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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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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歌

鋼鐵鎮出現了個新鮮玩意, 據說叫什麽撲克牌。

起初人們對此不屑一顧,直到瑞克斯下發了一道命令,舉辦撲克牌大賽。獲勝的人將會得到第一屆撲克牌之王的稱呼和特制獎牌。這一下子在鋼鐵鎮中炸開了窩。

不同於新鎮, 鋼鐵鎮的居民多是礦工,日常消遣很少。這場比賽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帶動撲克牌在鋼鐵鎮中流行起來。而當真正學會了玩法後, 鎮民們發現這小小的卡牌實在太有意思了!

鋼鐵鎮發行的撲克牌由機械城統一打造,梅森簡化了撲克牌原有的規則, 以更為簡單的兩色作為區分,分別是象征人類的紅心和象征怪物的黑格。

不同的長方形紙牌上繪有不同圖案。例如紅心國王K上畫著梅森的頭像, 黑格國王則畫有一團模糊不清的黑霧。

下工之後, 鎮民們經常呼朋喚友來上一盤。小小的卡片風靡一時。

即便如此,打牌的人之間還是有鮮明的區別。原住民們一般不會找蟲之城的人打牌,後者亦然。大人們形成了一個穩定而貧乏的圈子。人的成見是一座大山。若無意外, 他們將一直持續這種境遇。

鋼鐵鎮唯一的酒館裏,黑頭發礦工砰的一聲將木杯放在桌上, 從杯內濺出了幾滴麥酒。

酒館的門再次打開, 冷風和吵鬧的聲音一同湧了進來。

黑頭發礦工瞟了一眼走進來的人, 大聲地吐了口唾沫。

“真晦氣!”

剛進來的是三個強壯的男人,他們身上帶有明顯的蟲化痕跡。為首的人有一只眼睛是蟲瞳。聽到聲音, 他不爽地看向黑頭發礦工。

“漢森, 你又在找麻煩。”

“我和異變者沒什麽話說。”

“異變者又怎麽了?梅森子爵允許我們在這裏居住,我們享用合法的權益!而且我們不會傳染!”

“我知道你們不會承認,可又有誰在乎呢?瞧瞧你們的樣子。”

“好了, 冷靜點, 夥計們。”

老板娘擺動著腰肢走過來,周圍人安靜了一些。在酒館裏鬧事的人會被她的丈夫狠狠地踢屁股。老板娘環視一周, 笑容嫵媚。

“在這裏產生爭端會引來守衛,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鄰居,沒必要因為這種事鬧得那麽不愉快。這樣吧,我們就拿撲克牌做對決。輸了便是技不如人,好好地低頭道歉,你們覺得如何?”

酒館中的人被這個提議挑起了興趣。隨著撲克牌的流行,鋼鐵鎮裏沒人不會玩的,倘若拿出一副牌有誰不會玩,那可是要被嘲笑的。

吵架雙方心裏憋著一團火,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與其真的動手動腳,倒不如依靠這種方式對決。

老板娘拍了拍手,指揮酒鬼們讓出一張桌子。她拿出一盒撲克牌:“來吧,親愛的,我可以為你們洗牌。既然只有兩個人,我們就玩21點吧。三局兩勝,先得兩分者贏。”

“沒問題。”

酒客們將兩人簇擁在中央,他們很自然地分成了兩派。蟲之城人簇擁在蟲瞳男人身旁,原住民們站在黑頭發礦工身旁。

老板娘抽出兩張大小王,洗牌發牌,兩個男人通過猜拳決出先後順序,由黑頭發礦工率先出牌。

他打出一張紅心7,上面畫著站在河邊的羅蘭,畫工十分精湛出色。

對方打出一張紅心8,這張牌上畫著吃甜品的奧麗赫,金發少女望著卡牌外的人,嘴角沾有些許奶油。

雙方出牌的速度很快,氣氛逐漸熱烈起來。第一局黑發礦工以19贏過了對方的18,他吹了聲口哨,肆無忌憚地迎接著觀眾的狂呼。第二局,蟲瞳男人十分穩健,黑發礦工以23點爆點,對方挑了挑嘴角,開啟了第三盤。

“上啊,幹掉他,漢森!”

