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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噠一聲門鎖轉動, 賀烈走進房間的時候樓月西還窩在床上。

窗簾半拉,室內的光線非常昏暗。

青年往日蒼白的臉頰此刻還透著不正常的粉,嘴唇紅艷得有些昳麗。

輕微的動靜吵醒了本來就睡得不太安穩的樓月西, 他睫毛顫動幾下, 睜開了眼睛, 眉還是蹙著,但在見到來人的下一秒就舒展開來。

“賀烈……”

他笑起來。

樓月西睡太久睡得有些迷糊,眼睛睜開又瞇著,雙手卻已經從被窩裏伸了出來。

“樓月西,起來了。”

賀烈的雙手從青年腋下穿過,把他抱得坐起。

“我帶你去玩。”

窩在被子裏睡了一天,樓月西的體溫比平時高出不少, 他把下巴抵在賀烈的肩膀處, 聲音像是翁了一層棉花:“嗯。”

賀烈抱著坐了一會兒, 發現樓月西還沒有動靜, 轉頭一看, 又閉著眼睛睡著了。

“別睡了。”

“嗯……”

大概坐了二十來分鐘,樓月西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把手從賀烈的腰上抽回來,強自鎮定:“去哪兒?”

賀烈笑得有些痞:“到了你就知道了。”

——

樓月西被套上坐袋和飛行靴的時候還有點懵。

賀烈開著車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山,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將他們領到了室內。

“他穿43碼的鞋, 再拿身衣服。”

賀烈對男人說道,兩人明顯認識, 男人點點頭,寒暄兩句後很快離開了。

幾分鐘後, 就有侍者送來了合適尺碼的飛行靴和休閑服。

“來, 坐下,把鞋脫了。”休息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賀烈領著樓月西坐下。

見他動作遲緩,賀烈很快自己上手接替了給他脫鞋的工作。

飛行靴靴筒較高,賀烈把他的褲腿全部紮進去,綁緊。

“來,站起來,鞋合腳嗎?”

見樓月西點頭,賀烈才三下五除二給自己也換了雙鞋。

“我們這是……?”樓月西微微偏頭,不知道為什麽要換雙高幫的鞋子,八月份可正是暑熱的時候。

高大的男人穿著筒靴,軍綠色的工裝褲,他寬闊的肩膀和將衣服撐開的胸肌被黑色T恤緊緊包住。

賀烈挑眉一笑,湊近樓月西的耳邊道:“哥哥今天帶你飛。”

兩人離得如此之近,濃烈的荷爾蒙撲面而來。

樓月西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根子竟然像是火燒一樣熱了起來。

男人單手插在褲兜裏,見青年臉紅湊得更近。

“換一種飛法。”

直到樓月西見到遠處變成一只小月牙的橙色滑翔傘才知道賀烈在說什麽。

男人背著巨大的傘包,一步步向他靠近。

而斜後方正有一個女生在教練的指導下在平地上學習“正向起飛”。

“這個飛起來要學多久?”樓月西問道。

賀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對樓月西說道:“那是初學者,要想單獨飛起來還要個一兩周。”

新手的學習一般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基礎訓練,第二部分是高空飛行。

先要在平地學習怎樣起傘,怎樣控制,怎樣加速,然後一點點從斜坡鍛煉著飛起來。

第二部分高空飛行,還要學習怎麽在空中轉向、怎麽降落。根據風向、場地、風的強度的不同,降落都會不同。

成為一個成熟的、可以獨自使用滑翔傘安全起降的老手可能需要上百次的練習,獨自飛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楊局……”樓月西低聲道,他們並沒有那麽多時間。

樓月西的眼裏明顯地流露出失望的情緒。

“所以今天帶你飛。”賀烈伸手揉了揉樓月西的頭發。

“風來了。”賀烈道,他謝絕了一旁工作人員的幫助,低頭將護具給樓月西穿戴好。

“待會我喊跑的時候就向前跑,我在後面。”

賀烈背對著樓月西起傘,山頂的大風很快將傘吹上天空,他回過身來對著樓月西道:“跑!”

傘帶來的阻力是巨大的,他們順著跑道開始向前,前方的跑道越來越短,樓月西看到斷層式下降的山坡。

下一步就會踩空。

但樓月西的右腳毫不猶豫地邁了出去。

因為後面的人是賀烈。

踏空了。

下一刻,兩人乘風而起。

“擡頭。”賀烈的聲音在大風中顯得不那麽真實,但二人離得很近。

樓月西擡頭。

前方是連綿起伏的山脈,綠意苒苒,生機勃勃得讓人能想象到它毛刺刺的觸感,一條深藍色的河流在山谷之間迂回流轉,婉若游龍。

“走咯。”賀烈貼近樓月西的耳邊,鼻尖蹭到了他柔軟的耳朵。他拉動操控棒,傘面傾斜,他們向右調轉方向。

視線由藍轉為金紅。

天空中雲被風吹得悠悠,而輝煌的落日仿若就在眼前。

風穿耳呼嘯。

他們奔著太陽而去。

——

山上有住宿,刷著譚紹的會員卡,賀烈毫不心疼地選了山頂的獨棟星空房。

賀烈洗完澡出來看見樓月西還抱著平板看錄下來的飛行視頻。

“這麽喜歡?”

