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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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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假意

莫老自己進了寢屋,門外裴懷瑾已經離開,屋內門窗緊閉,明暗交織。

他緩緩走到了自己平日看書的桌案前,從軟墊下的暗格中拿出不大不小的木盒,放在案上打開,裏面放的是一封封書信,都是來自一位師父對他最小的女弟子的惦念。

莫老看著厚厚的一沓書信,悠長地嘆氣,對著空蕩無人的寢室道:“凝松啊,我終究還是有負你所托,沒能幫她化解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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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懷瑾重新回到了正廳,卻見薄枝還未離開,坐在椅中喝茶,衣袍漸近,他站在了她的身側,低沈的聲音出來:“走嗎?”

薄枝昂頭,仰望看了他一眼,她輕輕“嗯”道。

他們一道離開,薄枝跟隨在他的身側,目視前方,心緒已經平靜了些。莫老離開後她腦中想了許多,父皇母後、兄長、師父,還有蕭肅和三皇子。

她想她要辜負母後的囑托,也要違背自己下山時違背的誓言了。

尤其是在她親眼看到眼前一系列的事情發生後,她還是消弭不了恨,也忘不掉那一日的血。

國滅後,在她試圖做些什麽能讓心中的仇恨得到滿足之時,因為誓言和她從小與兄長一同的教養,她盲目的將矛頭投向了她身側這個男人身上,一度想要殺了他,這樣她便能擺脫她的噩夢。

可噩夢真的可以擺脫嗎?

雖然至今她仍不認為裴懷瑾在那場戰爭當中是無辜的,但相比於蕭肅與三皇子,他有將軍百戰死的品格與忠心。

薄枝仍不改初心地想要他的命,至少兄長是死在他手中的,這在她查看了石室卷宗後,更加堅定了這一點,褚燁在如何也是昭雲國人,她不認為在外敵面前,他還會顧及著對付她兄長。

所以罪魁禍首,就是裴懷瑾,薄枝很想現在就能取她的命,但不能。

利琮還需要救,蕭肅也需要她去鬥,裴懷瑾不是一直一來想招攬她麽?她可以假意投誠,將這朝廷鬥得天翻地覆,再來收拾這個男人。

她會與裴懷瑾不死不休的。

薄枝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淡了下來,但她再看裴懷瑾時,已然唇角輕輕勾起,鳳眸笑意盈盈彎著。

她麽,最擅長的就是偽裝了。

裴懷瑾走在她的身側,未曾察覺她心緒的變化,他在垂頭間自上而下看“他”,輕眨的眼皮以及長而纖卷的睫毛下,露出“他”白如瓷般的鼻頭和精巧的下巴,此刻看著乖順的很。

“利琮那邊我會盡力拖延時間,三皇子那邊你打算怎麽鼓動?”裴懷瑾看著她道,兩人腳步不停。

薄枝擡眼,男人黑色的眸子看著她,白色的天光下廊柱的陰影在他臉上,遮住了眼窩,她低頭作狀沈吟,“三皇子當前只是屯兵,並不能證明他有謀反之意,以聖上喜愛三皇子的性格,我們不能保證三皇子殿下做出什麽舉動,我們只有等,等一個出現災禍的時機。”

“所以,接下來可能你的壓力也許會很大。”她說著,擡眸看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擔憂神色,霧黛的眉毛輕輕蹙起,琉璃凈澈的眸中映入他的身影,裴懷瑾神色微楞。

他眼睛看她良久,而後輕輕的錯開,回道:“沒關系,只要能救出利琮便好。”

莫府門前,薄枝與裴懷瑾雙雙出來,朝服未退,深藍色的朝服工整肅穆,腰間是相同的紅色朝帶,飛鶴服讓他們看著像是甚是養眼,曹叔看著他們出來,差點眼拙,還以為是哪家剛成婚的夫妻。

門口的石獅子旁,高大的馬匹垂頭吃四周的草,馬尾搖搖的晃著,是裴懷瑾的馬。

薄枝看著,黛眉輕挑,沒想到裴懷瑾的馬竟有識途之能,比她府上那只笨鳥聰明多了。

臨離別之際,她站在大門前,對裴懷瑾道:“上次雲臺案時我後來知曉你那樣做是為了學生們好,你當初雖然言辭激烈,但我也能理解,所以改日我請你喝酒賠罪。”

說這話時,她抵住眼皮,笑得既不討好,也不媚上,但就是莫名勾人,混是不要錢般撒了出去。

裴懷瑾看了,輕輕點頭,唇淺淺彎起一角:“好。”

薄枝上了馬車,在男人的目送下離開。

車內,她掛著笑的嘴角已經輕輕地落下,神情清醒地望著車內窗口的雕花,纖白的手指被她放在了明亮處,迎著光線緩緩轉動,在感受到炙熱的燙意後方才收了回去。

她現下需要與裴懷瑾緩和關系,所以她在他面前偽裝著好顏色,希望這個男人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薄枝如此想著。

