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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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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港

港城往年的十月下旬,天氣已趨於穩定,舒適宜人。但今年卻受熱帶氣旋影響,連續幾天大風、強降雨,導致多個航班停飛。

季如煙的航班也受了影響,原定周五晚上抵達,周末還能在港城休整兩天,結果現在只能延期到周日。

和她一同前去的還有王山,公費“旅游”都是其次,按王山的話講,主要是去頂尖科技公司學學技術。

此時此刻,兩人望著登機口出現警告標志的提醒,無奈對視。

“又晚點了。”王山叉著腰,脖子上掛著個U型枕,站沒站相,“從早上八點給我晚點到下午三點,這還讓不讓我們去了。”

“知道這說明什麽嗎?”季如煙捧著保溫杯喝了口溫水,“說明此行艱難。”

“我去,這話可不興說啊。”王山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吧,過去再歇會兒。”

到了晚上七點,廣播終於傳來了登機提醒。

季如煙放好行李後在王山旁邊坐下,問:“你給高小姐說了我們登機了嗎?”

“說了。”

本來高涵是跟季如煙保持聯系的,但王山自作主張要承擔這份工作,於是就換成他和高涵對接了。

機票是高涵幫忙訂的,但因為季如煙和王山單位性質原因,堅持不坐頭等艙。

從陽城到港城沒有直達的飛機,他們還需要到滬城轉機,總共12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抵達時已經是周一清晨。

落地前一小時,艙內很多人都在熟睡,又因為氣流顛簸,醒了一大半,空姐從第一排挨著挨著提醒大家打開遮光板。

這次顛簸劇烈,王山拼命捂住胸口,試圖平覆恐慌的心情。

艙內廣播原本還在安撫乘客情緒,突然也沒了聲。

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候會下意識向自己熟悉的人求助,王山緊緊握住身旁季如煙的胳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讓他震驚的是,季如煙淡定地跟尊菩薩似的,安安靜靜坐在那,看著窗外層層疊疊的白雲。

被王山掐紅了手臂,她也只是溫和地拍拍他的手背,“不會有事的,放心。”

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這麽嚴重的顛簸,頭已經無數次撞到椅背上,身子也晃蕩不停。

人在生死之際,會呈現兩種極端,一是極度恐慌,二是極度冷靜,季如煙是後者。

天災人禍都是避不開的事,恐慌無用。

這次顛簸持續了將近十分鐘,艙內哀嚎和嗚咽聲沒有停止住,還有人在嘀嘀咕咕念誦著經文。

飛機漸趨平穩,廣播終於響起,空姐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甜美親和,仿佛剛才的顛簸只是大家在睡夢中經歷的一場噩夢。

“人生是一場精彩的旅行,我想,我們都應該珍惜當下。”空姐停頓一秒,繼續說道,“現在,請各位看向窗外,我們的飛機正在穿越一場臺風過境後的日出。”

暖黃的光線透過狹小的窗戶灑進艙內,並不刺眼。

紅日從湛藍天際緩緩升起,浮於雲層,天邊日光大現,綺麗壯觀。

旅客們眼淚還未擦幹,劫後餘生的盛景卻讓他們再次落淚。

季如煙坐在靠窗的位置,盡可能貼在椅背上,好讓王山以及靠過道的乘客可以拍到日出照。

“太美了。”王山剛才驚叫過度,嗓子還有些沙啞,“經歷這麽一遭還能看到日出,真的有種陽光總在風雨後的感覺。”

坐他旁邊的是位穿著藏傳佛教紅袍的僧人,聽完他的話後,雙手合十念了句藏語。

“大師,您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王山向來好奇心重。

“緣起性空。”僧人的漢語出奇標準,發音圓潤,“那位女施主想必是修了心的。”

王山聽出來他在說季如煙,看來剛才那陣功夫,他忙著喊叫,大師忙著打量季如煙。

“如果連生死都不懼,這世間便沒有什麽事能困住她了。”

這話表面是說給王山聽的,但季如煙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

後半程,王山一直在跟僧人探討佛法問題,雖然他不怎麽理解出家人的思維,但他很能捧場,無論僧人說什麽,他都點頭,“原來如此”。

經歷了嚴重顛簸後,大家都心有餘悸。直到飛機轟隆隆落地那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高涵提前給王山發了消息,他們公司周一有例行會議,她走不開,叫了兩個實習生來接機,一男一女,都穿著灰色外套,舉了個帶著裴氏科技logo的小牌子。

王山聽說是“小牌子”便放下心來。

結果倆人推著行李剛走出去,就看了一個極其顯眼,紅底白字的長橫幅——“熱烈歡迎陽城環境局季如煙、王山蒞臨港城指導”。

連在飛機上遭遇生死一刻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季如煙默默低下了頭。

王山一個箭步沖上去,嘴上說著哥倆好大家辛苦了,手上奪過橫幅就開始快速折疊起來,生怕被更多的人看到。

“季女士,王先生,你們好,我是裴氏科技技術部的實習生張雯婷,叫我婷婷就可以了。”接機的女生高高瘦瘦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拘謹靦腆。

在她身旁的男子一開口就是標準的港普,“季女士,王先生,我是市場部的實習生王木燁,叫我小木就行了。”

“好巧好巧,我也姓王。”王山跟他們握手,“你叫王咩?咩咩羊的咩?”

