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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烏斯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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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烏斯的詛咒

老實說, 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起碼對於傳送門來說是這樣。如果沒把握悄悄潛入第二層,它少不得下去逛逛。

在等待的過程中,黑發女孩從始至終淡定地坐在桌邊, 手邊放著一杯冒著冉冉熱氣的紅茶。從外表看來,這絕對是滿足一切孩子幻想的床頭故事主角。

緞綢與流蘇裁剪的深藍色裙擺反射波光,點綴著寶石與珍珠。深褐鞣皮小皮鞋配上白色小短襪, 任誰都會讚嘆一句比公主還漂亮。而這一身昂貴衣裙僅僅是點綴,白皙皮膚柔嫩如羊脂, 黑色長發打著卷,輕柔地散落在肩頭。坐在椅子上的儀態標準漂亮, 脊背挺直得像只小天鵝。最惹人註目的莫過於那雙鮮紅的眼睛。既不會讓人覺得恐懼, 顯出恰到好處的剔透天真,又烘托出一種高雅的氣質。

半透明的身體無害於其形象,反而增添了幾分神秘。年幼的女孩微微擡起頭來, 小扇子似的睫毛濃密漆黑。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您不趁機拿點什麽東西出去嗎?他們的技術雖然爛,但對於普通人挺好用的。”

女孩跳下椅子, 離開前將人偶放在了桌上:“當然要拿, 不過不是現在。你看過戲劇嗎?當戲劇開場的時候, 編劇是不能待在臺上的。我們必須去把真正的主角帶過來。”

“真正的主角是?”

“那些死在這裏的人。”

走廊很快到了盡頭,這次無需傳送門動手。黑發女孩手持提燈, 在門前輕輕一抹, 立刻有燈火纏在門上。沒有溫度的火焰跳躍著,格洛麗亞繼續說。

“你知道嗎?在我五歲的時候,爸爸送了我一座花園, 他在花園裏種滿了妖精花, 告訴我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上會有花妖精為我唱歌。我九歲時,爸爸帶我去看海。在月光下, 大海就像是一面皎潔的鏡子。爸爸指著躍出海面的魚告訴我,這是南域有名的飛魚,每當春夏之交便會成群躍出水面,月光照在它們半透明的魚鰭間,反射出銀箔般的光。我說爸爸,我想要穿和大海一樣的裙子。在十歲生日上,爸爸送了我一件用人魚綢和珠寶制作的裙子。當月光照在裙面上的時候,會泛起海水的波光。”

“爸爸說,只要是他能做到的,我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他不求我聰明伶俐、漂亮可愛,只有一個願望。”

“他希望我能像媽媽一樣,成為一個善良的人。爸爸說,他曾經是個流浪的窮小子,沒人看得起他。直到一位騎士的女兒憐憫他,替他清理了身上的惡瘡,給他飯吃,讓他留下來在商鋪裏做工,他才逐漸成為了大商人,並向老騎士求娶了他的女兒。那是他見過最溫柔美好的女人,可媽媽陪他走過了風風雨雨,卻沒能等到幸福降臨。”

“因此,我將收集來的善匯聚成提燈,可以救贖那些沈淪黑暗的靈魂;惡的一半變成玩偶,懲罰那些醜陋的家夥。當這些兇手得到懲罰後,爸爸會不會高興呢。”

女孩自言自語著,伸手推開面前的大門,從中湧出了無窮無盡的黑暗。

手藝人的基地裏有著太多惡意,倘若這是魔法時代,肯定會滋生不少怨靈。但所有靈魂歸於黑霧,逝者只能忍受無盡痛苦折磨,沈淪深淵之中。

但在這個瞬間,所有死在基地中的靈魂面前亮起了一盞燈。

溫柔的、清冷的光輝就像是月亮一樣照入了黑暗中,讓渾渾噩噩的靈魂逐漸恢覆了理智,它們驚疑不定地盯著那盞提燈,搞不懂發生了什麽。

提燈的女孩停在它們面前。明亮的眼睛倒映著扭曲身形,獨自處於亡魂群中卻無畏懼。像是一朵降落在人間的雪花,又好似在高處註視它們的月亮,清冷冷地發光。

“生者可以肆無忌憚杜撰死者,卻無人為靈魂伸冤。”

是啊,為何他們淒慘死去,兇手卻還活著?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公平,正義都是狗屁,根本沒人會來救他們!

