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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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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吧

他遲早要和這家夥說說夜晚擾人清夢的問題, 雅安揉了揉額頭,總算憑借一杯咖啡清醒過來。紅發青年坐在他對面,神情悠閑地切割著手中的肉排, 吃下一口臉上滿是滿足。

他看起來既瀟灑又輕松,銀叉在指尖靈巧地轉動,讓人不禁聯想起同色的刀與劍。伯爵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在對方的手上, 心道這是一雙極其適合殺人的手。

但這雙手的主角並不符合常規印象。回憶對方這些天都幹了什麽,似乎除了睡覺就是睡覺, 似乎的確得讓他幹點事了。想到昨晚的突然襲擊,雅安心平氣和地又喝了口咖啡:“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既然沒事做, 就去處理一下附近的情況吧。”

這樣說著,男伯爵了個響指。從空中浮現出一張羊皮紙,徑自飄到梅森手邊。後者挑起眉梢, 盯著空氣看了一會兒:“這是什麽?”

“一點好用的副作用。”

雅安屈指叩叩桌面,疊蕩的空氣中隱隱露出青綠色澤。梅森敏銳地覺察到有什麽東西正盯著自己, 視線令人毛骨悚然。但雅安再度叩了一下桌面, 羊皮紙從空中落下, 隱藏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晉升血脈者的時候,我遇到了一點麻煩, 沒有完全殺死人面風鷹的意識。等發現這一點後, 已經無法直接清理掉它。因此我和它達成了協議,它可以保持意識獨立,但必須為我做事。”

單薄羊皮紙自動展開, 光澤奇異的墨水流動在表面上, 不斷變化出新的文字。

【西部塞荷克海域出現水棲怪物,急需支援。有意願者請聯系克麗絲子爵。報酬:E級詛咒物一件, 一次詢問機會。】

【南部華安裏城出現不明原因的連鎖失蹤案,急需調查。有意者請聯系麥倫子爵。報酬:1300勞比,一次詢問機會。】

【東部斯力克城領地中出現遷徙魔物群,急需對抗。有意者請聯系費璐普子爵。報酬300勞比,三次詢問機會。】

【......】

所有信息都在飛快變化,其後不時出現【已接取】【已完成】【已過期】等字樣。看得人目不暇接。

“這張羊皮紙也被稱為【傭兵懸賞令】,在黑霧前時代有個用於流浪者接交任務的地方,叫做【傭兵協會】。名字就是由此而來。它由機械城與教會研發,可以呈現各個地方的信息。”

在過度變異中,恐怕只有一些曾經的蛛絲馬跡證明著其前身是個再純正不過的西幻世界。猛然聽到這個名字,梅森頗有些看前世小說的熟悉感。

“其實我曾經有個夢想,就是成為會手搓大火球術的法師,加入傭兵協會後成為S級傭兵,拳打巨人腳踢巨龍,晚上聽人魚給我唱歌聽。”

這樣說著,他忽然想到前生很迷的一款回合制游戲,語氣更加深沈:“其實我之前...的時候,有一條龍坐騎,花了我不少錢才賺到。為了它,我和許多人大打出手、互相廝殺。最終獲得了勝利。”

誰沒為了游戲寶寶打過架啊,他的龍還是PVP大賽獎勵呢!

雅安:“......”

巨龍滅亡了近千年了,這段話拿出去騙小孩都沒人信。但雅安可恥地發現自己信了,看看這雙充滿懷念的眼睛,他看起來居然是在說真的。

雅安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只想回去看看自己書房裏的報告,將關於對方過去片段單獨劃出來,仔細看個百八十遍研究一下此人過去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好重建一下自己的三觀。

可惜這件事壓根不可能,蘭博在寫報告之前就已翻閱了一遍典籍,硬是沒找到什麽記錄。對方的言語不像是說謊,畢竟就算是如今的血脈者,有許多對黑霧前時代都沒了解,他沒有這種必要。

可如果這不是謊言,問題好像更大了。

太多覆雜問題混合在一起,雅安頭疼不已,近來的麻煩事好像都與對方有關。他暫時收斂心神,指指羊皮紙:“這張懸賞令就送給你了,只要在城市範圍內就能使用。”

“謝了!”

