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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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一游
林辰直逛到月亮升起才回翌王府。借著夜色的遮掩，憑著她現在靈敏的身手，便可以節省一張隱匿符。
疏梅軒的院門還開著，燈火隱隱，四下裏一片寂靜，她避開偶而經過的侍女婆子等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屋子。只是剛踏入臥室，就覺得不對：竟有燈光透過珠簾，照在外間的地上，影影綽綽。
正驚疑不定時，忽有淡淡的聲音在裏間響起：“既然回了，怎不進來？”
林辰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完了！床上的傀儡！然後才意識到燕忱的耳朵真靈，她自覺都沒發出聲音，居然都被他發現了。
一時有些失措，呆了足有數秒，才定了定神走進去。屋裏燃著燈，照著坐在桌邊的人影，兩道目光凝神著她。林辰被看得拘束，沒話找話：“你、呃，殿下怎麽來了？”
燕忱平靜地說：“我若不來，怎能看到這些。”
不大的臥室被那端坐著的男子的氣勢所籠罩，林辰猶如在課堂上看小說被班主任抓住的學生，心虛無比，早就想不起昨夜的糾結，和白日裏的自在張揚。
“過來坐。”
林辰磨蹭著，在燕忱對面坐下。
“去哪了。”
林辰支吾：“就是去你送我的宅子裏看看。”偷覷了眼他的臉色，又解釋，“因為打算開個藥鋪，所以想看看行情，也想雇些人看鋪子，所以回來得遲了些。”
“雇著了？”
“……沒。”
燕忱點頭：“床上的假人解釋一下。”
林辰支吾著，但在那平靜眼神的註視下，沒能抵住壓力。沒多久，就把傀儡的原理、制造材料、制造方法、甚至傀儡的核心——能量石和迷幻陣圖原圖，都吐露得一幹二凈。
燕忱終於走了，帶走了材料清單、留音石、能量石、以及迷幻陣圖的覆本。失去了動力的傀儡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玩偶，硬梆梆地躺在床上。
外面已敲三更。林辰瞪著玩偶，好久好久，才將它收回游戲背包；想了想，又拿出來拆成幾部份，塞到櫃子裏。然後才“嗷”的一聲滾到床上，將臉埋進厚厚的被子裏，懊惱地敲著自己的腦袋——實在太沒用了！竟然一五一十都說了。編些假話也好啊！他能把她怎麽樣？居然就這麽告訴燕忱了！如果他接著問下去，是不是該把自己是穿越的、擁有游戲背包的事都說了……
嚶嚶嚶……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林辰才無精打采地起來，在雪雁的服侍下，慢吞吞的穿衣、洗漱、吃飯。然後，坐在窗前發呆。昨晚被當場抓個正著的經歷令她不敢再隨意偷溜出王府。接下來該做什麽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走了之？但她看不清燕忱的打算。以翌王的地位，若鐵了心要找一個人，肯定也會給自己的自由生活添上無數麻煩。更何況，如果真要瞞著燕忱開溜，就不好再住他送的房子和莊園了。
在林辰一聲一聲嘆氣之時，聽外面稟報翌王妃的主院來人，說是賈府老太君惦念外孫女兒，翌王妃體念其情，恩許林黛玉至榮國府一敘天倫。聽到這個消息，別人倒還罷了，唯有雪雁歡喜不盡。
而林辰，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翌王妃有什麽陰謀？然後才開始奇怪：原來王府的妾室是能夠正大光明出門的？
不過一想到《康熙王朝》裏的格格可以當街攔男人；後妃可以在戰場亂跑。
