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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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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有毒

薄枝回頭,裴懷瑾也從席間出來了,而且就在她身後,悄無聲息。

兩人之間隔著一條窄小的溪流水道,有風拂過,一時迷亂了她的眼睛,薄枝看向這個不知道比她高了幾頭的人,調侃說道:“裴將軍怎得也從席間出來了?”

裴懷瑾聞言挑眉,俊朗矜貴的臉上浮起了幾分趣味,“薄郎中不也是覺得這席間無聊才出來嗎?本將與薄郎中同感,想去看看騎射。”

裴懷瑾打量了今日的薄枝,總覺得和前幾日見到的仿佛有所不同,他雖然聽說了不少她的“豐功偉績”,卻沒認真了解過。但一人千面,也是有可能的,俗稱“欺軟怕硬”。

此刻面前的這個薄枝,臉上是笑的,眉眼是輕浮的,這與前幾日他去拜訪時她那張表情一模一樣,而不同的,好似是“氣度”?

薄枝聽聞,因看不順眼面前的男人,任何話她都想給他駁上兩句,可看著這男人臉上的笑意,一口氣在胸中憋著沒出來。

“既然如此,裴將軍先請吧。”

眼不見心不煩,她自進了山莊,便飛鳥傳信出去,就等著在回程路上刺殺裴懷瑾了。

裴懷瑾似乎卻不這樣想,薄枝已經讓開一側身體,只等面前男人走了好方便她閑逛,卻見男人身體一動不動。

“裴將軍不走嗎?”她扭頭問。

裴懷瑾一身深色衣袍,負手站在小溪一側,漫不經心道:“好,既然薄郎中催了,那我先行一步。”

語罷,他長腿輕松邁過小溪,身體越過薄枝走在了她前方。

薄枝在裴懷瑾身後慢悠悠邁著步伐。中洲男子走路,多有講究,站如松柏,端莊持敬,要謙卑有禮,風雅持節。

裴懷瑾身為裴家後代,一家子文人,唯獨出了個武將,自小便被訓練守禮節,如何坐姿,如何站立,皆有尺度,以至長大後裴懷瑾即使從了軍,也不掩矜貴氣度,反而給他增添瀟灑之氣。

若說走在前方的裴懷瑾是公子典範,那他身後的薄枝就是毫無風度,走路間那雙手隨其耷拉在身體兩側,淡青色的衣袖有時平展,有時又隨意皺起,這也是薄枝不尊禮紀的傳言之一。

平時若是有人在,她還會守禮,但如今就她一人,自然怎麽自在怎麽來。

昭雲沒有現在中洲這麽法律嚴明,講究的便是自在從心,倡導為人以善,所以薄枝從沒有什麽規矩要守,再加上她曾在瓊山拜師學武五年,山上就她一個小師妹,都寵著她,她也就自然不喜約束。

薄枝放松般的伸展身體,反正這會沒人看得見,甚至還張嘴打了個呵欠。

等她再睜眼時,就見走在前面的裴懷瑾一雙黑色的眼睛正在看她,眉毛微皺,毫無波動的眼眸雖無情緒,但她莫名從中看出幾分嫌棄。

“......”

薄枝默默放下了手,張開的嘴巴已經閉上了。這呵欠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她覺得自己和裴懷瑾犯沖,遇見他後沒一件事是順心的。

前面的男人見此也不再看她,繼續往騎射的方向走去。

薄枝收回視線,調轉方向繼續往前走。腦中卻在思考,王家辦這個春日宴的目的,約摸是想招攬人際,但王家在朝中也不掌實權,這麽做有什麽原因?

她上了小坡的涼亭,立在這高處,薄枝可以看到整個後山的景象。

隔著幾株青綠楊柳,她能看到宴席中的一側,席中留下的多是各家長輩,也是朝中之人。

而後山其他地方被劃分成區,有年輕女子的琴棋詩會,也有供人踏春的馬匹和弓射,這麽一個風雅的山莊,就邀請了華京幾乎所有的貴族,甚至是寒門子弟也下了帖子。

未免有些奇怪。

薄枝目光留意到存放馬匹那處,裴懷瑾身材高挑,就算與各家其他公子站在一處,也依舊如鶴立雞群,出眾的相貌吸引了其他挑選馬匹的錦衣小姐。

只見那姑娘頭上綴滿寶石,羞答答地走過去打招呼,而後被隨身的侍女扶著手腕,心滿意足的上了馬匹離開。

這姑娘莫不是眼瞎,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麽好?

