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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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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

段弈響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沈靜在死氣一片的寒冬中,他想打聽叢也是不是和誰結怨,但又立刻反應過來這幾年兩人同在倫敦。

沒有任何頭緒。

他沒見叢也這麽崩潰過,工作室成立這麽多年大小事不斷,可從來沒有被這麽明目張膽的針對過。

被砸的最嚴重的辦公室裏沒留下什麽重要的東西,要非說有,就是當初她出國前的一些準備資料,沒有實質用途。

人都圍在門口不是辦法,叢也遣走了大部分的員工,算是休假一天,留下幾個重要的處理後續的事。

段弈響撥了幾通電話,都是大廈管事的人,當初這位置是他找人選的,現在出了事自然要問源頭。

拐角處他抽煙的背影佇立,時不時用夾著煙的手抵一下額頭,表情算得上凝重。

感覺情況不容樂觀。

叢也清點完被損壞的物品,開始擔心後續的工作,因為如果工作室不在就沒辦法正常運行,不少員工也丟了東西,都需要照價賠付。

偏偏在她回國這天,偏偏像沖著她來的。

段弈響一掛電話,她便放下了賬目。

“怎麽樣?”

他搖搖頭:“這層的監控都壞了,只能等他們從大門的監控逐一排查,估計找到的概率不大。”

叢也最擔心的狀況還是發生了。

她遲遲沒說話,段弈響也看的揪心:“就當放幾天假,把辦公室重新裝修一下,我家收拾了空房,你先住。”

“不用,我住酒店就行。”

“剛破財就開支啊,我家可是純免費,還有人管飯。”

他嬉皮笑臉逗她,明明是他出錢出力卻搞得像住宿宣傳一樣。

天冷心情又不爽,叢也沒理會他的絮叨,只是站著想怎麽回覆。

手機再次響起,她舉起來發現屬地在北京,而且是陌生號碼,心裏想著是剛聯系的裝修工人的電話就立刻接通了。

“餵?”

對面是男人沈重的呼吸聲,伴隨聽筒的模糊音質變得低沈又詭異。

以為信號不好她又稍稍放大音量說了一句:“您好?”

寒潮襲來,段弈響用手勢示意叢也進室內打,她一心不能二用,跟著他往裏走,註意力還在電話上。

“叢也,你現在真是翅膀硬了。”

男人的聲音像電流,直穿叢也的心臟,腳步像斷線一樣停在原地,裏走進屋裏只有一步之遙。

恐懼籠罩了全身,連同舉著電話的手都在顫抖。

身前的段弈響發現她沒有跟上,回頭看著她。

叢也的臉一瞬間沒了血色,嚴重的耳鳴回蕩在她周圍,仿佛整個人都是沒有生機的死物。

“怎麽了?”段弈響轉身面對她。

他在暖光裏,她在天色逐漸變暗的室外。

由於長時間不說話,手機對面的男人瞬間被點燃,一連串瘆人的笑聲後是低喪且帶著混沌的說話聲。

仔細聽還有周圍洗牌的聲音。

“你他媽去國外幾年聾了?聽不見你老子說話了是吧?哈哈哈……我跟你說叢也,我一手把你養大的,現在你有錢了想甩了我可沒那麽容易。”

叢代平爛性不改,用拿到手的封口費揮霍在吃喝嫖賭上,短短幾年就見了底。

偶然一次聽人說他女兒不但留洋還小有成就,各種廣告照片擺在他眼前,他也楞住了。

欲望的鬼火再次升起,算盤打到了叢也的工作室頭上,自然就不會因為這點蠅頭小利滿足了。

他要把叢也榨幹。

榨得骨頭都不剩。

“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

她睫毛顫動,眼上的霧氣灰蒙蒙一片,是離弦之箭也是一葉孤舟。

叢代平瘋狂的笑聲還在繼續,似乎是贏了牌,引得電話裏一眾其他人怨聲載道。

“你當老子要飯呢,這麽好打發……哎!你回你那工作室了嗎?哈哈哈哈……你也不歡迎你爹我去,我只能自己進去了,不介意吧?”

