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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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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婚

沈翌調回國內的申請已經遞出去,孟晨選填的是上海,他提交的是香港。

“婚禮明年再辦了,你嫂子一個人懶得做那一套,說等我明年回去辦。”他說。

“也是慣著你。”沈翌正在整理行李,徐清旖即將來倫敦舉行婚禮,他準備趁著聖誕的假期逃開一陣子。

“她對你可真狠心,兩次婚禮,每一次都要邀請你。”孟晨根本喜歡不起來徐清旖,提起她的時候,還是會很生氣。

沈翌正在折衣服的手頓了頓,“她不知道這些,你別怪她。到時候你別說漏嘴了,就說我回美國了,知道嗎?”

“好好好,我知道了,總部緊急會議通知負責人參加,我不想去,所以你就去了,對不對啊。”孟晨一邊說一邊“嘖”了一聲,“你這人吧,說就說,還暗踩我一腳是什麽意思?”

沈翌笑了笑,孟晨繼續說:“這兩年我幫你開的會可不少啊,你小子。”

“謝了孟哥,你對我的恩情,沒齒難忘。”

“你可別說這些,好好去玩吧,大情種。”孟晨把他折好的衣服拆散架,“註意安全,如果旅途中遇見感興趣的人就試試,聽見沒?不要死腦筋。”

“知道了。”沈翌伸手把衣服的折疊權拿回來。

“準備去哪裏?想好沒?”

“北邊。”

“倫敦還不夠北?”孟晨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急忙問:“你是不是又想去格拉斯哥?去幹什麽?回憶那些年?”

“不至於。”沈翌將行李箱的拉鏈拉好靠在一旁,然後走到那面掛照片的墻邊。

那裏只剩下最後一張照片了,是那年去拉薩時的沈翌,他穿著綠色的夾襖,抿著嘴笑。

孟晨不讓他掛其他的照片,於是只留下這一張。

似乎是想起來什麽,沈翌說:“如果申請下來的話,明年記得邀請我去你的婚禮。”

“那必須啊,我還等著你來給我做伴郎呢!”

“我可沒幹過那個,搞砸了你別怪我。”

“我才是主角,再怎麽砸不到你。”孟晨說:“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跨年之前就能回來。”

倫敦的節日氛圍很濃,各種聖誕集市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沈翌將行李安置在訂好的酒店裏,找了一家租車行,說要租一輛悍馬。

那一年出車禍後的手續還記錄在冊,老板核對他的信息,時不時擡頭看他一眼,和他確認,“是要這款嗎?”

“就要這款。”

越野的車型,刷著黑漆看起來炫酷得要命。等待辦手續的間隙,他在店門口拉了張凳子過來坐,有年輕的店員給他端來一杯咖啡,他點點頭朝對方說謝謝。

“新年旅行嗎?”另一位看車的女人也搭了張凳子坐過來,眨著眼睛和他搭話。

“嗯。”沈翌看見她的指甲上也染著新年的紅。

“去哪裏呢?一個人?”

“倫敦。”他說。

“倫敦?我沒聽錯吧?”女人的英文念得有些滑稽,沈翌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說:“對,我要去倫敦。”

“瘋了嗎?”她的語氣遲疑。

真的是瘋了。沈翌想。

車子最後在海德公園門口降了速,他找了許久才終於找到一個停車位。坐在車裏抽了幾根煙,又等了一會兒,他才從副駕駛拿過圍巾圍在脖頸處,走出停車場。

海德公園非常熱鬧,有金色頭發的人在賣水晶燈,也有白發老人牽著手遛狗。

有一名穿著聖誕老人衣服的人過來和他打招呼,滑稽地說著“Merry Christmas!”,沈翌笑著從旁邊買來一只氣球送給他。

打著金色燈光的小屋裏正在舉行室內啤酒節,旁邊是一個小型的游樂場,有許多年輕的情侶,或是年幼的小孩在這裏玩游戲。

他們坐旋轉木馬、摩天輪,熱鬧的氛圍緊緊籠罩著沈翌。

有個小孩走過來送給他一只花燈籠,用英語奶聲奶氣地說:“爺爺讓我送給你,燈籠會讓你想起自己的家鄉,這樣就不會感到孤獨。”

沈翌擡起頭朝她指的方向看,那位聖誕老人在朝他招手。

後來他提著燈籠往莊園裏面走,走到威靈頓拱門前的時候,他將那只燈籠放在旁邊,撚了撚手指,猜測自己應該是煙癮犯了。

宏偉的拱門閃著黃色光,這是由德斯姆斯·布爾頓設計,為了紀念喬治四世在拿破侖戰爭中獲勝而建的。

他忽然想起來舊金山的夜晚,那裏的星星很亮,後來幾年裏,沈翌再沒見過那樣多、那樣美的繁星。

“沈翌?你不是去美國了嗎?”