薄枝替這姑娘惋惜。

不得不說,裴懷瑾這男人有毒,薄枝內心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得快些滅了他才行,她袖中細白的手指肯定般攥了起來。

薄枝下了涼亭,天上飛鳥掠過,灰撲撲的小翅膀撲騰著朝這邊飛來,她停下了腳步。

鳥兒黑色綠豆般的小眼睛瞄準了方向,撲騰兩下,停在了薄枝的肩頭。

她似是獎勵般拍了下鳥兒的小腦袋,以示誇獎。

它灰撲撲的小翅膀扇了兩下,又飛起離開了,薄枝望著它離開的方向,應是又要去哪裏覓食。

看來小六他們是已經準備好了,此刻午時尚且未到,薄枝心情卻好了不少,看到不遠處有射箭之處,想起自己也許久沒碰過騎射,此時有些手癢了,便踱步過去。

薄枝繞彎進了場內,射箭場與存放馬匹之處相鄰,路過時她向裏面看了一眼,早已沒了男人身影。見此,她心情又舒暢幾分。

場內有多處靶子,薄枝打眼看過去,王家的小幼子正拍著小巴掌,稚嫩的聲音叫喊著說道:“紀哥哥真厲害!”

此紀公子正張嘴肆意笑著,低頭還在小孩臉上捏了一把,為老不尊。

正是紀華碭。

“哼,區區一個卑賤庶子,王小公子難道要與這些人為伍嗎?”

一道刺耳的話打破了兩人臉上的喜悅,小孩臉上變得無措起來,肉眼可見的低落,紀華碭臉卻黑了。薄枝在幾人不遠處望向那道聲音的來處,一身穿墨藍色彩繡雲紋長袍公子臉上譏諷,正不屑說道。

這張臉有幾分眼熟,薄枝看著,回想一下。

哦,這是紀華碭的四哥哥紀宜年,兩人之間卻只差一歲。

都怪紀家人丁過於興旺,薄枝記不清楚也正常。

中洲禮法中向來嫡庶尊卑明顯,紀華碭受紀家打壓多年,一個紀宜年就可以輕易當眾羞辱,更何況回到紀家的日子呢。

薄枝一貫鄙視紀宜年這種人,因為在她所身處的觀念中,並不以嫡庶論尊卑,世家各族有能者居之,無能者也能在家族的庇護下安穩一生,何曾像紀家這般對人打壓的如此厲害?

她雖處於中洲禮法的中心,卻不能以情度之,這也正應了莫老那句:“徒有治策之才,卻無敬畏之心”。

試問薄枝面對這般景象,怎麽敬畏的起來?

場中其他家的公子貴女紛紛調轉腦袋,看向這片草地最喧嘩的地方。

而喧嘩中心,紀華碭正臉色難堪,王家小公子一雙小手在身後相互搓著。

紀宜年挑起了他們旁邊立臺上的另一把弓箭,悠悠搭起一只箭。

對於他們這種世家之人,言語上的羞辱尚且可以忍受,可那種輕蔑又高高在上不屑的行為,才最是誅心。

所以當紀宜年射中紅色的靶心將弓箭“啪”一聲扔在立臺上時,才是對紀華碭最大的羞辱。

兩人同樣了射中了靶心,可此時已經沒有人去在意了。

紀宜年彎起一側嘴角,輕“呵”一聲,便揚長而去。

薄枝在外圍冷冷看著著一切,這種時候,她幫不了紀華碭。

原本看熱鬧的人們也一哄而散了,王家小公子此刻也略抱歉意羞愧地看向紀華碭:“紀哥哥,那個我先走了,改日我再去找你玩哦。”

小孩許也是面對不了這樣的困窘,帶著隨從離開了。

薄枝也轉身離開,此時的好友,應當是不願意看見她的。

她與紀華碭交情多,也是因為閑暇時她會去鼎食司吃午食,而鼎食司旁邊是一家戲樓,兩人因此結緣,平日裏也一起吃吃飯聽聽戲,俗稱“酒肉好友”。

午時快到,薄枝欲回宴席,今日來此,還是正事重要。

從馬場過,馬場往外,是投壺。

“薄枝。”

薄枝被冷不丁一喊,回頭看過去。

裴懷瑾這廝不是高冷性情?今日為何頻頻喊她,她苦心營造的名聲何時如此受他歡迎?

她皺眉看去。

“裴將軍找我有事?”

“無事,只是看方向相同,找薄郎中閑談而已。”

裴懷瑾答的容易,嘴巴一張就令她心梗。

薄枝嘴角微抽。

“某不認為有可以和裴將軍閑談的事情。”

言外之意是,快滾吧。

誰知這裴懷瑾像是聽不懂,“無礙,我說有就有。”

薄枝心中白眼一翻,臉上卻不得不笑,笑得越明媚說明心中罵的越狠。

此刻她已經笑成了這山莊前院盛開的牡丹花。

“裴將軍說的是。”

薄枝恭迎道。

兩人走至投壺這邊,裴懷瑾才開口道:“聽聞薄郎中與莫老頗有淵源,恰逢我曾就學於莫老,說來他算的上是我的老師。”

薄枝與他一同觀望投壺比賽,耳中聽著裴懷瑾的話,心疑問他哪裏來的“聽聞”?

她和莫老的事情也就當事人和莫老身邊那個徒弟知道。

“老師如今年歲大了,雖桃李滿天下卻只曾收過兩個徒弟,因我從軍之顧,如今只剩一名。”

裴懷瑾知道薄枝在聽,繼續言道。

她卻在心想,說這些幹我何事?難不成裴懷瑾想讓我去給他當徒弟嗎,那她不得把莫老胡子氣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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