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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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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這是為何?

宋景辰正伏案整理白天寫好的草紙, 小孩天馬行空,他想到那裏便寫到那裏,也不管想法是否靠譜,反正是個想法就趕緊記錄下來, 全無章法, 這會兒正準備梳理一番, 聽到他爹的腳步聲靠近, 拖腔拉調地叫了聲“爹”。

宋三郎摸摸他頭,溫聲道:“還在寫呢。”

宋景辰仰起頭來,後腦勺擱在他爹掌心裏蹭了蹭, 撒嬌:“爹,要不你模仿我的筆跡幫我謄抄唄, 寫字好累。”

宋三郎把小孩頭扶正,“好好說話。”

宋景辰偏不好好說話,腦袋拱得更狠些,“爹, 我寫一天字肩膀酸, 你心疼心疼我, 替我寫唄。”

“你那兩筆字爹可模仿不來。”宋三郎兩只手放到小孩肩膀上,替小孩揉捏。

宋景辰舒服地瞇著眼, “爹,我寫字有那般難看嗎?”

宋三郎:“還行, 人無完人, 總不能天下的好處都叫我兒一個人全占去。”

宋景辰撅嘴:“爹,本來我寫的字乃是中上之姿, 都怪我長得太好,人家見了我的人再看我的字, 三分醜便也成了七分醜,你說是也不是?”

宋三郎忍不住就笑,敲了下小孩的腦門兒,“你哪裏長得好?不過是小孩子長得白嫩喜人了些,人家誇你兩句,你還就當真了——今日在家一天,皇帝要你寫的東西可有眉目了?”

“嗯。爹,其實我在出那道題目之前心裏就已經有了一些應對之法,今日又完善填補一番,等明日整理謄抄出來就可以回給陛下了。”

“哦?讓爹瞧瞧你都寫了些什麽。”

宋三郎拽過桌上兒子記錄的那些稿紙,瞬間頭大!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天書一樣的鬼畫符?那些橫七豎八的箭頭和畫線都什麽意思?

宋景辰小手指著自己的草稿紙同他爹解釋,“爹,若要解決我朝耕牛不足的問題,就必須要解決買不起和養不起兩方面的問題。”

繼續,“那我們就先來分析為何買不起,買不起的原因無非是牛太貴,老百姓手裏的錢太少。”

“喏,先說牛太貴的問題如何解決,牛太貴只要是因為牛的繁衍能力差,不似雞鴨豬等一下一窩,關於這點是無法改變的,且略過,我們來說下一個問題……”

配合著兒子條理清晰的講話再看小孩手指著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畫線,宋三郎只覺豁然開朗,原來這些畫線竟有如此之妙用,這對整理心中雜亂的想法實在妙極。

這會兒秀娘端著湯膳走到門口,見爺倆一個講得認真,一個聽得入神,想了想又輕聲輕腳退出去,這湯涼了可以再熱,兒子的前程涼了可不能擱鍋裏熱熱,陛下的青睞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的。

等宋景辰把自己的想法通篇講完,宋三郎幾乎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震驚,他握住小孩的手,嚴肅道:“辰哥兒,你這篇策論寫好後必須要在落款署上你們兄弟三個的名字。”

宋景辰滿不在乎道:“當然可以呀,皇帝器重辰哥兒有什麽用,辰哥兒就是個小孩子,頂多得些賞賜罷了,我們家如今又不差錢,反倒是我大哥被陛下看重升官,我正可以享福呢。”

宋三郎搖搖頭,鄭重道:“不是因為這個。”

宋景辰不解,“爹,那是為何?”

宋三郎:“我兒的策論一出,僅就“養牛”這件事來講,滿朝文武幾乎無人能與我兒爭鋒。我兒才剛剛八歲之齡就把自己置身於聲名之巔,往後我兒該怎麽辦?”

“往後我兒無論做任何事,皇帝也罷,世人也罷,便都會用這篇策論做標桿衡量我兒,我兒做得好是理所當然,我兒若做得稍微不盡如人意,便要被人扣上一頂江郎才盡的帽子。”

“為人做事,在乎一收一放,如此方得自在。我兒之前在書院的那番言論已經入了眾人的眼,那麽眼下就當收斂些,不必繼續錦上添花,當知日中必昃,月滿則虧。”

宋景辰眨了眨眼,道:“爹,我想要自在和實惠,才不稀罕那些虛名。”

宋三郎忍不住摟住他,“好孩子,老天給你的已經夠多,分出去一些去就當為我兒祈福了,爹不指望你名高天下,只望你平安。”

宋景辰:“爹你快去給我倒水,我說得嘴巴都幹了。”

“好吧,爹去看看你娘煮的甜水好了沒有。”宋三郎拍拍小孩的肩膀,笑著轉身。

宋三郎轉身的一剎那,宋景辰的眼淚掉出來了——

真是的,他爹真能煽情。

翌日,下衙後宋三郎見小孩已經把策論謄抄完畢,趁著一家人吃晚飯的功夫,大致講了兒子寫的策論內容,宋家人除了秀娘是後來才開始讀書認字,其他人都是讀過不少書的,孩子寫得如何自然能分辨出來。

就算沒有讀過多少書的秀娘都能感覺到兒子想的辦法可實在太新奇也太妙了。

不理會眾人的震驚,宋三郎繼續語出驚人,“辰哥兒這篇策論,我打算讓家裏三個小的都署上名字。”

他話音落地,茂哥兒同睿哥兒齊齊站起來,幾乎異口同聲道:“這如何使得!”

