朝趙子淮作揖，“趙先生莫怪我溺愛，只是我這?弟弟從小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做哥哥的無能，現?在家中?就剩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我有點好的都想滿足他。”
“言重?了，他在此很安全，還有予哥兒和月姐兒作伴，你大可以放下心來。”
秦時予原本是到鋪子上住，但葉壯來了，他說什麽都要?同?自己?的兄弟一塊。月色透過窗戶投過來，兩人都睜著亮晶晶的眼睛。
“你大哥對你真好，這?床比鋪子裏?的都軟乎。”
“我大哥對我一直都好，他在鎮子上，時不時就捎人給我帶吃的玩的，米花糖小糖人，還會給阿奶買梅花糕，她?牙口不好，只能吃些軟乎的。”
說著又?有啜泣聲傳來。二??人許久未見，加上葉壯剛失了阿奶，秦時予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沒成想還是惹他想起了舊事。他翻身拍著葉壯的背，像個大人一樣安撫他，“沒事的，想哭就哭吧，我嫂嫂說小孩子哭鼻子不丟人。明日我帶你去街上買米花糖和小糖人，再給你買梅花糕，你吃了阿奶也會開心的。放心吧，我有錢，都是嫂嫂平日給我的零花，我都攢著呢。你想吃啥兄弟都給你買。”
葉壯吸吸鼻子，用手背抹幹眼睛上的濕意，“我大哥叫我日後都在書院裏?念書，念書難不難啊，先生會不會很兇？”
“不會的，我可以教你寫字。”若是換了從前，兩人碰到什麽都要?相互比較一下，如今秦時予卻沒有這?個意思，一點將這?裏?的生活解釋給他聽?，“不念書的時候寸簡哥哥會帶著我們一塊玩，除了我和月姐兒之外還有兩個孩子，加上你就是五個，不過他們不一定天天來。先生平常不兇，但是授課的時候會很兇，你不能搗亂也不能打瞌睡。中?午你就跟著我到鋪子裏?吃，我嫂嫂說也給你煮了飯。”
這?屋裏?就這?兩個小鬼頭，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秦時予還是壓低了聲音，覆在葉壯耳邊道，“有時候先生太兇，你就偷偷告訴阿敏姐，阿敏姐就會教訓他。哎呀也不是教訓，但是也不是罵，反正之後他就會收著脾氣了。”
近十歲的孩子，也不是一無所知，兩人捂著嘴偷偷笑。葉壯問秦時予，“趙先生不是你舅父嗎？那日後阿敏姐豈不就是你的舅母了？”
“這?我也不知道，應該吧。讓我叫阿敏姐‘舅母’還真是奇怪——噓！”
窗外的月光被一道人影遮蓋，那人並?未進門，只是在窗外輕呵了一聲，“夜深了，怎麽還不睡覺？”
兩人趕緊捂住嘴，閉上眼睛假寐。
好在趙子淮並?未待多久，確定他不在後，秦時予繼續道，“別擔心，有我在呢，你會喜歡這?裏?的。快點睡吧，明日還有課要?上呢，睡晚了可是會被打屁股的。”
秦時予沒過多久就睡著了，葉壯側頭看了看他的側顏，給他蓋上被子後也轉過身去，雙手墊在腦下緩緩合上了眼睛。
翌日葉瀾親自把月姐兒送了過來，小丫頭一見到葉壯就撲了上來，“葉壯哥哥，你喜歡書院嗎？”
葉壯紅了臉，對於這?兒還是陌生的，磕磕巴巴回道，“我，我也不知。”
“昨夜睡得?可好？”
“好，哥哥給我鋪了床，比家裏?的都軟。”
“那就好，有哪兒不適應的就說，別拘著。”葉瀾摸摸他的腦袋，轉而?將一個錢袋遞給了秦時予，“我問過你們先生了，今日沒有別的孩子上學，給你們都告了假。寸簡也別悶在書院裏?了，也該有些放松調和的時候。讓寸簡哥哥帶著你們去街上玩玩，添些筆墨紙硯，買些零嘴吃吃。”