亡靈的心緒匯作呼嘯海浪,挾裹著生前的怨恨與憎惡。他們沖撞著阻礙自己的黑暗,渴望回歸人間。

唯有燈光附近的靈魂能夠保持理智,向女孩發出祈求:“請您幫幫我們,帶我們離開這裏吧。”

繼續呆在這裏,他們遲早會徹底忘記自己是誰,被死時的痛苦折磨到發狂。

“這就是我來的目的。你們的怨恨由我來釋放,從今日起,不必再受黑霧與絕望的囚禁。”

“我給予你們親手完成覆仇的權力。”

女孩提起燈盞,如豆燈焰猛地高漲。

是燈火匯成了波浪,還是大海正在被燈火點燃?

靈魂們搞不清楚,燈光融化了四面八方的黑暗。光之路蜿蜒伸向遠方,直到伸入它們不可抵達的門扉內。

在女孩的指引下,亡魂們爭先恐後地踏上光路,湧入了外面的世界。一個個虛幻身影出現在白色長廊內,它們楞了一下,死前的絕望記憶立刻蘇醒。

“是那些人!是那些人!”

“我們回來了!”

絲絲縷縷黑線纏繞在亡魂身邊,聰明的人立刻明白這是女孩的饋贈。他們試探著碰觸黑線,虛弱魂體頓時充滿力量,甚至能夠碰觸到實體。正如女孩承諾的那樣,如今的他們才有辦法真正完成覆仇!

靈魂們對視一眼,迫不及待地尋找起目標。很快,他們找到了第一個幸運兒。木匠呆楞地看著這一幕,一時有些轉不過腦筋。難道是實驗品跑出來了?沒等他反應,終於發現獵物的亡靈們一擁而上,撕咬起他的身體。

“啊——!!”

人類的慘叫驚動了其他人,地下一層的手藝人急忙趕了過去。

“怎麽回事?”

“有人襲擊!”

手藝人全部亂了套。他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被亡魂圈圈圍住。不少靈魂認出了手藝人的身份,扭曲地嘶吼起來。

“你為什麽送我去死?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我記得你!是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

“可憐可恨,可憎可惡...”

“可憐可恨,可憎可惡...”

靈魂們紛紛陷入瘋狂,爭先恐後地向目標撲去。陣陣寒風灌入人類體內,讓他們心頭的負面情緒瘋長。有些在逃跑,有些在戰鬥,還有一些跪地求饒。亡魂們啃咬著目標的身體,將死時的痛苦與之同化。被攻擊的手藝人立刻發出了慘烈的哀嚎。同類的悲鳴進一步激發了混亂。直到有人大喝一聲。

“大家別怕!沒什麽大不了的,隨便一個D級汙染物都能把這些東西解決掉。”

這是一位碰巧沒有離開的石匠。作為管理者 ,他們有權隨身攜帶汙染物 ,其中一個恰好能夠派上用場,幫助石匠解決了襲擊的亡魂。

他深知這麽多人一旦徹底潰散,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寧願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出聲提醒。

在石匠的組織下,其他手藝人臨時抽調出倉庫裏的試驗品。果然,這些亡魂根本無法突破汙染物心中安定了一些。在基地裏其他沒有,實驗品最多!他們完全可以人手幾個。這些亡魂雖然數量龐大,可實力弱小,完全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禦。

情況一下子穩定起來,亡魂們節節退敗。格洛麗亞的目光落在石匠身上,懷中人偶微微一閃,幾個亡靈氣勢驟然一變,低吼著向對方撲去。

格洛麗亞輕輕一笑:“沒關系,看來我們的兩個人質不太老實,有誰將信息洩露出去了,算了,沒什麽區別。”

