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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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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

寂靜的大山裏, 沒有燈光,只一輪紅月掛在天上。

月光不再澄澈,而是昏暗的, 仿若摻了血液的水。它灑在地上, 讓整個水泥地看起來都有種泥濘的混濁。

王大娘還是白日裏的打扮, 頭發盤起來,穿著藍灰色的寬松上衣和黑色的裙子。

“吃哪兒補哪兒”這句話一個勁兒往腦子裏鉆,烏子默下意識地看向她穿著黑色棉布鞋的腳。

纖細的腳踝,屬於女性的腳。

和她手上那雙四十四、四十五碼的大腳完全不同。

可這也不太像是一個中年農村婦女所擁有的腳。

王大娘把手上的殘肢往地上一扔,擡起袖子抹掉嘴角的血:“賣豬肉的血臭的很,果然還是活人的好吃些。”

“本來你們該是睡夢中死去的,一點兒也不疼, 現在好了, 非不吃我做的鹹肉。”

她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也看不清她怎麽動的, 一瞬間就來到了窗前。

論打鬼賀烈沒怕過, 就算是差點被沾著血沫子的嘴巴貼臉了也沒害怕,他反手想要抓住王大娘,誰知王大娘的動作卻很快, 閃身避開後竟然消失了。

下一刻, 一張大嘴從床尾處探出,差一點就咬到了烏子默的腳。

好在他反應快, 拿出金剛杵往前一撲,同樣也撲了個空。

金剛杵懟到硬邦邦的墻壁上發出“錚錚”的聲音。

那張血盆大口消失了。

烏子默家教嚴, 嘴裏沒啥臟話, 這時也不禁爆了句粗口。

房間裏靜悄悄的,月光傾斜而入。

只有破了的窗戶和墻上的裂紋提醒著剛才發生了什麽。

“這、這腿吃多了吧, 動作這麽快!”烏子默罵了一句。

他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惕的狀態,畢竟人坐在床上腳差點被吃掉的經歷太令人心驚了。

而樓月西更關心賀烈脖子上被胳膊暴漲的男人劃出來的傷口。

還好賀烈剛才反應及時,傷口劃得不深,但還是見了血。

血液已經順著肌膚的紋理蜿蜒而下,在他的領口映出一團深色的影子。

這沒有處理傷口的東西,烏子默環繞一圈發現屋子裏連一點沖洗傷口的清水都沒有。

“賀烈……”樓月西低聲道,伸出手靠近賀烈的脖頸,卻在要碰到傷口的時候停下動作。

賀烈這才感到脖頸間傳來的刺痛。

“沒事。”賀烈安慰道。

兩人站得很近,即使夜色裏,樓月西那雙眼睛依然清淩淩的,琥珀色的瞳仁中有一個縮小的賀烈。

“我有事。”樓月西站得更近,他身量本來比賀烈矮半個頭,此時微微俯身,整個人像是要埋入賀烈的頸間。

還在忌憚王大娘再次出現的烏子默:???

你們有事嗎?在這裏談戀愛很有可能突然被咬掉腳腳哦?

靠在賀烈懷裏的樓月西突然側臉過來,傾斜的角度使得他的眼尾吊高,他在男人懷裏的姿態顯出一種異樣的溫順纏綿,但是那雙斜飛的眼睛卻在警告烏子默。

烏子默安靜地向外走了兩步,離開了房間,他不敢走遠,像是盯梢般警惕著黑洞洞的院落。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而房間內,樓月西輕輕地開始啄吻賀烈沒有受傷的頸側,他一向體溫偏低,此刻有著不同尋常的灼熱呼吸。

賀烈垂眸看了幾秒,突然把他的頭壓得更近。

“流都流了,要不要嘗一點。”他將領口拉下,順勢仰起頭。

話說得隨意,好像店家看到長途跋涉的旅人,站在門口吆喝一句:“來都來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樓月西有些顫抖,他聲音不穩地道:“賀烈,這裏缺乏……陽氣……我……不想吸你的血……”

他最不願傷害的就是賀烈。

若是平時,賀烈的陽氣充足,取一點不會對他造成什麽損傷,但這裏陰陽混亂,陽氣本來就在不斷流逝,凡人燃燒心火,他擔心對賀烈有損害。

賀烈的陽氣再次被削弱,成為了這裏最被鬼覬覦的東西。

極陽之體本不易破,若不是泗盤中賀烈為了他……樓月西閉上眼睛。

賀烈揉了把樓月西毛茸茸的腦袋。他發質偏軟,良好的手感讓賀烈的手多停留了幾秒。

“嘗嘗。”賀烈誘哄道,“很久沒親了。”

樓月西顫了顫,手指在賀烈的肩膀上越抓越緊。

“那你待會兒要把我拉開。”