一得?令，眾人便像脫籠的鳥兒一樣蜂擁而?出。趙子淮還有書卷要?整理，葉瀾同?他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短短一個上午，一群孩子都玩得?瘋魔。寸簡還算理智，說什麽都要?先添了文房四?寶才行?，此後沒有顧慮，他也放開了玩。
米花糖吹糖人和梅花糕是最不能少的，秦時予讓吹糖的老伯給他吹了個最大的，結果來不及吃完，邊走邊化，衣裳都沾到了。不過眾人渾然不在意，只要?不弄臟紙筆那就不是事，一切都好說。
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寸簡對月姐兒這?個六歲不足的妹妹最為?照顧，一路上都牽著。其餘兩個男娃子不用手牽手，只要?不走散即可。
秦時予左右搜尋著有意思的東西，見到一個穿著官服的男子，立刻搖晃葉壯的胳膊道，“快看，你大哥！”
順著他指的方向，葉壯確實?看見了葉實?。他站在三人最末，不急不緩在卷軸上勾畫著。葉壯在原地看著葉實?良久，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我們走吧。”
“你不去看看他？”
“我大哥在忙，我還是不給他添亂了。”
糕買了糖吃了，也該收收心回家了。秦時予牽著葉壯一路把人牽回鋪子，輕車熟路邁進門檻，“方伯伯！你可忙完了？
“予哥兒回來了。這?是偷吃了什麽，怎麽吃得?滿嘴都是？”方圓慈愛地看了這?幫孩子，暫時停下手裏?的活。交稅過後，有些人家多的米面也會出售換銀子。自打方記米鋪出事，來合作的人家幾乎斷了個幹凈，不過這?段日子好歹是把口碑掙回來了些，這?筆生意還是有的做的，“方伯伯還要?再忙一會兒，你嫂嫂她?們都在院子呢，快過去吧。中?午都留下用飯，寸簡你也別走了。”
“那一會兒我來喊方伯伯用飯！”
一幫孩子往後院走，直到看不見身影方圓才將視線收回。同?他做生意的人見他如此，不免好奇問了一嘴，“這?麽多孫輩，家裏?可熱鬧了吧。”
熱鬧歸熱鬧，一口一個“伯伯”叫得?人耳朵軟軟，不過方圓更想聽?到有孩子喊自己?“阿翁”。他笑著搖頭，並?不作答，“咱們繼續。”
皮猴兒一到後院，就跟裏?邊的嫂嫂姐姐伯母分享起了街上的熱鬧事。葉瀾接過秦時予遞來的錢袋掂量一下，分量少了很多。她?蹲下和抱她?腿的月姐兒平視，看著她?手裏?沒吃完的糖人和嘴角的糖漬皺眉，“我家饞貓怎麽又?饞糖了，吃得?到處都是，前兩日還說牙松了，可不能吃這?麽多糖，小心把牙蛀了。”
一說到蛀牙月姐兒就不樂意聽?，從她?懷裏?鉆出來就跑進了方敏那兒。寸簡幫她?辯解：“沒吃多少，拿在手上融了一大半。”
“數你最慣著她?。他們這?群皮猴，就仗著年紀小讓你讓步，在街上可有看見喜歡的？別管趙先生，喜歡的就買下。”得?到肯定的答覆，葉瀾拍拍這?半大少年的肩膀，“得?了，帶他們去洗手去罷，一會兒準備吃飯。”
飯桌上最放不開的當屬葉壯，這?不是在秦家，他留下用飯也算自在。桌上圍坐的都是陌生的伯伯嬸嬸，他連夾菜都不敢。
方母是知道葉壯家的事情的，見他如此難免心疼，給他夾了塊肉到碗裏?，“怎麽不吃啊，是飯菜不合你胃口嗎？”
“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些。”方母又?給他夾了菜，“在這?兒不要?拘束，你大哥給了飯費的，多吃點。”
