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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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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夢境

世界在搖晃, 他的胸口裏藏著一團惡意的火焰,菲爾丁想叫、想笑,他的雙手顫抖, 渴望著沐浴鮮血。

整個世界狹隘如貝殼,他是新生的嫩肉。觸目所見唯有猩紅的霧氣。冥冥之中,血色的主宰降臨於此。

暗金色雙瞳俯瞰著他, 身影居於骸骨王座之上。讓龍裔幾乎忍不住下跪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倘若不是夢,怎會有如此恐怖的存在。心底的欲/望叫囂著殺戮, 而面對這不知名的存在,菲爾丁只能屈膝, 不敢直視對方被血霧遮掩的容顏。

萬千骸骨堆成長階, 血肉匯成噴泉。眾生於其目光盡頭戰栗。這是死的象征,殺戮的源頭。哀鳴是這場夢境中最宏大的音樂,敵意是最可笑的不敬。銀龍龍裔的腦海一片混亂, 雙手瘋狂抓撓著自己的胸口,直到從裂開的胸膛中取出了心臟。龍裔咧開迷醉的笑容, 舉起雙手想要將其奉獻給對方——

當他定睛看去, 才發現手中捧的哪裏是什麽心臟, 而是一顆血淋淋的圓球裝置。中央的豎縫被血絲纏繞,變成了一攤廢鐵。

原來我被寄生了, 是偉大的主拯救了我。當他意識到這件事時, 就已匍匐於王座前,渾噩的禱告詞從雙唇中流出,充滿狂熱與虔誠。

“感謝您, 偉大的血之主。您是殺戮的歸屬, 掌控諸生的恐懼,萬物為您的奴仆...”

骸骨王座上方的星辰應聲亮起, 只此一顆勝過日月光輝,成為了昏暗夢境中唯一的存在。嘈雜呢喃回蕩在耳邊,菲爾丁立刻理解了其中意思。

“將龍裔們送蟲之城去,我在那裏準備了一場好戲...”

這聲音十分熟悉,轉瞬模糊了菲爾丁的記憶。龍裔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覺得頭疼欲裂。恍惚看到了有什麽東西在身旁晃動。

他一個激靈,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猛然坐起喊道:“快走、這裏危險!”

“你小子是不是睡糊塗了。”

醫療血脈者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腦袋,菲爾丁吃痛地哼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醫療床上。

這間醫療室以金色為主,帶有明顯的種族特征。只要能讓自己過得舒服些,龍裔從來不考慮耗費的問題。頭頂的天花板上描摹著龍鱗的紋路,菲爾丁恍恍惚惚,這才認出對方是誰:“...賈斯汀叔叔,我這是在營地嗎。”

“廢話,否則你還能在怪物肚子裏看到我?”

醫療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們不在東部好好呆著,偷偷跑來這裏幹嘛。還和奧雷烏斯那家夥攪到一起,回頭等著挨罵吧。”

菲爾丁聞聲一楞:“奧雷烏斯?”

醫療官冷笑一聲:“就是送你來的那個人,他是羅家族的奧雷烏斯,呵,居然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膽子蠻大嘛。”

什麽,那個人就是奧雷烏斯?

一擊重錘砸在菲爾丁的頭上,把他砸得頭暈眼花、目瞪口呆。尼德霍格帶人回去的時候,他和柏妮斯都在外面,因此錯過了與契約者的相見。紅發的人有那麽多,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奧雷烏斯。

如今的奧雷烏斯在龍裔眼中是什麽樣的人?

尼格霍德大人的契約者,討厭蟲,背叛者。為什麽他能回來,幼龍卻沒回來?雖然羅家族人找出了數個理由,但對於龍裔來說,幼龍沒有和他一起回來便是罪大惡極!

礙於羅家族的權勢和對方一直活動在西部,龍裔們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對方直接送到手上來,不好好折騰一番就對不起這份機遇!菲爾丁完全不敢去想對方此時的境遇,恐怕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了吧?

莫名的情緒從心底湧出,醫療官收拾著藥品,嘴裏仍在絮絮叨叨:“說了多少次,B級以下血脈者不能來黑霧裏,你才晉升了幾天,就敢偷偷跑出東部。菲爾丁,你平時也不是這麽莽撞的性格,怎麽差點把命丟了,還被那家夥救了下來,真是丟臉。”

菲爾丁下意識回答:“柏妮斯想要來協助尋找尼德霍格大人,我沒能說服她。”

“柏妮斯也來了?你是怕貝姬不把你打死,特意帶個催命符來?”

