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夏時甜酒

關燈
夏時甜酒

黎曉太熟悉這樣的眼神。她不理解為何稍有權勢的壞人總是站在高位把別人看做商品。夢想是很珍貴的東西,不該成為被要挾的籌碼。

現實再骨感都不能。

黎曉反感到當即從席桌上退開,去了另外的角落。眼不見為凈,她依然會顧全劇組。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一種令人向往的勇氣和涵養。

楊念本在應酬,察覺到黎曉換了桌,十分警覺,眼裏看出分明,私下留了個心眼。後來宴席過半,男人們喝得面紅耳赤,唯獨賀明達道貌岸然地端坐著。

黎曉心思全然不在裏間的包廂,這家店的菜品還行,足夠驅散一部分令人不悅的感覺。黎曉吃得很專註,半道,起身去廁所。

站起來的一瞬間黎曉就感覺後背如芒刺。

她雲淡風輕地垂了下眼,步履筆直地走了出去。

酒店洗手間環境很安靜,骯臟的是站在外面的人。黎曉一出去就註意到賀明達站在分鏡的中間,笑得自以為儒雅,手上卻直白遞來房卡:“黎小姐,想要資源嗎?”

黎曉洗手的動作慢下來,緩緩將水龍頭合上。側身,從口袋裏掏出口紅補妝。銀色鋼管被漂亮的指尖握起,唇色一點點被填滿,是極具攻擊性的靡紅。

“要啊。”她半是回應賀明達,不過指尖卻轉著鋼管垂下了眼,下一秒,洗手臺邊的飯卡被精準彈開。

像臺球進洞一般飛進了屬於它的垃圾桶。

黎曉毫不留戀,連那只口紅也一並扔進去,只轉身沖男人揚起半邊惹眼的笑:“但可惜,你給不起。”

賀明達氣得當即紅了臉:“你你你、你簡直……”

“簡直怎麽了?”黎曉懶得再和他浪費口舌,轉身就出了衛生間,賀明達追出來要拽她,被楊念賭了個措手不及,笑著招呼他:“賀總,咱聊聊?”

……

楊念解決完,黎曉已經在包廂裏吃飽了,楊念在她旁邊坐下來用手當風扇,又幹了一杯果汁,望了一眼趙明山的方向:“賀明達是個隱患。”

黎曉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她們今天對這種人都沒客氣,楊念擔心賀明達撤資,劇組出變故。呼吸起伏間黎曉發現楊念的耳環松了一只,便湊過去給她戴好:“導演有分寸。”

黎曉這時又恢覆了溫涼清摯的少女樣子,仿佛衛生間前的張揚與反諷只是人為臆想出來的夢境。

但楊念知道,不是,她嘴上回應一句‘但願’,唇角也慢慢勾起,看著黎曉的臉出神。

這朵最為耀眼的溫柔薔薇。

剛柔並濟。

-

黎曉料想得很對,《雪中夜行》投資很大,牽扯到的利益主體不是一個賀明達便能囊括清楚的。這件事情沒能鬧開,明面上黎曉受不到任何影響,但抵不住小人喜歡在暗地裏使絆子。

在勻洲拍完門派的戲,劇組轉組到濱山,地域變化明顯,氣溫驟降。又是入十一月,氣溫已經降至零下。黎曉印象還停留在勻洲的夏天,不想一轉眼就入冬了。

她拍《雪中夜行》也近三個月。

這三個月比想象中更快,不知是因為每天代入角色的情緒太過沈浸還是怎麽,黎曉看著遠處的雪山尖頂,竟不自覺晃了下神。

她明天有重頭戲。

楊念和編劇還在協商,趙明山劃了根煙掐在手上,原定是閣主決裂彼此之間場面宏大的決絕打戲,已經拍了近一個星期,各部門都還不能得以松懈。黎曉的妝造延續昨天的戲份,一身黑色的暗衛玄衣,發型是簡單利落的高馬尾,撤下來的兩縷劉海邊依稀沾染著臉上的血跡。

白皙的皮膚添上淩厲卻真實的傷口。

暗衛身形力求輕盈,黎曉的戲服只有三層,均是細細的薄紗,這會兒化妝師補妝黎曉就坐在小太陽旁邊看劇本。

黎曉的臺詞功底進步得很快,她這一場的臺詞早就背熟了。此刻正代入情緒在走戲,落在楊念眼裏竟一時也有些訝然。

她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黎曉和明蓮。

清冷決絕的玄鏢派掌門人。

楊念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聽見一道熟悉的惡心聲音,賀明達最近老是在劇組走動,美其名曰探班劇組,實則著實不安好心。

楊念一直小心提防著,兵來將擋。

現下兵來——

賀明達笑裏藏刀走過來,身後還跟著編劇老師,老師手裏拿著劇本,簽字筆還在上面反覆推敲。

楊念清晰瞥見了33-B頁外場--雪景落水,眼皮倏地一跳。

果然,下一秒便聽見賀明達的提議:“趙導,文編,今天的景還蠻好看的,是不是要拍落湖的戲啊?只可惜今天溫度有些低了,不過黎曉老師這麽敬業,肯定是可以克服的吧?”