葉實?給飯費是真，但他們哪裏?會收。幸虧有葉實?在，他們做生意都少了很多不懷好意的人打攪。
方圓點頭應和：“讀書就要?吃飽先，待會兒你們吃飽了都去歇晌，吃飽喝足休息好才有力氣念書。”
這?麽多人給葉壯夾菜，倒也不少秦時予這?一筷子。他吃飯最不讓人費心，待吃到半飽，碰了碰旁邊的葉瀾道，“嫂嫂，我以後能不能去書院跟葉壯一塊睡啊？”
他能這?麽想更好不過，葉瀾爽快地應下。誰知月姐兒聽?了也要?跟著去書院睡。葉瀾哭笑不得?，問她?去了跟誰睡，夜裏?難道不怕？
“我跟哥哥們睡啊，還有寸簡哥哥呢，我不怕。”
“哪裏?的話，你是女孩子，跟男孩子睡羞羞臉的。”
“為?何羞羞臉，我又?不尿褲子。我以前也是跟小哥睡的，再說嫂嫂不也跟大哥一塊睡嗎？”
月姐兒一臉童真，卻把葉瀾鬧了個大紅臉。她?給月姐兒嘴裏?餵了一口飯，解釋道，“這?不一樣，等吃完飯嫂嫂再跟你解釋好嗎？”
葉瀾說得?口幹舌燥，廢了老半天勁才用恰當的口吻跟月姐兒解釋明白了為?什麽她?不能跟著哥哥一塊睡這?件事。
秦時月聽?了之後托起自己?的小臉，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那我得?快點長大才行?，這?樣就能跟我的相公一塊睡覺了。”
在旁邊做工的秦錚聽?見這?話，臉色比吞了只蒼蠅還難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秦錚不回軍營, 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好不容易死裏?逃生撿回來一條命, 哪有還要?往裏?面鉆這?一說。若是秦錚還同?從前一般孤家寡人，那葉老爹絕不會多言一句，但他已經和自己?的女兒成了家, 要?顧慮考量的可就多了去了。萬幸他的想法同?其他人一樣，這?才讓葉老爹心裏?好受些。
聽?到他說不走，葉瀾面上只輕描淡寫地“哦”了一句, 實?際扭頭就笑了出來。秦錚掰著她?的肩膀將人擰過來，明知故問道，“我不走, 你就這?麽高興？”
“當然高興啊，又?多一個人幫我賺銀子了！”葉瀾心情好，願意給他一點甜頭, 便踮腳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這?些菜夠不夠？要?不要?多做一道？嬸子釀的酒都給我們喝得?差不多沒了, 這?些是我在鎮上買的, 比較烈，今日你們喝個盡興。”
好歹薛晉和牛大壯幫他們做了好幾天的活，如今他拂了人家勸他回軍營的好意, 自然是要?好酒好菜招待一番的。秦錚看著竈臺，已經有了五道菜, 再來三個人吃都沒問題，“喝起酒來就沒什麽肚子吃飯了, 阿瀾你做的未免太多了些。”
村中?有人辦喪不宜吃酒，這?頓飯一直等過了葉阿奶的頭七才吃上。秦錚這?回是真槍實?彈地喝, 他給自己?倒了滿滿當當一碗，一口氣全幹了。喝得?太快，有一股順著脖子流進衣襟裏?，浸濕了一片，他扣碗以示自己?已經喝幹，“招待不周，還請兩位兄弟莫要?見怪。”
人各有志，秦錚已經成了家，牛大壯對於他想守著家的決定也能理解。他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碰碗之後痛快喝下，“有這?好菜好肉，還有這?等好酒，哪裏?算招待不周，秦兄妄言，今日定要?不醉不歸！”