“加油,別輸給他,喬!”

“嘿,別出那張,這真是一步臭牌!”

旁觀者們有的出謀劃策,有的全神貫註地觀看。看到精彩的牌就會鼓掌歡呼,發現臭棋便嘖嘖有聲,恨不得能自己上去替他下。

兩人出牌都很小心。最後,蟲瞳男人以正好21點爆了對方的20點,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歡呼。

贏的人紅光滿面,輸的人頓足嘆息,漢森站起來和他握手,神情有些不甘:“不得不說,你打得的確很好。下次我一定會贏你!”

蟲瞳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沐浴在獻給勝者的歡呼中:“我等著你,是男人就別耍陰招,用撲克牌一決勝負!”

這句話簡單,直白,帶著點耍酷,對單純的鋼鐵鎮人造成了極大的沖擊。他們品了品背後的意味,只覺得聽起來順口又帥氣。

很快,這場有趣的對決傳遍了鋼鐵鎮。那句“是男人就別耍陰招,用撲克牌一決勝負!”成了無數人的口頭禪。

看對方不順眼?撲克牌打一場!

雙方鬧了矛盾?撲克牌打一場!

對彼此有什麽怨言?還是撲克牌打一場!

圍觀者會為了勝者而歡呼,為精彩的對決鼓掌。敗者則惱怒不已,宣言下次一定會贏。

一時間,整個鋼鐵鎮流行起撲克牌決鬥。就算再討厭對方,居民們還是不得不承認,那個討厭的原住民/蟲之城人玩得真不錯,和他打牌真爽!

商會適時推出了精藏版。精藏版一共九套,每套附帶一張贈品卡,描繪著不同的圖畫,做工精美細膩。湊夠九張卡後拼在一起,背面還會出現第十張畫。

贈卡輕而易舉的吸引了孩子們的註意力。游戲的魅力超越了父母的叮囑,讓他們玩到了一起。

鋼鐵鎮外的樹林裏,自從有了新鎮運來的麥子,冬天少有人至。

人們再也不需要冒著大雪去樹林裏狩獵,這使得樹林變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寂靜中,忽然有人小聲問。

“你帶來了嗎?”

“我帶來了。”

樹後突然冒出了幾個小腦袋。他們謹慎地看了一圈,確認沒有大人後才開開心心地跑了出來。每個小孩身上攜帶有一個布袋,皆被珍惜地藏在懷裏。

他們擠在一起,從布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贈卡,歡呼聲接連起伏,充滿按捺不住的興奮。

“太棒了!我們真的把所有卡收集齊了!”

“噓,小聲點兒,被媽媽發現會揍我屁股的。”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們接下來怎麽辦?把這些卡片拼到一起?”

“那還等什麽,快開始吧。”

另一個活潑的孩子毫不猶豫地拿出了自己的卡片。幾個小鬼仔細地將卡片拼好,九張卡面的背部分別構成了圖畫的一角。特殊的隱形墨水在太陽光下顯現出來,勾勒出大教堂的輪廓。

白金色的流線熠熠生輝,手繪出的線圖畫異常逼真。最上方寫著孩子們看不懂的簽名。整體構局和諧雅致,充滿高貴典雅之感。

“真漂亮……”

孩子們直楞楞地看著這幅畫面,從未見過的神奇卡片帶來了極大震撼。一雙雙眼睛拼命記憶著每個細節,企圖把它帶回去炫耀。

他們太過專心致志,以至於忽略了背後黑著臉靠近的大人。直到被捏住了耳朵。孩子們才心中一驚,手忙腳亂的想要藏起自己的小秘密,可惜為時已晚,早已被大人看了個精光。

“你這孩子怎麽跑到這裏了!?”

