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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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青年努力回憶著。這名字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燕忱？燕忱……你怎麽會是燕忱？噬魄蟲不是已經解決了麽？”林辰猛地記起，自己是在燕忱的記憶裏，她的任務是喚醒他。
“燕忱，你已經是金丹修士了！噬魄蟲早已經傷不到你了。”林辰在燕忱耳邊，輕晰地、無比溫柔地說：“你已經非常非常強大了，你睡著了，現在是在做夢。等你醒來，一切都不怕了。”
“夢……”
“是的，你在夢裏。這一切早就過去了。快快醒來。”
青年臉上的黑氣緩緩褪去，眼神恢覆清明。
林辰本以為該醒來了，卻一個恍惚，到了一座宮殿。一名五六歲的孩童，依偎著自己，甜甜地喊：“母妃！”
林辰哭笑不得：“我不是你母妃。”
“那你是誰？”
“我是林辰。你又是誰？”
“我是皇五子殿下。你是新來的宮女？”
“我不是宮女。我是林辰。小燕忱殿下，你在做夢呢，快醒來。”
孩童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她，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意思，看得人心軟。
林辰沒有原則地說：“多睡一會兒也沒事。但只能一會兒哦。大家都等你醒來，快急死了。”
男孩皺眉，表情變得若有所思，眉眼漸漸鋒利。人也變成少年模樣。
場景一換，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在大群侍衛的簇擁下，馳騁獵場，尊貴無比。
他居高臨下，笑著說：“本王記得你。你叫林辰，是不是？”
“你記得我？那你知道自己在夢中嗎？”
年少的翌王殿下不理林辰的問題，倏地彎腰，將林辰擄上馬背，鞭子一揮，駿馬猶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狂風灌得林辰一句話都說不出。
——少年時候的燕忱怎麽是這個性子！
少年翌王帶著林辰游玩、閑逛，送她珠寶，享受美食，但對於“夢境”這個話題，就是不接話。
“你是在逃避嗎？為什麽啊？”林辰終於忍不住，揪住少年翌王，“你可是燕忱！聰明絕頂、強大到逆天的燕忱！憑著區區迷幻陣圖就能一夜間悟出新的陣法反殺妖道的燕忱！是憑著凡人之軀硬抗噬魄蟲七年的翌王殿下！為什麽逃避啊？”
少年燕忱嘴角的笑意消失。輪廓變成青年模樣。
眼前一陣恍惚，又是那間陰暗的大殿，被噬魄蟲折磨得生不如死、孤獨掙紮著的瘦弱青年。
林辰心中著慌。是剛才她的話起了反作用嗎？
看著那般脆弱的燕忱，她像之前那樣上前擁抱他，安撫他，一遍遍告訴他：這是夢境，一切都已經過去。
“你……是誰？”
“我是林辰。”
“林辰……”燕忱的眼神一瞬清明。
然後場景一轉，是燭火昏昏的靈堂。
人影幢幛，雙腿殘疾的青年拄著拐艱難地挪動，一步一步，緩慢地到了靈前跪下。
暗風陣陣，私語流言，縈繞在跪著的孤獨的背影。林辰心中酸澀，悄然陪他跪著。一夜又一夜。林辰輕聲安慰，勸他休息。燕忱卻似聽不見，也看不見她。從始自終，目光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場景又轉。張燈結彩的翌王府，前來道賀的王公貴族說著吉祥話，喜氣洋洋。
新房裏紅燭高燒，坐椅上的雙腿殘疾的翌王殿下，和喜床上低頭坐著的翌王妃。一個蒼白陰郁，一個僵坐如木偶。
林辰茫然身處喜堂裏，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好容易等到燕忱出來，忙喊道：“燕、燕忱！”
燕忱擡眼：“你是誰？竟敢直呼本王名諱。”
謝天謝天，他能聽見，也能看見。