言罷攥起酒壇就給另外兩人滿上，“薛小兄弟可別拘著，男人喝酒就得?大大方方的，喝到身心肺腑都痛快才行?。”
“那是自然，能結識兩位大哥是我薛某有幸，這?碗敬你們二人。”
三人你敬我我勸你，硬是喝了三巡才開始吃飯。牛大壯痛痛快快吃著肉，開始讚嘆起這?小小院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能娶一妻兒操持家裏?，院裏?再跑上這?麽三五個孩子，人生若能得?此，也算是幸福美滿。我牛某在此真心祝福大哥，日後的日子一定闔家團圓！”
“日後到了軍營，莫要?再像從前那般處事莽撞，刀劍不長眼，若是傷著了也不要?鉆牛角尖，保重?身體為?重?。”
“小弟記下了！今日我們兄弟相聚，不說這?些傷事，喝個痛快才是！”
三壇酒全部見了底，牛大壯最先倒下，薛晉也好不到哪去，整張臉都是紅的，還留一點清醒的神智。他從菜渣裏?翻出一顆地豆，邊掰開邊問秦錚，“家中?妻兒就這?麽讓人留戀嗎？”
“當然，你若是娶了個真心相看的娘子，那便覺得?日子都有了盼頭。”秦錚喝得?腦袋暈乎，但還是竭力撐著眼皮回答他，“我不走也不全是因為?兒女情長，那戰場上可謂是最冷的地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個接一個弟兄倒在你面前，你卻連他們的屍骨都帶不走，甚至連他們走了的消息都帶不回去。”
秦錚還想再喝，左右沒尋見有酒的壇子，於是只能作罷，“苦啊。”
沒人再接話，他撐起腦袋看了一眼，連薛晉都倒了下去。
葉瀾去別家串門回來，院子裏?就剩下一桌的狼藉，還有獨自在酒桌邊昏昏欲睡的秦錚。
“這?麽多酒都喝沒了？你們是水牛嗎？”葉瀾每個酒罐子都拎了一把，連水聲都聽?不見。她?欲上前走到秦錚身邊，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皺眉，連呼吸都要?屏住，“怎麽就剩你一個了？其他兩個呢？”
聽?見熟悉的聲音，秦錚艱難掀起眼皮坐起來，“鏢局來人接走了，薛晉……大牛他明日要?啟程。”
“要?啟程還喝這?麽多。”葉瀾嘀咕一句，看到秦錚點腦袋的樣子便推了推他的肩膀，“要?睡就進屋睡，我拖不動你，自己?站起來。別睡在主屋，臭死了。”
秦錚不動彈，不知他聽?見沒有。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喝了這?麽多酒，別說臉上像個猴屁股，就連扯開衣襟後，底下的皮膚都是透著紅的。別看他臉上曬成了麥色，實?際白著呢，分界處色徑分明。
葉瀾一扯他衣裳秦錚就醒了，不清醒的眼眸難得出現幾分警惕。見到是葉瀾，他很快卸下防備，靜默了幾秒，隨後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裏?面，“現?在不行?……”
她?覺得?他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什麽不行?？”
“下邊……起不來，不能和你……”
“你怎麽滿腦子都是些黃色廢料？”葉瀾忍俊不禁，想起自己?還沒走時聽?見牛大壯說的一句話，於是將懷裏那顆腦袋擡起來，“我問你啊，你以後想要?幾個孩子？”
“什麽孩子？”秦錚不明所以，“誰生孩子？”
葉瀾簡直要?被氣笑，她?擰著秦錚的耳朵，咬牙切齒道，“當然是跟我，不然你還想跟誰生？”
