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葉有點搞不懂他的態度,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 像是害怕打擾到隔壁的家人一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呀？”

又不是什麽不能見人的事。

從池葉的角度說起來, 還算是宿命的相戀呢。

畢竟她在死命追求他的時候，可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小男孩啊。

易淳沈默了許久。

池葉漸漸地有些緊張起來，“……怎麽了？”

易淳嘆了口氣, 輕輕地笑了一聲，安撫道：“好了, 我們改天當面說。”

他知道現在不是個說出來的好時機——他是真心的喜歡池葉, 但是如果把自己的掙紮和歉意都告訴她的話, 小姑娘一定會想太多了。

但是如果現在不說，將來這又會成為一種欺騙。

一環套一環，像是解不開的死結。

易淳甚至有些後悔，早點告訴她就好了。

早點把自己的內心活動說出來，這樣的話就顯得更有誠意和說服力一些了。

而不是這樣, 經由別人的嘴來告訴她。

“你明天好好休息, 後天……後天一起吃飯吧。我來接你。”

……

剛好是寒假, 大家都在家閑得沒什麽事, 黎薇他們學校放的晚，下周才能回來，沈浪去陪她了，池葉也無聊的很，又不好每天和易淳呆在一起——他剛回來，一下高鐵就來找她了, 總得給他一個睡覺的時間嘛。

在家裏懶懶散散地休息了一天，逗了大半天弟弟，就到了和易淳約定見面的時候。

池葉老早就爬起來，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在寢室室友的影響下，化妝水平與日俱增，比以前那種粗暴的上妝要柔和了許多。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挺滿意的，一般隨便掃個裸妝就能出門了。

天氣已經很冷了，她還是穿了長款的風衣，踩了一雙黑色的馬丁靴，顯得人高腿長，整個人纖細又漂亮。

這時候就感謝當年羅惠和她自個兒都選擇了要學空手道，而不是拳擊之類的，不然有可能就練出厚實的肌肉了，沒這樣勻稱的美麗了。

池葉小跑著上了易淳的車。

易淳沒什麽表情，只有她湊過來親他的時候，才露出了隱隱約約的笑容。

池葉被他笑得有點臉紅，錘了他一下。

易淳收了笑，“走吧，吃飯去。”

他今天圍了池葉送的圍巾，果真是襯得他膚白如玉了。

池葉看迷了眼，好久之後才深深地嘆了口氣，“唉，雖然才寒假第一天，我就已經開始擔心寒假結束了……”

到時候又要幾個月不見了，這麽好看的小同學，她怎麽能割舍得下嘛。

“唉，早知道當時就隨便讀個學校留在這裏好了。”

三本嘛，交錢就能上，有她讀美術這點錢，上上三本交學費也足夠了。

不過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

池葉這麽不愛學習的人，在T大這種好學校裏，都被熏陶得有了一點學習精神。

至少不會掛科，已經算是表現得很好了。

這就是好學校的魅力啊。

如果不是易淳帶給她的動力，她或許永遠無法感受這樣的魅力了。

易淳趁著紅燈，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別胡說。”

池葉被他勾得心癢癢的，想撲過去親他，又怕影響他開車，只好忍住了。

易淳帶著池葉去吃了海城新開的雲南菜館。

他提前拿了號，又給多了錢，才得以在一家新開業的火熱餐館裏坐到包廂，還是只有兩個人。

“幹什麽不做外面呀？還能看看別人點了點什麽呢！”

“有點事想跟你說，包廂安靜一點。”

“行。”

池葉點了點頭，跟著他走了進去。

點完菜之後，服務生退了出去，房間裏一下就安靜下來。

池葉的心情很好——她現在只要看到易淳，就心情很好。她捧著臉，笑道：“要說什麽？”

易淳握了握拳頭。

“葉子。”

“誒！”池葉爽快地應了一聲。

“有一件事……”易淳抿了抿唇，伸出手，蓋在了池葉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是關於十年前的事。”