“我是林辰。我想告訴你——”
“不認識。拖下去。”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已經在夢境裏耽擱太久，林辰有點急，邊掙紮邊喊：“你不能再睡下去了，快醒醒啊！”
燕忱不為所動，眼見步輦越來越遠。明明之前可以直接到他身邊的。
——對啊，這是夢境，不應是隨心所欲嗎？而且她還是煉氣二層的修士呢，怎麽可能被些普通人制住？
轉念間，林辰便倏忽攔在剛下步輦欲進書房的燕忱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臂，“燕忱，你醒醒！”
燕忱一掙，竟沒掙脫。
林辰笑道：“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不過，以後的你，可厲害了。七天煉氣圓滿，一年不到結丹，把那黑袍怪都驚掉了下巴。”
燕忱陰郁的眼中帶著惱怒，猛地側頭瞪向林辰，咬牙道：“這是本王的夢境，你給我滾！”
“呃，啊？”
隨著夢境之主的怒喝，林辰被彈得遠遠的，一時間懵住。
“你原來知道自己在夢境裏啊……是故意裝不記得我，還是別的原因。”林辰喃喃，極其苦惱。
之後的燕忱一直把林辰當作空氣，而林辰呢，想方設法接近燕忱，一有機會就跟他說翌王殿下的豐功偉績，讓他趕快清醒，再接再勵，爭取三年沖擊元嬰。
對燕忱來說，林辰就像一只嗡嗡嗡的蒼蠅，想打打不著，想趕趕不遠。
在他思忖如何組建勢力之時，她冷不丁在身側冒出；在他因發現側妃與太子有染、怒不可遏之時，她驟然在耳邊大吼：“你在做夢快醒醒！”在察覺翌王妃與瑞王府牽扯極深，他不動聲色思考，如何設下計謀才能讓利益最大化時，她幽幽在身後念念叨叨：
“快醒吧快醒吧。再不醒你的替身不但替你登基做皇帝，還要替你組建後宮，替你生繼承人。不過你的人都那麽忠心，又那麽厲害，你說他們會不會想法子，弄個有你血脈的太子出來？畢竟葉二先生醫術精湛，你吃了養魂丹只是睡著了其他啥啥都正常……”
本是閉目把她的聲音當噪音的燕忱，聽到這亂七八糟的假設再忍不住，把她一掌拍飛了。
在他策馬之時、在他睡眠之時、在他吃飯之時……
真是令人忍無可忍，惡從膽邊生。
他一把抓住林辰，眼神閃爍著惡意：“你這麽喜歡呆在本王的夢境，是想嘗嘗噬魄蟲的滋味麽？”
場景一瞬轉到了陰暗的大殿，林辰與床塌上的青年感受到了同樣的痛苦——
“啊——”林辰也忍不住嘶喊出聲。
一道劍光倏然閃現，直接劈裂這個夢境。
眨眼回到之前的場景。
林辰懵然與燕忱對視。燕忱的神情惱怒之極。
“剛才——”怎麽回事。話沒說完，便被燕忱扯在懷裏，兩人前額相抵，聽他用冰寒的語氣說：“既如此，你就永遠——”
他的話也未說完，雪亮的劍光再次閃現，直沖燕忱後心。
“小心！”林辰下意識推開燕忱，擋住劍光。劍光沒入林辰身體，慢慢消散。
林辰摸摸胸口，既沒流血，也不疼。她擡眼，說：“你看，這就是夢境。一切都是虛幻的。噬魄蟲也是。”
燕忱扶著她，神色覆雜。“你可真是執著。”他道。
——時刻都不忘提醒他，這是個夢境。
林辰心想這次總該結束了吧。然而並沒有。
這個明明記得她卻裝不認識她的燕忱構成的夢境，再也沒出現。
永遠是陰暗的大殿中，孤獨掙紮著、嘶吼著的、滿面青黑、生不如死的青年。
偶爾跳到別的場景，也都是短暫的、陰郁的。被暗算雙腿殘疾的一幕、淒涼的靈堂、被兄弟譏嘲、被枕邊人背叛……
痛苦之後，是更深的痛苦；絕望之後是更深的絕望。
林辰為他的苦難而心碎。夢境中若有真實的眼淚，這夢境怕是已成淚海。
林辰無數次擁抱著痛不欲生的青年，無數次重覆：“一切都過去了。別怕。這是夢境。別怕，我陪著你。”
“你是誰？”
“我是林辰。”
青年奄奄一息。“我不記得你。你走。”
“不。”林辰滿臉是淚。與他額頭相抵，“是這樣嗎？”這樣可以分擔他的痛苦嗎？
撲天蓋地的痛苦直擊靈魂。林辰與他一起慘叫，一起顫抖，一起失去意識。又一起重回陰暗的大殿。
一遍遍輪回。
“你會一直陪我嗎？”