梅森眼新奇地點開其中一條。被選中的信息迅速展開,出現了細致的說明。

【東部圖思格城出現大量嬰兒失蹤案,急需調查,危險性較大。有意者請在三天後到伯爵府匯合,報酬將按照貢獻與人數發放。】

【每隔四天,午夜鈴聲響起後,原本熟睡的嬰兒不翼而飛,只有打開的窗戶上沾滿鮮血,目前已有五個嬰兒失蹤。現場出現強烈汙染氣息,已有十二人因此變異。本次任務以隊伍形式發放,下次事件時間應為四天後,有意者需提前一天抵達伯爵府進行信息交流。】

“這是我的老朋友。”

雅安伯爵隨意掃了一眼內容:“南部共有二十二個伯爵,六個侯爵,兩個公爵。這位伯爵名為金莉莎,與我同屬於一位侯爵名下。我不建議你現在就選這個任務。那裏距離我的領地很遠,這種異地任務必須提前抵達,花時間打探當地情報才能最大限度避免危險。”

梅森停下撥弄,墨水自動流淌成新的字樣。他卻不再查看,而是轉向了雅安:“既然這麽說了,你應該是有推薦吧?”

“你很聰明。”

雅安眼瞳深處染上些許笑意,同樣將手按在了墨水上。墨水重新漫開字樣。

【東部雅安城受到黑霧信徒襲擊,汙染濃度提升,希望組織一支小隊清剿附近怪物,有意者請聯系雅安伯爵,有經驗者優先。報酬私議。】

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老狐貍狡猾地笑:“要不要考慮接下這個?”

好你個雅安,看起來濃眉大眼,其實盡是壞心思!

梅森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可是有目的的。想要找到金屬球的真相,他得擴大自己的搜索範圍,任務就是最好的借口。看到他拒絕,雅安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我給這個數。”

梅森冷呵:“我不是金錢能夠打動的人。”

旁邊的瑞克斯小聲驚嘆:“大方啊伯爵,這都夠在城裏買棟三臥的房子了。”

話到嘴邊轉了一圈,梅森傲然:“...但怎麽能容忍怪物肆虐,讓百姓受苦呢。這個任務我接下了!”

瑞克斯聽得欲言又止,雅安笑而不語地看著梅森伸手一點,接下了任務。

“好了,任務小隊成員齊了。”

“你不會是特意為我開的任務吧?”

“當然、雖然很想這麽說,但的確是因為人數夠了。作為隊伍一員,我會向你正式介紹一下隊友們的能力。”

雅安刻意咬重了其中的某個音節。梅森意識到什麽,微微坐直了一些。伯爵見狀輕輕一笑,目光轉向瑞克斯。後者很有自覺地打了聲招呼,轉身幹脆地走了出去。直到房間裏只剩下他們二人,雅安才重新望向梅森。

“其中兩個人你認識,5區血脈者隊長奧麗赫和隊員蘭博, C級吸血蚊血脈者和D級腦蟲血脈者。奧麗赫來自於血脈會失敗的實驗。後者是一個不斷追求更高層血脈的邪惡組織,尤其擅長制造異變。”

“作為其失敗實驗品的後裔,奧麗赫可以無限增生,並通過吸血恢覆能量。蘭博作為前指揮官,自願成為奧麗赫的監視者。此後被分配到我的麾下。”

“4區血脈者隊長奧斯克和隊員沙特莉雅,C級雷犀血脈者和D級天使混血血脈者。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天使。就算是光明的寵兒也沒逃過汙染,只有混血兒活了下來。”

“奧斯克具有強大的防禦力,你們先前和瑞克斯的合作很好,我想你們的隊伍裏或許也需要這樣的人。至於沙特莉雅,她能夠提供優秀的續航力。不過她很膽小,尤其是黑暗裏,請不要嚇到她。”

“以及...”

不知想到了什麽,雅安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隊伍裏還有最後一個人,來自中部的沙肯子爵,他樂意幫助我們。條件是與你組隊。”

“與我?”

梅森腦海急速轉了一圈,模糊回憶起之前初次見面時自己在做什麽。當時他好像把大部分精力挪到了捕捉小妖精身上,根本就沒在意中部來的貴族長什麽樣。畢竟有雅安的承諾,他已經清楚自己會留在這裏。

“不用演了,我知道你在避開他,畢竟之前你從沒像這樣除了吃還是睡,顯然就是在避人。”

伯爵再次揉了揉額頭,神色無奈:“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能說的過去,但沙肯的確很想和你聊聊。”

梅森語氣微妙:“我為什麽要避開他?”

我怎麽不知道我在避開他?