宋景茂朝宋三郎拱手道:“三叔一片好意,景茂心領,茂雖不似弟弟天資卓絕,卻也絕不願踩著親人的肩膀往上爬。”

宋景睿亦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睿哥兒也斷斷不能做這種搶兄弟功勞之事,莫說是自家親弟弟,就算是他人之功,睿哥兒也不屑為之。”

秀娘一聽宋三郎這話也急眼了:為什麽!憑啥呀?

三郎這當爹的知不知道他自己在搞什麽?

搞勞什子孔融讓梨嗎?

我呸!我兒的前程也是能跟兄弟分享的嗎?

秀娘咬牙切齒,氣得在桌子底下猛掐宋三郎的大腿。

這次是氣得狠了,真掐。

宋三郎一手按住她作亂的手,面色不變,慢悠悠對倆侄子道:“辰哥兒是我親兒,莫非你們以為我當爹的會害他不成?”

宋景茂同宋景睿被問楞了。

秀娘氣得瞪三郎,那意思是:你這就是在害你兒子!

宋三郎繼續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弟弟才八歲,此策論一出,盛讚之下,就他這性子還肯好好讀書?”

宋景辰:……

爹,我就這麽禁不起誇嗎?

宋三郎:“凡事過猶不及,以他的聰慧好好靜下心來讀書,多讀些書或許將來會走得更遠些,倘被聲名所累,對他未必是好事。”

“再者,你們兄弟三人同氣連枝,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替他分擔些盛名既無損皇帝對辰哥兒的好感,又對我宋家有利,有何不可為?”

宋三郎絕口不提昨晚對兒子說的那番話,只說孩子年齡小,出名太早對小孩沒什麽好處。

宋景茂同宋景睿面面相覷,三叔說得是很有道理,可為什麽總覺得心裏別扭?

宋三郎見倆侄子不吭聲,道:“三叔知道你們讀多了聖賢書,心中有標桿尺量,認為做這樣的事不符合你們的行事準則,若是如此迂腐,三叔勸你們也別想著做官了,治學更適合你們。”

“這為官之道,唯取舍二字,三叔且問你們,今春大旱,中州百姓面臨餓死渴死的絕境,若是起來造反,你們說要不要血腥鎮壓?”

宋景睿道:“鎮壓可以,為何要對手無寸鐵的百姓下死手?”

宋三郎:“若非逼到絕境誰敢造反,既然敢反那就是豁出去了,你讓手下的兵將留情,餓急眼的災民可會對你的兵將心軟?兩者之間誰的命更貴些?”

“再者說來,若你不當機立斷行殺伐果斷之舉,災民們群起而效仿,你當如何?”

“此時,你的心軟只會把更多人拽入深淵之中,那你道是行善多,還是做惡多一些呢?”

宋景睿小孩完全被三叔說傻了。

宋景茂若有所思,片刻後擡起頭來,沖著宋三郎俯身一禮,“三叔點撥,茂哥兒受教了,常言父母之愛子女為之計深遠,茂哥兒只想著不當貪弟弟之功,卻並未真正站在弟弟的需要上考慮,是茂哥兒淺薄了。”

宋大郎同宋二郎對視一眼,二郎碰了碰大郎的肩膀,“大哥,老三的嘴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厲害了。”

宋三郎認真想了想,捋著胡子道:“好像是打從他做官之後,這官場是真能造化人呀。”

一家人當中,最高興的當屬老太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孫子們出息,媳婦們不鬧事兒,當真不能再好。

秀娘雖說心裏還有點兒不情願,不過她也知道三郎比她看得深看得遠,不會害自家兒子。

王氏同姜氏當然知道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自家兒子跟著沾光是事實,尋思著如何找補找補多疼疼辰哥兒。

最後,兄弟三個一同在策論上認真寫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宋景茂堅持要寫上自己只是從旁輔助,睿哥兒亦是一樣,這宋三郎就不管了,讓小哥仨自己看著辦就行。

等兄弟三人都簽完名字後,宋景辰拿著紙張左看右看,越看越傷心,一轉身,把頭埋到他爹肚子上,抱著宋三郎的腰哭唧唧——

“爹爹,救命,哥哥們把我的字襯得更醜了呀。”

一家子人哄堂大笑。

秀娘好奇地湊過來,老實說,她感覺自家兒子寫得挺好的呀,雖說比不上他爹,比自己這當娘的可強太多了。她不太懂書法,好看還是能看出來的,看完一捂眼,得,沒眼看了。

此時她心裏只有一個感受:貨比貨該扔!

不行,以後不能由著小孩犯懶,每日回來必須得練字,一天至少三張!

……

與此同時,皇宮中,皇後正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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