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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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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

段弈響半笑不笑:“達西算嗎,得有一陣沒看見它了。”

達西是他養的金毛,小時候住在華盛頓的房子全面有一塊大草坪,他求著爸媽才把小達西帶回家。

自從回國之後,只有趕上過節或家庭聚餐,段弈響父母才會帶上它。他父母對他還是門兒清,早想到他自己在國內上高中沒空照顧,特意拴住了達西。

段弈響的回答顯然不是桌上想要的答案,許伊白有點尷尬,又不好意思當眾甩臉。

“哈哈哈哈確實好久沒見達西了,上次見還是去年中秋的時候。”許伊白把碎發別在耳後,小動作頻繁。

去年中秋,段弈響爸媽回北京慶祝團圓,因為住的離許伊白家近所以邀請她一起過節。兩人表面是戀人,其實頂多算套著戀人模板的熟人。

當時許伊白在手機以女朋友的口吻頻繁分享和段弈響的日常。

有兩人一起看電影,在影院牽手,照片是段弈響親吻她手背的側臉,人模人樣,帥的沒邊。還有她去段弈響家,阿姨給她做了一桌子菜,儼然一副正牌女友的姿態。空間裏的每一條都有上千的點讚,評論也是清一色的祝福誇讚。

所以這次兩人公開互動,大家都因為是他倆舊情覆燃。

然而在段弈響心裏根本沒有這回事,在他心裏能用“燃”這個字形容的感情,只有他和叢也共處一室的時候。

“狗狗也算嘛,不算吧……”

“是啊是啊,就沒有別的答案了嗎?”

一桌人上趕著詢問,都是為許伊白鳴不平而已。

段弈響根本沒回答的意思,掏出一包煙就要點,他能被他們架到這玩無聊的游戲,就能自己選擇不被玩。

許伊白感覺他有點黑臉,趕緊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你們別為難響啦,咱們繼續吧!”

火機“哢”一聲亮起火苗,他嘴裏叼著煙用手護著點燃,風一吹白眼順著天上飛散。

指針再次被轉動,在眾人的目光中停在了許伊白的位置。

又是一陣歡呼。

許伊白下家的女孩勾住她的肩膀,頭微微靠近:“輪到我們伊白被問咯,什麽都能問嗎?”

“當然啦。”她露出標準的露齒笑。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響子的?”

篝火越燒越大,火光在她眼裏閃爍,生生不滅。她想不到,對她這樣一個愛的淺顯的人,這麽簡單的問題她回答不上。

她喜歡他身上的東西都只是他被大多數人喜歡的東西,可能段弈響自己根本沒把真正的他帶到她身邊過。

除了他抽煙提到叢也名字那次。

“我是上高中的時候發現的,響那時候剛進京成的籃球隊,每次比賽我都會去看,慢慢就喜歡上了……”

氛圍甜蜜,眾人紛紛陪笑。

在煙霧中,許伊白和段弈響對視了一下,平常情侶的對視,她卻看不出他任何波瀾。



第二天,許伊白不負眾望地站在段弈響的班門口等他。無論路過的人投來多少目光,她也笑著照單全收。

他們的關系羨煞旁人,在上次那件事後又略有升華。在學校這個牽手都讓人覺得過分危險的地方,她挽著他,特別自然地在他臉頰留下一個吻。

兩個成績優異,家境相當的人,即使不在同一所學校也堆滿了別人的期待。

最後許伊白上了他家的車,緩緩升起的車窗裏,段弈響的視線對上剛出教學樓的叢也,直至完全看不見。

她生得漂亮,即使耳朵包著紗布也像特殊的裝飾。背包隨意搭在其中一個肩膀上,眼神游離在車水馬龍之外。她餘光落在他車上一秒都像偷腥。

車內的段弈響露出一個爽朗的笑,眼下的淚痣也跟著晃動,那是許伊白從來沒見過的。

“弈響……看在咱們認識這麽久的份上,再給我幾天時間,我絕對會和叢也說清楚的……”

他笑到一半看向她,流轉的眼波微微靜止。

“我沒耐心了。”他一字一頓。

許伊白對他的愛是名和利堆砌起來的占有,是本能的逐利。

露營那天事情就已經敗露,她乞求般地想吻上他的嘴唇,想讓他看在兩家的交情上不要把事情捅出去。段弈響當著她的面撫摸手指的紋身,給了她最後的期限。

現在期限已到,許伊白不但沒有像她承諾的那樣向叢也道歉,還打聽到了叢也簽約公司的電話,讓她隨時都有丟了新工作的可能。

“段弈響!你有沒有心,你就沒有哪怕一刻覺得你對我太差了嗎……”許伊白克制不住心裏的焦灼沖他發洩。

還沒等她說完,段弈響的手肘撐住窗沿,手架著太陽穴打斷她。

“你絞盡腦汁算計她那天我們整晚都在一起,是我貪戀她身體,怎麽也要不夠。我現在只想快點結束,好好給她做一頓早飯,讓她不用覺得早餐店的速食包子都好吃。”

