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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至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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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至疏

呂澤把母親叫到殿外,埋怨道:“妹妹回來不久,母親為何刺激她?”

呂母:“我見了女兒,內心悲傷,一時間顧不了那麽多。”

呂澤冷笑:“父親去世時卻不見你掉一滴淚。”

呂母自知理虧,顧左右而言他。

呂雉幽幽轉醒,只見床頭圍了一圈的人。呂母作勢往女兒身上撲,被呂澤一把揪住,丟到了人群外。

劉邦屏退眾人:“病人需要靜養。”於是呂雉的母親,哥哥,姐姐,妹妹以及她的侄兒侄女們都離開了。

禦醫說道:“娘娘沒有生病。”

劉邦:“放屁,沒有病怎麽會突然暈倒?”

眾禦醫無言以對,劉邦又怒斥:“一群庸醫。”

人受到強烈刺激會出現肢體、腦部、心臟等供血不足,從而暈厥。這是人體面對壓力時的自我保護,不屬於疾病範圍。但是在那個年代,沒有醫生能夠試圖跟君主講道理,稍有不慎,腦袋搬家。

劉邦認定這群醫生沒有伄用,本著求人不如求己的心態,他決定自己替呂雉看病。急火攻心,火是熱的,那就要給她降溫。

舊歷的九月,天氣已經轉涼了,眾人添衣保暖,唯有呂雉每日吃冷餐、喝冰水,劉邦命人搬來大量冰塊放在她的宮殿中,侍女們晝夜不息地打扇子,把冷氣往她身上掀。

捱了三五日,她終於病倒了,確診為風寒。禦醫給她紮了七八針,放了許多血,又開了一大堆的藥。劉邦大感欣慰:這才有個治病的樣子。

禦醫臨行前叮囑侍女們,按時服藥還在其次,如今天氣漸冷,病人務必要註意保暖。

劉邦自知理虧,拔腿就跑。

呂雉病得頭暈腦脹,那個平時天天在她眼前晃的丈夫卻突然消失了。她詢問侍女們,一個個臉上現出諱莫如深的表情,並不答話,只是一個勁的搖頭。翻遍了整座宮殿,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王宮不比尋常宅邸,走出一座宮殿,視野所及是大同小異的宮殿,只是方位、大小略有不同。一枚石子投入水裏能聽見一聲響,一個人丟進宮裏,找個幾天幾夜都找不到,更何況對方刻意躲著你。

“娘娘不用再找了,大王攻打楚國,已經啟程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呢?”

“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五年。”

呂雉一顆心冷得透透的:他竟然連和自己告別都不肯。

劉邦料想呂雉應當痊愈了,於是又跑來看她。誰知她病得更重了,仿佛丟了魂魄一般,只是抱著女兒不停的哭。

劉邦命令道:“把孩子抱走。”呂雉護住女兒,誰也不給。劉邦從她手中奪過孩子,遞給侍女:“誰準你對著我的女兒哭?把病氣都過給了孩子。”見她一臉傷心,又把她抱在懷裏,溫言細語地哄。

呂雉悲憤交加,對著他一頓廝打:“你走,離我遠點,不要沾了病氣。”

劉邦傲嬌地說:“寡人天命所歸,不怕。”

呂雉崩潰:“恨死你了!”她咬他、捶他、踢他,牽動了他胸口的傷,他痛得叫出了聲,額頭上是密密的汗珠。

呂雉撇嘴:“要不要這麽誇張,大驚小怪的?”轉頭卻被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嚇住,連忙別過臉,嘟囔:“夫君從前不長這個樣子。”劉邦問道:“以前長什麽樣子?”呂雉答曰:“沒有這麽多的傷疤。”劉邦:“傷疤是男人的勳章。”呂雉:“又不是死人的。”

劉邦:“我死了你很得意嗎?”說著遞給她一塊紗布,呂雉擦擦手,一臉嫌棄地往邊上挪了挪。劉邦自己清洗傷口、敷藥、包紮一氣呵成,口中說道:“我才舍不得死,寡人在洛陽別宮還有一百個小妾,我死了,她們都成了寡婦。”

“什麽?一百個!小妾!”呂雉提高了音調,劉邦反問:“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呂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還是嘴硬:“我沒有大驚小怪。”

劉邦故意激怒她:“沒有最好,身為寡人的正室,你應當為天下女子的表率,第一要義是去妒。”呂雉磨牙,劉邦套上衣衫,湊近她說道:“寡人的一百個小妾,每一個都比你溫柔、嫻淑、善良。”呂雉翻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劉邦見狀,換了一套說辭:“個個都比你美貌、年輕......”