隆科多的小妾甚至都能隨班命婦進出禁門——
所以說，身為翌王妾室，到外祖母家走個親戚算什麽？
林辰雖對賈府沒啥好感，但在百無聊賴之時，去走一圈也湊合。於是林辰帶了雪雁、聽竹、荷露、清漪四個丫環；奶娘王嬤嬤以及幾個執事媳婦——縱然目前為止，林辰在翌王府毫無根基，猶如透明，但因著翌王兩次臨幸疏梅軒，加上王妃的恩典、王府的體面，也是前有開道，後有護衛，浩浩蕩蕩的前往賈府去。
榮國府外，雖大門緊閉，但門兩側的街上停滿了車馬。林辰的車與一頂四人轎湊在了一起，那頂轎子便停在一邊，等林辰先行。
雪雁過來攙扶時，低聲在耳邊說：“那是賈大人。”林辰楞了一下才反應來是賈雨村。
心裏納悶，著人打聽了下，原來是賈政生辰，拜壽者絡繹不絕，賈政正設宴款待一眾前來祝賀的親友同僚呢。
林辰倒是忘了今日是賈政生辰這一茬。
賈政前幾日面聖，聖顏和悅，頗有勉勵之意；而之前在才學考試時，簡王側妃賈氏所生之子表現極為優秀，皇帝十分喜歡，親口讚譽其為皇孫中出類拔萃者，並有意留在身邊教養。此消息一出，簡王府立時風頭大盛。
猶如一滴水在水面引起的漣漪，皇帝一句話的輻射範圍自然遠超水滴。京城風雲變幻、暗流湧動，投機者們沒有資格湊到簡親王燕慎跟前，便都趁著賈政壽辰前來混個臉熟。
賈府自經了翌王的荼毒，好長一段時間門庭冷落，如今卻一朝恢覆——不說那些本就來往密切的親友故朋，連那些賈府出事時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也都厚著臉皮上門道賀。
至於翌王府，在引起了一場大風波之後，因燕忱行事不按常理，幾位年長的皇子大概嫌他攪局，無差別的攻擊殺傷力太大，也有以防萬一的想法，於是難得統一陣線，多方使力下，燕忱的斑斑劣跡都被翻了出來，終於令皇帝深信燕忱自殘疾後性格偏激、行事暴戾，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文武全才、出類拔萃的五皇子了。雖聖眷依舊，但不再委派差使。於是好容易腳疾恢覆、有了一線希望的翌王迅速出局，猶如曇花一現，消失在眾人眼裏——當然，除了在那場風波中受損的人，無能力的，對翌王敬而遠之；有能力的，暗中記恨，蓄謀報覆。像某些勢力的人，比如禦史之流，更是一抓住機會便上折子彈劾，這便是燕忱雖沒有差使，但卻一趟一趟往宮裏跑的原因。
——這些情況，是王嬤嬤的女婿打聽來再經雪雁告訴林辰的。說這些話時，雪雁深有憂心，為著如今翌王府和賈府一系已是水火不容——賈府倒了，林辰便失去唯一能靠的親眷，作為翌王的政敵一系，林辰在王府無法立足；賈府不倒，那便是賈府一系的勢力勝了，林辰作為翌王之妾，也不可能有好下場。
當時林辰聽著雪雁憂心忡忡的話，一邊感慨雪雁漸漸有了後院主子身邊心腹丫環的樣子；一邊奇怪燕忱那樣看著就不好惹的人，怎麽那麽多人就像瞎子一樣看不見？
感慨間，林辰已是進入內院。
到了上房，賈母一見林辰，就顫巍巍伸出雙手，眼中流淚：“我的玉兒，你受苦了！”
林辰伏在賈母懷裏，十分不自在，然而感到那摟著自己的老邁的、顫抖著的手，眼眶也有些發酸。這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了賈母真實的痛惜和無奈。
哭了一會，眾人都來勸解。林辰順勢起身。看了一眼，暗奇今日人可來得齊全。除了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王熙鳳、薛寶釵，迎春、惜春竟然都在；遠嫁的探春竟也湊巧回京，還有嫁入當朝權臣魏家的史湘雲，今日與夫婿一道，也在賈府赴宴。
眾人廝見畢，然後歸坐。
