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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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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恒山

卯時觀裏的鐘聲一響幾人退出法陣,心不在焉的做完早課。對於通靈陣裏所見甚是好奇,人就是很奇怪越是不讓做的事情就越想去做。特別是聽說這位師叔很厲害,也不知是怎麽個厲害法,抓心撓肝的想去見識見識。

可他們答應師父不去招惹,若是貿然跑去必定會驚動師父,得找個師父沒空搭理他們得時候去才行。

幾人心有靈犀,異常得默契,幾日都沒再提後山師叔的事,只等著師父值殿的那日到來。

過了幾日商陸值完殿誦完早課便把記事簿交到蠻姜手裏,告訴他如何記事。

因是頭一次值殿,輪到他時趙頤真在其他徒弟都睡下時過來陪他。

蠻姜知道明日便是師父值殿,不忍師父受累便道:“師父,您還是回去休息吧,六師兄已經把要註意的事都告知於我,不會有事的。”

殿門外師徒並立,趙頤真道:“無礙。”

殿外香爐裏燃著的香是蠻姜新點上的,這會正平靜的燒著。白天的時候香燃的要旺一些,值殿的弟子會把前來求願的人們的願望施法稟告祖師爺,祖師爺會看在他們誠心的份上滿足願望。

白天的願望還算在一個正常的範圍裏,求求祖師爺大都能實現,不知道為何到了晚上這願望都變得那麽不正經。雖說晚上來求的人少,但那願望說出來就是天王老子聽了也搖頭。

蠻姜算是明白他師父為什麽要來陪他了,沒有師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有些事他聽都沒聽過。

他們還掐著點來,一個一個的拜。

一個骨瘦如柴長相些許風流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來到扶桑樹下點了香,四處看了下沒人這才開口道:“神仙救我啊!我這輩子也沒做什麽虧心事,怎麽就染上這腌臜的病?我那事物又癢又疼,快尿不出了,後邊也是。我臉皮薄不敢去看大夫,自己看著醫書找了幾味藥,煎服了下去,病痛仍無好轉,實在是無法了,特來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我給您磕頭了。若是能痊愈,我定痛改前非,否則叫我爛到大街上!”

說罷便猛地把頭朝地上磕,三兩下就把腦門磕出一個大包,態度虔誠的不容置疑,做完這些抹著淚回去。

他這毒誓發的夠狠,任誰見了也沒有不幫的道理。不過蠻姜被他搞蒙了,這人也不說自己得了什麽病,這叫他怎麽辦?

“師父,他這得的是什麽病?”

趙頤真活得久見多識廣,之前早就遇上過這人,只是這徒弟面前不太好解釋這病,思索半天道:“就是那個病。”

“??”

“師父,我見他誠心求拜,確實沒幹過什麽壞事,只是身上沾染了太多汙穢,他碰過很多人,只要今後清心寡欲,潔身自愛,加之藥物祛毒,病自然就好了。”

趙頤真點點頭,卻無法跟他細說太多,只道:“你即想救他,不如施法跟著去看看。”

“嗯。”

蠻姜並起二指,像那夜在他靈識裏那樣念決,法咒一現只見那人回到家裏。

他家是座宅院,家裏做生意,擱在九恒山算是不錯的人家,他原是個讀書人,本來在縣裏的學院讀書。學院裏多是風流公子哥,家裏娶了正妻,只因讀書乏味,便四處拈花惹草,尋求快活。時間久了樓裏的姑娘玩膩了,他們便尋找更新鮮的,同窗下了課幾人約著到一處輪著來,發現這樣這不僅新鮮更是快活的要命!被先生罰了要做,寫不出文章要做,誰要是寫出文章還是要做,怎麽快活怎麽來。

本高雅之地被弄的腌臜不堪,人也差點廢了,現在夫人不願意和他同屋,連子女都見不著。此人悔不當初,無奈之際只得偷偷學醫,偷偷拜神。

蠻姜見他回去一個人拿出藥材正準備扔掉,立即施法將他絆倒在門檻上摔傷了膝蓋。那人暗嘆倒黴,拖著另一條腿進屋。膝蓋已摔傷,這些藥材有些可消腫、消積滯,扔了可惜,不如熬了治膝蓋。

這時趙頤真道:“你觀他用藥可對癥?”