他從來是這樣,打著父親的名義,搞得她一片狼藉。

那種被控制的痛感再次席卷全身,她本能地掛斷了電話,叢代平的聲音也從耳邊消失。

叢也手胡亂找著門框才勉強支撐起快要暈過去的身體,段弈響條件反射般地托住她,大概猜到了是誰打來的電話。

她很輕,輕得馬上要消失不見,長期被控制的體重,過度的精神壓力,在就吃不消了。

很久沒陷進懷抱裏,她也顧不得體面。

“叢也,叢也……”

段弈響叫了幾聲,用手掌試探她額頭的溫度,確定沒事後又轉移到冰冷的臉頰。

他把她的圍巾圍得緊了一些,生怕再灌進冷風。

剛要回頭叫屋裏的員工幫忙叫車送醫院,就被她的手拽住了大衣邊緣,衣服的布料被攥起褶皺,重量像她全部人掛在他身上。

“沒事……我沒事。”

段弈響也累的夠嗆,舟車勞頓加剛剛處理這檔子事,眼球上都是紅血絲。

“真沒事假沒事啊,叢也,你好歹是成年人吧,怎麽總讓人操心。”

“噓,別動……讓我緩一會兒就好……”

身後的員工來回輕掃著地上的殘渣,兩人站在明暗交錯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抱在一起。說是抱,其實更像是叢也倒在段弈響身上,馬上就要力竭一樣。

他想說很多,想說自己之前真是糟糕的戀人,連她家裏的事都沒辦法處理好,想說她其實並不自私,她只是被叢代平折磨得太累了。

但可惜這些話到今天也還是講不出口。

“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撈她起來,把她整個人橫抱進副駕駛位置上,臨關門前耐心幫她整理好衣服。

兩人都被突然的親昵折磨,叢也知道自己只是處在剛剛的驚嚇中,在他身上找到了安慰,段弈響心甘情願被這份安慰利用,自投羅網。

都算不上清白。

路燈游走。

她的手機短信鈴聲從上車就沒斷過,無一例外都是叢代平的騷擾信息,叢也翻過電話,屏幕上又跳出來了那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她迅速掛斷,難掩住表情的恐慌。

段弈響看了一眼,騰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沒有看就被她掛斷,她呼吸開始急促,越控制越難平緩。

索性關了機,雙手死死扣在手機上面。

外面燈光交錯,她一陣眩暈,喉嚨幹澀發癢並伴著疼痛。她伸出另一只手,隔著外套用力蹭了兩下脖子。

“叢也。”

段弈響聲音很輕,誘導著她看向自己。

她才從轟鳴中脫離,發現車子早已停好在路邊,旁邊是段弈響在北京的公寓。

兩人之前住的地方。

天色已黑,只有門口零星幾家店鋪的霓虹燈閃爍。

“叢也,到家了。”

他說的很慢,沒有肢體的觸碰,卻感覺被他緊緊包圍。

叢也拿開手,漸漸從剛剛的狀態脫離。

家這個字很陌生,她和叢代平生活了十幾年,被所謂的家困住了一切。叢代平雖然糟糕,但卻是她在北京唯一的親人,為了維系這份畸形的感情,她心甘情願挨打挨罵那麽多年。

她和段弈響的交易讓她從頭到尾就沒把他當親人歸類,諷刺的是,就是這樣的關系,卻成了世界上最接近那種溫存的人。

他在都是欺騙和利益的城市裏給了她一個像樣的住所,她有自己的空間學習,可以在放學後吃口熱飯。

這些事對她來說很重要。

即使再平常不過。

叢也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很長時間沒哭過了,她以為她的生活裏不會再有什麽能撼動她的事。

直到此時此刻的降臨。

“工作室的事,是叢代平幹的。”

她鼓足勇氣才說出男人的名字,才讓一切有了水落石出的機會。

段弈響雖然早就猜到,但考慮到畢竟是她父親,所以才一直等著她主動開口定奪。

“那你打算接下來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他為難我這麽多年,也該做個了結了。”

叢也念書的時候只想著逃離就好,只要自己掙夠錢就能離他遠遠的。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她也不像自己一輩子活在叢代平的陰影裏。

段弈響低頭淺笑,把她全部的改變看到眼裏。

“行,需要什麽跟我開口就好。”

話說到這裏,叢也也想起了一些疑點。

剛剛當著工作室那麽多員工的面不好開口,況且自己也被嚇得不輕腦子一團漿糊。

以叢代平的智商和行事風格,不像是會在砸完之後刪除監控視頻的人,這不但需要縝密的邏輯,還需要正確的操作。

叢也看過監控的界面,不但設計老套覆雜,還很難操作,刪除的時間都如此精確,肯定不是單單出自叢代平之手。

而且叢代平找事從來沒這麽明目張膽過,現在情況更像是他找到了什麽靠山。

不是有同夥,就是有人指點。

“我感覺這事不是他一個人幹的……他人你也是知道的,半斤八兩,想不到監控的事。”

段弈響點了點頭,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思索的表情很快轉化為輕松的笑。

“我再想想,今天折騰一天也累了,你先早點上樓休息。”

“你不上樓?”

“還有點事,晚點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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