楊念聽見這話連表情都沒分給他一下,都知道她上午和文編劇掰扯就是為了落水戲。室外溫度太低了,湖水是浸骨的寒。

楊念心裏很想罵臟話,可現在,看著趙明山沈默不語的狀態,楊念太陽穴只狠狠跳了兩下,心裏無端升起一股預感。

趙明山也在這時看了過來:“這場戲留下是最好。”

“不行!”楊念幾乎下意識地反駁,意識到後語氣有所緩和但態度依舊強硬:“趙導,室外溫度太低了。”

拍戲是很重要的,對於外界條件的惡劣程度演員的確可以克服。

可這也要分具體的情況。

像這種被人惡意挑唆再疊以令人皺眉的現實場地,楊念不允許自家藝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接這種鏡頭。

她們不至於被人欺負到這種程度還不反駁。

她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文編劇一時也進退兩難,趙明山的意思明顯是想拍,但也的確顧慮著溫度的問題沒有松口。文編劇私心也是不想刪減這場戲的,這算是原著的一場高潮轉折點。‘明蓮’隱忍負重謀劃修煉多年,直取對方首級。當然,也在這場決絕之戰中險些隕落。

明蓮重傷後墜湖,生機渺然,可也正是此般種種,才促使小師妹女主練成‘百問活春’,將明蓮硬是從鬼門關拽了回來,也將門派多年不可得的針法練出,門派得以再度振興。

“如果少了這段墜湖戲,後面的劇情不好連。”

幾人正猶豫,當事人卻邁著步子幾步清風地走過來。黎曉一身玄色黑衣迎風而至,雙手微微持在身手:“導演,我可以拍。”

她說話又稍稍轉頭,那眼風淩厲壓得人心裏不覺一跳,黎曉就這般坦蕩地望著賀明達:“沒想到賀總眼中的我這麽敬業。”

楊念也松口了。

她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孩兒,冷風吹動她身上單薄的衣角,身形卻仍舊不受影響地亭亭而立。勇敢地揭開道貌岸然者掩飾的遮羞布,不是喜歡搞嗎?當用以掩飾的井蓋撤去,黑夜裏散發惡臭味的下水道無所遁形,暗流湧動之間是一道接一道不屈服的礁石攔路,只撞得商人猥瑣的欲望再無退路。

她話裏的火藥味挑釁又明顯,趙明山甚至連煙都放下往這邊看過來,他眉心皺起時看人也挺有壓迫感:“賀總什麽意思?”

在他的劇組搞事。

鬧呢?

賀明達面子不太能繃住,假意接了個電話倉促離場,趙明山將煙頭一按,和黎曉說了句對不住。

她這會兒態度轉變得很快,劍拔弩張的狀態收斂成柔和,謙遜地微笑:“您客氣。”

趙明山愈發覺得這丫頭有點意思。

-

決定開始拍攝落水戲,各部門也緊張地開始調度起來。楊念嘴上不說,但反覆確定毛巾的數量和取暖設備,去救生組跑了好幾趟,把吳玥玥搞得都跟著緊張起來。

“我感覺手心都出汗了。”吳玥玥抱著一條厚重的白色浴巾,和趙一一站在旁邊,看見黎曉身上貼完保鮮膜出來,準備下水。

風一吹,兩人都輕輕打了個顫。

“我去跟我爸說一聲,別拍了。”

吳玥玥一聽嚇了一跳,趕緊又把她拉住:“你別沖動,是黎黎自己同意拍的,楊姐都點頭了……”

“可是這麽冷?!”趙一一聽見這話沒有再向前,但還是很擔心。不過看見燈光組已經就位,監視器前的滑軌也動了起來,兩人也只能站在原地觀望。

場記過來打板。

鼓風機開始運作,讓本就寒冷的涼風吹得更加肆意。她們身上穿了厚重的外套,還裹了圍巾,反觀鏡頭中心的少女。

一襲黑衣薄紗飄然,被風吹得帶起決然的弧度,她手持一柄長劍,帶著被刀劍劃破冒血的玄衣,不似弱柳,不似扶風,走起來也並不慘敗。

可看見的人都知道,這樣走著的女子,身上已經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可她依然沈沈地向著那人走去,然後,背在身後的利劍捅向男人的胸口,兩道力量的直接碰撞,彼此之間都耗費了心力。

男人在經受她的最後一擊時也爆發全力震出內力,雖五臟破裂但也牽連明蓮被震出數裏開外,直接落入冰冷的寒湖。

落到兩敗俱傷的苦果。

‘砰’的一聲,砸在水面蕩開嘩啦啦的水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