賀烈見進度條撥到了最後,樓月西又把它拖回到開頭,再看一遍。

從賀烈的角度只能看到樓月西的側臉,倒是平板的光影映在他淺褐色的瞳仁裏,亮的不行。

額前的劉海耷拉下來,白色的浴袍的交叉領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修長的脖頸。

“樓月西。”

見樓月西沈正迷看視頻,連嗯都回答得非常敷衍,賀烈伸手鉗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轉了過來。

青年終於分了個眼神給他,賀烈湊近樓月西。

“小兔子。”

“就只有一張床,還不能提高警覺?”

男人短發上未幹的水珠噠地落在睡袍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卻像是砸在樓月西的鼓膜上。

樓月西定神一看,才發現賀烈身上的浴袍根本就沒有好好栓腰帶。

松松垮垮地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露出一半胸膛,然後浴袍縫隙收窄,露出一指的距離讓人窺見腹部隆起的肌肉。

他胸膛上還帶著潮濕的水汽。

賀烈的胸肌腹肌都十分明顯,像是大地上犁出的深深溝壑,小麥色的皮膚在黃色的燈光下像是塗了蜂蜜。

樓月西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色兔子。”

賀烈低聲說,然後低頭咬上了面前正在顫抖的軟骨組織。

“!”

隨著海拔的提高,空氣變得稀薄和幹燥,夏夜的山上星子便尤其明亮。

賀烈按下床頭的開關,緊緊閉合的窗簾便自動拉開,連頂部的棚頂也收了回去。

整個房間瞬間變為270°的觀星臺。

修在山頂的獨棟小屋周圍很是空曠,只有不遠處幾株松柏相伴,不見人煙。

他們的視野很廣,距離數百億光年的星星仿若就在眼前。

“別睡。”賀烈咬著樓月西的耳朵。

樓月西敏感地顫顫,卻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他第一次發現男人竟然如此惡劣。

帶著野獸一般未開化的習性。

撕咬和禁錮。

“看星星。”

賀烈用鼻子親昵地蹭蹭,樓月西艱難地睜開眼睛。

現在的溫柔是野獸進食後的饜足。

可他就像最軟弱的獵物一樣無法逃開。

樓月西和男人深邃的眼睛對視。

他擡手將指尖插入了賀烈的發間。

賀烈剛剪了頭發,毛刺刺的,手感並不十分好,可他很喜歡。

樓月西其實已經非常疲憊了,但是指尖卻溫柔地在發間游走。

兩人又開始接吻。

並不熱烈,像是兩只接吻魚。

輕輕碰上,移開,再次觸碰。

幾分鐘後,賀烈抓住樓月西的手,將它握在手心,整個人撐起來倚靠床頭坐下。

“消停點,待會兒又哭。”

氣氛變得很靜謐。

兩人一躺一坐,共同仰望深藍色的夜幕。

星空是最浪漫的產物。

從170年前就開始並持續至今的爆炸,最慢的一場煙花。

“你喜歡星星嗎,賀隊?”半晌,樓月西問道。

“還行。”賀烈沒有那麽多藝術細胞,帶樓月西來看星星單純是因為他覺得‘星星’、‘月亮’這樣浪漫的詞語是跟‘樓月西’三個字掛鉤的。

“我很喜歡。”樓月西聲音輕的像是在囈語。

“我有句很喜歡的話。”

“65萬個小時後,當我們氧化成風,就能變成同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粒依偎的塵埃。宇宙中的原子並不會湮滅,而我們,也終究會在一起。”註1

賀烈輕輕拍著樓月西的背。

低聲哄他:“因為終究會在一起嗎?”

“因為……這樣,分別就……不那麽可怕了……”

說道最後,樓月西的聲音幾乎消失不見。

賀烈低頭一看,發現青年已經陷入柔軟的枕頭裏,偏著臉睡著了。

青年的睡顏恬靜,可賀烈毫無睡意。

夜裏的山被藏在黑暗中,卻蓋不住吱吱的蟲鳴,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還有他鼓噪的胸膛。

他甚至想抽一支煙,以求得片刻的寧靜。

可身邊的人抱著他的胳膊睡得無比安穩。

賀烈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血管裏瘋狂湧動,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興奮得無法睡去。

真是丟人。

賀烈俯身在青年的側臉上落下一吻。

他俯首稱臣,敗給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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