裴懷瑾與薄枝分別後,騎馬回了府中,聖上不允許別人替利琮求情是還在氣頭上,可是他也沒有立刻下旨處決。

朝廷需要司天監來維持民心,司天監內如今能撐起來的人只有利琮一人,若處決了利琮那麽司天監將又會陷入無人統管的境地,所以要拖延時間這件事對裴懷瑾來說並不難,真正難的是如何避免有人暗中加害,以及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說服聖上暫時不進行發落。

他回到府中換了朝服便進了宮,因他想到一件事。

十年前太後離宮前,與利琮父親利大人交好,二人曾是莫逆之交,多年的好友一朝陰陽相隔,如今他的兒子有難,裴懷瑾認為太後應該會幫這一忙。

他進宮是尋當年太後身邊的人,只要太後出面,他便能保利琮不死。

且太後多年不理朝政,如此做最多是讓人在牢中過的好一些,不可能真的把人撈出來。

裴懷瑾拿著令牌入了內宮尋人,得知的太後的行程,他命人守好宮門,而後一人騰空駕馬,午時自皇城墻下駕馬疾出,一路穿過城內大街,暢通無阻地出了華京城東門,往東南方向離開。

而薄枝在得知裴懷瑾出城的消息後,也派了位暗衛暗中跟隨,看他到底是去做什麽。

直至夜間亥時,暗衛才將將歸來,將所得匯報給了薄枝。

薄枝得知裴懷瑾的目的地竟是太後的行宮後面色並無波瀾,雖然她不知這與拖延時間有何幹系,但裴懷瑾已經開始行動,那麽她也該著手準備三皇子了。

這夜,郎卿月傳了信來,言道郎家的期待落了空,恐怕至多半月她便會被送進二皇子府,但她的傷還需要養,所以當務之急是她要離開郎家。

薄枝提筆寫道,太後與她是本家,是否能說得上話停了這樁婚事?

不出半個時辰鳥兒就拖著圓滾滾的身體回來,薄枝打開信件,郎卿月言太後已失了權,雖然郎家還會敬重,但這樁婚事涉及權力角逐,太後不會管的。

如此薄枝便明了,裴懷瑾去請太後可能是為了利琮求情,但救不出利琮。

薄枝落筆,後日子時,她帶郎卿月離開郎家,將信卷好,她欲塞進鳥兒的腿腳的信筒中,那笨鳥卻跑著跳開攤在桌上,雙眼上翻。

她哪裏會這麽輕易被糊弄,拍了拍鳥兒的腦袋,“起來,別裝死。”

而後將信塞了進去,“去吧。”

笨鳥不情不願的從案上起身,小如黑豆般的圓眼帶著幽幽的怨念,撲騰著翅膀飛遠了。

薄枝幫郎卿月逃婚勢必會引起一場小的風波,屆時郎家會全城尋人,她還需要想法子將人送出華京。

裴懷瑾管著皇城防務,一般軍士見了他都得放行,若她找裴懷瑾,他應該會同意吧?

薄枝不確定想著,她還是先和他搞好關系,如此做事起來會順暢很多。

於是次日,薄枝在下朝之際尋人,卻不見裴懷瑾蹤影,經一番打聽才知,今日他告了假。

不過她讓松夏去將軍府報了口信,說下值後請他喝酒。

午後,薄枝進了趟刑部大牢探望利琮,收買獄卒使了些銀子,她看著自己那點微薄的俸祿,有些心疼。

但總歸見到了人,監牢內,薄枝聞著四周難聞的氣息,微屏著息來到利琮所在的牢內。

在見到利琮的瞬間,約莫他也未曾想到是她來探望他,利琮有些驚訝,相反,薄枝淡定許多。

“為何是你來看我?”利琮端坐在稻草之中,即使年歲比薄枝還小,他臉上卻有著超乎常人的鎮定。

薄枝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也尋了旁邊的長凳坐下,“為何不能是我?”她笑著反問,一張瓷白的臉在昏暗的牢房中發著光。

“或者你以為來的人會是莫老?”她問。

利琮收回打探的視線,輕輕搖了搖頭,“老師不會來的。”

薄枝頓感有趣:“為何?”

只見利琮挺了挺肩背,擡頭平視著看她,“老師知道我的選擇,我願做那名諤諤直言之人。”

“即使丟了性命嗎?”薄枝看著他問。

利琮也回視她,眸子在昏暗中篤定道:“即使丟了性命。”

薄枝唇角不由輕嘲,緩緩吐出二字:“愚忠。”

這年青的少年卻反駁她:“不是愚忠,吾願堅守一真,不願盲閉塞聽,這是我一人之道,無關任何。”

薄枝被他駁得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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