這些靈魂的實際攻擊力不強,其實很容易解決。如果手藝人只有這種水平,早就被貴族協會殲滅了。其他不說,這些人連個B級汙染物都沒拿出來,真當在玩游戲嗎。

既然給了她機會,就別怪她出狠招了。所謂誘敵深入,可是很容易變成引狼入室的。

提燈柔柔閃動,剛剛散去的靈魂在燈光範圍內重新匯聚,再次撲向了敵人。

人的靈魂由善與惡形成,即便靈魂消散,這兩種能量仍舊存在於天地間。

對格洛麗亞來說,雖然做不到真正的覆活,不過將這些能量收集起來,縫縫補補到一起並不是什麽難事,她只需要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一些自己之前收集到的善惡作為粘合劑。

你可以將其視為修覆,也可以將其稱之為換新。想要毫無缺陷地還原某個靈魂很難,但這些惡靈只希望報仇,根本不在乎自己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這樣的操作餘地就大多了。

於是,手藝人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些亡靈能力不強,數量極多,源源不斷。他們殺得手都麻了,對方居然還在沖。

比強大的敵人更可怕的是不死的敵人。當這群敵人極端仇視某人時,情況就變得更加棘手。

是的,這些靈魂造成不了太大傷害,但他們可以讓人混亂,發瘋甚至攻擊起同伴。其中某些亡魂殺傷性更大,一口就能咬下一塊肉。

與此同時,格洛麗亞先前放在房間裏的玩偶動了起來。玩偶跳下桌面,身體迎風而長,轉瞬有了成人大小。

逃跑的手藝人突然看到走廊那頭的黑色人影。他不做二想:“快過來,這邊安全!”

黑色人影果然聽到了呼喚,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隨著距離縮短,手藝人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我們中有人穿這種黑袍嗎?

想法剛剛劃過腦海,黑色人影速度越來越快,直接來到他的身前。猩紅顏料勾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嘴巴咧開巨大的弧度。從黑色袖口伸出一雙滿布傷痕的手,持有黑色天平。

“這是一個交易。”

“你用什麽來交換自己的生命?”

幽幽聲音傳入耳中,手藝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下意識發動攻擊,對方毫無反應,唯有怪異笑容愈發恐怖。那些顏料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落,猶如流動的鮮血。

“你用什麽來交換自己的生命?”

用什麽來交換...自己的生命?

這個問題實在來得莫名其妙。黑袍商人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手中天平化為一柄鐮刀,向對方的脖頸砍去。雪亮寒光映入眼中,在死亡的威脅下,手藝人突然開竅,下意識閉上眼睛大喊:

“我願意用我身上所有的汙染物作為交換!”

鐮刀停在半空中,只割掉了幾根頭發。手藝人感覺對方從自己身上拿走了什麽。他顫巍巍地睜開眼睛,看到了黑袍商人轉身離開的身影。

活下來了、他活下來了!

手藝人長長出了一口氣,根本沒人告訴他還有這種怪物在走動。

想起什麽一樣,手藝人猛然擡頭,臉色慘白地向身後望去。幾個亡魂撲向了他。

“啊啊啊啊啊!!”

黑袍人的襲擊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手藝人不得不縮小防禦圈,並向地下二層求救。

或許是由於管理著身份的原因,手藝人的運行模式與機械城很像。若無大事,很少有事情會傳到地下二三層,防止影響重要的實驗。若有問題,則會依次通知二三層管理者,派遣人前去解決。

而工匠和鐵匠的晉升分為兩種,一種是作為血脈者晉升,一種是依靠研究成果晉升。前者正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而特設的。

地下二層的管理者立刻通知了本層的鐵匠們。被叫來的鐵匠們抱怨連連,不得不暫時暫停了手上的實驗。

“該死的,居然在這時候有人襲擊。”

女鐵匠也在被通知的範圍裏。她握住手中的人偶,表情不由得陰沈下來。

這個從血肉中誕生的玩偶很有趣,她正在研究這個玩偶的作用,哪有時間去管這種閑事?可不管也不行,那些木匠都是普通人,真有問題還是需要他們這些血脈者來處理。

女鐵匠只得起身,嘴裏吩咐著:“你們去拿封印盒與銀鏈來,先把這東西放好。我一會兒就回來。”