“一直。”直到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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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青年努力回憶著。這名字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燕忱？燕忱……你怎麽會是燕忱？噬魄蟲不是已經解決了麽？”林辰猛地記起，自己是在燕忱的記憶裏，她的任務是喚醒他。
“燕忱，你已經是金丹修士了！噬魄蟲早已經傷不到你了。”林辰在燕忱耳邊，輕晰地、無比溫柔地說：“你已經非常非常強大了，你睡著了，現在是在做夢。等你醒來，一切都不怕了。”
“夢……”
“是的，你在夢裏。這一切早就過去了。快快醒來。”
青年臉上的黑氣緩緩褪去，眼神恢覆清明。
林辰本以為該醒來了，卻一個恍惚，到了一座宮殿。一名五六歲的孩童，依偎著自己，甜甜地喊：“母妃！”
林辰哭笑不得：“我不是你母妃。”
“那你是誰？”
“我是林辰。你又是誰？”
“我是皇五子殿下。你是新來的宮女？”
“我不是宮女。我是林辰。小燕忱殿下，你在做夢呢，快醒來。”
孩童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她，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意思，看得人心軟。
林辰沒有原則地說：“多睡一會兒也沒事。但只能一會兒哦。大家都等你醒來，快急死了。”
男孩皺眉，表情變得若有所思，眉眼漸漸鋒利。人也變成少年模樣。
場景一換，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在大群侍衛的簇擁下，馳騁獵場，尊貴無比。
他居高臨下，笑著說：“本王記得你。你叫林辰，是不是？”
“你記得我？那你知道自己在夢中嗎？”
年少的翌王殿下不理林辰的問題，倏地彎腰，將林辰擄上馬背，鞭子一揮，駿馬猶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狂風灌得林辰一句話都說不出。
——少年時候的燕忱怎麽是這個性子！
少年翌王帶著林辰游玩、閑逛，送她珠寶，享受美食，但對於“夢境”這個話題，就是不接話。
“你是在逃避嗎？為什麽啊？”林辰終於忍不住，揪住少年翌王，“你可是燕忱！聰明絕頂、強大到逆天的燕忱！憑著區區迷幻陣圖就能一夜間悟出新的陣法反殺妖道的燕忱！是憑著凡人之軀硬抗噬魄蟲七年的翌王殿下！為什麽逃避啊？”
少年燕忱嘴角的笑意消失。輪廓變成青年模樣。
眼前一陣恍惚，又是那間陰暗的大殿，被噬魄蟲折磨得生不如死、孤獨掙紮著的瘦弱青年。
林辰心中著慌。是剛才她的話起了反作用嗎？
看著那般脆弱的燕忱，她像之前那樣上前擁抱他，安撫他，一遍遍告訴他：這是夢境，一切都已經過去。
“你……是誰？”
“我是林辰。”
“林辰……”燕忱的眼神一瞬清明。
然後場景一轉，是燭火昏昏的靈堂。
人影幢幛，雙腿殘疾的青年拄著拐艱難地挪動，一步一步，緩慢地到了靈前跪下。
暗風陣陣，私語流言，縈繞在跪著的孤獨的背影。林辰心中酸澀，悄然陪他跪著。一夜又一夜。林辰輕聲安慰，勸他休息。燕忱卻似聽不見，也看不見她。從始自終，目光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場景又轉。張燈結彩的翌王府，前來道賀的王公貴族說著吉祥話，喜氣洋洋。
新房裏紅燭高燒，坐椅上的雙腿殘疾的翌王殿下，和喜床上低頭坐著的翌王妃。一個蒼白陰郁，一個僵坐如木偶。
林辰茫然身處喜堂裏，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好容易等到燕忱出來，忙喊道：“燕、燕忱！”
燕忱擡眼：“你是誰？竟敢直呼本王名諱。”
謝天謝天，他能聽見，也能看見。
“我是林辰。我想告訴你——”