她?沒用多少力，秦錚不覺得?痛，不過意識卻是清醒了一點，“隨你，我都可以。一個也行?，五個也行?。是男孩女孩都可以，只要?是你生的娃娃我都喜歡。”
“你以為小孩是捏出來的啊？想生幾個生幾個，生得?醜了還能一巴掌拍扁重?新捏？”葉瀾直接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被他說的話取悅到一些，“但是我還不想生小孩，我現?在還有事要?做，等我做完再考慮。”
是考慮，不是一定。這?兒的醫療條件這?麽差，葉瀾沒把握把自己?的命搭在生孩子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秦錚雖不提生孩子的事，但她?還是提一下的好。
“我都聽?你的。”秦錚又?把腦袋埋進她?懷裏?，“沒有孩子我們就自己?過日子。”
葉瀾開心了也滿意了，管他現?在是清醒是糊塗，反正她?的態度就是這?樣。好不容易抽身，葉瀾提了茶壺過來，給秦錚連著餵了小半壺解酒，這?才把人連牽帶拖地送進了側屋，“好好睡吧，酒味沒散透的話不許進我的屋，早上記得?把碗筷給洗了。”
她?已經好心做了飯，哪有讓她?收拾爛攤子的道理。
秦錚這?一睡就睡到了後半夜，頭倒不怎麽痛，只是口幹舌燥像是要?冒煙一樣。桌上放了一壺茶，他一口氣咕嘟了一半才緩過來。他沒有斷片的毛病，因此還記得?葉瀾跟他說的那些話，最擔心的卻不是孩子的事，而?是這?一身的酒味遭人嫌棄。
洗碗收桌，沐浴凈口，他這?才趁黑摸進了房裏?，抱著葉瀾繼續睡。
秦錚雖宿醉，但清晨起得?比葉瀾還早。那點子醉意早散了，他打算趁著天涼去地裏?做些活，誰知一出門就和趙芙蓉對上了。
“秦大哥，你這?是要?出門？”
扛著鋤頭背著籮筐，意圖再明顯不過。若不是不怎麽想和她?搭話，不然秦錚定要?問一句她?眼睛可還好。他低低“嗯”了一聲，誰成想對方反而?起勁，問他何時要?動身，好歹是同?村，村裏?人也好給他送別。
“我應當去何處？我怎麽不知我要?走？若是無事就快些走吧，我還有事要?做。”言罷他也不多與她?周旋，提著步子就走，浪費一點時間還行?，要?是把葉瀾吵醒了，再叫她?看見這?一幕可就百口莫辯了。
趙芙蓉眼睛都快掉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不回軍營了？趙芙蓉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一時之間竟直直楞在了原地。
如若他不回軍營，那豈不是與前世?完全亂了套，自己?又?從何而?來翻身的機會？
趙芙蓉狠狠盯著緊閉的秦家大門，定是那該死的女人壞了原本的事。她?不敢再拖，就這?樣邊咬唇邊走到了村口，而?後一鼓作氣，直朝鎮子跑去。
淫.亂的小室，兩道交纏的身影初初分開。賴豪衣衫淩亂，上邊粘的酒漬和水漬摻雜一起，他吊兒郎當跟著小廝來到後街，見到來人就掛起一個痞笑，伸出被煙浸黃的手指勾來人的下巴，“小娘子，來找哥哥作甚？”
“大庭廣眾之下，別動手動腳。”趙芙蓉皺眉拍開他的手，顯然不悅。
“你還神氣上了。”賴豪嗤笑一聲，不怒反笑，他隨意瞥了一眼，直接靠到了墻上，“說吧，找我作甚，不說我走了，你自命清高，裏?邊還有妹妹等著哥哥呢。”
見他真的要?走，趙芙蓉趕緊抓住他的胳膊，不情不願地出聲攔下。如今她?能在他面前唯一的資本就是他對於自己?的興趣和這?具清白的身子，“上回讓你同?葉瀾接觸，你怎的……”