兩個幫手自然照做。他們將玩偶放進盒子裏,自己也變得安靜下來。這算是協助傀儡身上不大不小的問題,在沒有人命令的情況下,它們通常會保持待機。

這給了等待者一個機會。待周圍安靜下來後,封印盒突然開始抖動。銀鏈慢慢松開,盒蓋從內部直接推開,黑袍玩偶坐起來。絲絲縷縷黑氣湧入它體內,玩偶的提醒隨之變大。協助人偶們這才有了反應,可惜為時已晚,黑色鐮刀砍掉了兩個頭顱。

黑袍玩偶手持天平,開始漫無目的地游蕩。它們在數量上不如靈魂,可實力強大太多,能夠輕松碾碎亡魂們無法解決的敵人。

遺留在推車中的黑袍玩偶最後一個跳出推車,它來到電梯口,人性化地按下了電梯。隨著底板下降,第一批靈魂抵達了地下二層。熟悉的場景刺激得雙目赤紅,展開了不分人的攻擊。

亡靈的狂笑與人類的哀嚎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恐怖的交響樂。在做實驗的時候,這些手藝人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實驗品報覆。越來越多的手藝人遇到了身穿黑袍的商人,反應不及時的通通丟了性命,活下來的則失去了身上的汙染物。運氣好的還能找到附近的倉庫,及時進行補給。運氣不好的轉角便遇到了發狂的亡靈。

傳送門見狀感慨:“果然當人類自己瘋起來,就沒有汙染物的事了。”

盡管這些亡靈弱,可沒有汙染物的情況下,普通人根本無法傷害到它們!

而與黑霧信徒不同,大部分手藝人本就是普通人。失去了最大依仗後,只能淪為亡魂覆仇的目標。

很快,手藝人們開始動用更加危險的汙染物。格洛麗亞大開眼界。別看手藝人個體能力不強,手段血腥,研究出來的東西很有趣。拿去給機械城研究一下,肯定能極大提升對汙染物的研究水平。

說幹就幹,趁著手藝人忙於清理亡魂,她將房間裏的研究資料和設備席卷一空。傳送門這次不掩飾了,橫豎知道他們來了,再躲躲藏藏有什麽意思?

因此,傳送門的作風相當狂野。

研究資料?帶走!

試驗品?帶走!

材料?帶走!

怪物?殺了變成材料帶走!

活人?帶走帶走,統統帶走!

主打一個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就連地板都恨不得扒下來帶走。怎麽帶走的方法也顯得很隨心,那不是有龍裔營地在嘛。

營地裏的某位龍裔只是隨便一開門,迎面就被木盒砸臉。緊接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噴薄而出 ,直接將這位倒黴龍裔壓在了最下方。

實在沒辦法傳那麽遠的也不要緊,這不還有龍裔小分隊在嘛。

幾個人一臉懵逼地看著空中展開的黑色大門,這個倒是認識,可門裏為什麽在往外吐人?

“這是奧雷烏斯大人和格洛麗亞小姐救下的人,交給你們處理了。”

傳送門管啥不管埋,傳完話就直接瀟灑離開,美滋滋地找格洛麗亞領功去了。後者隨意誇獎兩句,親身出現在了一位鐵匠面前。

很湊巧,正是先前的女鐵匠。她剛剛錘飛了幾個亡靈,手臂肌肉線條拱起,神情淩厲狠辣。看到面前的女孩,她直接一錘揮了上來,格洛麗亞輕飄飄躲開,對方這才開始正眼打量她。

“你是誰?”