王木燁楞了下,張雯婷噗嗤一笑,“你這普通話得再練練,王先生,他叫王、木、燁。”

“哦哦,我說呢,王咩還怪可愛的。”王山說。

季如煙也上前跟他們握手,客氣道:“婷婷,小木,謝謝你們來接我們。”

“您客氣了。”

王木燁主動接過兩人的行李,“我們送王先生先去酒店登記。”

“好的。”王山忽然覺得不對,“只送我去嗎?”

張雯婷說,“是的,季小姐要去的地方跟您不一樣。”

四個人推著行李往外走。

落客處停著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在看到他們出來後,車門開了,下來一個穿真絲旗袍的女人。

身段嫵媚,容貌出塵,墨鏡被她推到頭頂,起了發卡的作用,一頭及腰大波浪隨風而動。她只是站在那,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裴關禾今天沒有穿高跟鞋,但走過去依然氣場十足。

“如煙,你好。”她朝季如煙伸出手,“我特意來接你。”

王山看看裴關禾,又看看季如煙,忽然覺得自己是小醜。

王木燁想了想,裴關禾沒有自我介紹,是不是需要旁人引薦?他正準備開口,張雯婷拉了他一把,無聲搖頭。

季如煙望向裴關禾的那雙眼睛,微微下垂的桃花眼,開扇雙眼皮由窄到寬,眼尾卻沒有上挑,不似標準桃花眼那般動人心魄,透著種清冷的帶著距離的美感。

這樣的眼睛,她只見過兩個人的。

“那就麻煩裴小姐了。”季如煙莞爾。

“請。”

“多謝。”

裴關禾看向王木燁,“麻煩你待會兒幫忙把如煙的行李送來,地址我讓阿涵發你。”

“好的!”

“謝啦。”裴關禾朝他拋了個媚眼。

王木燁瞬間臉通紅。

上車後,季如煙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是竹林清香,但裴關禾一直跟她說話,打亂了她的思緒。

“你知道我是誰啊?”

“其實我也不確定。”季如煙說,“但您跟他長得很像。”

“是嗎?很少有人這麽說。”裴關禾車技純熟,變道超車一氣呵成,“大家都說我跟聲仔長得不像來著,可能是他太冷淡,而我太熱情。”

“眼睛很像。”季如煙說。

“港城前些天經歷了一場臺風,你們這次來得艱難。”

“還好,順利達到了。”

“所以,我自然是要照顧下遠方來客。”

“我們現在去哪?”

“泡溫泉。”裴關禾神色自若,不像是開玩笑。

季如煙沈思了會兒,認真說道:“裴小姐,我是來工作的。”

“別叫我裴小姐,太疏遠了,叫我姐——”裴關禾想到裴之聲的叮囑,改口道,“叫我關禾吧,關關雎鳩的關,禾苗的禾。至於工作嘛,明天再開始也成,今天你先休息。”

王山被送到港城最具代表性的“Blue Diamonds”酒店,他仰頭看向這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五星級酒店,莫名有些擔心地問道:“我真住這兒啊?也太奢侈了吧。”

王木燁跟他聊了一路,兩人已經稱兄道弟了,“放心,我們裴總有錢,你隨便住。”

“那我就,不客氣了?”

王山從進入酒店第一秒開始,驚嘆聲就沒停止過,“我去,港城不愧是奢華大城市啊,瞧這酒店,跟度假山莊似的。”

裴之聲給他訂的是總統套房。

“我說你們裴總的待客之道真沒得挑。”王山往床上一躺,身子都彈了起來,“我下次還來。”

“都說了咱們裴總,有的是錢!”

王山坐起來,“不行,我是來上班當牛馬的,我下午幾點去報道啊?”

張雯婷看了下手機,說:“高涵姐說您下午可以先休息,如果想去公司參觀的話,我們就帶您去。”

“參觀,是得參觀一下了,那我下午問問如煙去不去。”

下午兩點,王山從睡夢中醒來的,第一時間給季如煙發了消息。

而此時此刻,季如煙正在裴關禾的私人別墅溫泉池子裏泡著。

收到消息後,內疚感湧上心頭。

“怎麽了?”裴關禾睜開眼睛,“水溫合適嗎?”

“合適。”季如煙說,“我同事問我要不要去公司參觀。”

“公司有什麽好參觀的。”裴關禾說,“就裴之聲那審美你還不清楚嗎?那棟樓除了黑白就是灰,跟他這人一樣,黑襯衫跟焊在他身上似的,冷冷清清的,沒半點意思。”

季如煙笑而不語。

“公司你明天再去也一樣,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晚上我們再去吃點好的,到時候我會把你那同事也接來。”

季如煙不好拂了她面子,“那我給他發條消息過去。”

王山知道季如煙不去公司後,也把這事給高涵說了。

過了會兒,裴關禾手機進了短信。

沒什麽感情的四個字:把人還我。

裴關禾勾起唇角,打字回覆:姐姐帶她見見世面。

裴之聲:?

裴關禾:晚上我定了男模表演,你要來看嗎?

裴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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