“看老子不打死你個亂跑的小兔崽子!”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說話者面面相覷,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能夠買得起精藏版撲克牌的都是鎮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沒少作為頭目產生爭端。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家孩子居然和對方家玩到了一起,兩家大人撞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卻說不出什麽。只得訕訕一笑,分別將自家孩子拎了回去。

一來二去,這群小家夥學精了,每次會面都往偏僻的角落裏鉆。

家長們剛開始火急火燎地去找,後來逐漸習以為常。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小鬼不聽話又能怎麽辦?他們只得默認了雙方孩子的來往,只在背後耳提面命要小心。

意外出現在一天晚上。女人的孩子一直沒有回家。盡管對方年紀輕輕就是異變者,女人仍舊擔心女兒的安全。

她揮動額頭的觸角,捕捉空氣中女兒的味道。血脈讓她能夠更輕易發現對方的去向。這群小家夥果然惹出了麻煩,其中一個將自己困到了樹洞裏。

他是怎麽鉆進去後恰好卡在這裏的?

女人困惑地看著眼前的屁股,嘆了口氣後幫助小男孩兒逃了出來。

“謝謝您!”

小鬼們自知惹了禍,乖乖站在她的面前。女兒小聲問:“媽媽,我們能把朋友送回家嗎?”

“這麽大的雪...”

女人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將他們送回去。盡管她不喜歡普通人,但作為鋼鐵鎮的一份子,她不希望鎮裏出現意外。她仔細檢查了樹洞,在確保對方不受傷的前提下將其解救出來。

小男孩灰頭土臉,衣服臟兮兮的。女人幫對方擦了擦臉,得到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她嘆了口氣,好人做到底帶著孩子們回到了鋼鐵鎮。對方的母親果然也在找孩子。

看到蟲之城人將兒子送了回來,她微微一楞。兩人有些尷尬地寒暄了一下,蟲之城女人趁機將剩下的孩子交給了對方。

男孩的母親數了數,小家夥們七嘴八舌地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後者這才意識到事情有多危險。而當她想要向對方道謝時,發現女人早已帶著孩子離開了。

第二天,疲憊的蟲之城女人下工回家,在家門口看到了幾條風幹的臘肉。

她楞了楞。異變的感官比常人更敏感。這幾條臘肉上有熟悉的氣息。女人沈默了一會兒,將肉拿進了屋子。

孩子探頭探腦,童聲稚嫩:“媽媽,你今天買了肉嗎?”

“是你朋友的媽媽送的,今晚煮鍋土豆燉肉,你也給你朋友送去一些。”

這件事傳開後,鎮民間的關系逐漸緩和下來。誰家沒有孩子,正值調皮搗蛋的時候,想要管他們可要費一番大工夫。當遇到貪玩的孩子時,無論是誰都會幫一把手。

在酒館中是牌友,回來又承了對方的情。小鎮最重情義,這樣再在背後大肆宣揚壞話是會淪為笑話的!

瑞克斯意識到鎮內的氣氛真的有所改善的時候,他不得不為領主的智慧驚嘆。想不到小小的撲克牌還有這種用處。

“真是太神奇了,我從來沒想過能用這種方式緩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梅森少爺,您是怎麽想到的?”

鋼鐵鎮的辦公室裏,梅森獨自坐在桌前,瑞克斯滔滔不絕地描述起城鎮內的變化,他身旁站著四個人。

一個黑頭發礦工、一個蟲瞳男人、一個棕頭發女人和額頭長有蟲類觸角的女人,赫然就是故事的主角。

她們是梅森托瑞克斯找的演員。整個城鎮中總有些人是希望雙方能夠和平共處的。雖然鋼鐵鎮原住民和蟲之城人對對方頗有微詞,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不會有那麽大的恨意。

“鋼鐵鎮人之所以和蟲之城人發生矛盾,很大原因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矛盾。蟲之城人的到來占據了鋼鐵鎮的崗位,他們比普通人體質更好,能力更強。利益會迫使雙方對立。而當他們發現對方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的人後,包容性自然會更高一些。”

少年頓了頓,幽默地補充道:“而且撲克牌的確很有趣,不是嗎?”

瑞克斯忍不住微笑,隨後又露出愁容:“您說的沒錯,可這樣根本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啊。”

“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我已經和機械城商量過了,他們之後會派幾個研究員來鋼鐵鎮,在教堂開設講課。到時候會提供更多工作。”

說完,少年面向四位鋼鐵鎮的鎮民們:“這次辛苦你們了。”

蟲瞳女人擺了擺手,她和身旁女人的關系很好,全然不見之前的敵意。

“沒什麽辛苦的,只要能幫鋼鐵鎮變得更好,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麽。不過領主大人,真的只要這樣做就可以了嗎?”