黑發女孩沒有回答,手中提燈搖曳,鐵匠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湧起絲絲金線,用來附靈的靈魂重新回到女孩的提燈中,同時將經歷告知了她。看到這一幕,女鐵匠微微色變。

將時間拉回之前,年輕木匠與聊天的人分開後。幾個聊天的木匠表情立刻變了。他們對視一眼,低聲道:“趕緊去通知上面,出事了。”

實際上,蟲之城內並沒有一條叫“紅磨坊”的街。

這是他們用來確認情況的暗語。

這幾個木匠也不是普通木匠,他們還有另一層身份,是負責巡邏的檢查員。如果沒情況,回答者就會直接離開,有情況才會停下來聊天。

等檢查員將信息送上去後,手藝人內部迅速開始了調查。沒過多久,海拾茲在地下三層召開了簡短會議。

前來參與會議的皆是管理者與工匠。這不是手藝人的大本營,但也算是個規模巨大的分部。海拾茲在這上面花費了很大心血。環視四周,男人開口道:“我們得到了準確消息,有一夥人已經潛入了營地裏。各位有什麽想法?”

坐在對面的工匠皺眉:“黑霧信徒沒把這些家夥擋在外面嗎?當初不是說好了,我們負責研究,他們負責提供原料和維護環境。”

“這次來的人不一般,必須小心行事,否則很有可能翻船。”

聽到他這麽說,工匠們低聲討論一陣,又一個道:“不如來個甕中捉鱉。按您的話來說,這波入侵者實力很強,正好可以用來做移動核心的材料。”

“你想在這時候開啟移動核心?”

“既然我們已經被發現了,繼續躲藏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趁這機會開啟計劃。黑霧信徒肯定損失慘重,剛好能有我們做手腳的機會。”

以勢力劃分,黑霧信徒比手藝人更強,畢竟後者僅僅專精於研究。但這不代表手藝人們沒有自己的小心思。與黑霧信徒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倘若能夠啃掉這塊硬骨頭,對手藝人來說無異於大補。吸納了黑霧信徒力量的他們甚至有能力去挑戰更高。

其他人思考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這個想法。

海拾茲敲定計劃,轉而問道:“上次的研究怎麽樣了?”

“黑霧信徒提供的血液很奇特,具有極為強大的汙染同化能力,現在仍處於實驗階段。”

“那些血液的主人還活著,實驗中一切小心,以穩為主。”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就開始行動吧。我們做出這樣的犧牲,黑霧信徒自然不能獨善其身。他們會為我們提供其他原料。”

隨著命令,大量木匠和石匠被調往最神秘的地下三層,入侵者的消息則被發放到前來支援的人手中,其中自然包括女鐵匠。看到面前的女孩,她心裏暗罵一聲晦氣,沒想到自己直接撞上了入侵者。

不知道對方是什麽血脈,死亡鬼影?幽暗浮游?還是其他繼承了死亡與陰影元素的怪物?

無論哪個都很難處理。女鐵匠毫不猶豫轉身就跑,扔出了數個汙染物。

一個草紮娃娃落地長大,向格洛麗亞襲去,十指閃著黑色毒光。紅色發繩悄無聲息出現在女孩腳腕上,降下強有力的束縛...

還沒等女孩出手只見空中出現一扇門扉,直接將這些東西吞了下去,扔到了不知什麽地方。女鐵匠餘光瞥見這一幕,心重重地沈了下去。她飽讀記載,一眼就認出這扇門極其類似失控級汙染物【傳送門】!

不是所有失控汙染物的力量都十分強大,但傳送門算得上中上流。有了自己的意識後,其愈發神出鬼沒。與擁有傳送門的人對抗,打也打不到,跑也跑不過。女鐵匠心一橫,反手割開自己的皮膚,露出下方的芯片。

“滴滴滴——”

芯片發出高昂的報警聲,似乎在提醒什麽。女鐵匠忍痛將其扔向格洛麗亞,砰的一聲硝煙彌漫,滾滾白煙籠罩了走廊。

格洛麗亞正要追上去,腳下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

地下三層。

基地內的工匠較為珍惜,地下三層雖占地最為廣闊,大部分是試驗場地,可以容納大量人手。基地的木匠和石匠加起來足有上千個,拋去維護基地的必要人手,集合起來的共有七百多個。