呂雉瞬間變臉:“你給我滾,門在那邊!”

抓起一對瓷瓶往地上摔:“快滾,快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劉邦捂住耳朵,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說:“我也不想見到你,一點都不溫柔,完全不懂我,就像一只母老虎。”

呂雉氣得脫力,倚著柱子一點點滑坐在地上,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半夢半醒間,恍惚看見床頭坐著一個人,像她死去的父親也像她活著的丈夫,她看見他的手穿過她的身體,撿起她的十根手指頭,攥在掌心。

他一會兒叫她“夫人”,一會兒叫她“雉兒”,她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四肢百骸,更是一動也動不了。

他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堵透明的墻,越壘越高。

有侍女稱讚:“漢王衣不解帶地照顧王後,真是好丈夫的典範。”

另一個挖苦道:“祝你也找個同樣的好丈夫,打斷你的腿,再為你接骨。捅你一刀,再為你包紮。”

呂雉身心俱疲,病了十餘日才逐漸好轉。

這些日子裏,禦醫們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個用盡了畢生所學:紮針、放血、灌藥,幾千年前的醫術,真的能夠把活人折騰死、死人折騰活。

呂澤在家裏教訓母親:“都怪母親多嘴!”

“哎喲,你個逆子,竟然對自己的母親無禮。當初為了生你,受了多少苦,至今還留有後遺癥。不知感恩的家夥,哎喲哎喲,肚子好痛。”呂母摸摸肚子,聲淚俱下。

呂澤拂袖而去,臨走放下狠話:“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你的。”

呂母也是病急亂投醫,一路小跑到院子裏,對著四四方方的天空喊道:“老爺,夫君,你在天之靈一定要庇護我們的女兒啊。”

想到女兒還在病中,她梳洗整齊進宮去見她。誰知宮門外的侍衛不長眼,兩柄長戟攔住了她的車駕。呂母隔著簾子狠狠罵了一頓,兩個狗仗人勢的刁奴,罵完後通體舒坦,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做母親的人,雖然沒有什麽主見,卻實在是愛女心切。那個沒心肝的劉季,居然把母親和女兒硬生生分開,屬實是討厭。做了漢王很了不起嗎?她的寶貝女兒嫁給他時,他連個屁都不是,絲毫不懂得感恩。

呂母躲在房間裏罵啊罵,一直罵到天黑還意猶未盡。

是夜,她夢見了女兒,忽然就醒了。

想到丈夫生前喜愛占蔔,於是命人把府上的方士都叫了出來,命他們連夜起卦。

眾方士燒了整整十天的龜殼,終於蔔出一個“大吉”,一個個如蒙大赦。

呂母拿漆盒呈了龜殼,命人獻給漢王:蔔出吉兆,王後不日痊愈。

呂雉病情好轉了,一來是她自己命不該絕,二來是禦醫們的全力醫治。劉邦不止一次對天發誓,拿自己的命發誓:“今生今世,絕對不再惹夫人生氣,如果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世間男子一諾千金,唯獨她的丈夫,發誓如同放屁。呂雉從生死線上走一遭,萬事看開,已經對他不抱任何希望了。

漢五年十月(前203年),王後痊愈了。劉邦告訴臣子們:如今他的家人們都回來了,再無後顧之憂,是時候攻打楚國了。

臣子們一個賽一個的興奮:“吾王天命所歸,項籍小兒,不足掛齒。”劉邦辭別臣子和兒女,把國政交給蕭何,帶著幾個隨從回了成臯。

此時的彭城,項羽回來後竟日操練士卒,未有一日懈怠。田氏不解:“如今天下安定,理應馬放南山,與民休息,夫君為何竟日練兵。”

項羽:“平靜的河水之下往往暗潮湧動,敵人厲兵秣馬,我們也絕不可松懈。不出半年,我一定會殺回廣武,徹底打敗劉季。到了那時,整個天下,都是你我的了。”

田氏激動地撲進他的懷裏,語無倫次地傾訴她對他的愛。

“夫君不必急於一時,您如此勞累,妾身會心疼的,”田氏抽出手絹,給她的丈夫擦汗,“漢王從來不敢正面與我們交鋒,不足懼也。”

項羽正色說道:“此前,是他的家人有不少在我們手上,此一時彼一時,你可不要小瞧了大楚的武安侯。”

他說的不錯,此時的漢王已經率領大軍殺回來了,並且向英布、彭越、韓信下達軍令,命他們即刻出發,圍剿項羽。

項羽的謀略極其出色,從長計議、假以時日,他自然是能夠贏的,敗就敗在然而劉邦從來沒有給過他足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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