一眾當初同住大觀園的姐妹，嫁人後境遇大不相同，隨著夫家地位的高低，衣著形容都有了區別。迎春神容憔悴，郁氣沈沈，定然是如原著中一般在孫家過得水深火熱；探春成了藩王世子妃，因海疆有戰事，皇帝體恤世子體弱，特召回京，還賜下世子府。她此番也算是衣錦還鄉了。惜春已定親，過門的日子定在明年春天，形容脾氣變化倒是不大。薛寶釵倒似乎瘦了些，不過氣色很好，與眾人說說笑笑，還是如以前一樣得人心意。至於史湘雲，嫁人後愛說話的性子居然一點也沒變。加上探春、王熙鳳的妙語，更襯得林辰、迎春、惜春的沈默。惜春原就有點孤僻，不愛熱鬧，林辰是怕言多有失毀了人設，只有迎春是強顏歡笑。
——今日，藩王世子、史湘雲的夫婿都在前頭赴宴，承恩侯府當然也有人來。在座的姐妹妯娌，就只有林辰和迎春的夫家沒有前來道賀。翌王府自然不提，可孫紹祖居然沒有借此機會到場結交權貴，實在令人不解。不說身份的高低、在夫家過得如何，單單今日這番與眾不同，就足以令林辰和迎春顏面無光，尷尬不能自已。也難怪迎春連笑容維持不住。
這麽一看，貌似只有賈迎春和林黛玉混得比較慘？
林辰心大，不管別人怎麽想，除了稍稍維持下林黛玉的人設不能大快朵頤外，就自顧想東想西了。
她想，如果這裏是《紅樓夢》的同人世界，主線情節是什麽？主角是她還是“林黛玉”？又或者是別的書中角色？或另編的角色？她林辰的穿越，是依著小說的設定最終走向既定的結局？還是能夠任由她自由發揮、有無數可能的開放式情節？
噫，如果每本同人小說都能自成世界，那麽她穿越後引起蝴蝶效應，有無數個可能的走向，那麽每一個走向就是另一維度的世界？
——正當林辰越想越遠、越想越玄幻時，坐在旁邊的迎春輕推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賈母跟她說話。
“身上可好些？”
林辰忙答：“前頭一直病著，這兩日好些。”
賈母又細細問：“王府各院的人如何？可有交好？”
林辰說：“因病著，並無走動。”
賈母臉上便帶出痛心來。
王熙鳳見狀忙拿話岔開，揀些高興的事來說。賈母想著翌王府的傳言，或許林丫頭的病正好能避開那搓磨，然而又能避多久呢？何況這麽病著也不是事。正強顏歡笑，有人來回宴席已設下，請諸人入席。
席間說起曾經住在大觀園起詩社的軼事，十分興頭。唯迎春說想念以前住的屋子，說若能再住一住原先的屋子，就是立時死了也甘願。說得眾人心酸。賈母原就心內郁結，聽了迎春的不祥之語，更是不快。探春體貼，轉而說起海疆的風俗以及趣事兒，引賈母一笑。
席畢，因迎春那麽一說，探春和史湘雲便提議看看園子裏的舊居，林辰自然隨大流，也說有點想念瀟湘館的幾竿竹子。於是，在李紈、王熙鳳、薛寶釵的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蕩蕩便逛園子去了。
半個時辰後，林辰瞧瞧前後左右空蕩蕩的園子——她也就盯著一個寶瓶發了會呆，所有人竟然都不見了。正猜測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就見迎春找了來。她道：“我跟著她們走了一會，轉頭發現你不見了，想是走得慢，又岔了路。我見她們說得熱鬧，便沒打擾，獨個往這邊尋來了。”
迎春臉色憔悴，此時卻散著淡淡溫柔，關切地問林辰能不能撐住。林辰不由想難道這只是巧合？
林辰有點理解迎春的心情——過得不好的，與過得好的，談不到一起去。約摸聽說了翌王府的不堪，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所以對自己多了些關心。林辰接受了這份好意，且有些感動——不是誰都能在己身陷於絕境時，還會對他人抱有善意的。
走了一段路，前面便是瀟湘館。兩人進去，但見竹影遍地、風聲若泣，一片淒涼景像。林辰還未如何，迎春卻先落下淚來，又匆忙掩飾。