他難耐地呼吸著,鼻翼翕動,賀烈血液中溢散出來的陽氣對於他而言是莫大的誘惑。

他的血液讓人上癮。

樓月西垂下眼睫,即使在陰氣環繞的鬼域中,賀烈的體溫依然很高。

有力搏動的心跳。

血液流淌的聲音。

令他上癮的是賀烈。

他的舌頭舔了上去。

因為癢和痛而上下滾動的喉結。

真是美味。

極陰的鬼域削弱了凡人的陽氣,卻用陰氣滋生了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比如食人肉的村民,比如神出鬼沒的王大娘,比如賀烈懷中低頭吸血的青年。

賀烈的血好甜。

都是他的。

樓月西控制不住地咬了下去。

傷口變得更大,血腥味隱隱在空氣中浮動。

樓月西心滿意足地嗅聞著略帶鐵銹味的氣息。

一張大嘴無聲無息地在賀烈的腳下成型。

樓月西像是被打擾進食的野獸,撩開眼皮一腳踩住了還沒有伸出來的舌頭上。

婦女的臉扭曲著尖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仰著頭被咬著脖頸的賀烈不知道,守在門外的烏子默也不知道,在這個鬼域裏,最可怕的鬼從來都不是原住民。

等樓月西終於離開的時候,他發現原本細長的傷口旁邊已經多了數處牙印,傷口處甚至因為缺血而短暫地泛白。

他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是我……”樓月西像是驚醒一般。

他猛地放開緊抓在賀烈肩膀上的手,整個人有些踉蹌地後退一步,卻被賀烈緊緊抓住。

賀烈挑起眉頭,臉上也因大量失血而變得有些蒼白,但斜飛的眉卻和往常一樣痞氣:“怎麽?吃幹抹凈就想跑?”

“過來,抱一抱。”賀烈把人拉進懷裏,“我也得討點報酬。”

他說完低頭碰了碰樓月西有些顫抖的嘴角。

兩人一觸及分。

樓月西還困在方才的情緒中,他失控了。

後怕,愧疚,驚恐。

如果在不清醒的狀態下放縱內心瘋長的欲望。

他真的會把賀烈吃掉。

賀烈抱著樓月西,半晌像是響起了什麽,偏著頭對樓月西說:“把烏子默那小子叫進來吧,給人小孩兒嚇壞咯。”

烏子默被叫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房間裏氣氛不對。

樓月西的臉白得嚇人。

一晃眼感覺賀烈身邊坐了個鬼似的。

哦,不對,本來他就是鬼。

“金剛墻會布吧?”賀烈大爺似的坐在床沿上。

烏子默楞了楞:“今晚不查了?”

“誰說不查?”賀烈瞭了眼他,“陰平地震是後半夜發生的。”

烏子默點頭,資料裏說了,陰平地震死傷重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地震發生在淩晨兩三點的時候,大家都睡熟了,跑不了。

賀烈指了指掛在中天的月亮,向左移了三指寬左右:“大概月亮在那的時候。”

烏子默也不是笨蛋,他明白了賀烈的意思。

地震發生的時候,大概就是這裏的鬼活動最為頻繁的時候。

因為這是他們的死因。

“陣布好,先睡覺。”賀烈道。

金剛墻其實是很基礎的一種驅鬼陣法,用五帝銅錢豎著插入地面,插一圈就行,當然效果強弱是根據布陣者的功力算的。

烏子默倒是有銅錢,但是這水泥地確實不好插入。

賀烈也想到了這點兒,他撓撓頭,準備和烏子默一起去外面。

被樓月西一把抓住了。

“我來。”

然後兩人就見到樓月西拿出一把小刀,在水泥地上輕輕一劃留下兩厘米深的凹槽。

見兩人有些震驚,樓月西輕咳一聲正要解釋。

“青山道偏門的東西還真不少。”賀烈開口道。

樓月西含笑點頭,手指輕勾。

其實只要凝聚陰氣,他用手指就可以刻出凹槽。

樓月西松了口氣,他方才拉住賀烈完全是下意識舉動,所幸修行之中奇門異術本就眾多……賀烈應該不會懷疑……吧。

烏子默安靜地把銅錢插了進去。

樓月西法力如此高深……

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也許……賀烈也是被鬼威脅了呢?

嘖。

怪不得耷拉著眼皮,一幅腎虛的模樣。

金剛墻很快就布好了,只有一張大床,三個男人也沒啥忌諱。

烏子默道:“我先守夜吧,那鬼神出鬼沒的,此處陰氣又重,不知道金剛墻能撐多久。”

“我來吧。”樓月西輕聲道,“陽氣損耗易疲累,我修行青山道,體質特殊,倒是還好。”

烏子默在床邊躺下了,這次他吸取了教訓,鞋也不脫了,就這麽蜷縮著躺下。看來是被吃腳的王大娘嚇著了。

和他相比,賀烈的待遇好得多。

賀烈枕著樓月西的大腿。

青年的手指心疼地在他脖頸上輕輕撫摸。

又被賀烈抓住親了親手心。

缺血和陽氣溢散帶來的疲乏讓賀烈很快進入了沈睡。

靠在床頭的青年望向破了大洞的窗外。

滿院漆黑,一輪紅月。

墻頭上匍匐著黑色的影子。

他嘴角勾出殘酷的微笑。

黑色的影子瞬間擰成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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