蠻姜辨他藥裏有丹砂、水銀粉、粉霜、藕根、地丁、河車、黃精、黃芪、人參、鹿茸、甘草、檀香、五方草。

“是方子不對。”

趙頤真點頭道:“說來聽聽。”

蠻姜道:“丹砂、水銀粉、粉霜,主治身體五臟百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治楊梅/毒瘡、惡癬,消積利水。但不可同時用於藥中,否則藥性過猛,生毒。這幾味藥屬金,金生水。藕根為水生,水克火,水生木,而黃精、人參皆為補藥,為木,木克金,地丁清火不可與之同用。這方子裏的藥看似相生相克,順應天道,實則相殺更甚,不但不能治病反而會加重病情。”

趙頤真:“依你之見,該如何治?”

看了半天蠻姜大概猜到這人生的什麽病了,他道:“依徒弟之見,只需留水銀粉、藕根、地丁、河車、檀香、五方草、再以甘草中和,方能治他濁癥。”

趙頤真先是點頭後道:“可是這幾味藥皆是下洩之物,他以黃精、黃芪、人參助補,可不失元氣。”

蠻姜道:“他得的是惡癥,若急著補氣,邪氣隨火升浮,惡疾更甚,當先洩後補,方能治病。”

趙頤真聽了滿意的點頭:“不錯。那你要如何幫他?”

蠻姜道:“他即來求過,若是真心悔過,便讓他做個好夢。”

趙頤真:“如此便好,此人早去拜過,恐他□□難消,不知悔改,便罰他受三年病痛之苦。日後他吃了你改的方子,病自然就好了。”

潛其心,澄其欲。蠻姜施法讓他在夢裏看見自己發的毒誓,又見一小道士從從山上走來,在他的方子上勾了幾筆,臨走時叫他按時服用,節欲三年,病自當痊愈。那人醒來時趕緊找來方子劃掉了幾味大補的藥材。

法界裏的光陰只在一瞬,這人才走,一旁的樹後邊又冒出來一人。此人朝剛才那人吐了口水。

“呸!沒想到他是這麽個玩意,平時看著怪斯文,原來是個風流鬼。”

罵完不管他,點了香跪到樹下開始口若懸河的說個不停。

蠻姜和趙頤真都快被他給說的犯困,師徒倆幹脆坐到地上,蠻姜更是想畫個禁言符貼他嘴上。

聽到最後大概意思是懷疑自己老婆與表哥有染,甚至連偷情的細節都描繪的生動形象,弄的師徒倆尷尬不已,來求神仙是想劈死那對狗男女的。

再看看他的樣子,是人模狗樣的,眼神裏透著股兇狠。再往他眉心一探,好家夥,平日裏在家不是罵就是打媳婦,媳婦沒跑就已經是他祖上積德了。也不知道他媳婦是不是真的跟他表哥好上了,反正這個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自己不積德,求神也沒用。這個願望蠻姜實現不了,一揮手把他的香給滅了。這黑暗裏還有好幾個人排著隊呢,大家都趕時間。

那人許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好的願望,香忽然的滅掉把他嚇得汗毛倒立,連滾帶爬的離開神樹。

下一位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嫗,遠觀其慈眉善目不知道她要來求什麽。

待她燒了香磕完頭只見她無比虔誠道:“我那兒媳婦今日又生了個閨女,可我和老伴想要孫子,我們家已經有四個孫女了。求神仙給我們老王家留個根,好傳宗接代,您若是想要什麽我用孫女跟您換,老婆子在這給您磕頭了。”

此話令人震驚無比,蠻姜還從未聽過做神仙的需要和凡人要東西的,若是真有這樣的那一定是邪神,正是這類私心邪念生出來的。

這老太婆跟他要孫子這可把蠻姜給難住了,他怎麽能讓女人生男生女?他不解道:“師父,這要怎麽辦?”