“我知道你們擔心的事情,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聽到領主的承諾,領民們顯然安心不少,他們向子爵鞠了一躬,隨後走出了房間,只留下瑞克斯。

現在做的僅僅是解決表面問題。想要真正解決兩者的沖突,就必須去解決汙染。

解決汙染需要白水晶。

制作白水晶需要大量的靈魂,這在南部不可能獲取。

最有可能獲取靈魂的地方是西部戰場,那裏每天會有大量的人和怪物死傷,他得想個辦法調過去,就像是艾布納夫妻一樣。

作為雅安伯爵的下屬,他少不了去征求對方的同意和介紹。梅森只希望自己先前的布置有用,這樣會減去不少麻煩。

梅森揉了揉額頭,向瑞克斯叮囑起後面安定局勢的策略。直到有人敲了敲門,一位相貌普通的棕發青年推門而入,出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梅森少爺,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少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本預定在今天返回新鎮,此刻已近下午。

是時候回去了。梅森站起身來,棕發青年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狼皮披風為他披上,又將一把裝飾有寶石的銀質長劍配在少年腰間,

“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你多操心。有什麽問題可以及時告知新鎮,蘭博他們會為你提供幫助的。”

“我明白了。”

還有什麽比這更貼心的呢,瑞克斯感激地應下叮囑,親自送二人出門。梅森謝絕了他送自己出城的打算。畢竟瑞克斯在鋼鐵鎮已經變成了顯眼的名人。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少年走在路上,呵出一口白霧,而身旁的棕發青年則沒有任何跡象。

這是梅森從水鏡裏拉出來的人造人,臨時充當一下他的護衛。兩人走出鋼鐵鎮,來到附近的林子裏。天馬早已在這裏等待著。見到梅森來,它不耐煩地嚼了嚼少年的頭發,似乎在嫌棄他動作太慢。

梅森拍了拍它的腦袋,轉而問:“收到西部的信了嗎?”

這是梅森留下的第二重保險。盡管分別了很長時間,艾布納夫妻倆每隔半個月就會郵來一封信。半年內從未間斷。在上次回信中,梅森提出了去西部的請求。

“在我這裏。”

人造人取出一封信遞給他。梅森就地拆開,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字體。

【……親愛的孩子。已經有半個月沒有給你寄信了,最近的情況怎麽樣,你還好嗎?西部邊境的戰事一如既往。每當我看到滿地屍體時就會更加的想念你和我們豐饒安寧的城鎮。希望你一切順利。】

【我和艾布納看了你上次的來信。不得不說,你的想法令我們驚訝。西部一直被人視為死亡之地,很少會有人主動申請前來西部。作為母親,我很擔心你的安全,但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計劃。因此,我會告訴你來西部的辦法。】

【西部連年人員損失嚴重,沒有老牌貴族不會為此損耗有力的下屬,這也是戰事愈發不利的原因。我們以自己的名義向他提出了申請,你可以在最近拜訪他。他是艾布納可靠的朋友,希望你能在他那裏如願以償……】

【請照顧好自己,愛你的爸爸媽媽。】

梅森合起這封信,心裏大致有了底。有艾布納夫妻的介紹,剩下的事情就會變得順利很多。

一周後,雅安城。

古典的壁爐裏燒著旺盛的爐火,墻壁上懸掛著羊毛氈與壁畫。畫中的人與雅安有幾分類似,面帶微笑望向圓桌。另一旁的書架上擺著考究的書籍,從外表能夠看出來經常被主人翻閱。穿著厚呢長裙的女仆端著熱氣騰騰的咖啡,一左一右放在圓桌兩旁,白色瓷盤中的點心散發出香甜的味道。

雅安坐在單人沙發上,右臂悠閑地搭在扶手上方,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羊毛衫,外搭棕色馬甲,越發襯得氣質優雅沈靜。青色眼瞳像是神秘的湖泊,嘴角噙著柔和的笑意。