“那老娘們也就長得?好看，旁的有什好玩的，無趣得?很，哪有你這?個妹妹可人。”賴豪的眼神在她?身子上下打量，尤其停留在胸脯的時間最久。
“哪裏?夠！她?現?在還在得?意！”趙芙蓉氣得?臉都歪了，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賴豪全然不察她?說了什麽，只覺得?噬心的癢往耳裏?鉆，他重?重?將人攬在懷裏?，手在她?身上好一頓揉搓，“我幫你弄那有夫之婦，你又?要?如何補償哥哥。”
被討了好一陣的便宜，趙芙蓉直接被抽幹了力氣。賴豪在她?脖頸間狠狠吸了一口氣，掐著她?的腰道，“到底什麽仇什麽怨，你這?女人惡毒的很。”
趙芙蓉但笑不語，她?朝男人呵了一口氣，半真半假道，“若是此事成了，那哥哥想要?的妹妹一定滿足。”
秋涼葉黃，風裏?已經有了蕭瑟之意。踏著這?股涼風，葉家兄弟攜手住到了鎮子上。
葉阿奶一走，照顧葉壯的任務固然落到了葉實?身上。他要?在鎮上做工，不便在村子和鎮子之間來回折騰。葉壯定是不能留在家中?的，十歲的孩子，洗衣做飯雖不在話下，但一人在家難免受人口舌，葉實?做哥哥的也放不下心，便把村裏?的幾畝薄田租給了同?村，自己?帶著弟弟到了鎮上來。
然而?如何安置弟弟又?成了問題。他住的地方都是男人，平日裏?不當值便是煙酒都來，室裏?煙霧繚繞，瓜皮碎屑掉一地，這?樣的環境，不是孩子待的好去處。
也不能將人放在葉瀾的鋪子裏?，他二人已經給秦家添了不少忙，不能再添亂，多一個孩子多一份事，再者鋪子也不是葉瀾一人的，眾口難調，其他人還不一定樂意。思來想去，葉實?還是將葉壯送進了書院裏?，就同?從前的秦時予一樣。
葉壯在書院待的第一晚，葉實?親自給他鋪了床，稻草硬是疊了兩寸，就連棉被都是厚重?的。他看了眼床上打鬧的葉壯和秦時予，略帶歉意地朝趙子淮作揖，“趙先生莫怪我溺愛，只是我這?弟弟從小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做哥哥的無能，現?在家中?就剩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我有點好的都想滿足他。”
“言重?了，他在此很安全，還有予哥兒和月姐兒作伴，你大可以放下心來。”
秦時予原本是到鋪子上住，但葉壯來了，他說什麽都要?同?自己?的兄弟一塊。月色透過窗戶投過來，兩人都睜著亮晶晶的眼睛。
“你大哥對你真好，這?床比鋪子裏?的都軟乎。”
“我大哥對我一直都好，他在鎮子上，時不時就捎人給我帶吃的玩的，米花糖小糖人，還會給阿奶買梅花糕，她?牙口不好，只能吃些軟乎的。”
說著又?有啜泣聲傳來。二??人許久未見，加上葉壯剛失了阿奶，秦時予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沒成想還是惹他想起了舊事。他翻身拍著葉壯的背，像個大人一樣安撫他，“沒事的，想哭就哭吧，我嫂嫂說小孩子哭鼻子不丟人。明日我帶你去街上買米花糖和小糖人，再給你買梅花糕，你吃了阿奶也會開心的。放心吧，我有錢，都是嫂嫂平日給我的零花，我都攢著呢。你想吃啥兄弟都給你買。”
葉壯吸吸鼻子，用手背抹幹眼睛上的濕意，“我大哥叫我日後都在書院裏?念書，念書難不難啊，先生會不會很兇？”