紅龍龍裔與先祖一樣,對親緣關系十分單薄,貝姬卻是個意外,將自己唯一的子嗣視若珍寶。倘若知道菲爾丁帶著女兒跑到黑霧裏,對方起碼三個月下不了床。

菲爾丁苦笑:“我也不想,但您知道柏妮斯的性格。就算我不來,她也會一個人偷偷跑過來。還不如我陪她一起。”

醫療官撇撇嘴角:“說得也是,她們一個比一個倔。”

菲爾丁忙道:“這也是我想說的事情之一。我們在黑霧裏遇到了奧雷烏斯,他救了我們。我在黑霧裏暈了過去,全靠他把我送過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比如認錯人了?”

“我知道銀龍屬於善龍。一向重情重義。但你要知道,龍裔的使命是追隨龍族。尼德霍格大人的事情就足夠判刑的了,就算救了你,也不能改變這種原則性錯誤,我,你,甚至整個龍裔,都比不上世間以後一條龍的價值。”

“我知道,賈斯汀叔叔。但我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

連菲爾丁都驚訝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醫療官沈默了下:“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菲爾丁,可有些事情不是憑借你的一面之詞就能決定的。把這件事忘記吧,我會對上面說你需要好好休息的。”

“...我知道了。”

菲爾丁抿了抿唇,轉而問:“你們把柏妮斯接回來了嗎?”

“她還在黑霧裏?你怎麽不早說!?”

菲爾丁幹笑兩聲,目送這位醫療官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只剩下一個人的醫療室裏,銀龍龍裔盯著天花板,滿臉若有所思。

他同樣敬重幼龍,可更無法容忍罔顧事實的不公。無論怎麽說,奧雷烏斯確實幫了他。那麽他就不能讓對方蒙受不白之冤。

稀碎發絲晃動,龍裔額頭的黯淡紋理閃了閃,菲爾丁卻對此一無所知。就連青梅竹馬的安危都被放在了第二位。

滿心滿意,唯有對那位一面之緣的恩人的擔憂。

......

當龍裔們將柏妮斯帶回來後,菲爾丁已經將事情的全貌匯報了上去。在確定了消息後,龍裔們很快開展了會議。

作為主角,菲爾丁自然少不了缺席。在簡短的交流後,菲爾丁最終成功說服了柏妮斯,少女嘟囔著:“好吧,這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盡管當時的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可菲爾丁總不會騙她。只是幫人說說好話而已,難得菲爾丁提出要求,柏妮斯不想讓他失望。

“謝謝你,柏妮斯。”

“要我說,你還不如聽長輩們的話,將這件事忘了呢。他們已經有了決定,你還要去觸這個黴頭,簡直就是蠢貨嘛。”

“不用說了,知恩不報不是銀龍的風格。”

“好好好,偉大的善龍。別忘了你只是一個龍裔。”

柏妮斯翻了個白眼,跟著對方踏入了營帳內,迎接一雙雙審視的眼睛。

坐在這裏的都是營地內地位最高者,中間有些甚至該叫一聲長輩。柏妮斯在外性格驕縱,在他們面前卻不敢有一絲逾越,和菲爾丁一起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氣氛變得溫和了些,坐在門口的龍裔笑呵呵道:“孩子,把你們的經歷說出來吧。”

“好的。我和柏妮斯得知西部的情況後,想要前來支援。為此,我們想辦法避開巡邏者,一路輾轉來到了西部。當我們找到原先的據點時,發現大部隊進行了轉移。循著痕跡和情報,我們向現在的據點進發,卻遇到了大批迷失者。我受了傷,和柏妮斯逃跑的時候碰到了奧雷烏斯,被其所救...”