亞麻發色的少年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扶手椅上,同樣悠閑地享受著冬日的陽光。

很快,雅安看向了他:“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梅森,你把自己和艾布納的領地經營得很好。”

“您過獎了。”

“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的領地在半年內取得了驚人的發展,與機械城、奸商商會取得了緊密的聯系。你們研發的機械飽受喜愛,哦,看看那邊。”

雅安擡起下巴,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梅森看到一個正在運轉的白色圓盤機器。

“自動掃地機器人是嗎?我喜歡這個小家夥。”

“能得到您的喜歡,這是我的榮幸。”

“艾布納給我寄來了信,他說你想去西部。這不是一個好主意。西部的戰事一時半會不會停息,所有人都對無休止的戰鬥感到厭煩。而怪物不同,它們仍在成長。當它們決定反擊時才是我們真正該擔心的時候。”

雅安喝了口咖啡,眼底流露出追憶之色。

“我和艾布納是很好的朋友,你出生的時候他就向我請求過幫助,但我一直沒找到解除黑霧詛咒的方法。能夠走到盡頭全靠你的努力,我不介意給你一些幫助。梅森,我需要你發自內心地告訴我,你想不想成為伯爵?”

“說不想肯定是假話。可據我所知,南部遠不足以支持一位新的伯爵誕生。”

伯爵必須具有相應的實力、領地和資歷,才能得到貴族協會的認可。實力和資歷都好說,唯獨領地這一條有些難。

雅安微微一笑:“南部的確沒有足夠的領地,但你有很多選擇。如果你向我的上級,那位血腥公爵效忠,他會很樂意接納一位優秀的伯爵。你也可以選擇發起爵位挑戰,奪取某位伯爵的領地。最後,你還可以選擇最艱難的選擇。”

“早在兩百年前,貴族協會便下達了【收覆令】。只要能夠奪回足夠的領地,他們很樂意承認一位新的伯爵、甚至公爵。一直以來沒人能夠做到,因此時常被人遺忘。但這條法令並沒有廢除,如果你想去西部,沒什麽比這個更適合你了。”

梅森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選擇第三種。”

“很好,我沒有看錯你。”

伯爵伸手抽出一張文書,在右下角簽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把這張紙遞給梅森。

“隨著西部邊境戰役的擴大,海岸線的異動越來越大。協會抽調人前去查看情況,這是一封介紹信,海妖家族會接待你。她們那裏更加安全,適合你熟悉西部的情況。”

梅森伸手想要接過文書,雅安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記住,不用掩蓋自己的天賦,平庸才是最大的惡。”

“如果你做出足夠卓越的貢獻,自然會獲得超乎想象的獎勵。孩子,通往權力的階梯近在咫尺,只取決於你如何選擇。”

“我明白了。”

少年微微欠身,感謝了對方的教導。雅安讚許地點了點頭。

“你能明白是最好的。我會安排好去往西部的傳送陣,三天後來雅安城的傳送陣,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感謝您的幫助。”