“不會的，我可以教你寫字。”若是換了從前，兩人碰到什麽都要?相互比較一下，如今秦時予卻沒有這?個意思，一點將這?裏?的生活解釋給他聽?，“不念書的時候寸簡哥哥會帶著我們一塊玩，除了我和月姐兒之外還有兩個孩子，加上你就是五個，不過他們不一定天天來。先生平常不兇，但是授課的時候會很兇，你不能搗亂也不能打瞌睡。中?午你就跟著我到鋪子裏?吃，我嫂嫂說也給你煮了飯。”
這?屋裏?就這?兩個小鬼頭，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秦時予還是壓低了聲音，覆在葉壯耳邊道，“有時候先生太兇，你就偷偷告訴阿敏姐，阿敏姐就會教訓他。哎呀也不是教訓，但是也不是罵，反正之後他就會收著脾氣了。”
近十歲的孩子，也不是一無所知，兩人捂著嘴偷偷笑。葉壯問秦時予，“趙先生不是你舅父嗎？那日後阿敏姐豈不就是你的舅母了？”
“這?我也不知道，應該吧。讓我叫阿敏姐‘舅母’還真是奇怪——噓！”
窗外的月光被一道人影遮蓋，那人並?未進門，只是在窗外輕呵了一聲，“夜深了，怎麽還不睡覺？”
兩人趕緊捂住嘴，閉上眼睛假寐。
好在趙子淮並?未待多久，確定他不在後，秦時予繼續道，“別擔心，有我在呢，你會喜歡這?裏?的。快點睡吧，明日還有課要?上呢，睡晚了可是會被打屁股的。”
秦時予沒過多久就睡著了，葉壯側頭看了看他的側顏，給他蓋上被子後也轉過身去，雙手墊在腦下緩緩合上了眼睛。
翌日葉瀾親自把月姐兒送了過來，小丫頭一見到葉壯就撲了上來，“葉壯哥哥，你喜歡書院嗎？”
葉壯紅了臉，對於這?兒還是陌生的，磕磕巴巴回道，“我，我也不知。”
“昨夜睡得?可好？”
“好，哥哥給我鋪了床，比家裏?的都軟。”
“那就好，有哪兒不適應的就說，別拘著。”葉瀾摸摸他的腦袋，轉而?將一個錢袋遞給了秦時予，“我問過你們先生了，今日沒有別的孩子上學，給你們都告了假。寸簡也別悶在書院裏?了，也該有些放松調和的時候。讓寸簡哥哥帶著你們去街上玩玩，添些筆墨紙硯，買些零嘴吃吃。”
一得?令，眾人便像脫籠的鳥兒一樣蜂擁而?出。趙子淮還有書卷要?整理，葉瀾同?他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短短一個上午，一群孩子都玩得?瘋魔。寸簡還算理智，說什麽都要?先添了文房四?寶才行?，此後沒有顧慮，他也放開了玩。
米花糖吹糖人和梅花糕是最不能少的，秦時予讓吹糖的老伯給他吹了個最大的，結果來不及吃完，邊走邊化，衣裳都沾到了。不過眾人渾然不在意，只要?不弄臟紙筆那就不是事，一切都好說。
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寸簡對月姐兒這?個六歲不足的妹妹最為?照顧，一路上都牽著。其餘兩個男娃子不用手牽手，只要?不走散即可。
秦時予左右搜尋著有意思的東西，見到一個穿著官服的男子，立刻搖晃葉壯的胳膊道，“快看，你大哥！”
順著他指的方向，葉壯確實?看見了葉實?。他站在三人最末，不急不緩在卷軸上勾畫著。葉壯在原地看著葉實?良久，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我們走吧。”
“你不去看看他？”
“我大哥在忙，我還是不給他添亂了。”
糕買了糖吃了，也該收收心回家了。秦時予牽著葉壯一路把人牽回鋪子，輕車熟路邁進門檻，“方伯伯！你可忙完了？
