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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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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張璟問宋三郎的看法, 宋三郎道:“大人,這慈幼院的事要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麽就一查到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張璟:“此話怎講?”

宋三郎道:“常言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所謂魔高一丈憑的是什麽?不過是一個有約束, 一個可以無所不用其及, 大人顧全皇家顏面,長公主卻未必念及大人您的苦心。”

“大人要知道此等惡事一旦傳出去,長公主就算不死, 也會身敗名裂,被皇帝所厭棄, 失去眼前的榮華富貴。”

“以公主之心胸,怕是未必會允許如此大的一個把柄握在大人的手裏,是以大人只要插手慈佑院,那就勢必會得罪公主。”

宋三郎此言一出, 張璟越發難以做出抉擇, 就算陛下盛怒之下處理了公主, 可若以後此事淡了,陛下又後悔了呢?

倒黴的還不是自己?

沈吟半晌, 張璟道:“依文遠之見,本官當如何處置?”

他這話既是問宋三郎要意見, 也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 不查對不起良心和那些冤魂;查,對不起烏紗, 即便是不想查,這話也不能從他嘴裏說出來, 必須得讓宋三郎說出來——

且得給他說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這臺階下得不尷尬。

宋三郎讓秀娘把這事透給張夫人,肯定是要張璟查這案子,且替他想好了退路。

宋三郎上前一步,對著張璟耳語一番。

張璟面色一變:“此事當真?”

宋三郎點點頭,“八九不離十,大人可再找人確定一番。”

張璟忽地發出冷笑:“長公主所做所為,果然是老天都看不過眼去。”

宋三郎微斂眉眼,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不久後。

在一次宴會上,張夫人的妹妹無意中同太子妃的妹妹聊起長公主的馬球場,言說長公主的馬球場有二十多支球隊,球隊之人個個騎術精湛,球技也精湛,驍勇善戰,說什麽每個球隊都有自己的支持者,有那大方的,直接往場內扔銀子打賞,邀她一起去看熱鬧。

太子妃的妹妹年紀小,正是愛看熱鬧的時候,欣然前往,去過之後,大為震撼,回家便眉飛色舞地同自家父親說起此事。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太子岳丈豈非常人,乃是皇帝為太子順利登基選定的有力靠山,正是可以與鎮國將軍劉勇地位相當的定遠大將軍施明。

施明從女兒的話裏聽出不對勁兒,二十多支擅騎射的球隊,足有幾百人,再加上長公主的身份,這些人若要被有心人武裝利用起來……

再者說了,她明面上有二十多支球隊,你知道她私下有多少替補之人嗎?

她說是練球,你知道她到底是練球和是練兵?

最重要的是:太子與長公主的關系並不好。

施明當即命可靠的手下人去馬球場臥底調查一番,隨後一道密折遞到皇帝面前。

皇帝年紀不小了,身體亦不覆之前強健,對看重的太子都多有提防,利用其他皇子削減太子勢力,合況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就算早年間趙安寧對他有些恩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早都淡了,哪有什麽天長地久的恩情。

皇帝不悅,他是絕無可能允許威脅到自己皇位的存在,至於長公主有無勾結皇子之心並不重要,她有這個條件就足夠了,更何況趙安寧最近還真跟三皇子走得有些近。

龍顏一怒,長公主的馬球場被收歸朝廷,長公主被虢奪封號,公主府倒是給留下了,只不過長期禁足,跟活做牢也差不多。

落到這步天地,趙安寧將所有過錯全都推到駙馬田興俊頭上,若非駙馬慫恿她奪了宋三郎的馬球場,哪裏來的如此多事,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面對趙安寧的歇斯底裏,駙馬田興俊嘴角噙著冷笑,懶得再偽裝,譏諷道:“公主若論因果,那田某也可以說若非公主強征在下為駙馬,田某也沒有機會給公主出主意不是?”

“公主說聽了我的話落到如此下場,田某的話若是如此有分量,當初田某苦苦哀求公主放過,怎不見公主有半分心軟?”

“說到底,還不是對了公主的心思你便聽;若不對你的心思你便不聽。”

“我要你低調低調,不要在明面上整出那麽多球隊惹人註意,你聽了嗎?你急功近利,只看得到白花花的銀子,你自己蠢,卻還有臉來怪我?”

說到此處,田興俊的拳頭忽地攥緊,緊抿的唇線看出他在用力壓制住怒火翻騰,他自己這輩子是被毀了,眼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兒子的將來鋪路,不成想兒子的前程亦被眼前的蠢女人一下子毀掉了……

是夜,被捆綁在床柱上塞住嘴巴的趙安寧,眼睜睜看著駙馬一手牽著繼子,一手拉著自己身邊“死而覆活”的侍女的手站在她的身前。

那侍女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下劃到唇邊,象一條醜陋的蜈公,就聽那侍女道:“公主替青婉養育兒子多年,辛苦了。”

趙安寧目眥欲裂,臉上青筋暴起,塞著布團的嘴裏發出嗚嗚嗚聲。

那侍女道:“公主不必激動,有因必有果,奴婢伺候公主多年,盡職盡責,只因駙馬多看了奴婢一眼,公主便毀了奴婢的容,奴婢做錯了什麽?”