梅森明白對方的意思,接下來就只能靠他自己了。他向雅安表示了感謝,花了兩天時間安排好領地的事情。如今各個領地都有足夠的人才,已經不太需要他整日操心了。

這還不夠,梅森布置了接下來的計劃。他希望三個城鎮能夠徹底聯合起來,徹底成為南部的經濟核心。

水泥的成功主要依靠機械城的推廣,想要真正立足必須有支柱產業,梅森決定試著研究新東西:釀酒。

小麥本來就很適合釀酒,新鎮有充足的糧食儲存,半年來終於成功鋪設的地暖也提供了溫度。冬天大家沒事幹,就在家裏研究這玩意兒吧。

梅森將記憶裏稀少的釀酒知識寫下來,剩下的就交給鎮裏的能人自己研究。對他自己來說,能夠記得提純萃取的方法就得感謝義務教育了。

做完這一切,他便放權給了手下人。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如期抵達了雅安城。

雅安伯爵已派人聯系了西部,提前開通了對應的傳送陣。經過幾日顛簸,梅森順利地抵達了目的地。

一踏出傳送陣,迎面便是潮濕的水汽。海妖們居住的城市有三分之一浸泡在海水中,這使得城市濕度極高。

整座城市整體形狀像是一座邁向水底的臺階,最底端建有高峻的黑色港口,其形狀與寬度十分神奇,宛如一座人造山峰,恰好阻擋了城內人看向大海的目光。

優美的水波型屋瓦反射著日光,作為主路的通道是一條條水渠,可供海妖們自由穿梭於每一處,

最高層鑲嵌著耀眼的明珠,那就是這座城市統治階級所居住的地方,水道上方搭建著圓拱形橋梁,來往的血脈者可以通過這些橋梁進行移動。

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大多是水屬性血脈者,經過長時間的繁衍和同化,其中大部分已經擁有了海妖的血脈,只是稀薄與否的區別。

看到少年的身影,立刻有血脈者撐著小船順流來到面前,向他熱情地吆喝起來:“這位客人,您要不要坐船?在這兒不坐船簡直是寸步難行吶。只要半勞比,老列夫我包您想去哪就能到哪!”

他的脖頸處生有薄薄的鰓,十指由透明的鰭連接在一起。

“你是海妖家族的人嗎?”

“不,我只是她們的後代。”

乘船人咧嘴一笑:“您是第一次來這裏吧,海妖是典型的母系種群,以女性為尊。種群裏只有極少的男性,大多數情況下,她們會通過和外界人結合而生下子嗣。顯露出海妖特征的孩子會被留下來。而其他的則會統一撫養,像我一樣負責城市的運轉。”

就他的眼光來看,這位容貌出色的少年即便在海妖中亦是相當俊美。這讓船夫更熱情了一些。

“您想去水晶街玩玩嗎?那裏多得是樂子,無論您想做什麽都能找到地方。要是您有什麽要求,我還能給您介紹引路人。他們知道整座海妖城的地下場子。要是想住宿,首選便是莎納旅館,便宜又寬敞,客人都會去那裏住。”

船夫說得滔滔不絕,梅森指了指階梯下方的海域:“可以去那裏嗎?”

撐船者一楞,視線古怪地徘徊在少年的脖子和耳朵處,沒看到鱗片後才點了點頭。

“沒問題,城市和大海的邊界處設置了結界,那些怪物進不來。只有我們能夠出去。不過您的要求真奇怪,除了海妖們,您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客人。”

梅森有些意外:“我以為很多人會喜歡看海。”

“海沒什麽好看的,對於我們這種不純血脈的人來說甚至有點危險。不過您很幹凈,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撐船者嫻熟地劃動船槳,小船順流而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擦肩而過的小船亦是同行,其上載滿了客人。船夫顯然彼此相識,擦肩而過時相□□頭示意。

梅森還看到了一位正在水邊清洗尾巴的海妖,見少年看向自己,海妖笑吟吟地沖他眨了眨眼睛,即興來了首宛轉悠揚的小調。

當船駛到“階梯”下方,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船只了。乘船人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方向,遠遠可以望見修建於最下層的港口。它就像一座尖塔,阻斷了城市與海洋的聯系。

“就是這裏了,船不能進海,您可以從港口出去,站在岸邊就能看到海了。在這裏巡邏的都是新兵蛋子,她們不會為難您這樣好看的人的。”

好吧...你們的判定標準果然很海妖。

梅森嘴角微微一抽,道謝後下了船。守在港口的海妖果然沒有為難他,其中一位好心海妖還提醒了他該走哪條路。在他們的幫助下,梅森順利走出了出口。

迎面而來的是略顯腥臭的海風。

梅森睜大眼睛,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海。

黑色的海水波濤洶湧,宛如一只凝視著海岸上人類的眼瞳。巨大的深淵無時無刻不在翻滾湧動,遠處縈繞著渺茫的霧氣,隱約可見龐大怪異的肢體。

寂寥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宛如一首遙遠的驪歌。

那歌聲帶有不可思議魔力,吸引著意識向下墜落。

海是偉大的,海是寬容的,海是溫柔的,海會眷顧你。

那聲音恢弘而狂暴,溫情而冷酷,正如大海本身變幻莫測。在其沈浸的同時,世界樹的枝葉微微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葉聲與海浪聲匯聚於一處,形成細膩的旋律,朦朧喚醒了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

與此同時,港口裏的海妖發出一聲驚呼:“出現異變了!快快快,展開防禦!通知隊長!”