“予哥兒回來了。這?是偷吃了什麽，怎麽吃得?滿嘴都是？”方圓慈愛地看了這?幫孩子，暫時停下手裏?的活。交稅過後，有些人家多的米面也會出售換銀子。自打方記米鋪出事，來合作的人家幾乎斷了個幹凈，不過這?段日子好歹是把口碑掙回來了些，這?筆生意還是有的做的，“方伯伯還要?再忙一會兒，你嫂嫂她?們都在院子呢，快過去吧。中?午都留下用飯，寸簡你也別走了。”
“那一會兒我來喊方伯伯用飯！”
一幫孩子往後院走，直到看不見身影方圓才將視線收回。同?他做生意的人見他如此，不免好奇問了一嘴，“這?麽多孫輩，家裏?可熱鬧了吧。”
熱鬧歸熱鬧，一口一個“伯伯”叫得?人耳朵軟軟，不過方圓更想聽?到有孩子喊自己?“阿翁”。他笑著搖頭，並?不作答，“咱們繼續。”
皮猴兒一到後院，就跟裏?邊的嫂嫂姐姐伯母分享起了街上的熱鬧事。葉瀾接過秦時予遞來的錢袋掂量一下，分量少了很多。她?蹲下和抱她?腿的月姐兒平視，看著她?手裏?沒吃完的糖人和嘴角的糖漬皺眉，“我家饞貓怎麽又?饞糖了，吃得?到處都是，前兩日還說牙松了，可不能吃這?麽多糖，小心把牙蛀了。”
一說到蛀牙月姐兒就不樂意聽?，從她?懷裏?鉆出來就跑進了方敏那兒。寸簡幫她?辯解：“沒吃多少，拿在手上融了一大半。”
“數你最慣著她?。他們這?群皮猴，就仗著年紀小讓你讓步，在街上可有看見喜歡的？別管趙先生，喜歡的就買下。”得?到肯定的答覆，葉瀾拍拍這?半大少年的肩膀，“得?了，帶他們去洗手去罷，一會兒準備吃飯。”
飯桌上最放不開的當屬葉壯，這?不是在秦家，他留下用飯也算自在。桌上圍坐的都是陌生的伯伯嬸嬸，他連夾菜都不敢。
方母是知道葉壯家的事情的，見他如此難免心疼，給他夾了塊肉到碗裏?，“怎麽不吃啊，是飯菜不合你胃口嗎？”
“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些。”方母又?給他夾了菜，“在這?兒不要?拘束，你大哥給了飯費的，多吃點。”
葉實?給飯費是真，但他們哪裏?會收。幸虧有葉實?在，他們做生意都少了很多不懷好意的人打攪。
方圓點頭應和：“讀書就要?吃飽先，待會兒你們吃飽了都去歇晌，吃飽喝足休息好才有力氣念書。”
這?麽多人給葉壯夾菜，倒也不少秦時予這?一筷子。他吃飯最不讓人費心，待吃到半飽，碰了碰旁邊的葉瀾道，“嫂嫂，我以後能不能去書院跟葉壯一塊睡啊？”
他能這?麽想更好不過，葉瀾爽快地應下。誰知月姐兒聽?了也要?跟著去書院睡。葉瀾哭笑不得?，問她?去了跟誰睡，夜裏?難道不怕？
“我跟哥哥們睡啊，還有寸簡哥哥呢，我不怕。”
“哪裏?的話，你是女孩子，跟男孩子睡羞羞臉的。”
“為?何羞羞臉，我又?不尿褲子。我以前也是跟小哥睡的，再說嫂嫂不也跟大哥一塊睡嗎？”
月姐兒一臉童真，卻把葉瀾鬧了個大紅臉。她?給月姐兒嘴裏?餵了一口飯，解釋道，“這?不一樣，等吃完飯嫂嫂再跟你解釋好嗎？”
葉瀾說得?口幹舌燥，廢了老半天勁才用恰當的口吻跟月姐兒解釋明白了為?什麽她?不能跟著哥哥一塊睡這?件事。
秦時月聽?了之後托起自己?的小臉，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那我得?快點長大才行?，這?樣就能跟我的相公一塊睡覺了。”
在旁邊做工的秦錚聽?見這?話，臉色比吞了只蒼蠅還難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