這段話有故意刺激許伊白的成分。

果不其然,許伊白嫉妒難耐,一部分是為一直自以為是的自己,另一大部分是段弈響說話的內容。到達極限時,她紅著臉叫停了司機,半路摔門而去。

段弈響爸媽還是插手了這件事,讓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說可以,但要讓叢代平徹底離開北京,他已經給了一筆錢讓他從叢也身邊滾走,他不想讓那筆錢打水漂。

如果能做到,他就“饒人”。

他父母對視了一下,只能如此,隨後事情很快就落地了。

等待廣告安排的日子叢也也沒有松懈,除了沖刺文化課,就是泡在畫室準備美術統考,就連手機也沒怎麽拿起來過。

也就是這幾天,許伊白的論壇賬號毫無預兆地清空了所有動態。網上更多的是對她和段弈響關系的猜測,沒有幾條是關心她本人的內容。

情況持續到第二天,一個匿名賬號一口氣在論壇發布了九張圖片,並且都是聊天記錄截圖。

段弈響“饒人”的方法,就是弄一個匿名賬號。

起初沒人在意,直到第一個人點開,事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以一種無法控制的速度推進。

那是包含許伊白、周蔓蔓在內的五個女生的群聊,視角是許伊白的視角,大概內容是鼓動其他幾個人汙蔑叢也偷盜。從商量對策,到準備照片都有詳細的對白。

對話以許伊白的一句“沒人信她的,沒人撐腰的貨色。”結束。裏面的惡意不言而喻。

許伊白家是書香門第,學習成績優異,家裏有親戚在學校工作,平時看起來也從容和善。

一時間眾人嘩然,甚至驚動了學校。

校園霸淩本來就是敏感話題,更何況如此惡劣的栽贓行為,如果再不作為很可能會影響學校的聲譽。

可是幾人分屬不同的兩個學校,雖然都在學院路但懲戒的劃分很模糊,許伊白又有人脈在學校。

叢也知道的時候,只剩下些殘羹剩飯了。發燒加上持續不斷的學習讓她頭痛欲裂,無心關註事情的進展。

不過,有機會拿到許伊白手機並解鎖,又能未雨綢繆保存那麽多張截圖的人,除了他沒有別人。

毫不掩飾的投誠。



京成對戰北苑的前一天。

燥熱且讓人難耐的體育課。

段弈響剛打完球,和幾個男生坐在看臺上乘涼。同隊一個人最近迷上了一本雜志,有個專題是對各種潮流icon的采訪。恰巧最近就選定在學院路所在區域。

“哎響!”男生猛地拍了段弈響肩膀,“你覺不覺得這個女生很眼熟……”

雜志擺到他眼前,采訪的是學校附近的一家刺青店。那家店在社交媒體上很出名,叫“唐”,是一個姓唐的老奶奶開的,也是奶奶親自做刺青師。

在一堆文字裏穿插了兩張照片,第一張是黑白的,一個是女人背部的紋身特寫。

女孩手臂擡起遮住了臉,曼妙的身材曲線讓他想起了很多性感的電影角色,那處紋身不大,是類似骨骼線的圖案。

第二張顯然是紋身模特和奶奶的合照。

照片中,女孩像千禧年的日本女星,只穿了簡單的白色吊帶配牛仔褲,坐在刺青床上,就帥的不成樣子。她手臂還著奶奶肩膀,臉上是明媚嬌憨的笑。

是叢也,她這兩天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紋身。

跑去買水的小弟把一罐可樂扔給段弈響,半個月一次的碳酸飲料日。

他還在走神,羽毛球場地就傳來尖銳的叫喊聲。

還沒弄清楚什麽情況,一個女生跳起、揮拍一氣呵成,“咻”一聲,球飛速落在對手的盲區。

女生轉身,自然地掀起短袖擦汗,沒有做作的感覺,自信又松弛。背上那個紋身,是接近血液的紅色。

他暗罵自己低劣,怕對她性感的欣賞演變出別的什麽。

易拉環發出一聲輕響,伴隨淡淡的氣泡聲。

“2班的叢也。”他說。

段弈響不想再裝不認識她,他慕強,沒必要掩飾對這種類型的渴望。

原本堅定的無神論者,不但有點相信有神,還覺得神就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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