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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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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禦醫不敢怠慢, 替宋景茂細細診治過後,得出的結論與荀大夫基本一致。不過他在宮裏說話圓滑謹慎慣了,不似荀大夫有一說一,有病說病, 多是些往好裏說的寬慰之語, 倒叫何氏的心裏松快了些。

景辰領著人到外間開方子, 禦醫開的方子亦是以清熱解毒、消散癰腫為主, 只是與荀大夫所用藥劑藥量略有不同。

景辰詢問其是否有快速退熱的良方,對方委婉表示“去病如抽絲,貴人稍安勿躁。”

景辰給人封了謝禮, 好生將人送出門去,回來時手裏拿了個小瓷瓶, 交給何氏。

何氏不解。

景辰解釋:“若我哥燒得實在難受,大嫂便將這裏面的藥水兌入盆中為他擦拭。

另外,此非尋常藥方,乃是一劑偏方, 非人人皆宜, 大嫂使用時需得註意觀察大哥身體是否有異, 若不適,當立止。”

景辰不是醫者, 他知道酒精易揮發可帶走身體表面的熱量,但有利就有弊, 酒精也容易被皮膚吸收, 盡管已經被水稀釋過,肯定還是會有一定刺激。

好在他很確定大哥不會對酒精過敏, 若是小囡囡發熱,他是不會給用的。

何氏當是宮裏禦醫給的偏方, 景辰的話意她也聽得明白,就是“兩害相衡權其輕”唄,用和不用,到底該如何把握,人家禦醫不肯擔風險,讓你們自己拿主意。

景辰見她面露難色,道:“大嫂不必太過憂心,若是我大哥仍舊持續發熱,出現手心腳心冰涼,眼紅唇幹的狀況,大嫂盡管用便是。”

景辰的目光溫和明潤,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宋景茂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思緒慢慢蕩開,那個趴在哥哥背上累得人氣喘籲籲的小胖娃與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交錯重合……

少年的肩膀尚且稚嫩,卻早已有了擔當的力量。

吃過晚飯後,景辰不放心,又來大哥屋裏查看,才一進屋,何氏就滿眼激動道:“辰哥兒,你大哥燒得眼都紅了,我瞧他渾身打寒戰實在難受,便用了禦醫給的那藥水,不成想,還真管用,你大哥方才出了一身汗,現下已經好多了。”

聽到果真有效,景辰亦不由得心中一松,上前詢問大哥身體可有何不適?

退熱後,宋景茂精神好了許多,腦子不似之前昏昏沈沈,坐了起來。

景辰忙扶他一把,順手扯了個枕頭墊在他腰後,讓他靠得舒服些。

宋景茂坐好,笑了笑道:“大哥感覺很好,沒什麽不適,就是聞著那瓷瓶裏的藥水有一股濃烈的酒味。”

“管他什麽味,大哥你能退熱我就放心了。”景辰道。

宋景茂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弟弟。

景辰不自覺摸了摸鼻尖,“大哥,你看著我幹嘛?”

宋景茂勾了勾嘴唇,一字一句道:“我記得大皇子當初發熱持續了七天,所有禦醫都束手無策。”

景辰:“……”

宋景茂叮囑他:“大哥猜測你這神仙藥水定然與酒有關,不管你是怎麽弄出來的,你都答應大哥,不準再用。

皇帝多疑,若是得知此事,他可不會管你知不知道大皇子之事,亦不關心你這藥水是在大皇子之前或是大皇子之後弄出來的,必然會將大皇子的死遷怒到你的頭上,你明白嗎?”

景辰點頭。

宋景茂不想讓景辰在他這病人屋裏多停留,便說自己乏了想睡會兒,攆著人走。

景辰見大哥無事,不想耽誤他休息,臨走前悄聲對宋景茂道:“大哥,我還從來沒見過我大嫂如今日這般慌亂過。”

宋景茂無聲地笑笑,朝外面揮手,那意思是“快走”

何氏正端著湯藥進屋來,景辰站起來:“大嫂,我哥煩我呢,我就不跟這兒討人嫌了,大嫂有事派人過去叫我就成,反正我是咱們家裏最閑的,隨時有空。”

“你哥生著病誰都煩,誰來看他都把人往外攆,唯恐過了病氣兒給家裏人。”何氏笑著送景辰出屋。

待到把人送走,門簾放下,屋中就只剩下夫妻兩人。

何氏道:“今日多虧了景辰,不然剛才你燒得那般嚇人,我真六神無主了……”

“靜秋,謝謝你。”宋景茂看著何氏的眼睛,突然開口。

何氏怔了一下,道:“夫妻之間,何需言謝。”

宋景茂笑了笑,身子懶洋洋往後一靠,“餵我喝藥吧。”

何氏:“……”

這是鬧那出?不都是嫌苦一口悶掉嗎?