“我還是第一次來到地下三層。”

“這地方之前只能有很少人來吧,我們頂多松松東西。”

“是啊,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慧手】大人呢。肯定有大動作。”

手藝人們議論紛紛,【慧手】正是海拾茲在手藝人內部的尊稱。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了一個人影出現在前方。眾人紛紛安靜下來,投去敬畏的目光。

“很高興看到各位匯聚在這裏,在【智者】的領導下,我們終於研究出了黑霧信徒需要的東西。我相信,很多人知道機械城的核心是經過無數次強化的智慧結晶,我們想要做出相同的效果,只能依靠汙染物。

“遺憾的是,它缺少最重要的東西。但沒關系,我們擁有黑霧前時代沒有的奇跡,那便是汙染物。”

“請各位為我們的偉業而獻身吧。”

眾人心頭升起不妙預感。隨著海拾茲的話,地板打開,從中升起高臺。高臺中央安置有一顆機械心臟。它由密密麻麻的圓球機械拼成,乍一看長滿細長瞳孔。

咚!咚!咚!

機械心臟跳動起來,所有聽到心跳聲的人均是頭暈目眩,心跳隨之越來越快,整個人充氣般鼓了起來,直接被鮮血從內部擠爆。數百人的血流向心臟,將其滋養得愈發妖異。

不止是地下,地上的許多變異者突然停下腳步,毫不猶豫選擇了自殺。鮮血流淌在蟲之城的每一處 ,與四周增建的公共設施融合在一起。路燈、墻壁、各種機械設施...只要觸碰到鮮血就如海綿般吸收起來,在地下匯城一池殷紅鮮血。

機械心臟強有力地跳動著,猩紅紋路猶如活物一樣延伸向四周。其速度極快,眨眼間便離開房間,浸透蟲之城地每一處地下。

不得不說海拾茲是個非常有想法的人。機械城的設計核心是將城市歸於核心管轄,由此完成高度智能化,將城市變成了天空之城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海拾茲的做法更加簡單粗暴:你不是想要一個移動的城市嗎?那我就讓蟲之城飛起來好了。

圓球裝置能夠釋放汙染,以從血液中提取的靈感為途徑,將蟲之城的地下土壤活性化。

紅色紋路浸透泥土,緩緩定型。整座城市開始顫抖,像是一顆正在被拔起來的蘿蔔。

先前地面的震動只是開端,大量機械守衛沖了出來,將女孩團團圍住。

女鐵匠的身影不翼而飛,不止如此,整個地下一二層再無任何活人,剛剛的戰鬥就像是一場夢。

女孩的表情嚴肅起來。亡魂們並沒有太多戰鬥力,主要用來制造混亂。而剩下的人均是心智堅定或者機械傀儡 ,很難影響。三個玩偶倒是還能派上用場,可獨木難支,不足以兼顧全場。

這也是格洛麗亞能力最大的局限。她只能影響有靈魂的生命,從某種方面來說,機械是她的死敵,人越多反而對她越有利。她嘖了一聲,轉身就跑。借助傳送門甩開這群麻煩鬼。

不僅是地下,蟲之城內,機械守衛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宛如一片無邊無際的金屬海洋。

正在與守墓人戰鬥的奧雷烏斯也遇到了麻煩。

詛咒正在不斷攀升,高濃度的腎上腺激素刺激神經,讓他完全忽略了疼痛。紅發青年的打法越來越瘋 ,完全變成了以傷換傷。

他只要開始操作馬甲,就會被殺意挾裹著沖向敵人。這種感覺就像是寒冬中無法抵抗的溫暖被窩,快要餓死時聞到的誘人飯菜香氣。在殺戮的過程中簡直舒爽到難以想象,無論是砍人還是被砍,只要嗅到鮮血的味道,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長劍上的荊棘花紋散發出耀眼光芒,協助主人震懾敵人。屍山血海般的恐怖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實力差一點就會被活活嚇死。同等乃至於更高級的存在也會受其影響,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更不用說殺氣擬化出的洶湧血河,被奧雷烏斯殺死的生靈均在其中沈沈浮浮。一棵血紅巨樹立於中央,腳下根須纏繞著無數哀嚎蟲類。數不盡數的怪物受到殺戮者的命令,將死亡的痛苦統統投於面前的敵人身上,直接啃咬起對方的精神。