“奴婢想來想去,發現奴婢什麽都沒有做錯,只是投錯了胎,你生在帝王家,我生在窮苦人家,奴婢賤命一條,就如那路邊的野草,任人踐踏,可是人家踐踏得越狠,野草就越想活得好。”

“您既然吃醋,那就不妨吃個痛快,奴婢不負公主所望,憑著這張醜陋的臉勾引到了駙馬,我們還生了昊哥兒,公主滿意您所看到的嗎?”

說罷,青婉挽上田興俊的手臂,“俊郎,我們走吧,我不想與這人多待一刻。”

田興俊看都不看趙安寧一眼,應了一聲“好。”,讓娘倆先走,自己拿起桌上的燭臺,手都不抖地點燃了公主安寢的床帳,毫不留戀地追隨著娘倆大步出門去,急怒攻心的趙安寧紅著眼珠子眼睜睜看著火舌舔舐上她的裙角……

出來公主房間,田興俊舉著燭火,帶著娘倆從自己房間下了密道,密道很長,蜿蜒曲折,竟然直通公主府外的一處不起眼的民宅,民宅裏十幾名少女正在等待,少女們個個姿色出眾,見到田興俊齊呼“主人。”

這些少女正是田興俊救下的公主府裏的藥人,亦是他為兒子培養死士。

田興俊看了這些人一眼,道:“從今以後青宛便是你們的主人,我兒昊哥兒便是你們的少主,你等可聽清楚了。”

眾人雖不解,但對田興俊服從性很高,齊聲稱“是”

宛娘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見田興俊握了她的手道:“宛娘,你快帶昊哥兒走,記住我的話,從此隱姓埋名,昊哥兒十八歲之前不準在人前露面。”

等田昊十八歲了,樣貌必然與幼時不同,不容易被人認出。

再者,到那時,公主府的事早已經成過往雲煙,誰還記得他這個駙馬的長相,誰又會在意大火中被“燒死”的公主繼子。

宛娘靜靜凝視著他,雙手撫過田興俊的眉眼,輕聲道:“你是要回去,對嗎?”

田興俊點點頭。

他必須得回去,如此公主府的火災才不會查到他頭上,如此兒子才能擺脫現在的身份,用一個全新的身份活著,不影響兒子將來考科舉出人頭地。

宛娘懂他,拉過田昊,道:“給你爹磕三個頭,跟你爹拜別。”

遭逢巨變,田昊整個人都是懵得,被宛娘拉著給田興俊磕了三個響頭,田興俊蹲下來,雙手握住小孩肩膀,又摸了摸小孩的腦瓜,道: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以後的路,昊哥兒要自己走了,記住爹的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要忍他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他人所不能成,記住了嗎?”

田昊點點頭。

時間不多了,田興俊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宛娘,道:“我先走一步了。”

“你等一下。”宛娘叫住他。

田興俊回頭,宛娘抄起剪刀,走到他身前,拽過他一縷黑發剪下,道:“留個念想。”

田興俊啞然,臉上露出個久違地笑來,一如當年高中進士之時的明亮俊美,只不過多了幾分解脫之意。

宛娘想起那日風吹落英,滿地粉紅,這人寬袍廣袖,一身白衣,腰間玉佩叮當,同一眾人說笑著走來,公主說,“這人是我的了。”

宛娘道:“皇家再厲害,他們也只能管著人間的事,管不著地下的事,你不願與她一起,便循著這頭發來找我吧。”

田興俊道:“好。”

宛娘:“我會將昊哥兒培養成才,你的遺憾,你的兒子替你完成。”

田興俊用力點頭,轉身大步離去,沒有再回頭一眼。

直到田興俊的身影消失在地道口,田昊才如夢方醒般,擡頭朝宛娘問道:“我爹幹什麽去了?”

宛娘咬了咬嘴唇,咽下哽咽,輕聲道:“去做他想做的事,我們走吧。”

“不等爹嗎?”

“有的是時間等,但現在不行,我們要先出城。”

……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熊熊大火吞噬了公主府,對的,錯的,善的,惡的,愛恨情仇盡成灰燼,風一吹就散了,連灰燼都不曾留下半分。

三日後,火災原因查明,公主駙馬安寢時,蠟燭被風吹倒點燃了蚊帳,又因駙馬侍寢之時,公主不允許丫鬟仆從進來伺候,發現時為時已晚,加上夏日裏天氣幹燥,救火困難,造成火勢越越大,大半個公主府都被燒光了。

公主被燒得面目全非,倒是駙馬還能被認出來。

張璟聽到消息後,亦不免唏噓人之命運半點不由人,想那駙馬與他是同年進士,他是大器晚成,人家是少年得志,以田興俊的姿容和年紀,若非被公主提前看上,說不得人家才是岳父心裏最佳的乘龍快婿。

只能說作孽太多老天爺都看不過去。

沒了長公主的阻礙,解決慈幼院的事不是什麽問題,不過長公主已死,張璟上了道密折,把公主與慈幼院的事說了。

皇帝震怒,要求徹查,嚴加處理,卻並未提長公主只言片語。

張璟明白,皇帝是不想讓一個死去的公主汙了皇家的顏面,此事皇帝知道,他知道,就到此為止了。

在張璟的主導下,整個大夏朝的慈幼院、安老堂都進行了嚴查整改,宋景辰沒想到只因自己娘親的一個善念竟然改變了這麽多人的命運,善的種子在小孩心裏不斷紮根,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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