見何氏發呆,宋景茂慢吞吞撩起眼皮,“你楞著幹嘛?”

何氏只得身子往前坐了坐,用湯勺舀了紅棕色的一看就很難下咽的湯藥遞到宋景茂嘴邊。

宋景茂也不嫌苦,面不改色,一口口咽下。

何氏不由道:“你何苦找這個罪受,就像早上那般一口喝下多痛快。”

宋景茂:“我願意。”

說完,他便翻過身去不理人了。

何氏風中淩亂,完全不知道自己丈夫突然抽那門子風。

宋景茂唇齒間都是湯藥的苦澀味,就權當做是他誤解她的懲罰吧,是他自己對於孩子之事太過敏感,並非是對方之錯。

他這人一向最講究公平。

宋景茂是那種即便是生了對方的氣,他也能做到自我克制,不會表現在臉上。

你可以說他是情緒內核穩定的最佳伴侶,也可以說他讓你看不透,你把不著人家的脈,不好控制。

到底好與不好,並非外人的客觀評價,完全取決於受著的主觀感受。

這就好比被武松壁咚與被武大郎壁咚是很難畫等號的!!!雖然都是“未經本人同意”。

當然,就算同樣是被武松壁咚,金蓮與林娘子的反應肯定也大不相同,金蓮是得償所願,因為她擁有的是武大郎。

林娘子定要甩一巴掌再狠罵登徒子,你一草莽如何與人家八十萬禁軍教頭的夫君相提並論。

宋景茂的這種不愛解釋在秀娘那裏是完全過不了關的,你必須要釘是釘鉚是鉚同她解釋清楚,否則揣著糊塗過夜她睡不著覺,當然你也別想睡。

何氏顯然沒有這樣強烈的好奇心,她能感受到宋景茂真實情緒是愉悅的就好了。

上前為景茂蓋好棉被,何氏熄滅了屋中燭火,折騰一天一宿,景茂需要休息,她亦是一樣。

宋景辰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讓他大哥腦袋轉過彎兒來,他正坐在書案前,認真回覆吳婉清制茶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

就像一位負責又充滿耐心的好老師,如同蕭衍宗教授他時一樣,對自己學生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知夏進來催促,“少爺,時候不早,您該睡了。”

“知夏姐姐先睡吧。”

“您當心著涼。”知夏上前替他披了件衣裳,坐到一旁無聲陪伴。

景辰擡頭朝她笑了笑,“你去睡吧,我很快就好。”

“少爺又是在忙生意上的事嗎?”

“不是,吳姑娘向我請教制茶的一些事情,我正給她寫回信。”

“吳姑娘很得少爺喜歡呢。”知夏笑道。

景辰抿唇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自己亦不能很清晰的明白什麽叫喜歡,什麽叫愛,什麽叫很喜歡,什麽叫很愛。

但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夜已深,知夏服侍景辰睡下,熄滅桌上燭火,站立了一會兒,輕輕地退了出來。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吃過早飯,景辰去景茂屋裏轉了一圈,見大哥體溫降下後沒有再燒上去,放下心來,令人備車,同秀娘一同趕往外公住處。

隨著宋三郎的升遷,許家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在京城置辦了大宅院,許大郎同許二郎也都娶妻生子,且所娶娘子的出身亦都不錯。

爹娘做豆腐賣豆腐,許大郎同許二郎本來就是秀娘看大的,如今許家的一切又都沾了秀娘的光,秀娘在自己娘家的地位自無需多說。

聽到景辰同秀娘一塊兒過來,許大郎、許二郎連同老婆孩子全都迎出來了。

景辰先是扶著秀娘下車,隨後向兩位舅舅問好:“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景辰有禮了。”

許大郎同許二郎那能受他的禮,大外甥可是二品大官呢,忙上前扶住他,宋大郎哈哈笑道:“一段時間不見,辰哥兒這個子又長高不少。”