林辰正不知如何安慰，忽然一聲：“林妹妹，你終於肯見我了！” 她愕然回頭，只見賈寶玉站在竹蔭下，癡癡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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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直逛到月亮升起才回翌王府。借著夜色的遮掩，憑著她現在靈敏的身手，便可以節省一張隱匿符。
疏梅軒的院門還開著，燈火隱隱，四下裏一片寂靜，她避開偶而經過的侍女婆子等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屋子。只是剛踏入臥室，就覺得不對：竟有燈光透過珠簾，照在外間的地上，影影綽綽。
正驚疑不定時，忽有淡淡的聲音在裏間響起：“既然回了，怎不進來？”
林辰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完了！床上的傀儡！然後才意識到燕忱的耳朵真靈，她自覺都沒發出聲音，居然都被他發現了。
一時有些失措，呆了足有數秒，才定了定神走進去。屋裏燃著燈，照著坐在桌邊的人影，兩道目光凝神著她。林辰被看得拘束，沒話找話：“你、呃，殿下怎麽來了？”
燕忱平靜地說：“我若不來，怎能看到這些。”
不大的臥室被那端坐著的男子的氣勢所籠罩，林辰猶如在課堂上看小說被班主任抓住的學生，心虛無比，早就想不起昨夜的糾結，和白日裏的自在張揚。
“過來坐。”
林辰磨蹭著，在燕忱對面坐下。
“去哪了。”
林辰支吾：“就是去你送我的宅子裏看看。”偷覷了眼他的臉色，又解釋，“因為打算開個藥鋪，所以想看看行情，也想雇些人看鋪子，所以回來得遲了些。”
“雇著了？”
“……沒。”
燕忱點頭：“床上的假人解釋一下。”
林辰支吾著，但在那平靜眼神的註視下，沒能抵住壓力。沒多久，就把傀儡的原理、制造材料、制造方法、甚至傀儡的核心——能量石和迷幻陣圖原圖，都吐露得一幹二凈。
燕忱終於走了，帶走了材料清單、留音石、能量石、以及迷幻陣圖的覆本。失去了動力的傀儡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玩偶，硬梆梆地躺在床上。
外面已敲三更。林辰瞪著玩偶，好久好久，才將它收回游戲背包；想了想，又拿出來拆成幾部份，塞到櫃子裏。然後才“嗷”的一聲滾到床上，將臉埋進厚厚的被子裏，懊惱地敲著自己的腦袋——實在太沒用了！竟然一五一十都說了。編些假話也好啊！他能把她怎麽樣？居然就這麽告訴燕忱了！如果他接著問下去，是不是該把自己是穿越的、擁有游戲背包的事都說了……
嚶嚶嚶……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林辰才無精打采地起來，在雪雁的服侍下，慢吞吞的穿衣、洗漱、吃飯。然後，坐在窗前發呆。昨晚被當場抓個正著的經歷令她不敢再隨意偷溜出王府。接下來該做什麽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走了之？但她看不清燕忱的打算。以翌王的地位，若鐵了心要找一個人，肯定也會給自己的自由生活添上無數麻煩。更何況，如果真要瞞著燕忱開溜，就不好再住他送的房子和莊園了。
在林辰一聲一聲嘆氣之時，聽外面稟報翌王妃的主院來人，說是賈府老太君惦念外孫女兒，翌王妃體念其情，恩許林黛玉至榮國府一敘天倫。聽到這個消息，別人倒還罷了，唯有雪雁歡喜不盡。
而林辰，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翌王妃有什麽陰謀？然後才開始奇怪：原來王府的妾室是能夠正大光明出門的？
不過一想到《康熙王朝》裏的格格可以當街攔男人；後妃可以在戰場亂跑。
隆科多的小妾甚至都能隨班命婦進出禁門——
所以說，身為翌王妾室，到外祖母家走個親戚算什麽？