雅安用一種“裝,你還和我裝”的表情看著他:“沙肯·羅,他們是羅蘭阿格的後代,在歷史中更名為羅。作為家族族長的小兒子,沙肯飽受寵愛。因其與羅蘭阿格一世的外貌極其相似,被譽為家族的新生之星。”

“哪怕在一個時代過去後,更名易姓,王朝更改,你們的血脈仍生存在這片土地上。這不是件好事嗎?知道你一直不肯見他,沙肯特意拜托我將他加入隊伍裏。他這麽努力,你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見吧。”

37度的嘴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梅森倒吸一口涼氣。難以想象這是碳基生物能夠幹出來的事情。

誰能從這個姓裏聯想到這麽多事?回憶了半天見面場景,他只能回憶起當時沙肯格外閃耀的金發與燦爛微笑,對方的介紹裏完全沒有提到“羅蘭阿格”四個字,看來真的是對自己的臉極其有信心。

可他哪兒知道羅蘭阿格一世長什麽樣啊?

看著他不說話,雅安拍了拍紅發青年的肩膀,難得開了一個玩笑:“別擔心,按輩份,你可是先輩。應該是他見到你緊張才對。”

他又說了一下匯合地點與時間,看對方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善解人意地讓梅森離開了。

後者走得看似幹脆實則狼狽,門外燦爛的日光打在青年臉上,於他人不見處照出烏雲密布的暗潮。他盯著頭頂肉塊般的流雲,熱辣辣的日光撲在臉上,眼瞳般的詛咒之日凝視著這個被汙染籠罩的世界,也凝視著這個面無表情的青年。

梅森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道不就是裝人家的祖宗,沒認出來後代嗎。他怕什麽,開局一無所有,全靠他編劇本唄。

“奧雷烏斯先生!”

正抑郁著,梅森忽然聽有人在門口叫他。他轉過頭,看到燦爛的金發照入眼底。沙肯站在門口向他大力揮手,旁邊站著保持面對面說話姿勢的瑞克斯。

“之後我們就是隊友了,還請多多指教。”

貴族笑容明朗,顯然蹲守已久。梅森草草敷衍兩句,又看到瑞克斯擠過來,眼神望過來。他直覺有些不對。瑞克斯頗為有感情地嘆了口氣,果然張嘴吐不出象牙。

“既然伯爵大人給您安排了任務,我就在這裏直說吧。奧雷烏斯大人,這邊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離開。希望您與沙肯子爵他們相處愉快,早點成為大貴族。”

他的祝福十分真摯,憑借真情實感在梅森的心頭又插了一刀。提到最後的沙肯,又給橫向劃了個十字。

相處了那麽久,瑞克斯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梅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氣和緩地送上祝福,看在曾並肩作戰的份上默默饒了對方一命。沙肯站在他身邊,滿臉寫著陽光。看得梅森心頭突突跳,迅速思考起有什麽應對對方查族譜的方法。

在這個時候就凸顯出了不同馬甲的重要性。遙遠的科裏安城,銀發神子突然起身,正打算開門去找桑托求助,一按開門就看到祭司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些許焦急之情。

冥冥之中的不祥預感讓青年步伐微頓。沒等他主動開口,桑托就匆忙道:“抱歉,神子大人,昨晚發生了一些突發情況。那個詛咒物身上存在很大問題,在解決之前,我們可能無法回聖所去了。您的閱讀權限可能得晚點才能批下來。”

梅森:“.......”

打擊接二連三,他忽然有種該來了的宿命感。桑托沒註意到他的臉色,說到後面語氣突然振奮。

“教皇殿下希望我們能夠徹底解決這件事再回去,如果能夠順藤摸瓜,完全能夠作為您成神的基石!雖然時間比較長,但很值得!”

但我不在乎成神也不在乎基石,我只是想要閱讀權限找到解決那個破金屬球的方法,早日過上平安無憂的生活。

難以言喻的蒼茫感湧上心頭。聖子無喜無悲地聽著他的匯報,面容柔和的輪廓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好像什麽都想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想。最後麻木地躲回本體求清凈,企圖從中理出一條線路。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中,已經能翻身的少年緩緩吐出一口氣,感受著胸膛中沈穩有力的心跳,終於得到了些許慰藉。他在安靜的空間裏大腦放空,平心定氣地想沒關系,已經慘成這樣了,總不能更慘了吧?

剛剛生出這種念頭,他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直奔門口。

梅森平生第一次從腳步聲中聽出“喜形於色”這個詞。少年的嘴角不自覺抽了抽,絕望地閉上眼睛。逃避可恥而沒用,臥室大門被砰的一聲打開。難得失控的巨大聲響裏露出瑞克斯激動不已的臉。

身穿輕薄鎧甲的騎士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徑自來到床前,吵得梅森不得不睜開眼睛,眼神中盡是絕望。

“梅森少爺,兩位子爵大人回來了!”