說著,讓幾個孩子過來見過大哥哥。

幾個孩子規規矩矩上前行禮,一看就被母親教養得很好。

許大郎、許二郎的媳婦兒都是秀娘給精心挑選的,許家這輩兒也就這樣了,但後面小的還有希望,她不得不為許家籌謀。

許大郎家兩個小子,許二郎家一個閨女。

秀娘不稀罕兩個臭小子,就只抱許二郎家的小閨女,因為這小閨女眼睛長得同自家姑姑一模一樣,看到她秀娘就仿佛看到當初的自己。

小姑娘也靈透,知道家裏大姑最大,爹娘包括爺奶都得聽大姑的,順勢摟住秀娘的脖子奶聲奶氣撒嬌:“大姑。”

把秀娘稀罕得不行,親了親外甥女的小臉蛋兒。

宋二郎看見自家姑娘會來事兒偷著樂,丫頭又怎麽了,關鍵咱家丫頭會長呀,偏偏長得不像爹不像娘,就最像她大姑,大姑又沒閨女,這不就跟親閨女一樣嘛。

自家姑娘穿金戴銀,脖子裏的金項圈,手腕子上的玉鐲子,一身行頭都是大姑給買的,這一聲“大姑”可太值錢了。

景辰見倆個小表弟眼巴巴瞅著妹妹得寵,彎下腰一手

一個給抱了起來。

宋大郎忙訓斥讓倆小的趕緊下來,景辰笑道:“舅舅是擔心景辰會摔到你的寶貝疙瘩嗎?”

“那能呢。”許大郎幹笑。

景辰笑道:“景辰是您親外甥,又不是什麽外人,舅舅、舅母們每次都這般見外拘束,景辰都不敢來了。”

許大郎憨厚地撓撓頭。

秀娘在旁邊道:“這能怨你舅舅、舅母嗎,還不是你成日裏忙,來得少,你若天天來,你看你舅舅、舅母他們還會拘束不?”

景辰臉一紅,他確實來得不算勤,主要每次來了外公外婆連同舅舅、舅母們都興師動眾的,一屋子人陪著他一個人尬聊。

許二郎見景辰臉紅不自在,忙出來打圓場,“宋家家大業大,大姐自己忙起來都好些日子來不了,何況辰哥兒管著上善樓又管著南城那一大攤子事兒,忙著呢。”

正說著,景辰外公被外婆攙著,一瘸一拐出來了。

秀娘見狀大步上前朝老頭兒嗔怪:“爹,您出來幹嘛,景辰又不是外人。”

景辰忙放下倆個小娃,快步上前攙扶住老頭兒:“外公,您快去屋去,外面冷。”

老頭兒看見自家大外孫心裏高興,想要摸摸景辰的頭,外孫太高,他夠不著,改為摸了摸景辰的胳膊。

老頭兒驚呼道:“乖娃,你咋穿這單薄哩,快,快進屋來,別凍著你。”

老頭兒不知道景辰身上的夾棉外袍填充了最細膩的棉花,又用銀鼠皮做內襯,狐貍鑲邊兒,禦寒效果極好。

其實這樣的衣裳秀娘也給二老置辦了,但人家死活就舍不得穿,就在衣櫃裏放著,說是不像自己能穿的衣裳,穿上渾身不自在,非要等到景辰娶媳婦兒再拿出來穿。

秀娘知道自己爹腳燙傷得嚴重,朝旁邊許二郎道:“二郎,你背咱爹進屋。”

二郎正要上前,景辰道:“我來背外公。”

“可使不得,可使不得!”一家子齊聲阻攔。

可景辰已經把自己外公背起來了,老頭兒驚呼一聲,在大外孫的背上如坐針氈,掙紮著要下來。

景辰道:“外公,您再掙紮咱爺倆就都摔了。”

老頭兒不怕摔到自己,卻怕摔到金貴的大外孫,不敢動了。

秀娘笑道:“爹,您就讓辰哥兒背吧,哪個老頭兒有您福氣大,被二品大官背著呢。”

“你這鬧心的閨女,不怕折了你爹的壽。”

“您胡說啥呢,景辰可是您的親外孫。”

許家兩個妯娌不由低頭掩著嘴唇輕笑,自家這個大姑子在娘家霸道是霸道了點,但是對爹娘孝順,對兩個弟弟亦是愛護有加,對她們兩個說話不客氣,但也不會欺負。

最主要是對家裏的外甥外甥女是真好,大郎家兩個男娃都給安排到了宋家的族學裏去啟蒙,女娃也給請了女先生來教識字。

能攤上這麽個權勢滔天的親戚,誰家不羨慕他們宋家。

一開始她們想不明白,大姐這樣的出身咋能在宋家那般說得上話,後來她們想明白了,大姐人家會生呀,有辰哥兒這樣的好兒子,大姐的地位能不穩嗎。

說話的功夫,景辰背老頭兒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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