林辰雖對賈府沒啥好感，但在百無聊賴之時，去走一圈也湊合。於是林辰帶了雪雁、聽竹、荷露、清漪四個丫環；奶娘王嬤嬤以及幾個執事媳婦——縱然目前為止，林辰在翌王府毫無根基，猶如透明，但因著翌王兩次臨幸疏梅軒，加上王妃的恩典、王府的體面，也是前有開道，後有護衛，浩浩蕩蕩的前往賈府去。
榮國府外，雖大門緊閉，但門兩側的街上停滿了車馬。林辰的車與一頂四人轎湊在了一起，那頂轎子便停在一邊，等林辰先行。
雪雁過來攙扶時，低聲在耳邊說：“那是賈大人。”林辰楞了一下才反應來是賈雨村。
心裏納悶，著人打聽了下，原來是賈政生辰，拜壽者絡繹不絕，賈政正設宴款待一眾前來祝賀的親友同僚呢。
林辰倒是忘了今日是賈政生辰這一茬。
賈政前幾日面聖，聖顏和悅，頗有勉勵之意；而之前在才學考試時，簡王側妃賈氏所生之子表現極為優秀，皇帝十分喜歡，親口讚譽其為皇孫中出類拔萃者，並有意留在身邊教養。此消息一出，簡王府立時風頭大盛。
猶如一滴水在水面引起的漣漪，皇帝一句話的輻射範圍自然遠超水滴。京城風雲變幻、暗流湧動，投機者們沒有資格湊到簡親王燕慎跟前，便都趁著賈政壽辰前來混個臉熟。
賈府自經了翌王的荼毒，好長一段時間門庭冷落，如今卻一朝恢覆——不說那些本就來往密切的親友故朋，連那些賈府出事時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也都厚著臉皮上門道賀。
至於翌王府，在引起了一場大風波之後，因燕忱行事不按常理，幾位年長的皇子大概嫌他攪局，無差別的攻擊殺傷力太大，也有以防萬一的想法，於是難得統一陣線，多方使力下，燕忱的斑斑劣跡都被翻了出來，終於令皇帝深信燕忱自殘疾後性格偏激、行事暴戾，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文武全才、出類拔萃的五皇子了。雖聖眷依舊，但不再委派差使。於是好容易腳疾恢覆、有了一線希望的翌王迅速出局，猶如曇花一現，消失在眾人眼裏——當然，除了在那場風波中受損的人，無能力的，對翌王敬而遠之；有能力的，暗中記恨，蓄謀報覆。像某些勢力的人，比如禦史之流，更是一抓住機會便上折子彈劾，這便是燕忱雖沒有差使，但卻一趟一趟往宮裏跑的原因。
——這些情況，是王嬤嬤的女婿打聽來再經雪雁告訴林辰的。說這些話時，雪雁深有憂心，為著如今翌王府和賈府一系已是水火不容——賈府倒了，林辰便失去唯一能靠的親眷，作為翌王的政敵一系，林辰在王府無法立足；賈府不倒，那便是賈府一系的勢力勝了，林辰作為翌王之妾，也不可能有好下場。
當時林辰聽著雪雁憂心忡忡的話，一邊感慨雪雁漸漸有了後院主子身邊心腹丫環的樣子；一邊奇怪燕忱那樣看著就不好惹的人，怎麽那麽多人就像瞎子一樣看不見？
感慨間，林辰已是進入內院。
到了上房，賈母一見林辰，就顫巍巍伸出雙手，眼中流淚：“我的玉兒，你受苦了！”
林辰伏在賈母懷裏，十分不自在，然而感到那摟著自己的老邁的、顫抖著的手，眼眶也有些發酸。這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了賈母真實的痛惜和無奈。
哭了一會，眾人都來勸解。林辰順勢起身。看了一眼，暗奇今日人可來得齊全。除了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王熙鳳、薛寶釵，迎春、惜春竟然都在；遠嫁的探春竟也湊巧回京，還有嫁入當朝權臣魏家的史湘雲，今日與夫婿一道，也在賈府赴宴。
眾人廝見畢，然後歸坐。
一眾當初同住大觀園的姐妹，嫁人後境遇大不相同，隨著夫家地位的高低，衣著形容都有了區別。迎春神容憔悴，郁氣沈沈，定然是如原著中一般在孫家過得水深火熱；探春成了藩王世子妃，因海疆有戰事，皇帝體恤世子體弱，特召回京，還賜下世子府。她此番也算是衣錦還鄉了。惜春已定親，過門的日子定在明年春天，形容脾氣變化倒是不大。薛寶釵倒似乎瘦了些，不過氣色很好，與眾人說說笑笑，還是如以前一樣得人心意。至於史湘雲，嫁人後愛說話的性子居然一點也沒變。加上探春、王熙鳳的妙語，更襯得林辰、迎春、惜春的沈默。惜春原就有點孤僻，不愛熱鬧，林辰是怕言多有失毀了人設，只有迎春是強顏歡笑。