“不認識。拖下去。”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已經在夢境裏耽擱太久，林辰有點急，邊掙紮邊喊：“你不能再睡下去了，快醒醒啊！”
燕忱不為所動，眼見步輦越來越遠。明明之前可以直接到他身邊的。
——對啊，這是夢境，不應是隨心所欲嗎？而且她還是煉氣二層的修士呢，怎麽可能被些普通人制住？
轉念間，林辰便倏忽攔在剛下步輦欲進書房的燕忱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臂，“燕忱，你醒醒！”
燕忱一掙，竟沒掙脫。
林辰笑道：“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不過，以後的你，可厲害了。七天煉氣圓滿，一年不到結丹，把那黑袍怪都驚掉了下巴。”
燕忱陰郁的眼中帶著惱怒，猛地側頭瞪向林辰，咬牙道：“這是本王的夢境，你給我滾！”
“呃，啊？”
隨著夢境之主的怒喝，林辰被彈得遠遠的，一時間懵住。
“你原來知道自己在夢境裏啊……是故意裝不記得我，還是別的原因。”林辰喃喃，極其苦惱。
之後的燕忱一直把林辰當作空氣，而林辰呢，想方設法接近燕忱，一有機會就跟他說翌王殿下的豐功偉績，讓他趕快清醒，再接再勵，爭取三年沖擊元嬰。
對燕忱來說，林辰就像一只嗡嗡嗡的蒼蠅，想打打不著，想趕趕不遠。
在他思忖如何組建勢力之時，她冷不丁在身側冒出；在他因發現側妃與太子有染、怒不可遏之時，她驟然在耳邊大吼：“你在做夢快醒醒！”在察覺翌王妃與瑞王府牽扯極深，他不動聲色思考，如何設下計謀才能讓利益最大化時，她幽幽在身後念念叨叨：
“快醒吧快醒吧。再不醒你的替身不但替你登基做皇帝，還要替你組建後宮，替你生繼承人。不過你的人都那麽忠心，又那麽厲害，你說他們會不會想法子，弄個有你血脈的太子出來？畢竟葉二先生醫術精湛，你吃了養魂丹只是睡著了其他啥啥都正常……”
本是閉目把她的聲音當噪音的燕忱，聽到這亂七八糟的假設再忍不住，把她一掌拍飛了。
在他策馬之時、在他睡眠之時、在他吃飯之時……
真是令人忍無可忍，惡從膽邊生。
他一把抓住林辰，眼神閃爍著惡意：“你這麽喜歡呆在本王的夢境，是想嘗嘗噬魄蟲的滋味麽？”
場景一瞬轉到了陰暗的大殿，林辰與床塌上的青年感受到了同樣的痛苦——
“啊——”林辰也忍不住嘶喊出聲。
一道劍光倏然閃現，直接劈裂這個夢境。
眨眼回到之前的場景。
林辰懵然與燕忱對視。燕忱的神情惱怒之極。
“剛才——”怎麽回事。話沒說完，便被燕忱扯在懷裏，兩人前額相抵，聽他用冰寒的語氣說：“既如此，你就永遠——”
他的話也未說完，雪亮的劍光再次閃現，直沖燕忱後心。
“小心！”林辰下意識推開燕忱，擋住劍光。劍光沒入林辰身體，慢慢消散。
林辰摸摸胸口，既沒流血，也不疼。她擡眼，說：“你看，這就是夢境。一切都是虛幻的。噬魄蟲也是。”
燕忱扶著她，神色覆雜。“你可真是執著。”他道。
——時刻都不忘提醒他，這是個夢境。
林辰心想這次總該結束了吧。然而並沒有。
這個明明記得她卻裝不認識她的燕忱構成的夢境，再也沒出現。
永遠是陰暗的大殿中，孤獨掙紮著、嘶吼著的、滿面青黑、生不如死的青年。
偶爾跳到別的場景，也都是短暫的、陰郁的。被暗算雙腿殘疾的一幕、淒涼的靈堂、被兄弟譏嘲、被枕邊人背叛……
痛苦之後，是更深的痛苦；絕望之後是更深的絕望。
林辰為他的苦難而心碎。夢境中若有真實的眼淚，這夢境怕是已成淚海。
林辰無數次擁抱著痛不欲生的青年，無數次重覆：“一切都過去了。別怕。這是夢境。別怕，我陪著你。”
“你是誰？”
“我是林辰。”
青年奄奄一息。“我不記得你。你走。”
“不。”林辰滿臉是淚。與他額頭相抵，“是這樣嗎？”這樣可以分擔他的痛苦嗎？
撲天蓋地的痛苦直擊靈魂。林辰與他一起慘叫，一起顫抖，一起失去意識。又一起重回陰暗的大殿。
一遍遍輪回。
“你會一直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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