趙頤真道:“觀命格。”

蠻姜恍然,雙指合並指向她眉心:“她命裏無孫,求不來。”

趙頤真接著道:“你還看見什麽了?”

蠻姜皺著眉,人情世故他早就看的透透的:“此人蛇蠍心腸,外表良善實際陰狠毒辣。她家媳婦本來有過一個男胎,卻被一家人給打掉。她兒子對她唯命是從,從不敢反抗,在她第一次動手的時候選擇了幫著老娘打媳婦。”

趙頤真問道:“這樣的人你還要幫嗎?”

蠻姜淡漠道:“我幫不了,但是如果是她媳婦來,我可以幫她脫離苦海。”

“嗯。”

蠻姜心裏思忖,難怪師父來陪他一起值殿,這人間事眼睛看見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幾位師兄怕是早見怪不怪了。

其實他早看清真相,是師父把他從泥潭裏拉了出來,再回過頭去看,泥潭依舊濁汙一片,是道德給它鋪上了一層清明的雲紗,讓這些骯臟藏在見不得光的陰暗裏。

這些人為什麽半夜三更的來求拜,不就是怕那見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再光天化日之下,遭眾人的唾罵。

蠻姜第一次值殿還不會偷懶,除了趙頤真這樣看香,其他師兄,一定會在香爐裏點上兩柱香,一柱是給這些心懷鬼胎的,一柱是給真的有事要求神的。

澄清派濟世救人,不是給這些腌臜貨當槍使的,這麽做免去了不少麻煩。

蠻姜也不想聽什麽惡毒心思,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一揮手又滅了香。

過了一會,遠處一身影向神樹走來,這身影看著熟悉,等他走進了蠻姜才看清楚樣貌。

此人讓蠻姜心頭一震,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下意識的叫道:“小葉子!”只可惜她聽不見蠻姜的叫喚,否則一定會泣不成聲。

葉歸春無家可尋便留在此地,縣令夫人覺著她聰明懂事,便收她做義女。這幾年聽說到神樹下許願就會實現願望,她便隔三岔五的過來。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她點了一炷香跪在樹下:“昨天跟著劉捕頭抓了幾個毛賊,可恨的班主已經抓到,他們很狡猾不肯供出同夥,竟然咬掉了舌頭。不過沒關系,地牢裏十八般刑具夠他享用一輩子。但是還沒有找到小江哥哥,可我不會放棄的,義父說小江哥哥已經死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還沒有看見他的屍體,我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神樹若是有靈就讓我找到他,信女在這裏給您磕頭。”

······

蠻姜難以置信小葉子就這麽出現在他眼前,若不是此時不合時宜他差點立馬現身去見她,這樣的情形他很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又看了看師父,趙頤真一幅讓他自己決定的表情。蠻姜思索片刻緩緩的把手伸到小葉子的頭頂。

小葉子閉著眼真誠皈拜,蠻姜看見她被此地縣令收養,縣令是個好人,為她取名葉歸春,教她讀書寫字,習武。聽說發現了那些人的蹤跡便跟著縣衙裏的捕頭走過好幾個郡縣,把虐待他們的班主抓住。抓住了那些人,心裏還是丟失了許多,她隔三岔五睡不著覺就會到神樹下許願,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小江哥哥。

看見她平安無事,蠻姜便放下心。只是她心結太重,每日糾結於此繞的心神紊亂難以入眠。蠻姜憑空畫了張清心符咒施法引入她眉心,此後便不會再心悸多夢。

此後月餘蠻姜值殿的時候都未見葉歸春,許是她在某個夢裏知道了“小江哥哥”已獲救,她便無需再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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