竟然會在這裏遇見,怎麽會這麽巧。

他在心裏苦笑一聲,面不改色地撒謊:“明天走。”

徐清旖是一個人過來的,李安家就在海德公園附近,他們的婚禮定在後天一早,聖誕過後的第一天,但此時他的丈夫正和繼母在家裏吵得不可開交。

“這麽重要的會議嗎?”

“嗯。”沈翌說:“怎麽一個人?”

“過來轉轉。這是你買的燈籠嗎?好漂亮。”她看向那只花燈籠。

沈翌蹲下去撿起來,遞給她:“一個小孩送給我的,轉送給你,別不高興。”

徐清旖笑著接過來,“你還是這麽討人喜歡。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去送你吧?”

“不麻煩了,不合適。”

徐清旖沈默了一會兒,想起來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半年前,“你走的那天,也沒有告訴我。”

“那天趕時間,就沒告訴你。”

“是那個女生嗎?你喜歡的人。”她轉了個身,依稀看見天邊幾顆零落的星星。

沒有雲,看來明天是個好天氣。

“我看見你們,婚禮那天,你們在門口說話。”

他猜測她說的是許安怡,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她挺漂亮的,我記得她,那年你去黎江,她來火車站送過你,後來我媽媽才說認識她。”徐清旖頓了頓,“那天我也幫你問過了,她說那個女孩子沒有男朋友,或許你可以……”

“清旖。”沈翌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要不想聽我說話。”徐清旖沒理他,她的聲音有一些哽咽,“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夠和她在一起,我很希望你能夠幸福。”

“徐清旖。”沈翌偏過頭,沒有再看她,“你幸福就好了。”

“我們兩個人中,只要有一個能幸福就好了。”

海德公園旁邊有一家西餐廳,沈翌推開門讓她先進,坐在落地窗前,徐清旖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

沈翌翻菜單的手頓了頓,頭也不擡,“有段時間了,這兩年壓力很大。”

“我記得以前你說這不健康。”徐清旖說:“不過確實也已經過了很久了。”

在沈默又尷尬的氛圍中點好餐,沈翌故作輕松地問她:“婚紗選好了嗎?”

“選好了。”徐清旖將耳側的碎發別到後邊,他看見她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只小巧的戒指,“可惜你不能來。”

沈翌沒說話,笑了笑,端著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他很少抱怨命運的不公平,在他看來頂多是每個人的命數不同,而他可能只是有時候運氣差了一點。

一遍已經夠痛苦了,要讓他再親眼見證一次徐清旖走向別人,就太殘忍了。

1997年12月26日,沈翌在倫敦某個酒店房間的陽臺坐了整整一天,腳邊散落著無數的煙蒂。

陽臺所對的教堂裏,他最心愛的女孩正穿著潔白的婚紗慢慢走向另一個男人。

他送出去的鮮花也許被擺在他們的新房,也許被擺在禮堂,但總歸算是替他送她出嫁了。

而徐清旖永遠不會知道,沈翌怎麽會舍得離開,但也不願意看著她帶著自己最熟悉的笑走向別人。

就像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打趣說他竟然在倫敦買了新車,問他是不是準備在這裏安家。

她或許根本沒想起來那輛悍馬,和當初他們自駕去伯明翰的那一輛幾乎一模一樣。

沈翌偏了偏頭,他的右手抵在欄桿邊,稍微用力往外伸,才堪堪將那束明媚的陽光抓在手裏。

25歲那年第一次來倫敦,現在他即將滿28歲。

近三年的光陰歲月,沈翌第一次覺得倫敦的陽光竟然這樣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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