銀龍的聲音不大,足以讓所有人聽清。他的描述客觀、簡單、真實,比充滿感染力的誇張更具說服性。

紅龍龍裔不忘聲援同伴:“是啊,菲爾丁說得對。那家夥人挺不錯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兩人一唱一和,很快讓其他人搞懂了發生什麽。龍裔們低聲交流起來。單從描述上看,奧雷烏斯這次確實幫了他們。

而菲爾丁想要的不止如此。他知道這點東西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會獲得龍裔的感激,可放在奧雷烏斯身上,僅僅是往墨汁裏滴了一滴水。想要說動他們,還需要更大的籌碼。

“我知道各位對他有意見,就算是我也不喜歡他。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尼德霍格大人。奧雷烏斯作為其契約者,肯定能為我們提供幫助。再者,他是一位實力強大的血脈者,曾經創下無數功績。有他的幫助,區區怪物不值得一提。”

龍裔們齊刷刷望向菲爾丁,眼神鋒利如刀。後者深深吸了一口氣,莫名生出信心。

“奧雷烏斯能夠做到。家族之所以一直沒有行動,不就是因為他的實力格外強大嗎。斬落覆蘇的邪神,先後兩次參與對SSS級怪物的圍剿,更是羅家族的寵兒。依我看,既然奧雷烏斯不打算與我們為敵,那麽在這件事上,我們可以達成共識。”

倘若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龍裔們定然會以為他被人操控了。其中一位龍裔冷冷道:“菲爾丁,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願意為自己的話負責。各位,我不是為奧雷烏斯辯解。眼下我們身處黑霧,最重要的是齊心協力。奧雷烏斯盡管名聲狼藉,可實力強大。與其敵對,倒不如將其作為先鋒,定能替我們解決怪物帶來的問題。”

年輕的龍裔立於房間中央,面對眾人款款而談,語氣堅定。

“你的意思是有什麽東西能擋住我們嗎?”

龍裔數量稀少,通婚是常有的事情,面前的人都可以喊一聲叔伯。菲爾丁沒有一絲逃避地看著他們,態度異常誠懇:“作為龍的契約者,沒人比奧雷烏斯能了解尼德霍格大人的信息。”

“他之前能夠害尼德霍格大人,現在就能害我們。貴族協會一個比一個心黑。”

“......”

坐在最中央的年長龍裔開口,蒼老的面容上有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好了,你們下去好好休息吧。”

在他說完後,剩下的人不再開口,滿是對其的敬畏。菲爾丁和柏妮斯行了一禮,同樣乖巧無比。

別看這位外表年邁,實則是龍裔中現存血脈濃度最高的一群人之一。倘若不是涉及幼龍,根本不可能勞煩這位出任指揮者。

他們平均歲數均超百歲。不僅擁有出色的實力,更積累了無數經驗,每一位都是龍裔中的智者。可以說,現存的龍裔都要尊稱其一聲爺爺。

在兩人離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愛德華叔叔開口:“他說得有道理。酸液河裏飼養著大量怪物,就算是精於水戰的藍龍都難以跨越。這條河流的出現絕非偶然,地圖上原先沒有標明其位置。如果有強援在,我們的損耗會少很多。在迷失者泛濫後,援助物資已經很難送到營地裏了。”

“那又如何。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和傷害龍的人為伍。”

“那你們就要用族人的生命換取繼續前進嗎?”

伴隨愛德華叔叔冷冷的聲音,幾個龍裔氣急,猛然拔高了聲音,開始了激烈的爭吵。

他們並非不想繼續前進。實在是龍裔一方無法承受代價。接下來的路會比來時更難走。盡管個體實力比怪物更強悍,可他們要面對的是數以百倍計的敵人。

但龍裔高傲的性格不允許他們對羅家族的人低頭,雙方七嘴八舌、各執己見。一時間爭執不下。直到老邁龍裔輕咳了一聲,房間裏才回歸安靜。

老龍裔無視雙方之間的火藥味,淡淡說道:“如果他真能解決那條河,我們可以在黑霧中暫時合作。但為了避免類似事情的發生,我們必須采用一定的制裁措施。”

“那我們該怎麽控制他?”

“叫阿諾過去。”

聽到這個名字,在座龍裔的神情有一瞬間鄙夷和畏懼,像是提到了某個不可言說的存在。隨後他們紛紛點頭:“讓他去再適合不過了,您考慮得很周全。”

老龍裔將他們的目光看在眼裏,神色不變地補充:“菲爾丁的情況不太正常,帶綠龍去查查是怎麽回事,他是不是中了蠱惑。”

站在其後方的高大侍衛應了一聲,默默地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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