其實也沒什麽可以說出花來的事情。

小男孩調皮搗蛋，想要通過離家出走的方法引起工作繁忙的父母的註意力，哪知道恰好撞上了他爸爸助理的計劃。

助理是跟著小男孩家一路發家起來的，見著他爸爸發了大財，自己就算是特助，那也不過是個助理而已，心態漸漸地失了衡。

本來是打算找機會綁了小男孩，向他家裏人要錢幹一票的，哪想到小男孩自個兒離家出走了。這下，被綁是一點難度都沒有了。

“……本來只要交了錢就沒事了，我當時已經偷偷地給爺爺的醫生發了消息，只要第二天一大早，醫生看到就能找到我，結果那個人……他找來綁架的人，是兩個人販子。”

“人販子看到了弄堂口有個小女孩，在空無一人的深夜，就動了心思。”

“所以，是我害了那個小女孩。如果我那天沒有離家出走的話，小女孩也不會經歷這麽可怕的事情，可能會在外面坐一會兒，然後安安穩穩地回家。”

“對不起，我是真的……抱歉。”

特別是當易淳知道，池葉因為這個人生的意外，走上了學武之路的時候，他的愧疚達到了滅頂的程度。

是他的任性改變了一個小女孩的人生啊。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他的寶貝，應該是像所有的小女孩一樣，公主那樣地長大的。

易淳見過池葉以前的照片，在小店裏，池葉獻寶式地拿出來給他看的。

照片上，小池葉笑得很開心，道館的教練給她抓拍了照片。

但是她膚色從小就白，一點點傷都是特別顯眼的，雖然穿著空手道服，但是手舉起來的時候，袖子落下的手臂上有青色的烏青塊，可怕極了。

池葉說那是她摔倒的時候碰的，連功夫的嘛，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幾天就好了。

……他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緊緊地抱著他的姑娘。

是他害她受了這麽多苦。

易淳的手指捏得死緊，手背上幾乎可以看到用力的青筋。

池葉楞了好久。

她本以為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哪知道成為了小哥哥心中的夢魘。

從十歲開始，她一直想著要感謝的人，居然說自己是害她出事的罪魁禍首？

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沖擊了。

只是易淳的表情看起來痛苦又歉疚，顯然是被這個真相折磨了許多年的樣子，她又覺得有些不忍心了。

“快要十年了……一直想跟你和你的家人道歉。但是……抱歉，池葉，抱歉。”

說不出口。

這怎麽能說得出口呢？

她這樣熱情真誠地喜歡著自己，仿佛早就已經釋懷了，易淳又怎麽說得出口，自己是被愧疚纏繞了多年呢？

愛上池葉之後，就更加沒法說了，怕她誤會，怕她不相信，他對她的喜歡是真誠的，不帶有任何雜質的——易淳不想讓池葉覺得，自己是因為抱歉，才和她在一起，他並不是一個會犧牲自己的喜歡來道歉的人，他既然喜歡了，那一定是因為真真正正的喜歡，才去喜歡她的。

但是女生的想法素來多愁善感，易淳怕她會多想。

這樣一拖，就拖了快要四年了。

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能開口的機會。

一開始是覺得感情還不夠穩固，後來是因為發生了各種各樣的意外，所以耽擱了下來。

池葉好半天沒說話。

直到桌上的菜上齊了，她才舉起了筷子，輕輕地笑了笑，“可以吃了呀。”

易淳：“……”

他難得磕絆了一下，“你，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池葉很是灑脫的樣子，“沒什麽呀，我知道了，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沒有丟下我，把我救了出來……這可能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吧？”

誰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

易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易淳小同學，你不會覺得，我聽完之後就會把你甩了吧？那你是想多了，在池哥眼裏，這都是小事……你不餓嗎？”

池葉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

易淳看不出她的異樣，長長地松了口氣。

只要沒有誤會就好。

兩人能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用來誤會、解釋實在是太過於浪費，顯得不夠珍惜。

他笑了笑，拿起了筷子，卻沒有動手，只是挑眉看著她。

“比起吃飯，我想先做一件別的事。”

池葉把石屏豆腐咽下去，擡起頭，問道：“什麽事？”

“……想先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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