實話實說,這種失去大腦的感覺還挺爽的,實力提升更是嘎嘎的。

梅森剛有一絲沈迷,立刻清醒過來。這就是馬甲多開的好處。盡管在奧雷烏斯這邊很容易沈迷開無雙亂殺,但迦南那邊清冷之意傳來,馬上冷卻了上頭的大腦。

不對、不對,有問題。

自己怎麽會完全順著馬甲的思維走?明明自己才是主導者啊。

他這才意識到長劍上的荊棘花紋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上攀爬,妖異的紅如血灼目,讓上頭的大腦徹底清醒。

無論試著再投入多少精神力,梅森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奧雷烏斯這個馬甲有些失控了。

不是說脫離了控制,而是指就算他在控制,這個馬甲還是會慢慢受到詛咒影響,開啟無雙亂殺模式。

這不是一時變化,而是長久以來的積累。殺戮提供了土壤,亡魂血海耳語影響意志,與守墓人的對峙則成了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從心底升起對力量的渴望,不知不覺接受了詛咒帶來的提升。

一個人,倘若不會痛,不會後退,又有強大無比的力量,那便是絕世的兇器。

常人會逃跑,但他不會 ;常人會害怕,而他無畏。眼中只有勝利,直到徹底迷失於鮮血。踩在累累骸骨上成就王座。你可以拒絕一次,兩次,但當你渴望獲得勝利,就一定會受到影響,最終淪為詛咒的傀儡。

想通這些的梅森長長吐出一口氣,除非他再也不用奧雷烏斯打架,否則遲早出事。

但這可能嗎?

“你分心了,不過這不是壞事,你看起來想通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們不是敵人,我們僅僅是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我不認可你的道路,就像你不認可我的道路。”

“那不就是敵人嗎。”

紅發青年翻了個白眼,下手越發狠辣。守墓人能夠明顯感覺到對方實力在戰鬥中不斷提升,這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要是這些天才早出現二十年、不,早出現十年,在第一次黑霧反擊時就有他們在,那該多好。

可惜現在為時已晚,守墓人暗嘆一聲,不敢再有馬虎。

奧雷烏斯敢以傷換傷,他可不敢。這具身體早就千瘡百孔,必須在完成目標前好好維護。

一方畏手畏腳,一方越戰越勇。其結局早已註定。

在意識到奧雷烏斯出問題,格洛麗亞受到限制時,梅森就做好了新的準備。

既然要玩就玩個大的!

輝煌燦爛神域之上,現任神祇睜開雙眼。

一瞳湛藍如海,一瞳深邃如夜。

銀色長發柔順如錦緞,五官精致完美,氣質聖潔神秘。高居於神座,沐浴於眾生讚頌聲中。吸收著所有汙染,再將其以天國能量反哺給信徒。

往下看去,他的胸口與腰腹間有一道傷口,血肉外翻,露出一雙緊閉的眼睛。就好像酣睡在母體中的嬰兒,又如同正在等待破繭的幼蝶。

汙染是其羊水,總有一天會孵化出無可抵擋的怪物。好在祂如今仍在酣眠,甚至能提供給“繭房”巨大的能量。

迦南伸手握住憑空出現的長弓,左手從空中抽出一支箭。這可不是之前那種小打小鬧,而是繼承了十二位正神力量的新神發動權柄,瞄準目標的一擊。

放在之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十二正神會不會沒事往黑霧裏打一炮,平白惹一下怪物之主。就說往哪裏打便是個問題。

打空地沒意義,打目標又無法越過怪物之主看透黑霧所在,就算有信徒祈禱,信仰之線也會被阻攔在黑霧裏 ,無法傳遞到眾神耳中。所以沒意義,真的沒意義。

因此,就連守墓人都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在黑霧中看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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