所有海妖立刻嚴陣以待,盡然有序地開啟了防禦。一層薄膜以港口為中心向外擴張,恰好隔斷了海洋與城市的聯系。

方才為梅森指路的海妖一拍腦袋:“是不是還有個外來人在外面呢?真是的,又不是月末,怎麽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了。”

“反正不是海妖就不受影響,不用管他了。大不了之後給點賠償。”

“你說得對。”

簡單討論了一下後,海妖們便放棄了繼續追究這件事。她們緊張地盯著湧動的大海,海水深處泛起夢幻般的蔚藍。

清澈、皎潔、動人。

柔軟的波濤湧動著,從中傳出了美妙的聲音。

梅森也聽到了這聲音,他只能辨認出這是一首古老的歌謠。無法辨別這是哪個時代的語言,但任何人都能明白它的意思。

這是一首吟唱海妖誕生至今的歷史的讚歌,少年眼前恍惚浮現出一幕幕景象。

來自深海的海妖浮出水面,向愛人伸出藕白的雙臂。成群的小海妖在海中游來游去,呼喚著父親和母親的名字。

坐在巖石上的妖精曼聲吟唱,一位水手枕在她的尾上,神情濡沫如依戀自己的母親。他的身體已經逐漸出現魚類的特征,等他完全長出魚鰭,就可以跟隨海妖回到深海之中生活。

瘋狂的海妖掐住背叛戀人的脖頸,在鮮血和絕望中啃食著對方的血肉,與愛人抵死糾纏。

隨著時間的推移,海妖的血脈逐漸與人類混合。血脈較為稀薄的逐漸融入人類,保持海妖外貌的仍舊生活在海裏。她們繼承了更多的血統,因此保留了特殊的能力。

……

港口內的海妖們捂住耳朵凝神定氣,不敢去聽一分一毫。

不知從何時起,每月月末的大海都會在某天夜晚變成藍色,從中傳來美妙的歌聲。只要聽到這首歌,無論多麽強大的海妖血脈者都會迷失在海洋中,對其他人反而毫無影響。

久而久之,海妖們便建立起港口,專門抵抗歌聲對幻象的影響。

不長時間,一個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她的海妖紛紛起身行禮。

“家主大人。”

海妖家主擺了擺手,眉頭緊皺:“大海為什麽會在今天突然異變?你們有沒有觀測到什麽奇怪的事?”

海妖們面面相覷:“今天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事發生。”

最後面的海妖想了想,欲言又止,猶豫不決。家主看向她:“你說,有什麽異常嗎?”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今天有個人去了海邊,剛進去就發生異變了……”

海妖越說越心虛,普通人怎麽會和異變有關的?她也真是糊塗了,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敢在家主面前說出來。

海妖家主卻對她說的話十分上心:“我去看看。”

海妖們紛紛勸阻:“異變還沒結束,您要謹慎一點啊。”

“沒關系,我帶了汙染物來,只要在安全時間內回來就好。”

A級汙染物【驚血的赤金冠】,外表為一頂小巧玲瓏的金色王冠,佩戴者力大無窮,可以掠奪他人血液補充體力,缺點是會失聰以及逐漸患上渴血癥。

這本是缺點,如今卻被海妖家主用來抵抗異變。她戴上王冠,封閉思想,借助這種方式弱化異變帶來的影響。

即便如此,當她走在沙灘上,歌聲就像是從靈魂中響起一樣纏繞著她。

家主加快了腳步,她本以為自己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找到對方,實際上,她卻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外來人在哪裏。

海浪爭先恐後地湧向某處,沿途留下細碎的斑光。它們環繞著立於原地的少年,宛如海鳥的雙翼。

亞麻發色的少年微微仰起頭,專註聆聽著來自海洋的歌聲。泛著微光的海水近乎透明,模糊了本就柔和的輪廓。

他沒有註意到海妖家主的到來,輕輕地哼著一首歌。

那首歌淒婉,柔和,動聽,講述著海妖的故事。

正是海妖們避之不及的異變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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