——今日，藩王世子、史湘雲的夫婿都在前頭赴宴，承恩侯府當然也有人來。在座的姐妹妯娌，就只有林辰和迎春的夫家沒有前來道賀。翌王府自然不提，可孫紹祖居然沒有借此機會到場結交權貴，實在令人不解。不說身份的高低、在夫家過得如何，單單今日這番與眾不同，就足以令林辰和迎春顏面無光，尷尬不能自已。也難怪迎春連笑容維持不住。
這麽一看，貌似只有賈迎春和林黛玉混得比較慘？
林辰心大，不管別人怎麽想，除了稍稍維持下林黛玉的人設不能大快朵頤外，就自顧想東想西了。
她想，如果這裏是《紅樓夢》的同人世界，主線情節是什麽？主角是她還是“林黛玉”？又或者是別的書中角色？或另編的角色？她林辰的穿越，是依著小說的設定最終走向既定的結局？還是能夠任由她自由發揮、有無數可能的開放式情節？
噫，如果每本同人小說都能自成世界，那麽她穿越後引起蝴蝶效應，有無數個可能的走向，那麽每一個走向就是另一維度的世界？
——正當林辰越想越遠、越想越玄幻時，坐在旁邊的迎春輕推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賈母跟她說話。
“身上可好些？”
林辰忙答：“前頭一直病著，這兩日好些。”
賈母又細細問：“王府各院的人如何？可有交好？”
林辰說：“因病著，並無走動。”
賈母臉上便帶出痛心來。
王熙鳳見狀忙拿話岔開，揀些高興的事來說。賈母想著翌王府的傳言，或許林丫頭的病正好能避開那搓磨，然而又能避多久呢？何況這麽病著也不是事。正強顏歡笑，有人來回宴席已設下，請諸人入席。
席間說起曾經住在大觀園起詩社的軼事，十分興頭。唯迎春說想念以前住的屋子，說若能再住一住原先的屋子，就是立時死了也甘願。說得眾人心酸。賈母原就心內郁結，聽了迎春的不祥之語，更是不快。探春體貼，轉而說起海疆的風俗以及趣事兒，引賈母一笑。
席畢，因迎春那麽一說，探春和史湘雲便提議看看園子裏的舊居，林辰自然隨大流，也說有點想念瀟湘館的幾竿竹子。於是，在李紈、王熙鳳、薛寶釵的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蕩蕩便逛園子去了。
半個時辰後，林辰瞧瞧前後左右空蕩蕩的園子——她也就盯著一個寶瓶發了會呆，所有人竟然都不見了。正猜測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就見迎春找了來。她道：“我跟著她們走了一會，轉頭發現你不見了，想是走得慢，又岔了路。我見她們說得熱鬧，便沒打擾，獨個往這邊尋來了。”
迎春臉色憔悴，此時卻散著淡淡溫柔，關切地問林辰能不能撐住。林辰不由想難道這只是巧合？
林辰有點理解迎春的心情——過得不好的，與過得好的，談不到一起去。約摸聽說了翌王府的不堪，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所以對自己多了些關心。林辰接受了這份好意，且有些感動——不是誰都能在己身陷於絕境時，還會對他人抱有善意的。
走了一段路，前面便是瀟湘館。兩人進去，但見竹影遍地、風聲若泣，一片淒涼景像。林辰還未如何，迎春卻先落下淚來，又匆忙掩飾。
林辰正不知如何安慰，忽然一聲：“林妹妹，你終於肯見我了！” 她愕然回頭，只見賈寶玉站在竹蔭下，癡癡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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