細碎腳步聲緊隨其後。一位眼含熱淚的女士從騎士背後閃出,踉踉蹌蹌地來到床邊,對上梅森的眼睛頓時落下淚來。抱住他連連親吻:“我的小梅森,天啊,天啊,你居然能夠睜開眼睛了!”

纖細嬌柔的雙臂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差點將梅森的腦袋擰掉。女人後知後覺自己太過用力,匆忙松開手,滿臉歉意地看著兒子。栗發少年仰頭看著她,不知該先應對這兩位父母,還是該順從內心找個地方幹脆把自己埋起來。

他動了動嘴唇,依照身份艱難地喊了一聲:“母親...”

美麗的女士捂住嘴唇,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梅森默默接受著生理上母親的眼淚洗禮,隨後一個強壯的擁抱將兩人同時擁住,生理上的父親沒說什麽話。只是紅了眼眶將他們抱得更緊。瑞克斯站在旁邊望著溫馨一幕,氣氛和睦動情。在女人不斷的抽泣聲中,梅森盯著天花板,眼睛裏寫滿了苦大仇深。

是先前的自在帶給他太多錯覺,他就不該貪那口錢,這操蛋的日子壓根不會放過他。先前的順暢都會在某個瞬間反噬,所有說的謊都得挨個圓回去。只要遇到一點問題,剩下的麻煩就會接踵而至。接下來他要面對麻煩的羅家族人、教會的觀察和原身的父母。為什麽所有事都要壓在他身上?

他對異世界的家人沒什麽感情,只有繼承原身的責任;他也不想去接受什麽家族的王冠,只想找個理由好好活下去;還有布滿金色絲線的聖城和被鎖鏈捆綁的神像,想要在這地方安全地活下去怎麽如此艱難?

就像是一只膨脹到極致的氣球,長期的壓抑終於在這一刻爆炸。被抱住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接受著父母的關愛。蒼白的皮膚與瘦削的輪廓織構出淡淡的陰霾。他安靜地坐在床上,直到克羅斯夫婦有些僵硬地松開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你不開心嗎?梅森。”

少年望向他們,玻璃球似的眼珠異常平靜:“能夠見到你們,我很開心。父親,母親。”

羅納德上來打了個圓場:“咳咳咳...少爺可能是有點累了,讓他休息一下吧。”

在他的建議下,夫婦倆選擇給梅森留下一些適應的空間。他們站在門外,擔憂地看著緊閉的房門:“羅納德,他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們?”

“梅森少爺是個好孩子,只是有些害羞而已。”

羅納德笑著說,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突然那樣,簡直就像是經歷了什麽事情一樣。

可身處領地內,一位躺在床上的少年能夠經歷什麽事呢?

......

雅安的伯爵府前,沙肯忽的覺出對方身上的不對勁來。

奇怪,這家夥身上的氣息變了。

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紅發青年極緩極長地吐出一口氣。明明還是那個模樣,卻顯出種截然不同的桀驁氣勢。奧雷烏斯擡手松了下衣領,臉上露出極冷厲的神色。就好像一把淬火的刀,遇到了一潑熱油,突然鋪天蓋地地燒了起來。

“沙肯·羅蘭阿格是吧。”

他念出這個名字,像是在刀鋒上刻字。腔調直平冷漠,卻讓聽者心頭沈甸甸地壓上了一塊石頭。目光鋒利到在人身上拉出一道傷,註視就會鮮血溢流。

“離我遠點,同一個地方出來不代表就是同一個種,我可不姓羅蘭阿格。”

他現在心火旺盛,最好誰都別招惹。

北地。

桑托突然打了個寒戰。他困惑地蹙起眉頭,心道難道是天氣太冷了?

正這麽想著,祭司對上銀發青年的視線,對方以審視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掃描了他一遍。色澤剔透的藍眸通常會給人柔和清新之感,此刻卻像是機械城流行的機械掃描,看得桑托頗為心驚。

“怎,怎麽了,神子大人?”

“沒事,你繼續說。”

迦南慢吞吞地挪開眼,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語氣仍舊淡淡的。在短暫的困惑後,桑托繼續講解著關於羅蘭阿格的資料。他的講解耐心細致,迦南聽著,心中沸騰的火氣終於降了一些。

他不針對所有人,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煩心。好在這個是個能幫上忙的,還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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